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想到那帮人既然费尽心力掳她到红叶庄,必然不许她出门,自然不知外界消息。

“保密?”唐意越发奇怪,捡了根枯枝去戳他。

“我有个朋友刚好住在红叶镇,”唐笑避重就轻:“每年我都会抽空来探他。”

“呀,”唐意不疑有他,瞧着他呵呵笑:“看来咱们还挺有缘的。”

“嗯~”唐笑轻应一声,深深地看着她。

他就怕俩人的缘份不够深,不能一生一世陪伴她。

“喂,”唐意沉吟了一会,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探问:“你最近有没有进宫?”

她被上官奕林劫走,算起来已有三四天了,小凤应该要急疯了吧?

“没有。”唐笑崩紧了神经,淡淡地道。

“哦~”唐意见他似乎并不想提这事,也不好死乞白赖在求他带自己进宫。

毕竟,他为了她,刚进行过一场恶斗,惹上了红叶山庄这个厉害的仇家。

“你怎会成了红叶山庄的少夫人?”唐笑打破沉寂,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

“我也莫名其妙呢!”唐意并不隐瞒,把这几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唐笑,末了道:“上官奕林明明是西秦的皇帝,怎么就变成了红叶山庄的少主呢?”

“红叶山庄的主人竟是上官奕林!”这个消息让唐笑颇为吃惊。

他暗中调查了仙阳教两年,直到去年才发现种种迹象表明,这个红叶山庄与仙阳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数月之前,又偶然发现华妃竟是仙阳教中人,且地位不低。

现在,上官奕林又成了红叶山庄的少主!

小小一个仙阳教,竟然横跨两国,其成员上至帝王下至妃子,不能不算是奇事一桩!

“还有重生,”唐意摸着下巴沉思:“他的身世绝对不简单!对了,你常在外面走动,可知上官奕林有几个兄弟?”

唐笑越发诧异,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唐意得不到回答,手中树枝轻敲地面,失望地低喃:“不知道?”

“你身为西秦的皇后,竟然不知皇帝有几名兄弟?”唐笑忍不住反问。

唐意被他问得一呆,猛然发觉失言。

“哎呀,好冷~”她无词搪塞,只得胡乱咳了几声,遮掩过去。

好在唐笑此时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并不想揪着她的语病不放,闹得二人不愉快。

于是,他顺着她的语意,起身抱了捆柴禾扔进火堆:“要不要把我的衣服给你,去神像后换一下?”

其实他早有此意,就怕会唐突佳人,左思右想,不敢造次。

唐意倒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道:“不必了,也干得差不多了。”

两人相顾无言,唐笑心中欢喜,眼里满溢着柔情。

唐意面对他深情款款的眼神,大感尴尬,索性打了个呵欠:“忙了这会子,累了,先睡一觉,你把风啊~”

说完了,也不管他答不答应,闭上眼睛装睡。

这几日遭人劫持,虽然心知性命无碍,到底受制于人,加上身上有伤,心里又挂念着澹台凤鸣,哪曾睡过好觉?

这时脱离险境,回宫有望,顿时精神舒畅,本欲装睡,结果悃意袭来,竟真的沉入梦乡。

唐笑隔着篝火看着她的柔美的侧颜,安静的睡姿,心潮起伏,终是忍耐不住,慢慢地走到她身旁。

弯腰,轻轻地抚着她的发。

自认识她以来,曾无数次幻想着带着她一起双宿双栖,啸傲江湖,快意恩仇。

如今,经历了生死劫难,佳人魂兮归来,美梦终于成真。

触手滑腻的青丝,带着她特有的芳香,盈在鼻端。

他温柔地看着她,身体慢慢地俯下去。

一个轻如蝶翼的吻轻柔却又庄重地落在了她的发旋上。

他以此吻起誓,今生今世,绝不负她!

正文 亏本生意

“你打算怎么办?”季雪窗蹙着眉,压低了声音问。

“先带她离开京城。”唐笑低眉一笑,神色温柔。

“你疯了?”季雪窗拎着他的衣襟,将他压在墙上恶狠狠地道:“他是皇帝的女人,你把她带走,岂不是惹下滔天大祸?”

“你怎么知道?”唐笑蓦地抬起头,眼中满是警惕。

喀“废话!”季雪窗恨不得戳瞎他的招子:“昨天你还在为了个娘们要死要活,今天就成了一尾活龙,老子要看不出才是猪脑!”

“嘿嘿~”唐笑眸中精光散去,笑了。

“还敢笑?”季雪窗用力瞪他:“你要真把她带走,那就就成既不见容于朝廷,又要被仙阳教的人追杀。就算你本事通天,带着个累赘,你是能上天还是可以入地啊?”

韦唐笑蹙眉,不悦地道:“仙阳教一直是我追踪的对象,既便没有她,我也是必需要处置的!怎么能把责任推给她?”

“但你一直是暗中访查,这下为了她被逼得由明转暗,这总是事实吧?”季雪窗冷冷地觑着他。

“事情总有结束的时候,也许这刚好是个契机。”唐笑答得云淡风轻。

“那你答应我,传出魔龙令,从西边调人过来帮手。”季雪窗绕了个大圈子,终于谈到重点:“总之,不能单枪匹马逞英雄。”

唐笑望了他半天,笑了:“放心吧,老季!我不是初出茅庐的少年,事情的轻重缓急,我拿捏得住。”

“你拿得住个屁!”季雪窗气不打一处来:“老子在红叶镇住得好好的,你把这闹得鸡飞狗跳的,老子帮你擦完屁股还得卷铺盖滚蛋!”

“抱歉了~”唐笑一拳,击在季雪窗的肩上:“下次,我帮你弄十坛好酒。”

“得了吧~”季雪窗横他一眼:“上次你说带好酒,结果弄了坛骨灰回来!差点没把老子的魂给吓掉!”

更离谱的是,这才隔几天,据说已烧成灰的娘们,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了他们面前!那见天要死要活烂醉如泥的家伙,突然又喜笑颜开了!

合着,他一个人白受几天活罪!你说,这叫什么事?‘

想着那几天的糗态,唐笑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误会一场,别提了!”

“误会?”季雪窗怪叫:“一声不吭从宫里抱了个骨灰坛回来,哭得天昏地暗地,害得老子把你象个祖宗样的敬着,你一句误会就完事了?”

“呀!”唐笑恼羞成怒:“都说了是误会……”

“谁死了?”略带迟疑和困惑的声音细细地响起。

吵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人吓了一跳,立刻分开。

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们竟然没听到脚步声,实在有些奇怪!

“不好意思~”唐意没什么诚意地欠了欠身,眼睛盯着唐笑:“我不是有意偷听,但你们的声音实在太大了……”

“意意~”唐笑试图掩饰,走过来想把她带进庙里。

季雪窗避之不及,与她打了个照面,唐意立刻认出:“这位先生,那天到庄中给我看过病,对吧?”

季雪窗本想脚底抹油,这时只得笑道:“夫人好眼力。”

“你刚才说宫里谁死了,你把她的骨灰带出来了?”唐意不再理他,话锋一转,又兜了回来。

“呃~”唐笑目光闪烁,不敢与她对视:“没什么,你听错了。”

“是我的,对吧?”唐意嘴里跟唐笑说话,眼睛却望着季雪窗。

她干刑侦这么多年,谎话和真话,还是分得出来的。

季雪窗轻咳一声,抬起头望天,结果阳光刺眼,只得又低下。

“我是怎么死的?”唐意点点头,并不需要他们的回答,自行推理:“这边不流行火化,没有澹台凤鸣的命令,也没有人敢把我的尸身给烧了。所以,是皇帝下的命令,对吧?”

“意意,这事咱们以后再说,你的伤还没好,先进去。”唐笑连拉带拽,把她弄进庙里。

唐意坐着不动,任他替自己捋起衣袖,心里某个地方,似被刀子划破,尖锐地痛楚着。

“澹台凤鸣既然这么做,等于承认了淑妃的指控,认定我谋害皇子的罪名成立,对不对?”

被劫持的日子里,她也想过,上官奕林很可能用了掉包计,弄了个假“云清歌”进去把自己换出来。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澹台凤鸣竟然会如此绝情,不但将罪名推到自己头上,还一把火消灭了所有的痕迹!

如果连“云清歌”都已从这个世上永远消失了,她要如何替自己翻案?

“呀,”季雪窗一脸惊奇地睨着她:“你从哪里认识这么个丫头?居然只听到一个片断,就把事情分析得如此精准!”

“老季!”唐笑不满地大吼。

“咳!”季雪窗讪讪地道:“又不是我说的,人家自己猜出来的嘛~”

“他用我的骨灰,跟你做了什么交易?”唐意声音干涩,淡淡地望着唐笑。

“意意~”唐笑又急又痛,俊颜涨得通红:“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你不肯说,莫非也得了什么好处?”唐意神色沉静,无悲无喜。

“意意!”唐笑瞪着她,双目赤红。

“呀,”季雪窗看不过去,一屁股坐在她的身边:“你是个聪明人,怎会看不透笑老弟的心思?他为了你,连命都可以豁出去,又怎会拿你跟狗皇帝做交易?是那狗皇帝用骨灰逼他……”

“所以,真的是做了交易了,对吧?”唐意冷冷地打断他,眼中渐渐漾起泪雾:“虽然,你未免亏了些本!”

正文 脑子被驴踢

“喂!”季雪窗恼了:“你这女人,怎么忒地不知好歹呢?”

她怎能不问事情原由,不分青红皂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笑老弟若真拿她做交易,又岂只是亏了一些本?

简直是亏老鼻子了!

喀花几年心血得来的情报,就换了只不知装了什么灰的破坛子?!

唐意吸了吸鼻子,将涌到眼眶的泪逼回去,冷冷地斜着季雪窗,蛮横地道:“我就不知好歹了,关你什么事?”

“你没有不知好歹,”唐笑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越发心如刀绞,又心慌又心疼,语无伦次地道:“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跟澹台凤鸣做交易!我保证,绝没有下次!”

韦莫说只是认错,就是刀山火海他都愿意!

“还下次?”唐意含泪嚷:“你希望我被烧几次?”

唐笑一窒,忙道:“那下次换我被人烧,你拿去做交易,行了吧?”

“噗!”饶是唐意此时伤心欲绝,听到如此绝妙傻气地回答,也不禁乐了。

意识到不妥,立刻敛了笑容,娇嗔地横他一眼:“呸!你一身酒气,又脏又臭的,烧成灰也不值钱,谁要?”

唐笑却松了一口气,笑了:“不卖就不卖,你爱留便留,爱扔就扔,都随你。”

只要她别再哭泣,只求她不再伤心!

季雪窗瞧得瞠目结舌,大摇其头:“得,算老子瞎操心,落得两头不是人!”

“我爹娘呢?”唐意猛然醒起,霍地站了起来:“他把他们怎样了?”

“你别急,”唐笑急忙拽住她:“皇上这次格外施恩,并未罪及家人。只夺了淮安候的封爵,扣了一年的薪俸。”

“怎么可能?”唐意颇为意外。

再不懂古代律法也该知道,谋害皇子等同谋逆,就算诛九族也不为过,怎会如此轻易就放过了?

“也许,”唐笑眼神一黯:“皇上对你并非全无情意,罪责你一个人担了,也就不忍心再累及家人了。”

不对!若是换成其他人,她或许会相信。

但是澹台凤鸣对云锦伦的恨那是从骨子里散出来的,放着如此大好机会,怎会不善加利用?

就连对她,都能狠下心下毒手,为何放过云锦伦?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隐情?

唐意百思不得其解:“说吧,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别想瞒我,瞒着也没意义,我迟早会弄清。”

唐笑犹豫一下,还是把从闲云和赵医女那听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只怕她太过伤心,隐去了澹台凤鸣圣旨中“挫骨扬灰!”四个字。

“皇上血洗惩戒院,连院正张彪都判了斩立决?”唐意蓦然心惊。

“嗯~”

“奇怪~”唐意低眉沉思:“若只因张永犯上,只需将他正法就好,为何连累惩戒院一干同仁,且连院正都当场处斩?”

他判周婕妤进浣衣局,升德妃为皇贵妃,可说都在意料之中,也并不难理解。

毕竟,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淑妃腹中龙子纯属子虚乌有。

独独这件事,却透着蹊跷!

忽地想起五年前,他为了隐瞒华妃与澹台凤麟私/通一事,不惜血洗瑶华宫和景瑶宫。

血洗惩戒院的手法与之如出一辙。

莫非,当天晚上,牢中发生了什么他必需要隐瞒,并且堵天下苍生悠悠众口的重大事件?

所以,他才不得不将她投之以火,将惩戒院中一干知情人全部杀光?

“嘿嘿,”季雪窗皮笑肉不笑地道:“狗皇帝杀人还需要什么理由?老夫倒比较好奇,你是如何从惩戒院逃到红叶山庄的?”

唐意瞥他一眼,淡淡地道:“他并不是那种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的人。”

季雪窗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道:“你倒好脾气,他要把你挫骨扬灰,你还帮他讲话。”

唐意立刻闭紧嘴巴,心中一阵抽痛。

她想,她已经隐约猜到小凤为何要将她焚尸当场的理由。

毕竟,要长期伪装另一个人是件很艰难的事情。

更何况,小凤是个心思细腻,城府极深的人。

如果她是上官奕林,定然会选择留给澹台凤鸣一具尸体,而不是一个活人。

没有人比死人更适合顶罪了,小凤这才顺水推舟,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她的身上,并且下令即刻焚尸。

她设身处地,思考再三,竟找不到比这更完美的处理办法。

因此,虽然在感情上一时无法接受,理智上还勉强能够理解。

可是,他却万万不该拿她的骨灰去换取唐笑的情报!

她知道自己是他的一颗棋子,他却没有必要非将她利用得如此彻底才罢休?

身为帝王不择手段本来无可厚非,但要打击对手,要达到目的,方法多得是!

如此绝情断义,教她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