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出什么事了?”有人把他摇醒。

“鬼,有鬼!”朱兵两眼发直。

“鬼?”众人耸然。

“胡说,天子脚下尚且不惧,皇宫大内有神灵庇佑,哪来的鬼怪?”有人直斥其非。

“那可不一定~”

“皇宫里最多冤魂……”

众口烁金,短短半天时间,芸儿离奇而残厉的死状早被人渲染得绘声绘影,这当口自然而然地被人联想起来。

“莫,莫非是芸儿死得冤枉,化成厉鬼……”

众人越想越怕,面面相觑。

“鬼啊!”惨厉的呼声再次自人群中逸出。

大家一致扭头,侍卫中一人手指远处宫墙,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顺着他的指尖望过去,黑黝黝的宫墙上,一道丈多高的黑色影子晃晃悠悠地飘上宫墙,忽地一阵风吹过,影子拦腰折断,一半栽下宫墙,另一半还悬挂在墙边晃荡。

黑暗中,女子幽怨哀婉的叹息,隐隐约约地随风传来:“哎哟……”

“鬼啊~”发一声喊,人群立刻炸了窝,顿时作鸟兽散。

女鬼夜行(三)文 / 一溪明月

御花园里,澹台文清被唐意捉住手腕猫着腰沿着卵石铺就的小道疾奔,她不熟路径,跑不多远,迎面一堵宫墙挡住去路。

“快,蹲马步!”唐意搭住他的肩,使劲往下按。

“蹲马步?”澹台文清怪叫。

活着活着,真是什么事都能遇到!印象里,敢叫他蹲马步的人除了他师傅之外,还没有第二个?而从他封王之后,这个词更是远离了他的生活。

现在,这个西秦的废后,南淮的贡品,东晋的宝林,他的皇嫂,竟敢叫他蹲马步?

最可恶的是,她的语气那么颐指气使,好象她面对的根本不是威镇一方的燕王,而是在使唤一头牲口?

“没时间了,快~”唐意把侍卫的衣服顶在头上,习惯性地搓着双手,不耐烦地催促。

他长得倒是牛高马大,打起仗来好象也不含糊,咋说话这么罗嗦?不就是扎个马步,又不是让他去死!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想端着他王爷的架子?

“你,想踩着本王膝盖翻墙而过?”看出她的意图,澹台文清不怒反笑。

唐意理所当然地答:“女士优先,这都不懂吗?”

废话,他好歹是个亲王,就算被人捉到大不了亮明身份,谁怕谁?

她怎么说也是皇帝的老婆,半夜里穿成这样,还跟小叔子在御花园里牵着手乱跑,被人抓到,想不死都难!

澹台文清看她一眼,忽地诡谲一笑,黝黑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闪闪发亮,象怀了宝藏的盗宝人,轻轻拂开她的手。

“你笑什么?”唐意被他笑得头皮发麻,警惕地斜着他。

澹台文清轻点双足,也不见如何起势,忽地凭空拨地而起,轻飘飘地就上了宫墙。

“喂~”唐意吃了一惊,手脚比脑子反应快,跳起来捉住他的脚:“太卑鄙了吧?”

有轻功了不起啊?居然想扔下她独自逃生?

澹台文清冷不防被她捉住,吃了一惊,叱道:“放手!”

“不放!”唐意咬着牙,死死抱住他的小腿,悬在半空,两腿在墙上乱蹬,想借力爬上去。

澹台文清一口气提不上来,身体失去平衡,忽地一个倒栽葱翻过墙去。

“哎哟~”唐意的手狠狠地咯在琉璃瓦上,擦破好大一块皮。

“蠢女人,叫你放手~”澹台文清比她也好不了多少,整个人倒挂在墙上,运气于足,往上一挑。

咻地一声,唐意象个破布娃娃被他用脚尖挑过了墙,啪地掉在花丛里。与此同时,澹台文清倏地滑落,单手撑着地面轻松地跃了起来:“没事吧?”

“走!”唐意一声不吭,爬起来就跑。

PS:呜呜,亲们给点反应行不行?偶写得好寂寞呀……

女鬼夜行(四)文 / 一溪明月

“听说没有?刚刚御花园里闹鬼了~”

“说是芸儿死得冤枉,回来报仇了……”

“啊!”尖叫声四起,众宫女推推搡搡挤做一团,谁也不肯往前走。

“芸儿姑娘~”瘦小的那个壮着胆子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千万不要胡乱拉人垫背啊~”

“阿弥陀佛~”有人双手合十:“你们别胡说,我看芸儿是放心不下她的家人,特地来托景瑶宫的主子照应~”

“她不是没家人了吗?”

“养父母就不是亲人啊?”高挑的宫女横她一眼:“芸儿一个月来连着出宫两次,想来定是家中生了什么变故吧?”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宫女说到这里,声音低下来,机警地左右顾盼了一下才道:“芸儿死之前那几天总是愁眉不展,叫她也不搭理,魂不守舍的样子……”

“行了,宫里的冤魂多着呢,哪轮得到咱们生受?别饶舌了,主子还等着呢,快些走吧~”年纪稍长的记起差使,急忙催促。

于是一行人,挑着宫灯,匆匆忙忙地离去。

悉悉簌簌一阵响,自长廊外的花丛后,慢慢站起两个人影。

“短短一个月内,芸儿曾两次出宫~”唐意一手环胸,另一手曲肘轻抚下巴,望着宫女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宫门一入深似海,多少妃子终其一生都无法再踏出那道华丽的宫墙;一名宫女却在一月内接连两次出宫探亲,不得不令人颇费猜疑。

这是否意味着芸儿的死,并非偶然?

在这个案件里,她究竟还漏掉了什么?

“璃月为何没跟我提起这件事?”澹台文清困惑地低喃。

“或许,她有不能说的苦衷?”唐意耸耸肩:“又或许,只是觉得那并不重要?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她根本不知道,毕竟……”

她看不见,这是不争的事实。如果芸儿有意隐瞒,她很难察觉。

澹台文清沉默,显然对她的解释并不满意。

“喂~”唐意轻踢了他一脚:“杵在这也解决不了问题,时间不多,咱们分头行动,宫外的事情,你负责摆平。现在,解散!”

说罢,她挥挥手,转身离去。

“你去哪?”澹台文清叫住她。

“回宫睡觉。”倦意袭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你认得路?”澹台文清表示怀疑。

皇宫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格局复杂,道路纵横密如蛛网;更何况他们为了避着巡逻的侍卫,走的可都是非正常的道,黑灯瞎火的,没有人领着,她能回去?

“嘿嘿~”唐意干笑两声:“王爷若是愿意曲尊,臣妾当然求之不得~”

这一晚,他曲尊了何止一回?王爷的面子早就荡然无存。

“走吧~”

旷世奇花文 / 一溪明月

“喂~”唐意扯住某人的衣袖:“送佛送上西,你好歹把我弄过墙去哇~”

澹台文清瞄一眼墙的高度,再瞧一眼唐意,唇边浮起一丝嘲讽的微笑。

那眼神分明就在说:装什么?本王又不是没见过你翻墙,身手利索着呢!

“得,不承你的情,我自己搞定!”唐意被看得心头火起,一把推开他,退了两步朝掌心吐了口唾沫,助跑,起跳……

恶,还以为上次眼花,居然真的往掌心吐口水!恶心八拉!

澹台文清一阵憎恶,忽地袍袖一扬,唐意只觉一股大力抛来,轻飘飘地越过了围墙,百忙中一把揪住墙头的藤蔓,却仍阻不住下落之势,扑通一跤直接跌进了院子。

“拷!”那一长串的咒骂没来得及出口,四处忽地亮起许多灯笼,原本黑黝黝的院子,转瞬间灯火通明。

死了,被发现了!

一双黄澄澄的靴子慢条斯理地踱到她的跟前。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唐意跪伏于地,下定决心:敌不动,我不动,以不变以万变。

澹台凤鸣俯身,修长的手指托住她的下巴,清润的男音很平静,甚至还带着点温和的笑意:“哦,云宝林这迎接圣驾的法子倒是挺新鲜有趣~”

手指向上轻抬,唐意下巴微沉,抵死不从。

她捏着嗓子,用这辈子最温顺的态度,谄媚地道:“皇上,夜深露重,要保重龙体啊~”

“呵呵,云宝林更辛苦。”语气似赞似讽。

手指加力,再抬;她咬紧牙关,再沉!

眼睛微眯,再加力,我抬抬抬,就不信抬不动她这颗顽石头?

她继续往下沉!我沉,我沉,我沉沉沉!坚决不让他得逞!

“这么晚了,云宝林在这后院做什么?”澹台凤鸣微微一笑,忽地松手。

唐意用力过猛,收势不急,咔嗒一声响,下巴直接磕到地上,痛得呲牙咧嘴。她一怒,把心一横,猛地抬头,嫣然一笑:“臣妾在赏花呀~”

一张惨白的脸冷不防出现在眼前,澹台凤鸣骇了一跳,登时连退了两步,恼羞成怒:“黑灯瞎火,云宝林打扮成这副鬼模样,赏的什么旷世奇花?”

唐意毕恭毕敬地献上手中被揪得七零八落的花蔓:“皇上切莫小瞧了这迎春花,大可做花环,小可当手镯,至不济还能做花戒。皇上,要不要试试?”

澹台凤鸣眼角抽搐,好容易才按住脾气,没有当场发作。

偏小安子不长眼,在一旁忍得实在辛苦,这时哧地一声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不打紧,象往装满沸油的锅里倒进了开水,满院的人顿时噼哩啪啦笑得人仰马翻。

抽丝剥茧(一)文 / 一溪明月

“云宝林无视宫规,言语失度,举止颠狂,特罚俸三月,钦此!”这场闹剧,最终在澹台凤鸣留下一道圣旨拂袖而去后落下维幕。

孤岚几个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略带同情地看着她——好好的,干嘛穿成这样在外面乱晃?

她们几个随侍在侧,对于唐意捉襟见肘的财务状况自然是心知肚明——原指望着月中支了月银,至少可以应付打赏之事,谁想皇上却给撸了!

唐意自己对此倒是毫无感觉——反正,她从来就没打算在宫里呆满三个月。宫里有吃有住有衣穿,何必担心银钱?

她只是觉得奇怪,明明亲眼看见她假扮太监,为何只字不提?

“没什么事,你们都散了吧。”不喜欢被诸多奇怪的眼神扫瞄,挥手令众人退下。

“小主,”孤岚恭敬地上前:“奴婢侍候你更衣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搞定。”咣当一声,把他们挡在门外。

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徐徐吐出一口气:呼,这一天还真长啊!

天刚放亮,唐意梳理完毕,神清气爽地过去跟专案组几人开碰头会:“嗬,早啊!还以为我会是第一个到,想不到大家这么积极~”

众人齐唰唰地转过来看她,个个神色诡异,没有人接腔。

“呵~”唐意怔一下,笑:“看来昨晚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啊?”

“小主独自查案,辛苦了。”陈风抱拳行了一礼。

“是,”小安子想着昨晚滑稽的场景,忍俊不禁:“小主的确很辛苦~大家也错过一场好戏,嘻!”

孤岚,寻雁想笑又不敢笑,抿着唇低头摆弄衣角。

“怎么,除了御花园闹鬼,还有别的吗?”陈风诧异地左右顾盼。

“得~”唐意过去在主位上坐下来:“大家同坐一条船,你们就别笑话我了!不过,昨晚出去逛这一圈,倒的确有些小收获。”

听到案子有进展,众人精神都是一振:“小主有何高见?”

“我听说芸儿月前还曾出过一趟宫,且事发前几日情绪很不好。”

“这能说明什么?”孤岚有些茫然。

“说明芸儿的死,可能不是偶然,很可能是蓄谋已久。”陈风答得极为保守,但眼里已闪过兴奋的光芒。

自古宫庭多秘梓,上至皇上,下到太监,谁没有一点秘密?若是芸儿偶然撞破某人的秘密,招至杀身之祸,莫说三天,就算是三个月,三年,都很可能破解不了这个谜团。

但若是凶手与芸儿有所联系,那案子相对就简单多了。只需花时间调查芸儿周边的人际关系,总会有蛛丝蚂迹。

经陈风这么一解释,大家自是高兴不已。

抽丝剥茧(二)文 / 一溪明月

“陈大人,”唐意却不忙着发表意见,望向了陈风:“可否先告诉我,尸体上那些鼠噬痕迹,与芸儿的死亡时间是否大体一致?”

“不是~”陈风摇头:“芸儿是初五晚死的,鼠噬痕迹比较新鲜,约摸只有一二天的功夫,有什么问题吗?”

“咱们是在初十的早上发现尸体,也就是说,老鼠是初八或初九晚才投放的?”唐意掰着指头算好日子后,转头望向陈风:“杀人三天后再投鼠,陈大人不觉得奇怪吗?”

“畜牲就是畜牲,哪能随人操控?”小安子憋不住,率先反对:“御花园那么大,老鼠总需要花些时间才能找到尸体,有什么稀奇?”

孤岚和寻雁虽不便反驳自己的主子,对他的说法却是深以为然,一致点头,又把目光投向唐意,看她如何说?

“错~”唐意反驳:“既然他能想到借老鼠来毁损尸体,投放老鼠的方位自然会考虑进去。另外,就算老鼠不能一下子全都找到尸体好了,总会有一二只灵敏的,噬痕因此也会有先有后,不可能如此统一。陈大人以为呢?”

“我同意小主的观点。”

严格来说,专案组五人里,只有陈风是专业人士,他支持唐意,其他人自然无话可说。

“小主~”寻雁对她既惊且佩,又见她没什么架子,胆子也就大了些:“现在咱们知道凶手在杀人数天后再投鼠毁尸,是不是案子很快要水落石出了?”

“这倒不是。”

“那,有何好处?”这下孤岚也好奇了。

“呃,好处嘛~”唐意一窒,尴尬地摸摸头:“暂时我还没想到~”

“皇嫂没有想好,”一声朗笑,银白的身影潇洒地飘了进来,气定神闲地看着唐意:“本王却查到了一些东西。”

“王爷~”陈风等人立刻站了起来。

孤岚立刻奉上清茶一杯。

这没有义气的家伙,居然还敢来?

唐意登时就想翻脸,好容易忍住,双手环胸,冷冷地斜睨着他。

“王爷查到什么?”陈风急忙出声,将尴尬化于无形。

“芸儿两次出宫,理由都是探亲。”澹台文清呷一口茶,略带得意地道:“本王却查明,她根本没有回过家。”

唐意冷哧。

有什么了不起,这些她早就预料到了!

澹台文清自觉无趣,乖乖地闭了嘴。

“既不是探亲,芸儿出宫究竟所为何事呢?”时至清明,乍暖还寒,小安子的背脊却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答案很简单:芸儿亲情寡淡,能令她不惜撒谎并且为之奔波焦心的人,只有璃月公主一人!

若果然如此,那么这桩简单的宫女命案,牵涉进了皇族贵胄,从而变得复杂多变起来。

大家想法一致,气氛立刻变得沉闷僵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