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婆子出现在谢存华背后,一只手穿过她腋下,拖着人往岸上游。

死里逃生的谢存华恍惚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浮出水面的杜若挡住了一名想靠近的男子,对方讪讪一笑,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另一个方向游向岸边。

“快去请府医,你去拿披风,”李漱玉急声吩咐,“都围起来,围起来,烦请各位公子回避。”

李漱玉指挥人丫鬟婆子围成一个圈将衣衫湿透剧烈咳嗽的谢存华护在正中央,夏日衣衫薄,浸了水全贴在身上,曲线毕露。

然而饶是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湿了身子,谢存华闺誉依然会受损,人在他们府里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他们如何向定远侯交代。

李漱玉心乱如麻,强自镇定着蹲下去,扶着谢存华的背轻声询问,“谢姑娘,你怎么样?”

“都怪我,都怪我。”太常氏少卿之女胡清雅失声痛哭,她不知怎么地崴了下,就把旁边的谢存华撞进了湖里。

平缓下来的谢存华惨白着脸偎依在丫鬟怀里,脑子里一片混沌。

庆王府大公子李恪朝众人拱了拱手,“还请各位公子暂且离开此地。”又向杜若等四名下水救人的青年抬手一拱,语气诚挚,“多谢诸位见义勇为,请随在下前去梳洗更衣。”

不管这四个人是真的急公好义还是想趁火打劫,必须得当做见义勇为的好人处理。

只是李恪心里自有一把秤,其余三人都是谢存华裙下之臣,尤其是张烨痴迷谢存华多年,都快走火入魔了,眼见着婆子已经救起谢存华,还想去掺和一脚,到时候有了肌肤之亲,可就掰扯不清了。

倒是杜若的心思,李恪吃不准,杜若素有君子之名,然而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人,合该知道避嫌。

湿淋淋的杜若泰然还礼,“有劳大公子。”

李恪一笑,“是我该谢你们。”说着他抬手一引,示意众人随他离去。

陆夷光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从始至终杜若都没往她这个方向看一眼。

昭仁公主不放心地握着她的手,入手冰凉。

迎着她担忧的视线,陆夷光扯了下嘴角,“杜公子乃大雅君子,岂能见死不救。”

昭仁公主想说,王府婆子都下水了,用得着他英雄救美吗?然到底不忍心开口。

陆夷光挺直了脊背,她知道很多人都在悄悄关注她,她们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做梦!

陆夷光咬紧了后槽牙,维持着淡然的表情。

披风和软轿来了,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谢存华被扶上软轿抬走,跟她交好的闺秀也跟着离开,窃窃私语声在各个角落里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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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谢存华身体无恙,然而闻讯赶来的定远侯夫人却是如丧考妣。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水,要不了多久,流言蜚语就能满天飞。她的女儿才貌双绝,不知招了多少人嫉妒,那群小人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中伤的机会,岂能不添油加醋的编排。一想外头指不定传成什么样了,定远侯夫人一颗心生生揪成一团。

庆王妃歉然,“照顾不周,实在是对不住。”虽然是个意外,可到底是在他们府上发生。

“此话当真!”一旁的胡夫人声音骤然高亢,引得屋内众人不约而同看了过去。

哭得满脸通红的胡清雅瑟缩了下。

胡夫人搂着女儿,安抚地摩着她的后背,“莫怕,娘在这,你慢慢说。”

胡清雅吸了吸鼻子,“我被人绊了一下。”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呼吸可闻,便是惊魂未定的谢存华都豁然抬首看了过来。

胡清雅急地直掉眼泪,“姨母,表姐,你们相信我。”定远侯夫人与胡夫人是姑表姐妹。

“我不是在推脱责任,我是真的想起来有人绊了我一下。”之前她吓坏了,满脑子都是自己害了谢表姐,直到母亲来了,她有了主心骨,才想起不对劲的地方。

“是谁?”定远侯夫人脸色一变,若是单纯的意外,那他们只能自认倒霉,可倘若人为,定远侯夫人咬紧牙关,他们定远侯府也不是好欺负的。

“我不知道。”胡清雅无助摇头,她只知道自己被绊了一下,但是并不知道是谁,更不知道对方是否故意。

胡清雅慌乱地问留在屋子里没有离开的小姐妹,“你们有没有看见?”

姑娘们面面相觑,摇头,看着胡清雅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人觉得胡清雅这是想祸水东引。

胡清雅眼泪流得更凶,“真的有人绊了我,真的!”

定远侯夫人目光逡巡一圈,隐含审视,一圈下来并未发现异样。假设真是有人故意,是这人城府太深,还是此人并不在此?

定远侯夫人心念电转,在场诸女都是名门贵女,不可能一个一个问过去,谢家还没这么大的脸面。

这会儿就已经有姑娘面露羞愤之色,无凭无据再纠缠下去,只会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定远侯夫人压下满腹不甘,“出此意外,也非人愿,幸而存华并无大碍,”说着,她对庆王妃道,“王妃见谅,我儿受了惊吓,我等便先告辞。”

庆王妃忙道,“夫人言重了,是我们王府招待不周。”

寒暄两句,定远侯带着女儿告辞,胡夫人母女也跟上,她们哪还有心思赏荷。

庆王妃亲自送她们上了马车,回头看着跟着她出来送客的李漱玉和李莹玉,微眯了下眼,“回去吧。”

马车里,胡清雅忍不住又哭起来,“姨母,表姐,你们相信我,真的有人绊了我一下。”

定远侯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姨母信你,你仔细想想身边都有哪些人。”又怜惜地抚了抚谢存华苍白的脸,“存华,你也好好想想。”她又把二女身边的丫鬟叫进来,令她们回忆可有不妥之处。

谢存华和胡清雅记性不错,将事发时的站位复原了个七七八八,都是常来常往的闺秀,没有哪个与姐妹俩有龌龊,连个怀疑对象都没有。

定远侯夫人一筹莫展,如此一来,女儿落水就只能当做意外来处理。然定她认定了有人陷害女儿,知人知面不知心,却不能替女儿主持公道,登时气得心肝肺一起发疼。

满怀歉疚的胡夫人一叠声告罪和安慰,胡清雅在旁啜泣不止。

吵得定远侯夫人太阳穴突突的疼,好不容易到了岔路口,连忙打发了母女俩回自己的马车上。

马车里终于安静下来,定远侯夫人脱力地靠在隐囊上,眼神明明灭灭,半响握着谢存华的手柔声道,“娘送你去你外祖家住上一阵散散心。”

留在京城这是非之地,女儿不知道要遭受多少闲言碎语,不如去山东娘家避避风头,至于以后…定远侯夫人嘴里发苦。

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水,最后虽然是被王府婆子救上岸的,可四名男子下了水,其中杜若还碰到了女儿。

定远侯夫人咬紧了后槽牙,有丫鬟婆子在,何须他们逞英雄,这群混账玩意儿安的什么心。

面朝车壁而躺的谢存华闭上眼,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消失在乌发间。杜若心急如焚的脸在眼前萦绕不散,眼泪再不受控制,滚滚而下。

定远侯夫人望着女儿一耸一耸的肩头,肝肠寸断,造孽,造了什么孽啊。

杜若更衣之后,寻了个借口向李恪告辞。他知道自己失态了,有丫鬟婆子在,根本用不着他施救,他的所作所为反将谢存华推入了更难堪的境地。可当时他脑子里只剩下溺水的谢存华,根本想不及其他。

“公子。”小厮竹心忧心忡忡地看着杜若,这事可如何善了,家里暂且不提,光是长乐县主那就不好交代。

杜若举了举手,示意竹心噤声。

竹心只能把满腹担忧吞入腹中,再看公子神情难得一见的茫然,忍不住暗暗一叹。

若非三年前那场意外,他家公子与谢姑娘早成了神仙眷侣。

三年前,公子都已经禀明老爷夫人,打算去谢家提亲了。然而变故突生,四老爷在福建阵亡,首级被倭寇悬挂在桅杆上。

四老爷因福建水军都督收到了错误的情报误判战局而阵亡,这位都督便是定远侯,谢姑娘之父。之后定远侯及时调整战略,反败为胜,歼灭5000倭寇,功大于过,因此定远侯并没有收到责罚,毕竟行军作战,死伤在所难免。

杜家也知这个理,然四老爷身首异处,凄惨而死,老夫人痛失爱子,忧思成疾,一病不起。血淋淋的两条人命,老爷夫人岂能同意公子娶谢姑娘。

一对有情人就这么活生生的被拆散。

公子把与谢姑娘有关的东西付之一炬,这些年也没再提起过谢姑娘,还听从父母之命与长乐县主订婚,竹心以为公子已经走出来了。

竹心还想,长乐县主活泼可爱,她进门以后,公子定然会快活起来,哪想公子还是忘不了谢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随着与谢存华一起离开的姑娘们回来,湖心亭里又再次热闹起来。

得知胡清雅说有人绊了她一下,才会导致谢存华落水,嗡嗡嗡的窃窃私语充满了各个角落。

昭仁公主若有所思,问陆夷光,“你觉得是真是假?”

陆夷光托着腮,这可真不好说,有可能是胡清雅为了逃避责任信口胡诌;也有可能是她贼喊捉贼;还有可能是他人借刀杀人。

谢存华作为京城双珠,爱慕者众多,同样的嫉恨她的也不会少,嫉妒是一剂毒.药,跗骨难消。

“我当时又不在她身边,哪里知道怎么回事?”陆夷光懒洋洋说道。

当时站在胡清雅身边的姑娘们已然人人自危,暗恨胡清雅胡言乱语。

送了谢胡两家人离开的李漱玉回来一看,察觉到气氛不妙,忙道,“此次意外都是我们府上招待不周,”她在意外上加了重音,福了一福,“扰了各位雅兴,我在这里向大家赔个不是,幸而谢姑娘并无大碍,诸位姑娘可以放心玩耍。”

主人家发了话,众人也不好再纠缠这个话题不放。

李漱玉适时命下人取来笔墨纸砚,让姑娘们各显身手,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不参与斗艺的姑娘这边热热闹闹地开始下注,小赌怡情。

陆夷光拿出金叶子,还有心思自嘲,不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李莹玉溜一眼没事人的陆夷光,心头一哂,她倒是会装。那种情况下杜若下水救谢存华,心思昭然若揭。

若有所觉的陆夷光抬眸瞥了她一眼。

李莹玉走近几步,笑问,“公主哪去了?”

陆夷光,“更衣去了。”

李莹玉眼波一转,一脸后怕庆幸又感激地陆夷光,“今日多亏了杜公子挺身而出,救存华于危难之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陆夷光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莹玉,“我这与谢姑娘素无交情的人都知道,今日这事于女儿家闺誉有碍,最好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然二表姐身为谢姑娘好友,大庭广众之下故意提起,生怕大家给忘了似的,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呢?”

陆夷光点了点李莹玉的胸膛,她的手修长白皙,如同亭亭白玉,戳在李莹玉胸膛上,却犹如短剑,刺地李莹玉脸色发白,她以为陆夷光会为了面子继续装下去,哪想她这么混不吝,什么话都敢说,“阿萝你误会了,我…”

“是我误会了你,还是你自居心叵测,你知我知大家知。”陆夷光不客气地打断李莹玉的话。

李莹玉心里一慌,眼泪在眶里打转,要落不落,犹如一朵在寒风中被风吹雪打的凌霄花,惹人怜爱。她歉疚地福了福身,哽咽,“我知你现在心情不好,是我言语有失,还望妹妹见谅。”

陆夷光冷笑一声,“我为何要心情不好?”

李莹玉自知失言,心头一悸。

“二表姐觉得出了这样的事,我应该心情不好,你既然觉得我心情不好,那为何又偏偏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故意提起。大表姐费心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二表姐倒是反其道而行,又把大家伙儿的注意力转移回来了。二表姐这是想看谢姑娘笑话呢,还是想看我笑话呢,亦或者想看我们两个人的笑话?”

一旁的李漱玉闪过一丝笑意,哪怕知道李莹玉丢人,庆王府也会丢人,她还是没有前来阻止,她受够李莹玉的假惺惺了。

李莹玉觉得落在身上的目光针一样尖锐,心里发慌,声音发急,“我…”

陆夷光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知道她心情不好,还撞上来,自寻死路,“二表姐今天当真是让我切身体会了,何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眼神一利,逼视李莹玉,“不知我和谢姑娘何时何地又因何事得罪了二表姐,要让你这般落井下石。”

李莹玉如遭雷击,牙齿切切,白着面孔,伸出手指点着陆夷光,骇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忽尔身子一晃,晕了过去。

陆夷光嗤了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第九章

“姨娘,陆夷光她欺人太甚!”李莹玉悲悲切切地哭诉。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的脸面被陆夷光揭了下来扔在地上踩,以后叫她如何见人。

闻讯赶来的金侧妃既心疼又头疼,“好端端你招惹她干嘛,她丢了这么大的脸,正在气头上,你还往上撞。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被你姑姑姑父宠得无法无天,炮仗一样的性子,一点就着。”

李莹玉哭声一顿,她就是看不惯陆夷光的狂妄劲。李憬还没出生的时候,人人都当大哥是未来庆王,就算王妃生了李憬,病秧子一个,能不能养大都是未知数,依然没人敢小觑他们这一房。偏陆夷光一直以来都不拿她当一回事,还更亲近李漱玉,明明她们关系更亲近。

今天陆夷光出了这么大一个丑,她心头大畅,没忍住就得意忘了形。可哪想得到陆夷光这么刻薄,连消带打,令她颜面无存。一想外头那些人会怎么议论她,自己苦心经营的名声被她毁于一旦,李莹玉只觉得心如刀绞,恨不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

李莹玉伏在金侧妃怀里嘤嘤嘤哭个不停,“姨娘,我可怎么办啊!”

事已至此,金侧妃亦束手无策,只能安慰女儿,“莫哭了,莫哭了,让姨娘想想。”

且说陆夷光处,有李莹玉这个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在,再没人敢上来摸老虎须。连李莹玉这位王府千金,嫡亲表姐都被她弄得只能晕遁,缺心眼的才上来自取其辱。

设身处地一想,换做她们遇上这种事——未婚夫舍身去救另一个女子,也得火冒三丈。

若说杜若对谢存华没有爱慕之心,她们是万万不肯信的。如是一想,不少人开始同情陆夷光,同时生出一种微妙的优越感。

再来想李莹玉,就觉得她戳人伤疤不厚道了,看来李莹玉远没有她平时表现出来那般良善,个别心思重的,已经大胆联想到谢存华落水这桩事情上头去了。

李莹玉既然能在陆夷光伤口上撒盐,那么有没有可能她和谢存华也没面上看来那么要好,细思恐极。

“揭了李莹玉那张皮,心情好些了吗?”昭仁公主含笑问陆夷光。

秋千架上的陆夷光用力踢了下地面,秋千荡了起来,“还真好受了不少。”她憋了一肚子火,然为了体面强忍着,李莹玉自己撞上来,正好让她撒了气。

昭仁公主看着来回摇荡的陆夷光,“你怎么个打算?”

“当然是退婚,这种心有所属的男人,我才不稀罕!”陆夷光回地斩钉截铁,恨恨地从秋千上跳下来,“跟我订了亲,居然还敢喜欢别人。”

不管是订婚前杜若就喜欢谢存华还是订婚后才喜欢上,前者无责任无担当后者背信弃义,都不可原谅。

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却准备和她成亲,把她当什么了,没有感情的木偶吗?

“还好出了这样的事,要不然我就稀里糊涂的嫁过去了。一想我差点就跟这么一个心不在我身上的男人生活,兴许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还在思念谢存华,我就想弄死他。”陆夷光整个人都暴躁了。

她从小就看着父母鹣鲽情深,一直都相信自己将来也会和父母一般幸福,可差一点就被杜若害惨了,陆夷光一边后怕一边庆幸。

见陆夷光这么快就想通,而且愤怒多过伤心,昭仁公主便放心了。只要阿萝决意退婚,姑姑姑父那边肯定会同意,他们怎么舍得掌上明珠受委屈。

虽然她还没有尝过情爱的滋味,却也知道但凡付之真情,皆盼对方以真情相报。

及至申时三刻,宾客散去,今年这场荷花宴可算得上是有史以来最精彩纷呈的一届了,一出接着一出的戏,好些宾客都意犹未尽,但当事人却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莹玉年幼无知,不知轻重,言语上冲撞了阿萝,阿萝莫要与她一般见识。”金侧妃冲着陆夷光歉然一笑,“我已经教训过她,她已然知错,悔不当初。”

金侧妃安慰女儿会想办法,可哪有什么办法,她自个儿糊涂将把柄送到了陆夷光手里,辩无可辩,她能做的只是尽量把这件事对女儿造成的影响降到最小。

陆夷光点点头,“既然二表姐知错了,那我便原谅她这一回,只希望二表姐下次开口前仔细斟酌斟酌。”

金侧妃桃夭柳媚的脸扭了扭,“…”

饶是上首的庆太妃眉毛都抽了抽,“今天是你二表姐不对在先,”庆太妃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李莹玉才好,长了副聪明相,干的全是糊涂事,打量着谁看不穿她的小心思。但是陆夷光得理不饶人也过分了,李莹玉代表的可是庆王府,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下的何止李莹玉的脸,还有庆王府的脸。

庆太妃话锋一转,“你不高兴是该的,但是你可以回头跟我说,我来教训她,你何必说那些话,让她以后怎么见人。”

陆夷光喉间一哽,打小她就知道,自己不招太妃喜欢,太妃对她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小时候她还伤心地问过阿娘为什么。

阿娘说她胡思乱想。才不是,她再傻也不会分不清谁喜欢她谁不喜欢她。不过她有阿爹阿娘,有哥哥们,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她,太妃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但是遇上太妃这么明显的偏心,陆夷光心里头还是憋得慌,赌气道,“她可以做,我为什么不能说。”

“不能见人,那也是她咎由自取。”南康长公主扬声盖过陆夷光的声音,“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挤兑阿萝,又何曾考虑过阿萝的处境,考虑过她王府二姑娘的身份。出了那种事,阿萝本就尴尬,她一做表姐还要往伤口上撒盐,那就别怪阿萝不顾情面。母妃和金侧妃与其在这怪阿萝没给莹玉留情面,不如好好管教下莹玉,小小年纪就口蜜腹剑,成何体统!”

金侧妃气得花容失色,焦声,“莹玉那是无心之失,公主误会她了。”这话若是传出去,女儿当真是不用见人了。

南康长公主冷笑着站起来,眼神厌恶,“你们娘儿俩还真把别人都当傻子了。”当年金侧妃前来投奔庆太妃,她对这个无依无靠的表妹也多番关照,还替她安排了一门不错的亲事,结果人家心怀凌云志,趁着庆王醉酒之际爬了床,气得庆王妃险些流产。那几年,庆王妃对她这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可不薄,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行了,我说一句,你倒是有一箩筐的话来气我。”庆太妃嘟囔了一声,到底理亏在前底气不足,“时辰不早了,你回吧。”

南康长公主母子三个一走,庆太妃又打发了庆王妃一行,没了外人,金侧妃眼泪刷的掉了下来,哪怕生了三儿一女,她依旧袅娜纤细,现下泪盈眉睫,显得格外楚楚可怜,“姨母,莹玉当真是无心之过,她…”剩下半截音消失在庆太妃冷冷的目光下。

“南康有句话说得对,你们娘俩都把别人当傻子糊弄。”庆太妃语气寡淡。

金侧妃脸色巨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吓得说不出话来。

庆太妃点了点她,“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发现凡是自作聪明的,都没有好下场。”

金侧妃颤了颤,双手撑地,头低得更低。

庆太妃往后靠了靠,疲惫地叹出一声,“你和莹玉回去各抄五十遍《道德经》,没抄完前不许出院子。”

心惊胆战地金侧妃不敢求饶,原本想求太妃想想法子替女儿挽回名声的话都不敢说了,自我安慰,五十遍《道德经》没一两个月抄不完,届时大家也就忘得差不多,这京城每天都有新故事。

金侧妃弓着身慢慢退下。

古嬷嬷捧着一杯茶递到庆太妃跟前,“太妃莫生气,当心身子。”

庆太妃接过茶啜了一口,“一个两个都没安好心,想气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