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易对她心存畏惧,生怕真被她瞧出破绽,连带地曝露了自己的身份。

他陪着笑上前,抱拳又是一礼:“此事由卑职引起,不该失手伤了性命,娘娘心中有气,尽管责罚卑职便是。”

唐意瞥他一眼:“你是何人?”

“卑职葛易,影卫副统领。”葛易恭敬地答。

“你也亲眼见到小石头从娘娘寝宫出来?”唐意冷声诘问。

“这~”葛易尴尬地道:“卑职听到叫嚷声,赶过去时只见后院有条黑影跑过,倒未看清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人证物证俱在,还会有假不成?”小瑶插了一句。

傅韶华更是十分不满:“不过是死了个奴才,本宫念在姐妹一场,又是邻里的份上,这才亲自前来赔罪,云婕妤别给脸不要脸!”

“傅韶华,”唐意好容易压下的怒火,被她轻蔑的语气激得飚了起来:“不要忘了,两天前你在冷宫幽闭,轻贱如狗,还不如一个奴才!”

奴才就不是人了?他的命就可以随意任人处置了?

“云清歌~”傅韶华被她揭了老底,气得变了颜色:“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双别人穿旧的破鞋,也敢在本宫……”

唐意怒从心底气,恶向胆边生,也不打话,忽地上前一步,手起掌落,“啪”地一声,狠狠地甩在她脸上。

“啊~”傅韶华毫无防备,被打得踉跄退了两步,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现场一片岑寂,静得吓人。

葛易目光闪了几闪,默不吭声。

“娘娘~”小瑶愣了半晌,这才上去扶住她。

“云清歌,你,你,你竟敢以下犯上,殴打本宫?”傅韶华捂住脸,不敢置信地瞪着她,眼中杀气腾腾。

“本宫是皇上御笔亲封的婕妤~”唐意毫不示弱,冷冷地瞪回去,唇边噙着一丝轻蔑的笑:“在瑶华宫,我为主,你为侧!这一掌是要教训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象条疯狗似地在本宫面前乱吠!”

“云清歌!”傅韶华悖然大怒,拂袖而去:“你给我记住!”

唐意低头凝望着小石头冰冷的尸体,忍了许久的泪水,这才悄然坠落……

小石头定然是发现了华妃的什么秘密,这才被杀了灭口的!

若不是因为她,胆子那么小的他,又怎会以身涉险?!

是她害了他,是她害了他啊!

“娘娘~”闲云忧心冲冲地拉了拉她的衣袖:“你掌掴华妃,她定然不会甘休,这可如何是好?”

她刚才留意到,华妃并未回归燕殿,却是匆匆往承乾宫方向去了!

“怕什么?”唐意抹了一把眼泪,满不在乎地道:“大不了,换我去冷宫呆着!”

正文 入冷宫

“你没听错?”叶竹君颇为玩味地低笑:“不过是死了个奴才,云清歌竟然与傅韶华翻脸?”

谁信她真是替奴才出头?

不过是不满皇上新宠华妃,冷落了自己,这才找机会泄恨而已!

“是啊~”春儿笑道:“奴婢听说,云婕妤打得华妃娘娘满嘴鲜血,夤夜前往承乾宫告御状去了呢。”

均“那可真是狗咬狗了啊~”叶竹君呵呵笑:“不知皇上如何裁决?”

“不管怎么说,对娘娘总算是一桩喜讯。”春儿微笑着奉承。

“哦,”叶竹君回眸:“何以见得?”

耒“云婕妤恃宠而骄,殴打华妃,娘娘正可借机参她一本,就算扳不倒她,亦可教她吃些苦头,杀杀她的威风。”

“呵呵~”叶竹君愉悦地笑起来:“你个小蹄子,肚子里也有几根弯弯绕的肠子了。”

“那是娘娘教诲得宜~”春儿颇有些得意。

“走吧,”叶竹君放下手中的香扇:“左右无事,正好去瞧瞧热闹。”

凤辇出了兰陵宫,行到分岔路口,迎面来了一乘凤辇,辇上之人正是淑妃。

她斜倚在辇上,小腹微微凸起,神色十分惬意。

两人在路口想遇,彼此相视一笑,心照不宣:“淑妃,早啊。”

“德妃早。”戚雅兰嫣然一笑。

二人斗了多年,首次气氛如此和睦。

“去瑶华宫?”叶竹君回以微笑。

“是的,”戚雅兰坦然承认,神清气爽:“娘娘先请。”

“娘娘身怀六甲,理当先行。”叶竹君下令停辇,让在一旁。

戚雅兰也不与她客气,道了声谢,走在了前面。

叶竹君跟进,两乘凤辇被内侍,宫婢簇拥着浩浩荡荡进了瑶华宫。

事有凑巧,两人方进瑶华宫,皇上御辇也已赶到。

“皇上驾到~”

“淑妃娘娘驾到~”

“德妃娘娘驾到~”

唐意站在窗前,听着院外内侍的呦喝幽长而尖锐,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派平静。

嗬,这动静闹得,还真不小!

“娘娘~”孤岚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皇上,淑妃,德妃,还有华妃都来了~”

“慌什么?”唐意淡淡地斥道:“我耳朵没聋,听得见。”

“你耳朵未聋,脑子却是没长!”一声冷叱,澹台凤鸣跨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淑妃,德妃还有梨花带雨的华妃。

“臣妾参见皇上,淑妃,德妃。”唐意盈盈下拜。

澹台凤鸣长驱而入,在椅子上坐定。

闲云几个慌忙搬过锦凳,让淑妃,德妃二人分坐两旁。

傅韶华却并不入座,悲悲切切地在澹台凤鸣身前跪了下来:“皇上,你可要替臣妾做主啊~”

戚雅兰一打量,见她左颊高高肿起,五根指印清晰地浮在脸上,不觉大乐,明知故问:“哎哟,华妃妹妹,你这脸是怎么了?”

“啧!”叶竹君摇头,连连叹息:“是谁这么狠心?好好一张脸,这下可全毁了~”

“云清歌,你可知罪?”

“哟,难道这一巴掌竟是云婕妤打的不成?”戚雅兰故做惊讶。

“臣妾不知犯了何罪,还请皇上明言。”唐意心怀坦荡,昂然不惧。

“啧啧,”戚雅兰翘起兰花指,漫不经心地道:“云妹妹,不是本宫说你,这争宠也该有些分寸,把华妃妹妹伤成这样,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是啊,”叶竹君不阴不阳地笑:“俗话说,骂人不揭短,说打人不打脸。要知道,你打了华妃的脸,伤的却是皇上的心哪。”

“皇上~”华妃掩面低泣,楚楚可怜。

澹台凤鸣蹙起眉头,冷声斥道:“云清歌,铁证如山,不容你狡辩!还不快给韶华认错?”

“她杀了小石头在先,又辱骂臣妾在后,臣妾不过略加教训,倒不知错在何处?”唐意答得理直气壮。

“小石头?”戚雅兰惊讶地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小石头原是瑶华宫负责洒扫庭院的杂役,昨夜闯入臣妾寝宫偷盗,被宫女小瑶发现后逃离,不料葛统领巡夜至此,误以为是刺客,这才错手将他杀死。”

“如此说来,这奴才确也该死!”叶竹君淡淡地道。

“可是,”华妃珠泪滚滚:“云婕妤却揪住不放,硬说臣妾有心谋害,还把臣妾打成这般模样……”

戚雅兰立刻气愤填膺地道:“这还了得?谩说是证据确凿,就算真有误会,死的也不过是个奴才!小小婕妤竟敢殴打贵妃,她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皇上,”叶竹君随声附和:“此风绝不可长!定在加以严惩,否则,后宫中人人效仿,岂非乱了长幼尊卑之序?”

“云清歌,”澹台凤鸣冷冷地看着她:“你还有何话好说?”

“臣妾要求勘察现场。”

“笑话!”叶竹君忍不住斥道:“皇上宠你,你还真当自己身在庙堂不成?莫要忘了,你是后宫的妃子,不是大理寺卿!”

“云清歌,”戚雅兰望着她,阴恻恻地笑道:“当着皇上的面,尚且如此嚣张,你的眼里,可还有国法?”

“臣妾只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唐意淡淡地道:“小石头再卑微也是一条人命,不能就这么算了!皇权再大,也不能一手遮天!”

“大胆云清歌,还不跪下!”澹台凤鸣大怒:“朕爱惜你有些才气,这才给你一个机会。你却不思己过,毫无悔意,句句顶撞于朕!”

“皇上,”叶竹君乘机落井下石:“依臣妾看,如此桀骜不驯,不如将她打进冷宫,煞煞她的锐气!”

“入冷宫便冷宫!想我认错,却是万万不能!”唐意傲然道。

“来人啊!”澹台凤鸣拍桌而起:“云清歌以下犯上,口出狂言,即刻打入冷宫!”

正文 撕罗裙

时隔数月,再入冷宫,景况已是天壤之别。

看着破败陈旧的宫殿,闲云神色凄惶,唐意却是一派闲适。

“娘娘,”闲云轻叹一声,搬了张凳子过来,抹干净了灰尘:“你且休息一会,待奴婢将这里收拾干净。”

其实傅韶华刚搬出去,房子虽简陋,也还算干净。

均唐意嫌她污秽,宁死也不肯住她的屋子,非要另拣一处。

好在冷宫别的没有,空屋子却多的是。

闲云精挑细选,只有这间门窗还算完整,勉强可以住人。

耒就是风吹雨淋,窗纸早已没了踪影,需找时间重新糊上。

闲云微微叹气——就怕奴才糟践,连窗纸都求不到!

好在现在夏末秋初,天气炎热,还不惧寒冷,只是却免不了蚊虫叮咬之苦,也只好咬牙忍受了!

唐意微微一笑:“抱歉,连累你受苦了。”

“娘娘别这么说,是奴婢自愿来的。”闲云淡淡地道,拎起墙角的木桶出门去了。

唐意笑了笑,不急不慢地跟了出去。

“娘娘,你怎么出来了?”闲云正摇动轱辘打水,听到脚步声回头,不禁骇了一跳。

关键是,她打扮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唐意挽着袖子,裙裾撩起来掖在腰间,露出修长的小腿,端着一只木盆,笑盈盈地走过去:“怎么,不认识我了?”

“娘娘,”闲云目光扫过她白皙的小腿,顿时面红耳赤,急忙转过头:“你,还是进去等着吧。”

“别可小看我,”唐意舀了水进去抹擦桌椅:“这种事,你未必有我麻利。”

闲云只当她嘴硬,也不说破,憋得脸通红,好不容易将一桶水提进房,却见唐意蹲在房里,卖力地擦洗着床架,不禁目瞪口呆。

“不急,先把睡房收拾出来。”唐意见她呆站在房中,以为灰尘太厚,她不知从哪下手,笑着宽慰:“咱们有的是时间,剩下的慢慢再弄也不迟。”

“娘娘,”闲云拧了一条抹布走过去,奇怪地望她一眼:“奴婢看你似乎比在瑶华宫还快活。”

唐意偏头,冲她神秘一笑,并不作答。

闲云见她不肯说,也不好再问,两个人闷声不吭地干活。

两个时辰之后,卧室被擦得干净逞亮,光可鉴人。

唐意把粉色小熊摆在床头,爬到凳子上,扔了根白绫到梁上,把蓝色小能吊起来。

她站在下面咬牙切齿:“你敢关我,姑奶奶就敢吊你,看谁狠?”

闲云把手头的东西搁下:“娘娘,该用膳了,奴婢这就去取饭。”

“嗯~”唐意头也不抬:“顺便问一下,看有没有钉子?讨些过来。”

莫非,她还打算把那些坏了的桌椅修葺一新不成?

闲云惊讶地瞥她一眼,也不敢问,应声去了。

不到半小时,闲云两手空空的回来,气得两眼通红:“这帮奴才,实在是欺人太甚!”

“怎么,他们不给饭吃?”

“菜全是剩菜,粥稀得照得见人影,这也就算了,全是馊的!”闲云说着话,嗓子都在颤。

她肯用自己的脑子打赌,这绝对是有人授意,故意折磨她们主仆!

“呵呵~”唐意低低笑:“不要紧,玉池好象塞了几张饼子在包袄里,你去翻出来顶顶饥。”

“那能撑多久?”闲云满脸愁云。

“会做菜不?”唐意撕了块饼放入嘴里,以肩膀顶了她一下。

她唐意,岂会因这点小事就泄气?

有人不想她好过,她偏要过得滋润之极,让那些人的算盘落空!

“会有什么用?”闲云叹气。

唐意嘿嘿笑:“先吃着,晚上我去弄条鱼来,咱们打牙祭。”

“鱼?”闲云没好气地道:“娘娘你别拿我开心,能有米饭吃就不错了,还想着吃鱼!”

“针线带了吧?”唐意说风就是雨,兴致勃勃地打算大干一场。

闲云见她裙子挂破一条口子,忙取了针线过来:“娘娘把衣服换下来,奴婢帮你补。”

“还补什么补?”哪知唐意一弯腰,拎起裙摆,顺着豁口一撕,把裙裾撕了一大块下来,随手往地上一扔:“这样更好,凉快多了!”

“天哪!”闲云瞪着大眼,看着那条短到膝盖的裙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针给我!”唐意从她手里抢了针钱盒,揣在怀里:“你别管,等着吃鱼就是。”

“娘娘~”闲云会过意来:“那塘中养的都是锦鲤~”

“锦鲤也是鱼,能吃就行了。”唐意信心满满。

那口塘这么大,这么多年无人打理,鱼儿养的又肥又大且根本就不怕人,只要看准了,包准一扎一个准!

“咱们没有调料~”油就算了,最起码得有盐巴吧?

“嘿嘿~”唐意得意之极,从包袱里掏出个油纸包扔过去:“打开瞧瞧,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够不够咱俩吃一个月?”

“娘娘,”闲云打开一瞧,里面除了一大包盐,还有数种香料,又是吃惊又是疑惑:“你啥时准备的?”

“昨天晚上。”唐意淡淡地道。

“你早料到皇上会将你打进冷宫?”闲云越发吃惊了。

所以,华妃那一巴掌,她是故意打的?今天,她也是故意顶撞皇上?而她的目的,竟是要住到冷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