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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礼~”澹台凤鸣在她身前五尺停步,目光灼灼地定在她的脸上。

唐意被他瞧得颇不自在,伸手摸脸:“皇上,臣妾的脸上有什么?”

“朕累了,早些歇了吧。”澹台凤鸣不答,径自越过她入了寝宫。

“让臣妾侍候你更衣吧。”唐意亦步亦趋,跟过去殷勤地替他解衣。

“不必~”澹台凤鸣闪身避开,眼中迅速掠过一抹厌恶之色,快得让人难以捕捉,却清楚地落在唐意的眼中。

他恨她!

这是唐意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可是,不对啊?明明是他与别人联手灭了西秦,又变相强掳她到东晋,使她沦为世人的笑柄。

就算要恨,也该是云清歌,他凭什么恨?

“还是让奴婢来吧~”忆柳上前一步,朝唐意曲膝行了一礼,不着痕迹地请她离开:“请小主移步~”

唐意低头,露出一丝娇怯,楚楚可怜地垂手退至一旁。

忆柳利落地服侍他脱下朝服,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中衣;初夏侍候他洁面,净手。

澹台凤鸣眉峰微蹙,目光略略扫向一旁。

唐意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那里搁着一只兽形的铜鼎,正不知做何用处,语蓉已在轻声询问:“皇上,是熏杜蘅香,还是苏合香?”

“杜蘅。”

“是~”语蓉移步过去,自香炉边一个小匣子里拈了一枚圆形的饼状香块,轻轻置于银制隔火板上,用银箸轻轻拨了拨香灰,纤纤玉手在香炉上方轻缓地来回拂试,对温度满意了,这才退到一旁。

只是熏一下香,竟有这许多讲究,唐意瞧得目瞪口呆:难怪文人墨客格外钟爱“红袖添香”,千百年来,为此写下无数诗篇。

试想,寒窗苦读,长夜漫漫,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温柔相伴,素手添香,这情该是怎样深远,这意又该如何美妙,这境更是何等暧昧……

侍寝(二)文 / 一溪明月

暗影移过来遮住唐意的视线:“比之杜蘅,云宝林似乎有更好的提议?”

澹台凤鸣的声音并不高,清清冷冷的含着几分讥诮。

唐意回眸,坦然地与之对视:“皇上的选择,就是臣妾的选择。”

“哈!”澹台凤鸣仰天打了个哈哈,忽地收起笑,冷冷地盯着她:“很好,希望你记住今天所说的话。”

恰在此时,外面“笃笃笃”传来三声更响,唐意微微一笑,弯腰福了一礼:“三更了,请皇上早些安歇,莫误了明日早朝。”

“跪安吧~”澹台凤鸣拂袖,神色冷漠。

“是~”唐意垂头,狡黠地一笑,顺从地跪了下去。

嘿嘿,幸亏她聪明,猜到他宣她来不怀好意,多半是想重施故计,因此预先做了准备。

他没眼花吧?明知他召她来不是临幸只是罚跪,竟还笑得出来?

狐疑地瞥了她一眼,澹台凤鸣忽地逼近一步,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另一手抄到她膝弯处,微一用力已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突然失去平衡,唐意尖叫着攀住他的脖子:“你,要干什么?”

糟了,莫非她错估形势,他召她来,不是要罚她跪,是真的侍寝?

澹台凤鸣低头俯瞰着她,漆黑的眸子里一点危险的火苗闪烁。

不,不会!她不会看错,他刚刚看着她的眼里明明是厌恶!所以,他只是要吓唬她,她不能上当,更不能退缩,否则就是输!

唐意迅速否定了之前的猜测,做出判断,镇定地回望他,甚至还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挑衅而妩媚的笑容。

她近乎宣战的目光,挑起了澹台凤鸣骨子里好斗的因子。

很好,这才是云清歌的真面目吧?似一只野性难驯的小狮子,正以她独特的方式展现她的傲慢。

可惜,她遇上的是他,澹台凤鸣!

他们相互对视,谁也不肯移开目光,看着他一点一点地靠近,唐意开始有些发慌。

怦怦怦!奇怪,心脏为什么跳得那么快?好象随时会破体而出!

澹台凤鸣率先发起攻击,低头,毫不犹豫地吻上她的唇,低声呢喃:“春宵苦短,莫负良辰~”

拷,动真格的了!

“皇上,你别急嘛……”唐意偏头闪避,扭动着身子想要脱离他的掌控,哪里推得动他?

他将她轻松地扔到床/上,眼看就要以泰山压顶之势压下来,她情急之下,双腿开始乱蹬。

“啪”一声轻响,一物坠落床边。

唐意一呆,一切动作停止,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而呆滞——糟糕,她竟忘了这个碴了~

侍寝(三)文 / 一溪明月

澹台凤鸣没有回头,淡淡地盯着她的脸,问:“什么声音?”

“皇上~”唐意轻咬唇瓣,绝美的脸庞上浮起羞涩的笑容,声音刻意放得娇柔媚惑,眼睛湿漉漉的,在暗夜里闪着光。而她纤美的足尖,正微微弯曲着,在床底下搜索,企图不着痕迹地毁尸灭迹。

该死,明明她绑得很紧,怎么就掉下来了呢?

“嗯?”澹台凤鸣颀长的身子俯下来,手指轻柔地拂过她的唇,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唇边浮起一丝嘲讽的微笑:“云宝林,你是在找这个吗?”

“呃?”唐意怔住,眼睛蓦地瞪大。

澹台凤鸣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变戏法似地多了一只色彩斑澜的锦袋。

拷,他都没有动,到底是什么时候拿到的?

唐意脸一沉,伸手去抢:“还给我!”

澹台凤鸣抬高手,锦袋在他修长的指尖上轻轻晃荡,荡得唐意越发心烦气燥:“既然皇上喜欢,那就留着好了~”

“啧啧啧~”澹台凤鸣轻轻摇头,漂亮的眸子里含着笑,亲呢的语气仿佛是情人的呢喃:“这是朕见过的,最丑的女红~”

唐意气得鼻子都歪了——在她的年代,能拿针已经很了不起了!她花了二个小时,却只落得一个“丑”字?

“还我!”她的声音提高,脸上一片绯红。

“朕猜,这里应该还有一只?”澹台凤鸣冷笑,忽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起了她的衬裙,大掌随之掩上她的右膝——那里,绑着一只与他手中一模一样的锦袋。

嗯,可能比他手上这只更丑一点?

而她的双腿一如他的想象,甚至比想象中更迷人——修长,白皙,曲线完美到无懈可击。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左腿,准确的说是左膝——有一大片淤青,夹在白玉似的肌肤间显得格外刺眼,象美玉上的瑕疵。

在他闪神的一瞬间,唐意伸手捞回护膝,当着他的面重新绑牢,冷冷地道:“本朝律法,没有不准戴护膝这一条吧?”

捉到就捉到,有什么了不起?她就不信了,戴个护膝还犯死罪了?

啧,小野猫开始挥舞她的利爪了。

不错,他喜欢强悍的对手!

来不及说话,窗外,细碎而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澹台凤鸣挑眉,转头望向窗户——入夜之后,承乾宫的大门一旦关闭绝不会开启,若无要紧之事,谁有这个胆子擅闯?

不多久,德公公的影子映上窗台:“皇上,歇下了吗?”

“禀~”

“恭喜皇上,淑妃有喜~”

淑妃?不是传说中东晋后宫中最有潜力爬上皇上宝座的女之一吗?她怀了龙嗣,是否意味着后宫格局的改变?

唐意下意识地转头向澹台凤鸣望去。

澹台凤鸣神色淡定:“摆驾华清宫~”

神秘的刺客(一)文 / 一溪明月

“恭送皇上~”

啧啧啧,果然男人对子嗣是最没有抵抗力的,一听说怀了孩子,乐得跟个傻子似的,屁颠颠地就走了。

待澹台凤鸣前脚离开,孤岚自殿外掀帘而入,曲膝行礼:“小主,该回宫了。”

唐意位份低微,并无肩辇代步,秋阑宫位置偏僻,从承乾宫步行回去至少需一柱半香的时间。

此时三更已过,整个皇宫一片寂静,四处树影幢幢,很是阴森。

孤岚和如霜各挑着一盏宫灯,分左右两边替唐意照路,忽地一阵冷风吹来,一道黑影唰地自路面一掠而过。

“啊~”如霜到底年幼,尖叫一声,手中宫灯脱手跌在地上,灭了。

“喵~”几乎与此同时,草丛里传来低叫。

“不过是只野猫罢了,在主子面前,一惊一乍象什么样子?”孤岚抿着唇,冷声训斥。

“她还是个孩子呢,害怕是正常的。”唐意弯腰搀起如霜,淡淡地道:“来,牵着我的手~”

“灯~”如霜怯生生地道。

“别管那盏灯了~”唐意挽住她的臂:“折腾了大半夜,我也乏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一晚上来回跑几趟,想睡个安稳觉都不行。哎,做女人难,做皇帝的女人更难,做个不受皇帝宠爱的小女人更是难上加难啊!

好不容易回到秋阑宫,已快到四更天了。

孤岚快走几步,抢在唐意的前头挑起寝宫的帘子,一边转头吩咐道:“寻雁,打水给小主净脸;如霜,替小主铺床~”

“不必了,”唐意摆手:“太晚了,都下去睡吧,我自己可以搞定。”

还洗?因为要侍寝,她差点被洗得脱掉一层皮!

而且,为了那个该死的护膝,把棉被挖了那么大个破洞,还没来得及补上呢。被她们看到虽也不怕,但很难保证中间没有内奸,传扬出去对她总不是什么好事。

“是~”孤岚怔了一下,顺从地退了下去。

唐意吁一口气,快步走向妆台,习惯性瞥一眼出去时留下的暗记,发现妆盒被人移动,微一蹙眉,拿起镜子悄悄观察,发现窗帘下的流苏无风自动。

她暗暗冷笑,拨了一枝簪扣在掌心,慢慢地踱到窗边,猛地掀开窗帘,压低了声音喝问:“什么人,出来!”

咦,窗帘后竟空无一人?

正纳闷间,脑后微风飒然,一只手已自身后伸过来,捂住她的嘴:“别出声……”

“想得美!”唐意冷哼一声,突地缩肘沉肩,灵活地脱离他的掌控,遂然转身,簪子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眼睛!

神秘的刺客(二)文 / 一溪明月

上官雅风微微一愣,露在蒙面黑巾之外的眸子闪过惊讶,却在簪尖即将刺到眼球的前一秒钟偏头避开,一丝凉意袭上心头:“娘……”

“别叫娘,我没这么大的儿子!”唐意勾唇,掀了一抹嘲讽的微笑,飞起一脚直踹他两胯之间。

上官雅风轻咦一声,灵活地闪身趋避,眼里升起疑惑——眼前的她,还是他认识的云清歌吗?

唐意一脚落空,身子还在半空,紧接着又是一记右勾拳,带着风声挥出,直击他的鼻骨——存心要在他的脸上开染铺。

“等等~”上官雅风伸手,兜住她的拳头。

是她,这触感,这温暖,刻在心版上,永远都不可能遗忘!

唐意落地,一个漂亮的跨步下蹲,左腿连环扫向下三路,与此同时手中簪子脱手,取他两眉之间要害:“本姑娘没空!”

说话之间,上官雅风已被她逼在角落,退无可退,唐意的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看你怎么逃?

上官雅风吸一口气,整个人忽然变得纸一样薄,轻飘飘地横移了一尺多远,唐意的脚尖擦着他的裤脚掠过,簪子擦过他的脸庞,“笃”地钉入窗框,尾部尤在微微颤动。

“好功夫!”唐意喝了声彩,迫上去,横肘压在了他的颈部大动脉上,一双墨玉似的翦水双眸里流光溢彩:“可惜,还差了点火候!”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上官雅风神色镇定,几乎可以算是温柔地注视着她。

什么时候,她竟学了这一身惊人的艺业?出手果断,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且招招狠辣,次次直取要害,那股子狠劲,连他瞧了都有些心惊。

只是,一番交手下来,竟连他都看不出她所学属何门派?

“如果你企图以此转移注意力就大错特错了~”唐意腾出左手在他腰间摸索,抽出一柄匕首,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冷冷地逼问:“说,你是什么人,来此做什么?”

他有刀,为什么自始至终都不曾拿出来?

“娘娘,是我~”刀锋冰冷,却敌不动他心中的失望,上官雅风眼里掠过一丝伤感。

真是悲哀,说了这许久,她竟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她只是个宝林,他却叫她娘娘?所以,他是云清歌在西秦的旧识?可,皇宫禁卫森严,他究竟是如何混进来的?

会不会,这只是一个陷阱?澹台凤鸣以此试探她的底细?

对她而言,不论哪种情况都不是好消息。

唐意抿着唇,淡淡地望着他,选择沉默。

“是我,上官雅风。”他叹息,伸手,慢慢地拉下蒙面的黑巾。

神秘的刺客(三)文 / 一溪明月

唐意一震:黑巾下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一双剑眉刀削似的英挺,坚毅的薄唇,完美的轮廓,衬着那一身如墨的黑衣,越发英气逼人。而他的眼睛,干净,通透,清澈,整个人温柔如水却又清竣如竹……

“清歌,”上官雅风近乎贪婪地盯着她,缓缓抬手,虔诚地抚上她的发梢,声轻如梦:“我来了~”

上官雅风?不知他与上官奕林是什么关系?

唐意眉心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碰触。

而这个无心的小动作,落在上官雅风的眼里,心一紧,俊美的脸上浮起一丝苦涩的笑:“你还在恨我,对吗?”

“我并不恨你~”唐意蹙眉,淡淡地陈述事实:“我只是,不认识你。”

他的眼神太哀伤,看起来不象是受澹台凤鸣的指使,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是云清歌的旧识,而且曾经或者正在爱着她?

她现在的处境已经够复杂,光是应付眼前这一团乱麻已足够令她头疼好长一段时间,可不想再加一个旧情人进来,把状况变得更加混乱。

显然,上官雅风并不认同她的观点,他苦笑:“你恨我。”

这次,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随便你怎么想~”唐意快刀斩乱麻,揪住他的手臂把他往窗户方向推:“现在,你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别再打扰我,OK?”

“清歌……”上官雅风还想做些解释,挣扎着推拒,不慎碰翻妆盒,“咣当”一声,钗环散了一地,在静谧的黎明时分,显得格外的响亮。

隔壁耳房的孤岚在睡梦中惊醒,披衣而起:“寻雁,什么声音?”

寻雁睡得迷迷糊糊,闭着眼睛嘟囔:“是不是野猫打架?”

“不对,好象是从小主房里传出,快起来,看看去!”孤岚趿着鞋,点亮烛台,匆匆朝隔壁走来:“小主,出什么事了?”

“没事~”唐意打了个呵欠,声音刻意放得慵懒迷离:“我想喝水,不慎把妆盒打翻了罢了~”

“奴婢来侍候小主吧~”

“不必~”唐意一惊,下意识回头找上官雅风,发现他已没了踪影。

“吱呀”一声,孤岚推**门,挚着烛台走了进来。

唐意赤着双足,身上只着一件中衣,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披在肩后,纤瘦的背影,柔弱得似雨中的梨花。

听到推门声,唐意回过头来看她,冲她举了举杯,笑道:“我找到了。”

“奴婢告退~”孤岚左右张望一阵,没有发现异状,只得退了出去。

上官雅风自横梁上飘然落下:“清歌~”

“这里太危险,你还是赶紧离开皇宫吧~”

上官雅风心中一暖:她,毕竟还是关心他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