小远不理她,只是把湿润的鼻头蹭在方静言掌心里,用粉红色的小舌头轻轻舔着。

“喂,你可是叫苏小远而不是方小远耶!怎么可以喜欢她多过我?”苏圆圆揉着小远身上奶黄色的软毛,口气有些哀怨,“要知道虽然是她把你从木桩上解下来,可真正付钱买你自由的人是我啊!”

“姐,你和小狗计较什么呀!”方静言心里乱,牵着狗就往门口走。

苏圆圆看了看方静言的脸色,觉得她今天有些不对劲,便不再多言。

苏圆圆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有个非常聪明的脑袋。在苏家,她号称是看起来最傻,却最有智慧的人。她两个看起来很聪明伶俐的堂姐一度很不服气,但在多年后,都不得不低头承认。

这次方静言来住,她一早就看出她有心事。但静言不说,她也不点破。有些事情,即使是最亲的姐妹,也不能唐突开口,该说的时候,她也绝不会闭口不谈。这其间的分寸很难把握,她在等机会。

太阳升起来后,河边的风不再凉爽。苏小远热的吐着舌头喘气,叽叽歪歪咬着方静言的凉鞋边儿让她抱。

方静言抱起小远,对苏圆圆说:“姐,回去吧。”

苏圆圆正用柳条编帽子,她将编了一半的柳条圈套在小远脖子上,笑着点了头说:“好啊!咱们回家喝冰镇山楂茶!我昨晚还在里面洒了桂花哦!”

“真的吗?那我要喝两碗。”

“嘻嘻,就知道你会喜欢。”

和苏圆圆在一起,你永远都会被她的无忧和快乐感染。方静言与她并肩而行,讨论着下午要带小远去兽医站打预防针。苏圆圆作势用手指戳小远圆滚滚的小屁股,小远扭着屁股在方静言怀里打滚,两人一路笑着回家,推开院门。

阳光穿过枣树细密的叶间落在少年身上,淡淡金色的光影,在微风吹过时,被摇晃成细碎的光点。

少年坐在枣树下剥着嫩绿色的新鲜毛豆,一颗颗,极认真地将豆子从豆荚中剥出,修长的手指已被染上毛豆淡淡的草绿,鼻尖上渗着晶莹细密的汗珠。一只胖乎乎的大猫趴在他脚边,将圆润的下巴颏搁在少年脚背上,懒懒地睁着一只翠玉般的猫眼。

听到院门被推开的声音,少年抬起头来,用左手背轻轻抹去额上的汗,定定地望着门口的方静言,然后绽出一朵微笑,眉毛和眼睛都笑的弯弯的,如同很多年前的某个下雪天,方静言为他堆的那个雪人一般。他从小竹椅上站起身来,轻声说:“方静言…”

这样一幅画面,在以后的许多年里,都如梦境一般出现在方静言睡梦中。她远远望着树阴下的少年,眼泪一颗颗落下,直到最后泣不成声,从梦里哭醒。

方静言当时的反应在苏圆圆看来,大有问题。她站在一边略观察,立刻就断定,眼前这个斯文俊朗的少年,便是表妹的心结所在。

“叶…子航,你怎么…怎么来了?”方静言抱着小远,语无伦次。

叶子航?苏圆圆脑子里灵光闪过,眼前顿时一片雪亮。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出众的少年,心里笑道,原来这就是姨妈姨父常常提起的叶子航啊!不愧是被方家认定的未来女婿,随随便便坐那剥个毛豆,都可以剥的那么艳光四射。可怜的庄大圆儿,本来还为他抱不平,觉得姨妈姨父太过专断,这会儿,她都觉得眼前的少年和静言才是绝配。她这边在心里自顾自地胡思乱想笑成一团,那边却是冰冻一般凝固在夏阳中的两人。

“绣球…绣球说它想你了。”叶子航静了一会儿,将半睡半醒的绣球抱了起来,对方静言说。

见方静言愣愣地不说话,苏圆圆醒过味儿来,发现气氛很怪,自己不出来打圆场是不行了,便笑着地走到叶子航身边说:“是静言的同学吗?我妈怎么让你坐这儿啊,快去客厅里坐吧!”

叶子航这才发现她的存在,对她点了点头,笑道:“是我自己要坐这儿的,阿姨一直让我去厅里坐。”

“静言,你还傻愣着站在门口干嘛?还不快进屋去给客人倒茶?”

方静言低低答应了一声,走到叶子航身边说:“进去吧,有冰镇的山楂茶。”

方家搬走时,把绣球留在了那个大院里,由叶家继续养着。

绣球在叶子航怀里看到方静言,激动地扭着胖胖的身子,喵喵叫个不停。发现方静言怀里抱着小远,立刻对小远发出不友好的呼噜声。小远还是小狗,哪里是绣球这样老猫的对手,被它瞪的瑟瑟发抖。

方静言看着在叶子航怀里气的胡须都翘起来的绣球,心里酸酸的。她将小远交给苏圆圆,默默接过胖绣球,叹息着用手抚过绣球拱起来的脊背。绣球则全然不顾自己是十多岁老猫的身份,咪咪呜呜在方静言怀里撒娇。

透明玻璃杯里盛着琥珀色的山楂茶,几朵小小的桂花在茶里浮浮沉沉。

厅里很静,苏圆圆找借口把静言姨妈拉了出去,只留方静言和叶子航两人单独呆在客厅里。

“静言,”叶子航手指捏着凝着薄薄水气的玻璃杯,指尖冷凉。“我们谈谈好吗?”

方静言抓起杯子,一口将冰镇了一夜的山楂茶喝下,低眉望着空杯说:“我们要谈什么?我们只是搬了家的邻居。”茶水真的很冰,冰的她肺都痛了。

“方静言!”叶子航额上隐约有青筋暴了起来,“你——!”他平了口气,缓缓道:“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你生我气了?”

方静言依旧垂着头,她摇了摇脑袋,说:“没有,我没生气。叶子航,以前因为住的近,我们又在一个班,好像关系也自然就近些。其实,我们也就只是普通邻居和同学,现在我家搬了,我也有新的朋友。很快大学开了学,我们各自也都会有更多的新同学和朋友。所以,你不必看那么重的…见了面,点头打个招呼,我们…这样就可以了。”

方静言不敢抬头,她嘴里这么言不由衷地说着最刻薄的话,心却像在滚烫的油锅煎着一般。她只能将他推开,推的远远的。她怎么能,怎么能忘记丹丹而理直气壮的和叶子航在一起。他…他是丹丹喜欢的人呵!

耳边是叶子航重重的呼吸声,他一定在竭力抑制着什么。

过了许久,叶子航沉着声说:“方静言,你说谎!我不相信你心里真的这么想。”

方静言没想到叶子航不但没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反而不相信她的话。心下不禁慌了起来。正好小远用头顶着门爬了进来,避着绣球偷偷摸摸蹭到方静言脚边。

方静言低头看了小远一眼,将它抱在怀里,对叶子航说:“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叶子航只是沉了眼神盯着她。

“它叫小远。是庄远去英国之前送我的。”方静言强笑着捏了捏小远的爪子,“你看它的眼睛,是不是和庄远长的很像?”

叶子航的脸蓦地苍白了。

“庄远来过?”

“是啊…他在这儿住了一个多星期…”方静言根本不敢看叶子航的眼睛,只得把头埋在小远毛茸茸的颈脖间。

等她再抬起头来时,桌边只剩一杯未曾动过的山楂茶。她跌跌撞撞走到窗口向外望去,叶子航的身影正消失在大门处,绣球晃着胖胖的身子一路小跑跟在他脚后。

好了,终于真的结束了。

她与叶子航之间,从此便成陌路。

以他的性格,不会再看她一眼。

趴在窗棱上,方静言哭的天昏地暗。真的把话说绝了,事做绝了,她的世界也崩塌了。

苏圆圆看见她时,她靠在墙边,脸上满是泪痕,眼睛里却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人似已是哭的傻了。

*****

叶子航默默走在河边,神色黯然。

绣球跟在他脚边,喵喵叫着。

“你回去,别跟着我。我不养你了。”他定了脚步对绣球说。

“喵喵…”绣球似乎感觉到两个小主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有些悲伤地用背蹭着叶子航的腿。似乎在说,别生气…别生气…

“你是她的猫,她跟我划清界线了,我自然不能再养你…”叶子航狠了心,轻轻将腿边的绣球踢了开去。

“喵~喵…”绣球叫的更加凄惨,在草地上滚了几个身,依旧扑在叶子航腿边,讨好地蹭着。

叶子航咬了咬牙,拔腿自顾自的向前走,看也不看身后的胖猫。

过了桥,河岸已远。身后不再有喵喵的叫声,叶子航却又忍不住回头去看。

没有绣球的身影。它毕竟老了,那么热的天气,它向来都是窝在家里吹冷气。刚才那脚踢的也有些重,会不会是伤了它?这么想着,人已经往回去的路上走。

还没走出两步,远远就看见一只胖的像枕头面包一样的大猫,茈着毛,喘着气,正努力往他这边走来。

“绣球!”叶子航心疼地把胖猫抱在怀里,他还是舍不得。

将胖猫绣球放在背包里,少年背着猫悲伤地踏上归途。

曾以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以为自己已经很成熟。

曾以为,一切都如同数学题一般,只要在他手里,就会变的易控而简单。

才发现,自己太高估自己了。

少年,他不过还只是个少年。

他知道,命运不是在和他开玩笑,命运,正不可逆转的,像刀子一般锋利地向他袭来。

交错(一)

叶子航带着绣球走后,方静言情绪低落,神思恍惚。

苏圆圆当然看出事情不对,她并不直接问方静言来龙去脉,只是温柔地给她擦眼泪,又打了热水来给她洗脸,倒温热的开水给她喝。待方静言情绪稍好些,便将她搂在怀里,用额角抵着她的额角软声说:“静言,隔壁花伯伯家今天买了几只小鸭子,咱们带小远去看看好吗?”

方静言讷讷地点了头,苏圆圆牵了她的手,又牵了小远,带着去邻居花伯伯家。

刚出生的小鸭子,淡黄色的毛又绒又软,摇摇摆摆在院子里啄一片青菜叶,模样煞是可爱。小远立刻就被小鸭子吸引了,扑到它们身边,瞪着眼睛看,又不敢贸然去碰,歪着脑袋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伸出前爪轻轻拍了其中一只。虽然小远只是用它自己感觉中轻轻的力气,但小鸭子立刻就被它拍趴下了。

“小远!好狗动眼不动爪!”苏圆圆蹲在一边呵斥它,小远听不懂话的内容,可它听得懂语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委屈的哼哼,像在说,我没欺负它们啊,我真的只是轻轻碰一下嘛!

方静言看到小远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实在是比那群小鸭子还要可爱。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嘴角微微泛出些笑意。

苏圆圆一直小心观察着方静言的反应,见她终于从那情绪中缓了过来,就拉她在木椅上坐下。

“静言,你从小不是个喜欢憋心事的人,什么话都跟我说。我呢,也一样,有什么心事也都跟你讲。因为咱们是最亲最贴心的好姐妹,对不对?”

方静言抬头看着她,点了点头。

“那么,你有没有什么话是要对我说的呢?”

方静言在苏圆圆诚挚眼神的注视下,又点了点头。

“很好,那你就从暑假回来第一天独自跑到河边去哭的事儿讲起吧!”

苏圆圆循循善诱,极耐心地听方静言挤牙膏一般慢慢诉说着所有伤心的遭遇。

从好朋友丹丹去世,到与叶子航决裂,方静言第一次向人倾诉出心中所有的痛苦与挣扎。本来是很难将所有事情都平静说完的,但苏圆圆总在最恰当的时机给她抚慰,让她能继续说下去。

一口气将郁结在心中的沉沉心事说出来,又不断得到最恰当的安慰,方静言觉得长久以来压在胸口的大石轻了一半。

“所以,我不能再和叶子航在一块儿了。”方静言捏着一片青菜叶,垂着头说:“我喜欢他,不可能只像朋友一样去看待。可是,这样我觉得很对不起丹丹,我不想背叛她。”

苏圆圆强撑着温暖和煦的微笑,耐着性子听完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伸手在方静言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方静言兀自沉浸于心事中,忽然挨了一巴掌,摸着火辣辣疼的脑袋,睁着无辜的眼睛,不敢相信是苏圆圆打了自己。

“姐…你为什么打我?”方静言一脸震惊地问。

苏圆圆了翻了个白眼,伸手揪住她的脸说:“打的就是你这个浆糊脑袋!平时看你挺聪明的样子,怎么傻起来就跟街口的王二麻子没什么区别呢?”

“我哪里浆…唉哟,姐疼死了!”方静言话没话完,又被苏圆圆狠敲了一下脑袋。

“笨猪我就见过,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苏圆圆想到叶子航离开时那凄凉的背影,那么好一准妹夫,竟然被这样赶走了,她心里头火气不打一处来。看方静言因为痛而抱着头的可怜样,心又软了一些。她顺了口气,对她说:“丹丹走了你伤心没错,可你也不能伤心一辈子吧?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人活一天是活,活一百年也是活。只要活着时你对她好,她得了你真心真意的友情,哪怕只一天,那就够了。我想,丹丹在九泉之下,一定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活着,为她把不能得到的幸福一起活出来。”

“姐…”方静言眨了眨眼睛,张嘴想说话。

“你别说话,先听我说!”苏圆圆掐了她的话头,接着说:“至于丹丹喜欢叶子航,那不过是你的推测,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的吗?不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哪怕是亲眼看见,亲耳听到都不见得真实吗?眼睛会欺骗你,耳朵会误导你。咱们再把话说回来,就算丹丹喜欢叶子航,那你就一定要把他推的远远的?要一刀砍了你们之间十来年的情谊,让彼此都割肉断骨般的疼痛?丹丹不会开心,她会难过。如果丹丹对你如你对她一般的心,她会希望你们能在一起,幸福的在一起。可怜的子航…”苏圆圆说着忍不住又在方静言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你这坏小孩,怎么能这样伤人的心…不知道人心是多脆弱多易折的易碎品…叶子航那孩子看起来那么骄傲坚强,殊不知越是这样的人,伤的越是深啊!”

方静言听完她的话,傻愣愣地坐在木椅上,半天没反应。

苏圆圆想说的话也说了,想痛打一顿的人也打了,这会儿心里痛快了,看到方静言的反应才想,呃…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静言,你…你没事儿吧?我是不是打你脑袋打重了?”苏圆圆把脸凑到方静言面前,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打到哪根重要的神经。

正要靠近,方静言忽然鼻子一皱,哇哇大哭起来。那哭的伤心劲儿,比把叶子航气走时都来的厉害。

小远和小鸭子们都被吓呆了,定格画面似地仰头望着坐在木椅上的两人。

“姐…”方静言抽咽着说:“你再打我几巴掌吧,你打了我,我心里反倒觉得舒服些…”

苏圆圆咬牙扬了扬手掌,终于没忍心再拍下去。只是将她搂了在怀里,叹息着说:“我们都太年轻…太年轻了…”

*****

苏圆圆那一顿打,还是有效果的。方静言至少想清楚自己应该幸福地活着,丹丹不会希望她整天垂头丧气,丹丹最喜欢看她笑。

到于叶子航,方静言还是乱,不知到底该怎么办。转眼已到了大学开学的日子,她没时间也没勇气再去想他。便把事情推给未来,想着以后再说吧。总会再见面的,两家那么亲近的,怎么可能见不着呢?绣球还在他们家呢!

方静言被保送的C大,在N市。所以,背着打包的行李,她重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只是,这一次,她要住校,父母也不会再在身边。还有,教室里再不会有叶子航的身影。他已经去了B市,去那里念全国最优秀的大学。

大学生活对方静言来说是新奇又有趣。

商学院的学习压力不算大,课业与高中相比,简直是走平地与跳钢丝的差距。方静言开始还会跟着舍友们出去玩,也参加了学校里的一些社团活动。渐渐时间长了,她就觉得没意思。不再跟着那帮精力充沛的人到处玩,也退了一些没太大兴趣的社团,只在广播社保留了一个夕阳点歌主持的工作。

庄远本来说是一星期写一封信,结果呢,两三天就来一封。开始还都是说些在英国念书的趣事和当地的名胜风景,到后来,就开始很直白地说想念方静言。方静言含糊其词地给他回信,避开敏感的话题,只挑些学校里的趣闻和老同学的现况说。

如雪片般接连不断的信让她难以招架。天天睡觉前要趴在枕头上绞尽脑汁想怎么回信,简直比数学题还让她头疼。强撑着写了一段时间,实在受不了,便不再及时给庄远回信。有时一星期回一封,有时忙些,就大半个月才回。庄远见她信回的懈怠,写来的信,字里行间都隐隐流露出在生气。

期未考前,方静言因为恶补功课,隔了一个月才给庄远写信,庄远破天荒的,竟然没再给她写信来。方静言暗自松口气,心想总算这位少爷也厌倦了,自己以后可以轻松些。哪想,这口气还没松到晚上,庄远就把电话打到她宿舍里来了。

方静言从没把宿舍电话告诉过他,他竟然能把电话打过来,也算是有点孙悟空的本事。

“喂…”方静言一个喂子才说一半,电话那头庄远就气哼哼地把她打断了。

“方静言你这骗子!”庄远几呼是低吼的。

“我…”方静言刚想开口,又被打断。

“谁当初信誓旦旦说会给我回信的?”庄远质问。

“我…是回信了呀!”方静言委屈地扭着电话线,想想自己写出去的信,浪费了多少美好的睡眠时间,内容多的都够出本杂志了。

“回信?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回信,我写十几封你回一封,这算回信吗?回信是我写一封你就要回一封好不好!!!”

“呃…我是想每封都回来着,可你写的也太勤了。庄远,你在英国念什么专业的?”

“嗯?”大洋彼岸火气冲冲的庄远一下被问愣了,“经济管理…怎么了?”

“哦…经济管理啊!我还以为你是念英国文学呢!你那写作水平,都快赶上狄更斯了!”方静言慢悠悠地说。

“卟——”庄远在电话那头没撑住,笑了出来。

“庄远,我说你,还是好好学习吧!”方静言为了减轻自己以后的写作压力,开始谆谆教导起独自在外,整天只知道写作文没用心学习的庄远。“知道在英国读一年书要多少钱吗?我掰着手指头都数不来。你不好好学习,不说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自己,首先就对不起那些钱!”

“哼~”庄远冷哼一声,“我学习好着呢,你不用担心。再说,我以后赚的钱,会比现在用的多千倍,这种必要的投资,算是我爸的一种资本运作。”

“哦…这样啊…”方静言有点不太明白庄远和他爸的资本运作有什么关系。

“你嫌写信麻烦,以后我就天天给你打电话好了。”庄远不怕打越洋长途,他卡里有的是他老爸给的前期投入费。

“啊?”方静言想到天天要接电话,头皮都麻了,“别别别,打电话好多钱…你别浪费了。

“钱你不用担心,以后我总之会赚回来的。”

“那个…”方静言转着眼珠子想点子,未了说:“问题是我们学校接电话也要收钱。”

“什么?”庄远在电话那头跳了起来:“你们学校是不是钻钱眼儿里去了?接电话也要收钱?”

“恩恩…我们学校就爱钱…”方静言抹着额上的汗心虚地说。

“要不要我汇钱给你?”

“…我家还没穷到要人施舍的地步。”

“我不是那意思!”

“反正你别没事儿给我打电话,我忙着呢。信也少写点,我为了给你回信,都长皱纹了!”

“真的啊?那…那我给你买抗皱霜,听说英国有个牌子效果特好。”

方静言扶着脑袋,只想快点结束电话。

“庄远,我有同学要用电话,我不能再霸着了。挂了啊,你自己多保重!再见!”

“喂!喂!静言,别挂!我还有句话!”

“什么话?快说!给你三秒!”方静言不耐烦地搓着话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