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她的脸火一般烧了起来。

澹台凤鸣一怔,抬眼望着她。

她的表情十分懊恼,却倔强地咬着唇与他对视,不肯移开目光——就象昨夜,她无论如何都不肯示弱。

好吧,就算之前她在很多事情上选择了不对他说实话,至少,这句话是真的!

满肚子的怨气,忽然烟消云散。

似乎,有了这一句话,她的隐瞒,她的不信任,她的神秘……通通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好~”他反手握住她的,十指相扣,低低地道:“我相信你,等你愿意说时,我再听你解释~”

正文 鞠躬尽瘁

按照唐意的描述,影卫把那条污水处理的涵洞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搜了不下二十遍,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小凸起。

结果,根本就没有发现所谓的石门,秘道就更无从谈起了。

“你确定没有疏漏?”澹台凤鸣的神色平静,语气一如平常。

“卑职亲自带队,就连涵洞顶部都搜过了,如果按钮在涵洞,绝没有疏漏的可能。”上官雅风十分肯定地回覆。

峻“四哥,”澹台文清小心翼翼地措词:“有没有可能,是四嫂记错,或者四哥听错了?”

然而,谁都明白,以澹台凤鸣严谨的个性,绝不可能在如此重大的事情上出现疏漏。

同样,唐意的描述更是十分详尽,连一丝丝误会的余地都没有——除非她有意撒谎。

膳武德贵瞥他一眼,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陈风想了想,道:“皇上,微臣认为娘娘并未说谎,皇宫内的秘道的确存在,她也的确进去过。”

否则,那么隐秘的地方,她不可能知道。而且,他看不出撒这个立刻就会被拆穿的谎对她有何好处?

“所以呢?”澹台凤鸣示意他继续。

“微臣猜测,会不会有人故意关闭了秘道的入口,使得开启石门的按钮暂时失去了效用。”

“有道理!”澹台文清一拍大腿,笑嘻嘻地搭上他的肩:“你跟本王想到一块去了~”

武德贵嘴角微抽,勉强忍着没有驳斥他。

“雅风,你怎么看?”澹台凤鸣未置可否,却把目光转向了上官雅风。

“卑职也认为娘娘不会说谎,陈大人的推测符合逻辑。”

“那好,”澹台凤鸣淡淡地道:“明日起,将宫中所有影卫全部调往冷宫轮班值守。”

“全部?”上官雅风吃了一惊:“那瑶华宫呢?不必监视了吗?”

“嗯。”澹台凤鸣颌首。

“四哥的意思,”澹台文清略一思索,疑惑地道:“莫非是想唱一出空城计?给傅韶华足够的空间去做乱?”

澹台凤鸣笑而不答:“今日且议就到这里,大家都散了吧。”

“四哥~”澹台文清亦步亦趋:“我猜得对不对,你倒是给句话啊。”

澹台凤鸣睨他一眼,神色渐渐不耐:“时间不早,回去吧~”

澹台文清赖着不走:“还早呢,只不过刚掌灯,再聊会嘛,告诉我,你究竟想干嘛?”

“朕还有一堆折子要批~”澹台凤鸣冷声道:“以为谁都象你,每日游手好闲,四处瞎晃?”

澹台文清气得哇哇叫:“你们都来评评理,我每天为他鞠躬尽瘁,他却说我游手好闲,这还有天理吗?”

众人默契地低头,专心对手指。

澹台凤鸣微微一笑,自御案后走出来,慢条斯理地道:“什么时候你也来批批折子,才知道什么叫鞠躬尽粹!”

“喂,”澹台文清不肯上当:“那是你的事,干嘛赖给我?”

“做不到?”澹台凤鸣也不着急,以睥睨之态,傲慢地看着他:“那就不要妨碍朕办正事。”

澹台文清把袖子一捋,一副豁出命的架式:“这有何难,本王批了就是~”

“只批一天有何难?”澹台凤鸣十分不屑:“若你能坚持一个月,那才让朕心服口服。”

“我把折子全批了,要你这皇帝做什么?”澹台文清反诘。

“没这个本事,又何必找借口?行了,别呕气了,回去吧~”澹台凤鸣冷眼斜觑着他,表情象是看着一个任性斗气的孩子。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皇帝如此瞧不起,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澹台文清拗脾气上来,眼睛一瞪:“好,本王就跟你赌了!看你到时有何话可说?”

澹台凤鸣悠悠地望着他:“你确定自己做得到?不要胡批一阵,明儿还得劳动朕重新再批一次。要不,朕在这边陪着你?”

“笑话!”澹台文清把他拨开:“不就是几本折子吗?本王一人绰绰有余!”

另几人看着这兄弟二人斗嘴,极有默契在保持中立。

“君子一言?”他诡异一笑。

“快马一鞭!”他雄心万丈。

“那就从今儿个起吧~”澹台凤鸣低眉一笑,把朱笔往他手里一塞,扬长而去。

“喂~”澹台文清意识到上当,想要反悔,哪里还来及?

“王爷~”武德贵叹道:“别看了,皇上早走得没影了~”

“你们早看出来了?”澹台文清恍然:“四哥这是存心陷害我呢!”

“文清,我看你还是认命吧~”陈风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皇上狡似狐狸,滑如泥鳅;王爷潇洒不羁,平日里虽是巧舌如簧,论到心机智计又哪里是皇上对手?

“他这般心急火燎的,到底要去哪?”认清现状,澹台文清倒也不急了。

皇帝责任心重,哪会真的就把朝事扔给他?

他若真敢甩手一个月不理朝政,那他也敢把他的万里江山给玩完!

所以,顶多陪他玩三天,再多,老子就不奉陪了!

“你说呢?”陈风不答反问。

澹台文清若有所思:“你们说四哥到底是在做戏还是真上心了?”

上官雅风脸色深沉,默不吭声。

“天子之心,谁琢磨得透?”陈风淡笑,不肯置评。

“娘娘若不是云锦伦之女,与皇上倒是天作之合。”武德贵幽幽低叹:“可惜……”

“云锦伦之女怎么了?”澹台文清把眼一瞪,笑得狂放不羁:“只要四哥真喜欢她,照样可以立她为后!”

话虽如此,但事情又怎会如此简单?

最怕的就是弄到最后,伤得最重的还是皇上啊!

正文 同上莲舟

几点疏星稀稀落落地点缀在夜空中,银色的月光挥洒着大地,一泓碧水,在月光的映照下泛出点点的银光。一叶轻舟……

澹台凤鸣蓦地瞪大了眼睛,仔细盯着水面——没错,虽然有些残旧,但确实是一叶轻舟不错!

此刻,轻舟分开残荷,顺着水波缓缓地荡了过来。

而舟上,竟无半个人影。只余一枝细长的竹竿颤悠悠地垂在水面,静得如一副泼墨的山水画。

峻他加快脚步,靠得再近些,不禁哑然失笑。

唐意仰躺在小舟上,两腿交叠跷在船舷,一枚荷叶覆着俏颜,小小头颅歪在一边——显然,这家伙睡着了!

“快拉竿,鱼跑了!”他顽心突起,忽地大喝一声。

膳“啊~”唐意受惊,本能地一跃而起,手忙脚乱地去扯竹竿。

小舟失了平衡,剧烈地摇晃起来,几乎要把她掀出舟外,她急急掰住船舷,嘴里咒骂:“有病啊,吼这么大声,鱼都被你吓跑了!”

澹台凤鸣早有准备,双足轻点,如一只大鹤冲天而起,飘然落在船头,脚下微微用力,已令小舟稳稳地定在水面。

他挑起下巴,一副讯问的架式:“这小舟从何而来?”

“呶,就停在那边草丛里~”唐意收起钓丝,低头从竹筒里捏出一条蚯蚓串上,重新把鱼竿放下去:“我把破的地方修了修,推出来用了。”

想必这原来是宫人采莲之用,宫殿封起来之后,就被弃在岸边了。

“你修?”他眼里精光一闪。

云锦伦贵为左督御史,他的千金竟然会修渔船?这倒是奇闻一件。

“是啊~”唐意一时不察,顺口解释:“小时候,院里坏了的桌椅都是我负责修,手艺还挺不错的呢!可惜没有油漆,不然刷上点颜色,还会更漂亮的!”

“这个容易,看你需要什么颜色,我明天让他们送点过来。”澹台凤鸣不动声色,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她的神情自然,不象是编故事——但,云锦伦的家境和品行,岂会修补破旧的家什?

那么,她说的那个院,必然不在左督御史府了。

那她嘴里的那个“院”,究竟在哪里?

“好啊!”唐意一脸兴奋,仰头望着他:“也不必多,就蓝白二色就够了!船身刷白色,再用蓝色写字,你觉得怎样?”

“你喜欢就好~”他在她身后坐下,伸手将她抱到膝上。

这种采莲船设计得很好,够窄,两个人没有办法并排坐下来。

唐意老实不客气地窝到他怀里,为自己调了个舒服的姿势,眯起眼睛笑:“你今天来得好早。”

“嗯~”他偏头,亲吻她的颊:“文清帮我批了折子。”

“哇~”唐意大感惊异,转过头去看他:“天要下红雨了不成?那只懒虫竟会帮你分担国事!而你这个工作狂,竟然舍得给自己放假?”

他顺势吻住她,给了她一个悠远绵长的吻,直到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这才放开她,笑道:“文清其实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而他,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纯良。

“秘道找到没有?”唐意满足地笑,往他身上挤了挤:“我看到有好多人往污水处理口那边过去。”

“没。”他淡淡地道。

“怎么可能?”唐意唬地一下坐直了身体,抓过木桨就要往岸边划:“不行,我要去瞧瞧~”

“没用~”他把她捞回来,按在怀里:“雅风领了数十人找了整整一天,都没有收获,你去也不会有所改变。”

“秘道里一定有一个消息控制室,有人从里面把秘道入口封锁了!”唐意并不笨,立刻就想到了原因。

“也许吧。”他表现得漫不经心。

“你好象并不关心?”唐意惊讶地睇他。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皇宫外有秘道直通他的心脏,不知何时就会有敌人冒出来取他的性命。他却不能预做防范,难道不应该焦急?

他关心的从来都不是秘道,而是掌握了秘道秘密的那些人!

可,她眼里流露的明显的担忧却令他十分愉悦。

澹台凤鸣笑了,低下头轻蹭她的鼻尖:“担心我了?”

“谁担心你?”她白他一眼,手却不自觉地环住他的腰,贴得更紧了些。

象是,害怕心爱之物被人夺去。

这辈子,她拥有的实在不多,每一个人都格外珍惜,没有多少可以失去的!

“放心,”察觉到她的颤栗,他拥紧了她,淡淡地道:“明日便会有影卫轮班守卫,你的安全无虞。”

“调影卫?”唐意惊讶了。

他把傅韶华接出冷宫,又把自己送进来做饵,故意不加守卫,无非引诱她行动,他想做的分明是螳螂捕蝉中的那只黄雀。

现在,螳螂未动黄雀竟然先行,就不怕曝露行踪?

“你是不是把瑶华宫的暗哨都撤了,从明天开始就要大张旗鼓地在冷宫公然寻找秘道了?”唐意试探地问。

他逸出轻笑,笑而不答,眼里却尽是激赏。

傅韶华不肯上当,他随机应变,由暗转明,以影卫围住冷宫,进行大规模地搜索,从而敲山震虎。

傅韶华想要保住秘道,必然要采取行动,只要她一动,就可顺藤摸瓜,找出她背后的靠山。

“哈~我猜对了!”唐意笃定地道,眼里有无数星光闪耀。

只为,她能看透他的心思,与他心意相通。

“聪明~”他倾身,捕住那令他心醉神迷的璀璨亮光。

月光投下来,一双人影渐渐合成一个,小船在水面上轻轻摇晃,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正文 紫衣信使

沉寂了五年的冷宫,突然间变得热闹起来。

一大清早,便有许多匠人涌了进来,开始疏通荷塘,修剪花木,翻新宫殿……

上官雅风把影卫分成了好几拨,一拨分班值守,不许人接近冷宫;另一拨人乔装打扮,混进了匠人之中,任务当然就是寻找秘道。

他们分成几组,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从围墙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冷宫内部推进。

峻上官雅风要求他们搜索一定要细致,不放过任何蛛丝蚂迹,却并未严格定出时限,勒令到时完成任务。

因此,抱着宁可多费些时间,也绝不放过一处可疑的宗旨,冷宫的这场大规模搜索,确确实实是地毯式进行。

当然,对于影卫的具体任务,宫中绝大多数人并不知情。

膳他们看到的是皇帝把云婕妤打入冷宫,冷落了数日之后,便开始派大量匠人出入冷宫。

隔着高墙,听着隐隐约约传出的叮叮咚咚的声响,似乎里面是在大兴土木。

皇上更是频繁出入冷宫——似乎,云婕妤比在瑶华宫时更加受宠了!

莫非,皇上真要把这废弃了多年的冷宫,大肆修葺,变成一座可以金屋藏娇的行宫?

傅韶华当然属于少数几个知情人之一。

她一直胸有成竹,由于小瑶的提醒,为慎重起见,在开启秘道机关的同时,封住了由冷宫通往秘道的石门。

这样,就算云清歌真的瞎猫碰上死耗子,发现了秘道入口的机关,也没有办法开启,从而无法进入。

为此,她一直沾沾自喜,并在暗中嘲笑澹台凤鸣凭这点雕虫小技,就想揪住她的尾巴,实在是痴心妄想。

但是,澹台凤鸣却开始派匠人进入冷宫,打着修葺冷宫的旗号四处开挖。

秘道再隐秘,总禁不住这一挖!

仙阳教苦心经营多年,数次逃过灾厄,凭借的都是这条秘道。

而未来想要起势,从澹台凤鸣手中夺取皇权,更需要利用秘道突出奇兵,致敌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