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是在夸沈氏。可阴阳怪气的表情和语气任谁都能听出她是在赤果果的嘲讽。

齐正致对柳氏皱了下眉。

沈氏看向柳氏不客气的说道,“大嫂。你莫要兴灾乐祸,此事并非只与我们三房有关,可是关系到咱们整个安宁侯府的声誉,否则,我能来扰母亲清静?

大嫂你若不担心媛姐儿、婷姐儿名声受损,就请继续落井下石、挑拔离间!”

这番话说得很重,既点出她要说的事情至关重要,又揭穿柳氏丑恶用意。

柳氏面色有些狰狞。

马氏无法再视若无睹,终于出声相询,“老三媳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赶紧给我说清楚。”

杨氏和吴氏也都敛了笑容,紧张的看向沈氏,不知出了什么事儿。

齐正致则对马氏说,“娘,让卉娘起来说吧,天冷,她又坐了好几个时辰的马车,回来一直忙着处理内宅之事,累着呢。”

马氏很想摇头说不,可看着儿子满含期待的眼神,她若点头,在儿子眼中倒成了不明事理的老婆子。

她只好对沈氏说,“老三媳妇你起来说话吧,若事情真如你所说的那般严重,不用跪,我也同样会为你做主。”

“多谢母亲。”沈氏起身,在齐正致端过来的椅子上坐下。

她说道,“母亲,此次灵山寺之行,真正说来并不顺利,反而还出了些差错。

平日大家都说白姑娘知书识礼,行事沉稳,聪明乖巧,此番前去灵山寺却令我十分失望,不仅再次出言污蔑陷害妙儿,且还做出与男子私会之事…”

什么?

齐正致眼睛瞬间瞪大,这些话不是先前莲儿控诉妙儿的吗?

“什么,与人私会?和谁?”马氏几人面色也惊变。

至于齐妙是否被人污蔑陷害,她们并不关心,只关心白莲与男子私会一事是真是假。

这种事若传了出去,损害的不仅仅是白莲的名声,养她八年的安宁侯府也会跟在后面遭殃。

要知道安宁侯府眼下还有好几位未定亲事的姑娘和少爷呢。

就算是定了亲,一旦这种事传扬开来,谁知对方会不会因此而毁婚,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齐正致双唇紧抿看着妻子,看她如何说。

沈氏说道,“母亲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接下来,她说了三件事。

第一桩是齐妙迟归,白莲说齐妙是和男子出去游玩了,结果信国公夫人亲自上门说了齐妙的行踪,证明白莲是在红口白牙的信口雌黄。

第二桩是初遇林氏母子那日,众目睽睽之下白莲用痴迷的眼神盯着徐澈瞧,令旁人侧目。

这也是事实,当时白莲的眼神老是往徐澈身上瞟,李夫人和葛夫人都发现了。

葛夫人只是鄙视的看着白莲笑了笑,没说什么。

李夫人和沈氏关系亲近,忍不住在她耳边吐槽白莲的轻浮。

第三桩就白莲与徐澈在枫林中私会,结果被齐妙撞见,还有后来徐澈登门致歉之时,白莲故意站在廊下与他眉目传情,以至他摔倒受伤。

沈氏话说完之后。马氏、柳氏她们均震惊不已,包括齐正致。

她们震惊的不是白莲和徐澈私会,而是信国公夫人竟然亲自上门为齐妙证清白,这是何等的殊荣。

五丫头这是走了哪门子邪运,竟能得信国公夫人另眼相待。

柳氏和杨氏面上多了妒忌之色。

“三弟妹,你说得这些可都是真的?信国公夫人何等尊贵的身份,岂会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妙儿亲自登门?”柳氏反问沈氏。

语气酸溜溜的。很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

“大嫂若不信。可以去信国公府问问。”沈氏平静的答道。

“我虽不像大嫂读得书多,可也知道礼义廉耻,绝不会编谎言来给自己面上贴金。谎言终究是谎言。总有被揭穿的一日,我为何要自取其辱。”

柳氏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哪有本事去信国公府求证。

沈氏看向马氏问,“母亲,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不知母亲准备如何处置白姑娘?”

要换做是平日,马氏早就斥责沈氏心狠了。

可眼下前有信国公夫人出面为齐妙证清白。后有齐妙救徐澈,马氏不敢轻言。

何况白莲要真与徐澈私会,可不能轻饶。

但马氏又不想做得罪人之事,她瞟了眼旁边的齐正致。就说道,“老三,莲儿这事。还是由你来决定吧。”

齐正致正暗暗惊喜齐妙能得信国公夫人如此器重与厚爱。

他感觉自己的面子上也多了几分光彩。

第一次为有齐妙这个女儿而感到骄傲与自豪。

再想想白莲先前对齐妙的控诉,他认为那都是子虚乌有的栽赃陷害。

唉。莲儿啊莲儿,你为何不听我的话?

齐正致眸光一黯,在心中叹息着。

正巧这时听到马氏问话,他就道,“一切听母亲的安排。”

老三怎没为莲儿辩驳或求情?

马氏又诧了下。

她就问沈氏,“老三媳妇,依你之见,该如何惩罚莲儿呢?”

沈氏道,“白姑娘前几回栽赃陷害妙儿,念及以往的情份我没计较,饶了白姑娘几回。

但此次却不同,白姑娘与外男私会,此事若传扬开,伤及的不仅仅是她的一人的名声,而是我们整个安宁侯府的名声。

此次若不严加管教,往后谁知道她还会闯什么样的祸事来。与徐二公子相见不过两个时辰,就该私会,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当然,也还有其他的法子避免往后出事,那就是让白姑娘母女搬出我们安宁侯府,那她将来如何就与我们安宁侯府无关,就能保全我们侯府的名声。”

杨氏听了连连点头,“三弟妹言之有理,要是其他事情也倒罢了,与男子私会这可是事关贞节的大事,不容马虎。

可不能因白莲一人失节而影响我们全府的小姐啊,母亲,您可不能心软啊。”

这是赞同惩罚白莲。

吴氏也忙点头,说这是大事,应该罚。

柳氏虽不想附合沈氏之言。

奈何沈氏说的有道理,且她家女儿本就亲事难谋,要是白莲再出个什么丑事,那自家女儿可就毁了。

柳氏就道,“母亲,莲儿近来行事的确欠妥,是该好好管教了。

况她本就不是我们齐家人,可不能因为她一个外人而伤及了整个侯府啊。”

想了想,她又看向齐正致,说道,“三弟,说起来也怨你,就是你太宠太溺爱莲儿,才让她养成今日这性子。”

这是刻意往沈氏心口上撒了把盐。

齐正致面色一窘,尴尬而又心虚的看沈氏,担心她会生气。

反正丈夫疼白莲又不是这两日的事情,沈氏早就习惯了。

她淡然的答道,“大嫂此言差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白姑娘本性如此,怨不得别人。”

白莲心地要真是个善良的,就不会屡教不改。

故这是白莲天性使然。

其中的道理马氏比谁都清楚,可真要让她下令让白莲受罚,她又有些不舍。

沈氏看出她的心思,又道,“其实在灵山寺她再次陷害妙儿时,我就想狠罚她,但我知道母亲您一向疼爱她,怕您舍不得,没敢私自做主。

母亲,媳妇知道您舍不得,今日太晚了,明日让白姑娘母女搬出咱们侯府吧,免去后顾之忧。”

“母亲,您若不舍得罚白莲,便让她们搬出去吧,可不能让她坏了我们侯府的名声。”柳氏、杨氏均道。

这回几妯娌的意见倒是难得的统一。

马氏也不敢再马虎,只得道,“那就罚她禁足一月,并抄女诫。”

沈氏补充道,“还得掌嘴三十,她屡次向妙儿泼洒污言秽语,屡教不改,罪不容恕。

这是初罚,她下回要是再敢如此,我要拔了她的牙。”

“老三媳妇,这罚得也太重了吧?”马氏皱眉。

“重?”沈氏冷冷笑了下,说道,“这次幸好有信国公夫人出面相助,否则在白家母女的恶言毒语污蔑之下,我家妙儿岂还有命在。

与性命相比,掌嘴三十应该是不值一提吧?母亲,白莲终究是姓白,妙儿可是姓齐,是您的亲孙女儿,您难道就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次又一次被人欺负?”

她又看着齐正致问,“三郎,我说得可有道理?”

就算是沈氏说得没甚么道理,齐正致也不会当着人前驳斥,何况她说得全在都在理。

齐正致只能点头,“卉娘言之有理。”

马氏追问,“你也同意掌嘴?”

齐正致双眸轻轻闭了下,无力点头。

他也不愿做出这种决定,奈何莲儿错得离谱,他也无法原谅。

“那就打吧。”马氏只好说道。

她不能在儿媳妇面前落个为了外人而让自家孙女受委屈的名声。

何况她还没弄清楚信国公夫人对齐妙是怎么回事。

看着马氏派来的婆子,白莲和姚氏完全傻掉了。

那日在灵山寺沈氏说回府后再罚,当时她们母女二人都认为沈氏是给自己找借口,其实是根本不敢打白莲的。

故她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以为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谁料到沈氏不仅没忘,反而还通过马氏之手来罚她。

“你们不能打莲儿,不能打,她又没犯错。请几位妈妈手下留情,我这就去找姨母和三爷。”姚氏哭着喊道。

白莲则冷着脸不作声。

她恨,恨安宁侯府所有人。

其中一位精干的婆子干笑了下,说道,“老夫人和三爷说了,这样做全是为了白姑娘好,白姑娘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着呢,希望白夫人严加管束白姑娘才是。

这些话全都是老夫人和三爷说的,白夫人您还是让让吧,万一奴婢们失手伤了您可就不好了。”

什么?

表哥知道这事,连他都不管莲儿的死活吗?

他怎么可以这样?

齐正致的态度让她失望至极。

姚氏腿一软,差点儿摔倒,但她还是紧紧抱着白莲,不让婆子们来打。

精干婆子使了下眼色,立即另有两名婆子上前,将姚氏拉去一旁,并将白莲带离了碧水阁。

齐正致,我跟你没完!

姚氏狰狞着面孔,眼着跑出了碧水阁去找齐正致。

第84章:上当

沈氏和齐正致出了松鹤院。

二人未回海棠苑,而是去了明月阁。

虽然齐正致不信齐妙与李青源半夜私会,但沈氏还是想用事实告诉他,白莲说了假话。

松鹤院那边发生的事情齐妙不知情,她正靠在软榻上看书。

听夏霜说父母来了,她非常惊讶。

她赶紧放下书匆匆迎了出去,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否则这时辰他们不会过来。

“父亲,娘。”齐妙对着迎面而来的父母,忙出声唤道。

灯光下,父母亲面色平静。

但齐妙还是能感觉出有暗流在他们之间涌动着。

唉,肯定又是白莲挑事儿了。

齐妙在心中暗叹。

沈氏上前揽了齐妙的肩,温声问道,“妙儿,上回父亲送你的牡丹莹玉簪可还在?”

齐妙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轻轻点头,“当然在呀,父亲送我的礼物,我可都仔细收着呢。”

“娘,您和父亲过来,不会就为了这件事吧?”齐妙疑惑的问父母亲。

“不是,我和你娘消食,恰好路过你这儿,就进来瞧瞧。”齐正致忙否认。

但他对齐妙之言却不信了。

他方才可是瞧见那根玉簪正戴在夏霜的发间。

心里很失望。

在妙儿心中根本无他这个父亲,轻待他所送的礼物。

他本不想当着齐妙的面揭穿此事,私底下对沈氏说说,让她数落教育齐妙。

可有白莲在前,想着就因之前对她太过宠溺,以致酿成今日之错。

他决定今日借此机会教教齐妙。做人应诚实,不可满口谎言。

于是,他就微笑着对齐妙说道,“妙儿,你是否能将簪子拿给我瞧瞧?我和你娘打赌一件事,我想看看到底是谁赢。”

“父亲和娘赌什么呢?”齐妙似笑非笑的看着父亲问。

父亲忽然上门来提这事,她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

暗暗感慨白莲真会挑事儿。

“等你拿出来之后。我再告诉你。”齐正致笑得更加温和。

“妙儿。拿出来给你父亲瞧瞧吧。”沈氏说道。

对丈夫的表现她很不满。

因为她也看到了夏霜发间的玉簪。

她相信丈夫肯定也看见了,明知玉簪在夏霜那儿却不明说,非让女儿将簪子拿出来。这算不算是虚伪呢。

唉!

沈氏真的不愿意用这个词来形容齐正致,可眼下她不得不这样想。

齐妙冲父母亲微微一笑,“父亲,娘。请进屋来坐。”

一家三口进了屋子。

齐妙对月夏说道,“月夏姐姐。请将我那支牡丹莹玉簪拿过来。”

月夏点头道是,很快进了里间去。

齐正致一直注意看她的表情。

可从他提及簪子开始,就见她从容淡定,没有半分的慌乱。

难道是他看花了眼?

不过片刻功夫。月夏就拿了一个小方匣子出来。

齐妙亲自将方匣子打开,从里面又拿出一个长形的盒子。

齐正致一眼认出那是上回装玉簪的盒子。

“父亲,请看可是这根簪子。”齐妙将盒子打开。起身递向齐正致的面前。

温润的光泽,剔透的玉质。精美绝伦的雕工。

正是圣上所赏赐的那根牡丹莹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