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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为何事?看看猪头一样的延平郡王就知道了,这货还横在地板上哼唧呢。

皇帝暴喝一声:“还不是因为这个畜牲!”一手指向萧令德,骂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郑靖业无奈地看着皇帝,皇帝尴尬地咳嗽一声:“怀恩,你来说。”

怀恩在路上都已经把皇帝爷儿仨都卖给郑靖业一次了,这会儿又装模作样地复述了一回。

原来,到了熙山,大家都放松了,太子鉴于最近精神实在绷得太紧,在太子妃的建议下,也去郊游,全家出动。太子、太子妃、四儿六女、一个良娣、四个孺人,都齐全了。太子妃的娘家妹妹也应邀参加。

一群人正高兴着呢,萧令德来了。过程一点也不曲折复杂,就是这货硬要挤进来喝两杯,然后醉了,然后酒后无德,还惊着了女眷。

皇太子的家宴像被野猪给拱了一样。本是来散心的,心没散成,反添一回堵。

这个…真不怪皇太子抽他!

太子果然抽了延平郡王一顿,他的武力值还是比较可观的,萧令德只有挨打的份儿。太子已经有了危机感,他需要杀鸡儆猴,让弟弟们不敢妄动。他知道,如果这些家伙蜂拥而上,没他什么好。倒不如分而击之,先吓退一些胆小的。

这事儿是萧令德不在理,皇太子就是收拾了他,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不用担上什么欺负弟弟的名声。太子的主意打得很好,抽老十一顿,然后捆着他去面圣,皇帝也不能说他不好,还得为他撑腰。这也是向弟弟们示威。

皇帝当然生气了,自打生了萧令德这个儿子,小时候还可以说他“生得肥壮可爱”,超过五岁连这种话都说不出口了。读书不行、习武不行、做事不行,皇帝不想再看到他了,就想到了郑靖业,想让他想个法子,想个合适的地方,把萧令德给扔出去。眼不见心不烦,直白地讲就是发配出京。

“此陛下家事也。”郑靖业听完怀恩的现场删节版之后果断地这样说。

你儿子互殴,你当老子不拿主意也就罢了,宗正还没死呢,干我什么事儿?插手这事儿不是找抽么?我才不傻!

皇帝毕竟老了,不想再烦这些事情了,不耐烦地对郑靖业道:“此地无君臣,卿试作吾老友,为吾解此事。”你就当是给邻居家互殴的儿子劝架,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萧令德还在地下哼唧呢,郑靖业道:“延平郡王带伤,还是先包扎一下为妥。”萧令德猛点头,气得皇帝又踹了他两脚:“滚。”

郑靖业先把萧令德打发去上药。然后慢条斯理地给皇帝分析:“这本是您的家事,何至令臣来?只有捂住的,没有宣扬的。此事,到此为止,可好?”

皇帝瞪眼:“就这么算了?”

郑靖业摇摇头:“关乎天家声誉。”

“有那个畜牲在,还有何声誉可言?”皇帝曾经不止一次想,如果当初夭折的不是他的十一、十二、十三而是老十,他的日子也许会顺畅很多。

“那也不能自己宣扬,这样一闹,倒是为延平郡王扬名了,”郑靖业说得很坚定,“千载史笔,记下来好看么?”端的是一副为皇帝考虑的好模样儿。

皇帝咬牙,终归沉默。

郑靖业又说话了:“陛下令臣开解,臣便说一说太子。”

皇太子差点没被噎死,不敢置信地看着郑靖业那张诚恳的老脸,听这奸臣说:“太子殿下对郡王也火暴了一点儿,好歹是兄弟,多少留一丝面子。您是东宫之主,放宽些肚量。”

太子两眼冒火,好好的宴叫这个蠢兄弟给搅了,老婆孩子吓得三魂飞了七魄,还要怎么忍?合着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够有肚量不够宽容?

奸臣又说了:“臣说实话,京城都知道延平郡王行事放诞了些,太子与一个行为放诞的人计较,又算什么呢?一狂放之弟尚不能坦然制之,何况其他?”

皇帝也觉得皇太子这样未免太较真儿。谁都知道,萧令德就是皇帝的一个失败作品,封王也只封了个郡王。你跟个废品较劲,确实有失风度。

“太子若是与詹事府共饮,延平郡王所为,打就打了,是殿下重士。如今家宴,怎么能打成那样呢?捆起来,等郡王酒醒了,给您赔罪,岂不更好看?也显您爱护手足之意。”

如果萧令行不是太子,打就打了,不管他是皇帝也好、宗室也罢,随便打,冲撞了人家女眷还不挨打,天理何在?正因为他是太子,他必须宽容!他还得升级呢!善哉斯言!皇帝的怒气全消了,转成深思。

“臣今日之言,唯陛下与殿下察之,愿二位慎之。”

皇帝点头,太子气苦。“殿下权当是为了陛下,忍一时之气。”没有爹娘愿意看到儿女不和,这句话郑靖业没说出来,但是皇帝一定能够理解,至于太子能不能理解,那就不好说了。

一时萧令德上完药回来了,郑靖业又说萧令德:“千岁可醒了酒了?可知行止不妥了?”

萧令德情知躲不过,之前皇帝气极说要让他出京,此时听到郑靖业有“问罪”的意思,直接嚷开了:“打都打了,还要怎地?”

太子脸上十分难看,只觉得他皇帝爹投到他脸上的目光是那样的意味深长。看吧,冲动是魔鬼,本来好好的场面,这一打,人家不服气了。萧令德觉得自己已经付过账了,不肯重复缴费。

第四十章 皇帝真是太“单纯”了

事情的最后,还是郑靖业轻声细语地问:“殿下觉得,圣人要拿你怎样还是太子要拿你怎样?父子兄弟,殿下奈何如此猜度?”

萧令德大怒,一指太子:“我本有错,可他上来就打,打完还要告状,”不敢指皇帝,“阿爹便要逐我,可有这样的兄弟?”阿米豆腐,不敢说皇帝,只拿太子说事儿,萧令德也算没有蠢到家。

郑靖业肃然道:“殿下错了,陛下与太子并未想逐殿下出京,一时气话,殿下也要当真么?圣人平素对殿下何其宽容!”

萧令德巴不得有这样一句,抬起一颗大胖头,努力瞪大了绿豆眼去看他爹。皇帝一脸平静,看不出喜怒,萧令德搓着手,笑得极谄媚:“是儿错了,阿爹别跟儿一般见识,儿就是个浑人。”

郑靖业又劝和,萧令德给他爹、他哥哥打拱作揖。

皇帝没好气地道:“非太子与郑相相劝,必要你好看,酒醒了?还不出去!”

萧令德落荒而逃。

郑靖业适时告退。

两人一走,太子一直压抑着的神经开始膨胀,呼吸也沉重了起来,一头扎到皇帝膝下:“阿爹,儿本无心,郑相奈何那样说我!”

“他一句都没有说错!”皇帝冷着脸看着太子,“你儿女都已老大,怎地还是如此不持重?他说什么了?”

太子:“…”

皇帝不觉得太子跟宰相有什么不对付,或者说,他不觉得郑靖业在针对太子。两人平常都没有什么交集,能有什么矛盾在呢?而且,郑靖业在皇帝面前一直是很关心太子的,还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那种关心,太子儿子到了年纪要读书这种事情还是郑靖业提的醒呢。

皇帝真是太“单纯”了,哪个坏人会在脸上刻字,哪个奸臣会宣称自己在干坏事?

“你想太多了,为君者要有容人之量,”这话就说得很重了,“郑靖业会做事,你仔细想想,照他说的来,岂不是比你冲动打了十郎更好?”

太子咬牙败退。

不消说,这一幕又被怀恩卖给了郑靖业。

一连几天,郑靖业的心情都挺好。就像皇帝说的,“郑靖业会做事”,当他是县尉的时候有县尉的做法,当他是宰相的时候有宰相的做法。一事一事,分毫不差。确切地说,他能够看到事情的结点,从中找到最佳的解决方案,而不是一味蛮行,这也是皇帝看重他的地方。

宰相,就是要调和阴阳。

错估了形势的太子只好自食其果。

郑靖业对皇帝还算了解,只怕从今天开始,太子在皇帝心中不免要抹上淡淡的一笔“对弟弟不够包容”,日后再有什么事情,这一笔的颜色就会渐渐加重。不能爱护手中同胞的太子,嘿!

“嘎?”郑琰傻眼,她家老师把她的作业量直接翻番。

顾益纯除了布置作业,题外的话一句都没说。郑琰抬头傻看着他,他也淡然地看着这位唯一的女学生。郑琰跟这位老师对了好有一刻钟的眼儿,才发现她老师是说真的!

不行啊,我还有事儿要做呢。从应试教育里出来的人,最恨的就是这种写作业了,以前还好,现在居然要翻番,这不是要坑死人么?郑琰想着她还没“研制”成功的花露水,本能地想抗议。一触到顾益纯那双眼睛,心里又打了个突。

当场啥也没说,乖乖答应下来,回去跟她爹娘说:“师傅把我的功课翻了一番,从今往后,要完了这边儿的功课,嫂子那里我就顾不上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哩?

杜氏看看郑靖业,郑靖业没说话,郑琰额上背上都冒出汗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

郑靖业扶额。头疼,非常之头疼!他先前还担心闺女太聪明,小脑子都用到了阴私事情上,怕以后没地方容她,希望她“正常”一点,哪家八岁的丫头会出去置房收租的?他希望郑琰可以关心一下正常女孩子会关心的事情,做个饭啊、写个字啊什么的。

老天爷不知道是厚待他还是故意跟他过不去,她闺女关心起“正常”的事情来了,可还是显得那么地不正常!

造酒也就算了,有了成果,虽然郑靖业也挺高兴,倒也不全放在心上。反正他们家就是土鳖出身,本没啥底蕴的。有此一色是添彩,无此一色也不丢人。最后这丫头迷上了往酒里添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什么花露啊、药材啊,最后还往身上洒,然后被一堆蚊子追杀。要了亲命了!

“阿琰近来有些不大对,”顾益纯如是说,“心思不纯了。”

郑靖业觉得,他得从老婆那里至少取得一半的对女儿的教育权,不然这丫头准得闯祸。

看着爹妈都不说话,郑琰也光棍了起来:“亲爹哎,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您告诉我,我也好知道,您不说,我怎么知道?猛然来了这么一下子,就我一个是这样,肯定有什么事儿吧?对吧对吧。除了大正宫里那一个,可没这么对儿女的啊,教都来不及了,还打哑迷。”

听听听听,听听这张嘴,郑靖业牙痒得厉害:“什么都敢说!你是得立一立规矩了!你这些天都做什么了?功课呢?”

“都写了呀!”

哟,还挺理直气壮啊!郑靖业伸手捞过女儿:“是写了,写得漫不经心!你的心都用到哪里去了?”揪耳朵。

郑琰心虚地看了看郑靖业:“疼疼疼,那个,女红厨艺不是也要学?”

郑靖业冷笑,这丫头这点儿水平在他这里根本不够看:“我是要你当绣娘啊还是当厨娘啊?你守着这些不放是要做什么?会就行了!笨蛋!你就是一心扑在上头也及不上靠这个糊口的人。不要不务正业!”

最后四个字戳到了郑琰的痛处,抢回耳朵:“我做的什么不是正业了?”我的正业应该是帮忙家里别叫人给一勺烩了吧?可我现在能做什么?八岁的小丫头能做什么呢?郑琰腹诽。不就是只能种个田闲呆着么?

“你还是想一想真正该做什么的好!”郑靖业冷笑,“这些不过是衣服上的纹绣罢了,有它没它,衣服都能保暖。别糟蹋了天份!你的网就是这样结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什么时候都能学,只有心性学不来!不从现在开始磨性子,指望着一到年纪就能遇事冷静自持了?小时候跳脱是可爱,你再大一些,怎么可又没个谱?你长大了想做什么?这些有益么?”

这丫头还真是有些“早慧”的,真是早慧也就罢了,她还会打乱拳。必得让她本心持正了才好。

杜氏此时才说:“你阿爹炖肉香么?你看他天天扑在这个上了?”

郑琰静默,半晌方道:“是我错了。”

即使还没有找到暴发的节点,积累能量也不是这么个积累法的!一直这么做下去,她也就只能成长为普通妇人。

郑琰明白了郑靖业的意思,眼下捣鼓这些是可以吸引眼球,为自己赢得一些名媛的名声,之后呢?

酿个酒、造个花露水,哪怕把透明玻璃烧出来了、把玻璃镜子做出来了,那也只是细枝末节!除非弄出工业革命搞个民主立宪,不然都是于事无补。她现在不能开种田模式!即使某些支线任务有点儿像。

一心扑在这些个上头,好比金三胖突然想当个科学家或者是艺术家什么的然后去啃课本,真真是前途未卜。

买房不合常识、做菜没有水平、捣鼓小玩艺儿被指不知道重点。三棍子打下来,郑琰彻底脚踏实地了。

自从被谈话之后,郑琰就乖了很多,花露水也扔到一边去了,一直怕危险没做的手工皂的配方也扔到了箱底。专心跟顾益纯上课,认真读史练写,翻了番的功课也咬牙坚持了下来。

还缠着郑靖业要舆地图。

郑靖业很头疼:“要那个做什么?”这死丫头又为地图是这么容易得的么?那是国家机密、机密,懂不懂?

郑琰讨好地给他捶肩膀,郑靖业肩膀一晃,郑琰的小拳头就从他身上滑了下来,讨了个没趣儿。上前抱着郑靖业的肩膀来回摇:“伯伯教我背谱系各有郡望,我就想,都标到一张图上,看着也方便,还生动好记。”

“不许偷懒!该下的功夫还是要下的。”话是这么说,转脸他老人家就拿了一张图出来。

郑琰打开一看,乖乖不得了,她爹已经做出来这样一张图了。

这是废话,郑靖业是首相,啥事他不知道啊?什么有关国计民生、朝廷势力分布、官员升迁、将领换防的事情他不关注?

郑靖业把图在女儿面前打开一晃,又卷巴卷巴地收了起来:“你要是自己脑子里想不出这样的图来,也就不用看了,还是老实背吧。”

郑琰讨价还价:“好歹给我张光板儿的舆图看一看呐。”又没多金贵,画得还超不准,都不如小学课本哩!

她也不想一想,现在的地图测绘水平,跟她穿越前的有得比么?

顾益纯的课程里又加了舆地一项,郑靖业依旧要求女儿磨性子。郑琰也乖乖跟着学习,最近新增了一项绘画。郑琰又前的铅笔素描画得很不错,此时也不显摆了,认真学习写意、工笔两种技法,最后选择了写意画作为主要的学习方向。

顾益纯摇着扇子道:“阿琰还是不错的,肯听话,觉得对了就会听。不过是年纪小,多教教就好。”

郑琰很会哄人,这一点颇似郑靖业。她刚学了画,便画了一柄扇子孝敬给顾益纯。画的是水墨,素白绢扇绘游鱼,旁书三字“自在天”,道是极配她老师的名士范儿。

第四十一章 手足之间要友爱

郑靖业没好气地道:“真不知道要教到什么时候!”这熊孩子,东宫太子、朝廷重臣都比她好对付!

宰相就是宰相,郑靖业还真说对了,以后的事情证明,郑琰实在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这个不太好对付的人,此时正在翠微宫里。

苗妃的情绪终于稳定了,又邀杜氏带着郑琰去“坐坐”。她的肚子已经凸了出来,此时正脚开八字地捧腹坐在坐榻上,两条腿垂了下来。苗妃的母亲也在一旁,咳咳,她的年纪还没有皇帝这个女婿大呢,看着与杜氏倒是一般年纪。

皇帝宠苗妃,给苗妃的母亲傅氏封了个郡君,本来还想封个国夫人的,由于被大臣反对,皇帝也就没有特别坚持。傅氏姓傅,却与名门世家傅氏没有十八代亲以内的关系,不过是同姓而已。傅氏长得不错,也裹了一身的绸缎,带着满头珠翠,陪着女儿。

苗妃跟杜氏说话的时候,喜欢把郑琰给捎上,主要还是因为她跟杜氏年纪差得太大,共同语言并不太多,有个小姑娘在这儿也是个缓冲,而小姑娘本身就是一个不错的话题。

“七娘又长高了,还变漂亮了。”

郑琰抿嘴一笑:“我以后再更漂亮一点儿。”

苗妃笑得前仰后合:“好啊,我等着看。”

杜氏瞥了女儿一眼:“贵妃面前还是这样。”

“就是这样才好呢,”苗妃并不介意,“这般娇憨,实在难得。这些天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得劲儿,后来一想,是有些日子不见七娘,这才不得开怀。这都忙什么呢?我不请你来,你就忘了我了?”

话是对着郑琰说的,杜氏也不能当没听见,乃道:“家里乱哄哄的,又想给五郎说亲,不好来打扰。”

苗妃也就是随口一问。

在这宫里,皇后、皇太后,只要跟皇帝关系不差到一定程度,自是可以时时召女眷入宫说话的——记录在档就行。妃子们就没这等好运了,即使是混到了贵妃、淑妃这个份儿上的,想叫人过来,行,打报告!

现在宫里一没皇后二没太后,虽然由妃子们掌管宫务,这人也不是能够随便叫的,要跟皇帝说一声。

宫妃尚且如此,外命妇想进宫可不是一般的困难。一般也就是九嫔、四妃一级的家中母亲有诰命的,打个申请还说得过去,出嫁的公主想回来看爹妈也行。没有亲戚关系的,理由都不好找。

让杜氏没事儿凑过去看苗妃,可能性几乎为零。

两人顺口说了几句安胎问题,傅氏还帮忙感谢:“夫人的提点帮了大忙了。”

“应该的。”

苗妃道:“您是有儿女福的,您说的,我可信呢。”又羡慕杜氏夫妻和睦,杜氏也识趣地说两句皇帝对苗妃很好。

苗妃有心问两句郑相现状,杜氏答曰:“还是原来那个样子。”

郑琰一撇嘴:“上回休沐叫圣人叫过来说话,回来之后就哀声叹气的。把大家好一通训,说什么…手足之间要友爱。我们哪里不友爱了?”胡说八道,郑靖业回来不知道有多开心!

“你又胡说!”杜氏嗔了郑琰一句,又对苗妃解释,“她小孩子家胡说的。”

苗妃知道,上回休沐那一天太子抽了延平郡王,为此皇帝还生气来的,当时苗妃很是当了一回解语花。如今旧事重提,苗妃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堂堂郡王,亲爹活着都要挨打。自家孩子可怎么办?太子还不得生吃了我儿子!

苗妃虽然“单纯”、任性了一点,毕竟是在宫里混得不错的,一怔之下,努力把青白的脸色扳回正道上来。她这一回邀杜氏母女来,一是联络感情,二也是要卖个好。

傅氏小心地拉着郑琰的小嫩手,没口子地夸赞:“县君生得真是好,这小手可真嫩。”郑琰一点儿也没客气地照单全收:“谢谢您夸奖。”杜氏道:“她就不能夸,一夸,她自己先乐上了天。”

苗妃掩口道:“那也得有让人可夸的地方才好夸,再怎么着,咱们也不能违心呐,”又对傅氏道,“相府的孩子,都是极好的。圣人还说,跟前那一班的孩子里,郑家小大郎是最出挑的呢。他们家男孩儿女孩儿都不错。”

郑德兴小朋友正在给苗妃的皇帝老公当花瓶。

杜氏矜持地笑了笑:“是圣人抬举他呢。”

苗妃可不乐意听到这个:“这是哪里话?天下这么多人,怎不见圣人见着谁就抬举一下呢?圣人可是真的说了,你们家的家教是很不坏的,”顿一顿,神秘地问,“教出这么好的孩子来,夫人就没想过让儿子尚主?”

杜氏几乎要蹶过去了:“贵妃哪里听来的这个话?我们怎么敢想呢?”郑琰也吓了一跳,这个节骨眼儿上,公主岂是好娶的?娶个公主不算什么,这个年头的驸马不像某些朝代那样惨,公主老婆死了之后自己连个家都没有。但是!公主们是有哥哥弟弟的,万一娶了一个反王的妹妹,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

苗妃颇为自得地道:“自然是从圣人那里听来的。”

杜氏:“…”

郑琰:“…”

杜氏坐不住了:“这可如何使得?”坑爹啊!这年头公主可不好娶哇!公主代表着皇室,MD娶到家里全家人都得给她见礼。再说了,皇家的公主,绝大多数是很BH的,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这不是要家宅不宁么?杜氏宁愿儿子娶个一般人家的媳妇,只要讲理就行。

“哎~”苗妃透露了更多的细节,“瞧圣人那意思,这事儿已有了七、八分呢,就是不知道圣人要把哪位公主给你们家了。说来也巧了,端平公主、长阳公主今年十六、昌泰公主今年十五,都是差不离的年纪,夫人觉着哪一个好?”

皇帝到目前为止共有二十七个女儿,活了二十二个,其中排行第一、二、九、十四、十六的公主都是幼殇。端平公主行十二,长阳公主行十三,昌泰公主行十四,端平公主以上都已经嫁了。皇帝第十七女年方十一,从她往下都没到适婚年龄,郑家的郑琬今年已经十八了,就是郑瑞也已经十五了,都不相宜。

杜氏不肯留下一字把柄:“这世上哪有人能挑剔公主呢?且我家儿郎,未必就有这个福气尚主。”

苗妃不肯再兜圈子了,很直接地道:“难道夫人信不过我说的话?你又必须谦虚?宰相儿娶皇帝女,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长阳公主是婕妤所出,端平公主生母冯充容、昌泰公主生母才人已逝。我可把知道的都说与夫人了,夫人可不好为了面子耽误了儿子。”

杜氏一脸愁苦:“还真不是谦虚,这事儿我是做不了主的,怎么着也得跟相公说一说才是。要不是贵妃,我们还不知道圣人有这个打算呢。”

苗妃被小捧了一下,心情缓和了许多:“说来三位公主都不错,不过婕妤却是贤妃亲妹,比姐妹们倒要金贵些。夫人心里有个数儿,也可告诉我,旁的不说,但凡圣人问起我,我也好帮衬一二。”

杜氏再次谢过苗妃的情意。郑琰已经回答了傅氏诸如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一类的问题,眼睛骨碌碌一转,问苗妃:“上回在贵妃这里见过一个小孩子的,我忘了是谁了,这一回并不在。”

苗妃想了一会儿才道:“阿琰说的是二十三郎吧?原是叫他来玩的,我现在不方便,怕照顾不周,只好让他回自己的住处了。阿琰还想着二十三郎?”

杜氏皱眉,闺女想着皇子,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即使这两个现在都是小学生的年纪。郑琰摇摇头:“我还道贵妃想着他呢,从来在贵妃这里只见过这么一个人,才觉得奇怪的。这里是贵妃的地方,既然贵妃不要他了,就当我没问。”

苗妃接萧令仪来养,本就是当个备胎的,因为自己生不出来,才要养来防老的。现在怀孕的,全心扑在亲骨肉上,萧令仪便要退后一步。杜氏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苗妃卖了自家一个好,自己也要投桃报李不是?

当下缓声劝苗妃把萧令仪再给接回来:“贵妃什么时候方便了,还是接过来照看的好呢。孩子多了也热闹,更好养。”

郑琰瞪圆了眼睛,作惊讶状:“呃?”

杜氏嗔她道:“没你小孩子的事儿。”死丫头,成精了!回去让你爹收拾你!

郑琰皱一皱鼻子,吐一吐舌头。

傅氏看杜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不令两人被打扰,对郑琰道:“听说小娘子在学调香,贵妃这里香料极多,要不要去挑一些合用的?”

苗妃接口道:“正是,我现在也不敢点什么香,他们贡上来的又极多,阿琰去挑一些玩吧。”

清场。

杜氏慢慢对苗妃说:“贵妃没有身子的时候接了皇子来抚养,有了身子就让人家回去了,可不合适。不管怎么着,你都是贵妃,得有这个气度才好。再说了,那位皇子可比贵妃肚子的这个要长上好几岁,有个哥哥帮衬着,不比独个儿好?”

苗妃没有想到此节,她也不是故意这么功利的,实是刚怀孕的时候慌乱了,没有思考周全。听杜氏这么一说,忙道:“亏得夫人提醒我,不然几误了大事。”

两下人情扯平,杜氏带着女儿回家。

“他家闺女如何娶得?”饶是郑靖业也是脸上变色。考虑到他有一个极具破坏潜质的闺女,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可见皇家公主还真不是吃素的。而且,就算郑琰想的那样,有些公主还是连着皇子的,这里面更是不好掺和。

第四十二章 这货是个奸相啊!

皇家公主很多,光看当今皇帝就知道了,他活下来了二十二个女儿,年纪从三十岁到三岁不等,完全可以祸害两代人。皇帝他爹先帝战斗力比皇帝差一点,也有十几个女儿。这么些个公主,按照“物以稀为贵”的原则,性价比十分不如何。好处有限,还背靠风险。

杜氏也郁闷了:“皇家女儿可不好相与!倒不是怕事儿,真到了头上也应付得来。可这过日子,谁不想过得顺畅?”

郑靖业下了决心:“趁圣人还没开口,赶紧给五郎定下来。传话给贵妃,别让她说漏了嘴,只当我们还不知道这事儿——要尽快。”

“贵妃既说要等我的信儿,这两天就会再召我过去,我去了就说,回去了才知道,你已经给五郎相中了一门亲事,只是还没提亲,却也不好瞒着圣人。”

“唔,行,就文昌侯家吧。我明天就透个意思过去,成与不成,好歹缓上一缓。”MD!他们萧家的闺女很有几个给老公戴绿帽子的,事情放到别人身上郑靖业懒得管,但他绝不允许自家儿子窝囊了。

文昌侯,皇帝舅家。皇帝不是嫡出,先帝皇后李氏所出的哀太子两岁而夭,后宫宋淑仪的儿子最出挑,被立为太子,后来继位,就是现在的皇帝萧正道。皇帝即位,推恩所生,追封外祖父为文昌侯,老爷子一高兴,乐死了,皇帝他舅舅就袭了爵。

文昌侯家根基也不深,胜在是帝亲,比旁的外戚更稳当。说起家教来,用郑靖业的话说就是:“不会比公主们还糟糕。就是算更糟糕也无妨,没了皇室的名头,修理起来也方便。”

夫妻二人商议已毕,决定按照计划把这事儿给掐死!

苗妃大为遗憾,说杜氏:“你们也真是,都没定下来又有什么?早知道我就不跟你们说了!”

杜氏道:“贵妃道昨天我为什么没有应下来?五郎是后来养的孩子,小时候没吃过苦头,性子比他的哥哥们要骄纵,公主岂是能随便应付的?到时候小两口儿吵起来,我们说谁是?”

苗妃本意就是卖个好,她跟后宫不大合得来,跟后宫的孩子们更合不来,听说郑家不想要公主,也没大抗议。只说:“亏得夫人提醒,不然二十三郎日子就要难过了。”

她一句话下去,萧令仪当天就被送了过来。小孩子一开始就是个默默蹲墙角的存在,过得不好也不坏。一被苗妃抱过去养,颇过了几天好日子,苗妃一怀孕,顾不上他,他回到掖庭原住地,不免听了几句闲话,受了一点小气。

苗妃又把他给接了过来,萧令仪心中惴惴,苗妃把他叫了出来,向杜氏诉苦:“你看看,不过我这里过了几天,回去就看人的白眼了…”

正说着,皇帝回来了,他还不知道内定的女婿家根本不乐意。翠微宫到底不如大正宫大,纵有通报,皇帝也老远听到了苗妃的声音——苗妃就没打算瞒着人。

杜氏见皇帝来了,起身见礼。皇帝也很客气地道:“邢国夫人来了?二十三郎也在?”

苗妃嗔一句:“我这里难道不能有客?就是二十三郎,我可不忍心再让他走了。我有了身子怕照顾不好他,才让说交给他乳母照看。要不是邢国夫人提醒,二十三郎可就…”

皇帝儿子太多,有忽视的也很正常,这不代表他可以容忍有人欺负他儿子:“怎么了?有人慢待二十三郎不成?”

苗妃可抓住机会了一通诉苦:“不过在我这里呆了几天,回去就受气,再这么下去,还有谁敢跟我说话了呢?错眼不见就有人说难听的,”说着还哭了起来,“眼下尚且如此,有一日我不在了,可怎么办呢?”又哭自己没出世的孩子,怕被欺负了。

杜氏想撕了这货的嘴!你会不会说话啊?我提醒你啥了?我可没说皇子被欺负好吧?你丫转手就把我给卖了,混蛋!果断地插话:“有圣人在,哪用贵妃操心?”又向皇帝解释,“孕妇都这样,总是乱想,还说风就是雨。臣妇上回在贵妃这里见过皇子,昨天偶然一说,贵妃就热心肠去接了人来。宫掖之中,怎么会有人敢亏待了皇子呢?倒是贵妃,怀了孩子母性大发,真是容不得孩子一点儿委屈呢。”以后少给苗妃支招比较好。

杜氏这里解决得还算圆满,郑靖业那里却一点也不顺利。

文昌侯宋远,皇帝他亲舅。此君比他外甥年纪还小两岁,乃是其父的老来子,还不幸是唯一的儿子,宋太后疼幼弟,疼到了心肝儿里去。皇帝也得给他老娘的面子,赐爵、赏钱、发田庄…

宋远就躺在锦绣堆里打滚儿,万事不操心的一个人。看在宋太后面子上,皇帝作主,让他娶了皇帝他叔公的幼女永安郡主。宋远只有一桩好处,并不以势凌人,也不触犯法律,为人还特实在,屁事都不沾手。

就这么一个人,当郑靖业说,要给儿子娶他闺女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表示反对:“您不嫌弃丫头是庶出,我也感念。只是您来得不巧,我刚给那丫头说亲。”他用同样的理由拒了郑靖业。

这货是个奸相啊!宋远别的不知道,就知道一条:远离是非。郑靖业明显就是个身处是非中的人,跟他结亲家,宋远的脑袋还没被驴踢!他是皇帝他舅,老老实实的子孙一直富贵,没必要搀和朝政。

郑靖业原想着一说就成的,没想到这样晦气,唯有苦笑。退而求其次,如果真要尚主,争取求端平公主做儿媳妇才好。

“差点儿被害死了!”杜氏回来就恨恨地道。

看完苗妃回来,郑琰一头扎进书堆里不肯出来。挑拨离间这种事情,做多了就显眼了。“无意间”说的话才最真实,不是么?回回去都是“提醒”,那就是把人当傻子了。她也慢慢长大了,不可能总是“童言无忌”,得修炼一些“了无痕迹”的手法才好。

这一次她就没随杜氏去翠微宫,杜氏一回家,她就听到杜氏来了这么一句,还傻乎乎地问:“阿娘,怎么了?”

杜氏很是愤怒:“以后在昭仁殿少说话!”真是怒从心中起,连带着全家都遭了殃,杜氏可不是无知妇人,相反,她是个挺有眼光的女人,还要加上性格泼辣这一条。简言之,这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主儿。这一回明明是好心帮忙,转眼就让人歪曲了本意,要不是当时她在场又补救得快,皇帝还不定以为什么了呢。

苗妃这种人实在帮不得啊!倒不是说她有什么坏心,她只是心眼儿不够使而已,她的心眼儿都用到跟皇帝腻歪上头去了。可就是这种“不是故意的”,比存心的还让人嗝应。你不知道她啥时会出纰漏。要一个高智商的队友,很重要。

亏得郑家跟苗妃也就是一种面子上的事儿,再深入一点,是会被她无意间就坑掉的。

郑琰想,她自己真是个先知,什么事儿都能想到前头。也缩了缩脑袋,我就不该在苗妃面前提萧令仪!干我什么事儿啊?

郑靖业正一肚子晦气呢,能让他这样不开心的人、事已经很少了,老师都让他干掉了,却栽在了宋远手里。听了杜氏的话,他带着一丝迁怒地道:“不论何时何地,都要心中有数,不要办蠢事!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都要掂量清楚。不知道的时候宁愿不说!学会说话前,给我先学会怎么闭嘴!”

郑琰好想哭,她好像又办蠢事了。穿越者把土著当NPC真是已经当成习惯了,饶是她小心再小心,还是…忽略了。不,或者说,人总会有意无意地忽略别人的感受,把别人当成NPC,比如苗妃。

郑琰发现,自从她开始交际活动之后,是在大错小错一起犯的惨痛过程中吸取教训的。如果不是有一对好爹娘,就她犯的这些错儿,够她长大以后嫁不出去的。摔!要不要这么苦逼?

郑靖业拎过女儿来好一通教训:“刚好了两天,又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