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忽然就有些茫然了。若她真的离开他了,他又能如何呢?

他心中发慌,唇下的力道就越发的大了,恨不能就这样将她整个人都融入了他的骨血中,这样她才不会有离开他的那一日。

于是这一番亲吻下来,李令婉原本就红肿的双唇就越发的红肿了,舌尖也发麻刺痛,微微吸气的时候都痛的眼泪水都快要下来了。

她就恶狠狠的瞪了李惟元一眼,然后自怀中拿了一样东西出来,劈手就扔到了他的怀里去。

李惟元捡起来一看,见那是一只黛绿色的香囊,上面绣着海棠花纹,极是精细。

李惟元想起自己临去治理河道之前是让李令婉给她绣一只香囊的,但也不过随口一说,可没想到她这样懒散,最不爱做针线活的人竟然真的给他做了一只香囊。且看这香囊必然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伸手摸了摸这香囊上绣的那些海棠花,李惟元只觉得心中极是感动。片刻之后他就笑道:“为了报答婉婉给我做香囊的情意,我决定…”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不说,惹的李令婉一脸戒备的看着他,身子也往后移了移:“你决定怎样?”

她现在就觉得李惟元是一肚子坏水啊。明明对着旁人的时候他都是那样冷清的模样,可怎么到她面前就是这样不知节制呢?从方才进来到现在,她已经被他亲吻过几次了?现在她舌尖还痛着呢。所以说他的这个决定,她表示很惊恐啊。

李惟元见她这样,忍不住的就失笑。又伸手去轻拧了一下她尖翘的小鼻子,然后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哥哥只是决定待会儿送你回去的时候一直背着你,好不好?”

所以这还是她多想了?明明就是他先前对她做的那些事,还有他故意说这话时的神情和语气让她多想了,现在还来怪她啰?

李令婉心中气不平,于是回去的时候便真的由着李惟元一路背着她回去了。

好在夜已经深了,路上也并没有什么人。便真有人了李令婉也不怕,大不了说自己脚崴到了就是了。

等到了怡和院门口李惟元方才将李令婉放了下来,眼看着她进了院门之后他方才转身离开。

而转身的时候他抬手摸了摸被他放在怀里的那只香囊,唇角不由的就又弯了起来。

一路欣赏着月色,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小院之后,谨言过来开了门,迎着他到了屋里,点亮了屋内桌上放着的烛火。

李惟元坐下,伸手拿了茶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的喝了一口。随即他又从袖子里掏了一包药粉出来。

小小的土黄色纸包,被他修长的中指和食指夹着,递给了谨言,其声冷冷:“老太太大寿的那日,你找个机会下在孙兰漪的饭菜里。”

谨言双手接过,应了声是。

李惟元便又拿着水杯慢慢的喝了一口水,眼中目光冷漠。

孙兰漪是永欢侯最大的软肋,用她来胁迫他是再好也没有的。而身为尊长,他的话淳于祈也是要听的。便是真的这招不管用时,他自然还会有其他的后招。总之绝不会让李令婉真的嫁给了淳于祈。

而且,李惟元捏紧了手里的白瓷茶杯,杜氏一生悲剧皆因老太太而起,前些年她又那样的对他,凭什么她就过的这样的好呢?在她七十大寿那日给她添添堵也是好的。

九月十九这日正是立冬节气,但难得的是这日天气晴和,日光金灿灿的,连风都不大,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李府一早就已经定下了两个戏班子,定下了二十出戏,要一连做个好几日的。昨儿戏班子已经过来了,今儿一早就妆扮好了,等宾客纷纷的来了,便开始演了起来。

照例分了男眷和女眷。男眷在前头的三间大敞厅里吃酒听戏,由李修柏,李惟元和李惟梁叔侄三个招呼着,女眷则是在老太太的世安堂这里,由徐氏出面招呼着。

老太太今儿好日子,穿的是赤金缕金缎面的夹纱杭绸褙子,头上是早先就让银匠特意打的一套赤金点翠头面,打扮的富贵华丽,满头银丝的坐在罗汉床上,一大早的先是受了晚辈们的礼,随后又由丫鬟们扶着坐到了廊下早就铺设好,垫了厚褥子的短榻上来。

两班戏台子,一班在前头的大敞厅那里演着戏,另一台就在这世安堂的院内空地上搭了个台子,供前来贺寿的各位女眷们看。

原本老太太这样的大日子,李修竹也是要回来给老太太贺寿的,但临出发要回来的时候,李惟凌却是干差了一件事,被上司檄文给说了,李修竹忙着给李惟凌上上下下的打点,哪里还顾得上老太太的七十大寿?只能遣了个家人送了一份厚厚的寿礼回来,又说等忙完了这事他再找机会回来对老太太磕头。

老太太想着李惟凌的仕途要紧,虽然心中觉得遗憾,可到底也只能这样了。

李家在京城这些年,祖上兴盛的时候是结交了不少人,但后来日渐式微,和他们相与的人就慢慢的少了。但现如今一门叔侄三人皆在朝为官,李惟元更是弱冠之年便出任工部郎中,前途不可限量。加上李令婉又和永欢侯世子定了亲事,所以以往那些不和他们相与的人近些日子又慢慢的同李家来往了起来。

不过广平侯府是一个人都没有来的。

淮宁伯府倒来了人,于蓉蓉也跟着自己的母亲一块儿来了。见着李令婉了,她便悄悄的拉了李令婉到一旁,同她说起了梁丰羽的近况。

原来那时得王太医悉心诊治几日之后,梁丰羽虽然是醒了过来,但正如王太医所说,梁丰羽的一双腿却是断了,再不能站起了。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忽然得知自己断了腿,再不能站起,梁丰羽如何能接受?后来又得知自己与李令婉退了亲事,他整个人就越发的消沉了。

于蓉蓉同李令婉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中不无责备的意思。李令婉听了,心中也觉难过愧疚。

她虽然心中不喜梁丰羽,那时候也怪他不顾自己的意愿便和她定下了亲事,其后更是天天在想要如何跟他解除亲事,但她可真没想过会盼着梁丰羽断腿。

而且他断腿之后这门亲事才解除,只怕在旁人的眼中,都要说她是个极其凉薄的人吧?

但李令婉也觉得,大家都这样的怪她也是应该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事说到底还是与她脱不了干系的。

她心中满满的都是愧疚,有心想要补偿梁丰羽,但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补偿。所以一时便再也打不起兴致来了,只沉默的坐着,面上再没有一丝笑意儿,也再没有一句话的。

她只觉得所有的事都被她给弄的一团糟。导致到了现在,她辜负了许多人,也对很多人都心生了愧疚。可到底她又该如何补偿呢?

而且她心中隐隐还有一种感觉,那个时候书中她设定了梁丰羽也是断了一双腿的,虽则是因着李令嬿的缘故,但现如今不管是什么理由,梁丰羽也是断了一双腿,到底还是一样的结局。是不是冥冥之中注定她写的那些个大剧情压根就不会被改变?那说到底她最后的下场还是…

想到这里,李令婉就觉得面色发白,心中乱跳。

前院大敞厅中,李惟元正跟随在李修柏的身后同他一起招呼着前来贺寿的宾客。

今儿老太太好日子,李府的众人穿的自然也都很喜庆。李惟元一身绯红色的锦袍,将他身上原有的疏离冷傲之意给压下去了不少,当真是珠辉玉映一般的锦绣人物。

在座的就有礼部左侍郎赵大人。他的爱女赵淑宁自那日在漱妆斋中见过李惟元一面之后,心中念念不忘,回去之后就通红着一张脸,娇娇羞羞的同他说了这事,让他遣人去寻查一番那个青年是何人。

赵侍郎的这个爱女京城中人也多是知道的。静雅聪慧,眼光极高,京城中的许多世家子弟她都是瞧不上眼的。她曾坦言,若非有如她意的男儿,那她是宁愿终生不嫁的。而赵侍郎又对自己的这个女儿极是疼惜,也不舍得强迫她,所以她虽然现年十六岁了,但却并没有定下亲事来。但那日她出门去了一趟首饰铺子,回来竟然让他去寻查一个青年,赵侍郎心中自然是高兴的,立时就遣人细细的查探了一番。然后就晓得那位青年正是今科殿元,现在翰林院任职的李惟元,且喜还不曾毕过姻事。

赵淑宁听了,再想起李惟元那俊朗不凡的相貌,冷傲出尘的气质来,只觉一颗心乱跳,双颊晕红。

这显然就是对李惟元有意了。

于是赵侍郎和夫人一商议,便想着要择个吉日,先遣了个人来李府找老太太探个口风。但没过几日,李惟元就已经被遣随同工部尚书去往江苏一带疏浚太湖下游河道去了,于是这事便暂且作罢。

而李惟元现下一回来就升任工部郎中,赵侍郎心中便又想起了这事。特别是现下这样看着李惟元,只越看便越觉得他什么都好。

赵家祖上曾三代四尚书,门生故吏遍天下,也算得上是一个世家大族了,赵侍郎心中自然是觉得,但凡他提了这事,李家如何会不答应?所以赵侍郎对于这门亲事还是胜券在握的。

他就想着,等待会儿寻了个空隙,便先同李修柏说说这事,漏漏这个口风,让李家近日就遣媒人来他们家提亲吧。才子佳人,到时正好就做成了这门亲事。

赵侍郎想到这里,一张大肥的圆脸上只笑的将一双原本就只有绿豆大的眼睛都给挤没了。

而这时又见有人进厅来了。赵侍郎一见,便也起身站了起来。

来的是淳于德和淳于祈,后面跟了两个小厮,手上都捧了礼盒。

李修柏看到淳于德就很不高兴,原本还堆满了笑意的脸这时都全无一丝笑意了,反倒是沉了下来。

这是孙兰漪挂念了这么多年的男子,而偏生他又这样的出色,出色的自己在他面前忍不住的就会觉得自惭形秽。但关键是,自己竟然和这个人成为了亲家…

这到底该是有多讽刺啊。

但即便心中再不情不愿,来者是客,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李修柏也只能迎上前去,拱手作礼,叫了一声:“侯爷。”

但语气极其的敷衍,面上的神情也像有人欠了他十万两银子没还的那种阴沉。

淳于德不明白为何李修柏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从来都是这样的一副阴沉脸色,但他也并无所谓。

一来是他并不曾将李修柏这样的人放在眼角之中,何必在意他如何对待自己?二来,即便说起来是儿女亲家,但只要大家面上过得去就成了。难不成他往后还要指望着攀附李修柏不成?

所以淳于德面上便带了浅淡的笑,拱手回礼,但唤的却是一声亲家公。

两家儿女亲事已定,不日就要迎娶的,彼此称呼亲家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而淳于祈这时则是上前,对着李修柏大礼参拜,随后直起身,叫了一声:“岳父大人。”

相比较而言,淳于德和淳于祈伯侄两个可就是礼貌得当,反倒是要显得李修柏全无礼仪了,所以一时李修柏面上的神色便越发的不好看了。简直就阴沉的像要滴下水来一般。

淳于祈这时看到了站在李修柏身后的李惟元,他的唇角立时就弯了起来。

那个时候李惟元那样千方百计的挡在李令婉的面前,恨不能她的目光永远都不落在他的身上,但现在,李令婉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且再有半个多月就要嫁给他了。

“大哥,”淳于祈笑着同他行礼,“前两日听闻你升任工部郎中,但这些日子因着我要准备和婉婉的大婚之事,一直很忙,所以就没有来得及前来恭贺你,还望大哥莫怪。”

李惟元听了他这略带炫耀的话,袖中双手紧握成拳,面上却是一脸平静的说道:“淳于世子这声大哥叫的未免就有些太早了。”

“如何会早?”淳于祈却是唇角带笑,一脸不解的模样,“我与婉婉亲事已定下,我就是大哥的妹婿了,做妹婿的见到妻子的大哥自然是要称呼一声大哥的。”

“那还是等淳于世子和婉婉成亲了再来称呼我一声大哥吧。”李惟元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波澜不惊,面上也止水无波,“李某现下还担不起淳于世子的这声称呼。”

淳于祈一笑,不再说话。反而是转头同李修柏商议,要亲自带了寿礼去世安堂给老太太拜寿。

于情于理他这个请求都没法驳回,所以李修柏只能点头应允。正要让李惟梁领着他过去世安堂,但李惟元这时却主动请缨:“三叔,请让侄儿带淳于世子去给祖母拜寿。”

谁带过去还不一样?李修柏挥了挥手,就算是答应了。李惟元便礼数周全的同在座的各位宾客说失陪,随后才带着淳于祈和那两个小厮出门去世安堂。

淳于祈一出了敞厅的门便双手轻拢于袖中,微眯了双眼看着走在他前面的李惟元。

李惟元背影挺拔若竹,上半身微微前倾,走路的时候目不斜视,面色平静,姿势看着极其的优雅。

实际上前些时候为了阻止李惟元会在十月初八之前回京,淳于祈是利用永欢侯府的势力给工部尚书和李惟元等人设置了一些障碍的,但没想到却被李惟元一一精妙的给化解了,随后甚至是顺势提前了原本该在十月初才回京的日期。

李惟元实在是个劲敌啊,淳于祈心中感叹,这样的人若为友自然是最好的,但若为敌…

将来他们两个人之中必定只能留存一个。更何况他现在要娶李令婉,只怕就已经相当于是和李惟元正面为敌了。往后不可不早做设防。

而李惟元这时心中和他想的一样。

淳于祈这样的一个劲敌,自然是趁早除去的为好。

不过虽然是彼此内心都恨不能立时就将对方置于死地,但面上看着却都是温文尔雅的,彼此言来语去的打着机锋,丝毫都不落下风。

等到了世安堂,李惟元就领着淳于祈去见老太太。

李令婉现如今是极得老太太宠爱的,所以老太太甚至都特意的拉了她在自己身旁坐了。这时见着淳于祈过来了,老太太倒笑着先轻推了李令婉一把,笑道:“看,淳于世子过来了。”

淳于祈固然是来给老太太拜寿的,但其实最想的也是借此机会来见一见李令婉。因为他知道,今儿这样的场合,李令婉必然会在世安堂陪着老太太和众位前来给老太太贺寿的女眷宾客的。

李惟元自然是深知他的这个心思,所以刚刚在大敞厅的时候他才会主动请缨带淳于祈过来。

而李令婉现在目光看看李惟元,又看看淳于祈,最后真恨不能掩面哀叹。

她不想见淳于祈的啊。特别还是这样当着李惟元的面和淳于祈见面。

第92章 冰哥婚事

淳于祈上前先给老太太规规矩矩的拜寿, 随后跟来的两名小厮奉上了他的寿礼。

白玉灵芝玉如意,石榴石做成的石榴树盆景,通体无暇的白玉观世音菩萨等,淳于祈的这份寿礼每一样都极贵重,老太太见了, 只笑的合不拢嘴,忙让丫鬟收了, 随后又让淳于祈快起来。

周边的众位夫人见了,便纷纷的称赞老太太有这样好的一个孙女婿。至于那些年轻的姑娘家,望着淳于祈霞姿月韵的气质, 只心中暗暗的想着,这样出众的一个人物,怎么偏生就已经定下了亲事了呢?

不过随后她们看到站在旁侧的李惟元, 个个心里又都想着,听说那位淳于世子今科殿试也只是个榜眼罢了, 但这个可是殿元呢。且论相貌, 李惟元冷峻清朗, 人中龙凤, 绝不输淳于祈的,于是一众名门闺秀的目光便都有意无意的瞟着李惟元所在的那个方向。

赵淑宁今儿也随同父母一块儿来给老太太贺寿来了。现下见着李惟元正是那日她在漱妆阁看到的那个青年,面上不由的便飞上了两片红晕。目光更不时的就望这边溜一眼,随后又快速的离开。

自那日赵淑宁回来说了那个青年,赵侍郎遣人去查探了一番之后,赵夫人也晓得那个人就是李惟元, 但可惜一直没见着李惟元真人,只听自家夫君说起过是个人中龙凤的人物,今儿好不容易的见着了,赵夫人当下就下死眼的盯着李惟元看了好一会,然后心中暗暗的想着,宁儿眼光确实不俗的。这样一个相貌气质皆出众的青年,难怪宁儿一见便不能忘了。

又转头见自家女儿低着头,红着脸,羞羞怯怯的模样,可偏生又忍不住,不时的就会偷眼快速的溜李惟元一眼,赵夫人见了,掌不住的就笑了。

随后她想了想,索性便是携了赵淑宁的手,一径走到了老太太这里来,未语先笑,随后恭维着:“老太太,您可是个福气极大的人呢。这样娇柔的孙女儿,这样相貌隽秀的孙女婿,还有这样才学高气质出众的孙儿,谁不艳羡您呢?”

谁不喜欢听人说恭维话呢?老太太自然也是喜欢的。当下她面上堆满了笑,同赵夫人寒暄着,又忙叫丫鬟快掇了两把椅子来请赵夫人和赵姑娘坐。赵夫人也没有推辞,拉着红晕满面的赵淑宁坐了。自然老太太也好好的瞧了赵淑宁几眼,赞叹着她生的秀丽娴雅之类的。

李令婉这时则是坐在老太太旁边,只管眼观鼻,鼻观心,再不抬头。淳于祈原还想着能和李令婉说上两句话,但看着她现如今泥胎木塑的模样,竟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心中未免就有些失望。

目光瞥了一眼旁侧的李惟元,淳于祈心中也深知,只怕李令婉心中是畏惧着李惟元的。也不晓得李惟元回来的这几日有没有因着她和自己已经定亲的事为难过李令婉…

想到这里,淳于祈就微拧了一双长眉。

真是恨不能现下就将李令婉娶回去,让她往后再不见李惟元的好。

世安堂这里看戏的多是女眷,虽则淳于祈和李惟元也都做到了目不斜视,但毕竟也不好多待。当下李惟元率先开口向老太太请辞,淳于祈随后只得也开口请辞。老太太也晓得让他们两个一直在这里于规矩不合,便应下了。又嘱咐李惟元要好好的招待淳于祈,李惟元垂首敛眉的应承下来了。

只是他刚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就听得赵夫人在笑道:“李大人,前两日工部尚书钱大人来敝宅做客,席间同我家老爷说起,前些日子你那道有关疏浚太湖下游水道的奏疏可是得皇上当殿夸赞,又说这些日子你随同他去往江苏等地疏通下游河道,表现极是不俗,是个极有才干的人。他可是对你极力夸赞的,说你精敏强干,乃是个四应之才,回来之后他便直接去找皇上要人了,将你从翰林院给调任到了工部来。李大人,有钱大人这般看重你,往后你前程似锦啊。”

李惟元对她行礼,语声淡淡:“钱大人谬赞,在下惶恐。”

赵夫人就又笑着看了赵淑宁一眼,随后又看向李惟元笑道:“这是小女。打从前些日子她在漱妆阁见过李大人一面,回去便同我和老爷说李大人是个人才,他日必然显贵的。现下看来我这女儿眼光倒是看得极准的,李大人现下可不就开始要显贵了么?”

又笑着轻推了赵淑宁一下:“你同李大人也算得上是相识过的了,现下李大人在这里,你也不去同他打声招呼,说句话儿?”

赵淑宁被她这一推,又这样一说,面上简直红的就要滴出血来一般。可众人的目光都又望着,没奈何,她只能起身站了起来,垂着头,对着李惟元矮身屈膝行了个礼,轻声的说了一句:“见过李公子。”

李惟元拱手回礼,神情淡然,语声更淡:“见过赵姑娘。”

赵夫人的这意思可真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但赵夫人显然也是故意这样做的。方才自打淳于祈和李惟元一进来,各位夫人和闺秀的目光都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呢。淳于祈是已经同李令婉定下了亲事了,但李惟元可还没有毕过姻事的。他又这样的年少得志,身居工部郎中,又相貌生的俊美,可算得上是个极出众的人才了。想必许多夫人心中都悄悄的打起了想让他做自家女婿的主意吧?为免旁人会捷足先登,所以赵夫人索性便先在老太太面前露了这个口风出来。

大家都是聪明人,若非赵夫人对李惟元无意,又怎么忽然的携了女儿凑到老太太这里来恭维,又和李惟元攀谈,末了还说自家女儿和李惟元是见过的,要自家女儿去和李惟元说话?

在座的家中有适嫁之龄女儿的夫人心中尽皆惋惜,想着李惟元这样好的一个人物,偏生叫那赵夫人给抢先了呢。但赵家家世也显赫的,在座的也有许多人比不上,还能怎么争?

至于老太太先是惊讶,过后反应过来简直是笑的面上的皱纹褶子一道道的都出来了。

孙女儿嫁了永欢侯世子,若孙子再娶了这个赵淑宁,李家想不兴盛都难。因着这,她同赵夫人说话的时候都是满面笑意的。又说赵淑宁生的好一副相貌,一见就招人疼的,自己又是第一次见她,就叫了双红过来,说是自己有一对累丝金凤簪子,快去寻了来给赵姑娘。

双红答应着去了,片刻之后手中就捧了一只锦匣子过来。打开了看时,就见里面放着一对累丝金凤簪子。

这簪子却也做的精巧。三根细细薄薄的凤尾蜿蜒而上,凤头两侧的眼珠子都是用红宝石做的,至凤嘴那里又衔了一串流苏下来,日光下看来,当真是璀璨耀人。

老太太让双红将这锦匣子递给了赵淑宁,慈祥和蔼的同她说着:“好孩子,这对累丝金凤簪子是我前些日子刚得的,还没上过头,现如今就给了你吧。”

老太太的这意思也就很明显了。毕竟先前怎么没见她要给赵淑宁这对累丝金凤簪子,可一听赵夫人说了那番话出来,立时就巴巴儿的让丫鬟寻了这对累丝金凤簪子出来给赵淑宁?

当下赵淑宁红着一张脸,没有接,反倒是先回头看了赵夫人一眼。

赵夫人就笑道:“傻孩子,老太太赏你的簪子,还不快接了?往后戴了来给老太太看,也让老太太看着心中欢喜。”

赵淑宁这才对着老太太矮身屈膝行了个礼,随后伸双手接过了双红手里的锦盒子来。一颗心更是如同小鹿乱撞一般,越发没个静下来的时候了。

淳于祈在旁边冷眼看着这一切,面上笑意浅淡,未入眼底。

若李惟元做了李家的乘龙快婿,往后想要动他就有些难度了。

至于当事人李惟元则是始终面色淡淡,仿似他压根就没有听出来这事与自己有关一般。他唯一关心的只是李令婉对这事的态度…

而很显然,李令婉对这件事的态度表现的怒不可遏。

李惟元什么时候同赵淑宁见过?她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而且听老太太和赵夫人的这意思,是想要撮合李惟元和赵淑宁?

若到时他们真的定下了这门亲事,而自己也已经和淳于祈定下了亲事,那她和李惟元是否真的是有缘无分了?还是说到时李惟元会和赵淑宁成亲,自己只是他金屋藏娇的一个存在?

不,不,若果真那样,她是绝不会再和李惟元在一起的。

李令婉心中时而悲愤,时而又觉得悲痛,到最后眼眶都有些发热了。为防旁人瞧出她的异常来,她忙死死的忍住了,又忙低下了头去,双手无意识的弄着自己腰间戴着的那只香囊。

李惟元对她是极了解的,一见她这样,便晓得她必然是多想了。只是现在人多,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没法子拉了她过来同她解释这事,只能等待会儿席散了,送走了宾客再来同她解释了。

所以他望了垂着头生闷气的李令婉一眼之后,就开口同赵夫人客气作辞,转身出了世安堂。淳于祈随后也同赵夫人客气作辞,亦转身出了世安堂。

李令婉这时抬头看了看李惟元的背影,不晓得为什么,眼眶忽然就更加的发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