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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是反对意见比较重的一个:“我知道阿琰是有主意了一点儿,池家小郎君也是个好孩子。只是…他父母亲族都不在了,”就差说这货命硬了,“且不说阿琰还小,就是那位小郎君,年纪也不大呢。他府上的两位尊亲可不是好相处的人。”

一打听就知道,池家外婆和舅妈,也是麻烦的存在,这事儿连池脩之的保证都不能听。杜氏很明白,那一边尤其是池外婆,是骨肉血亲,仅存于世的唯一血亲,对婚事没发言权,也不住在一起,可如果她满心不乐意——这是很可能的——杜氏也不会让女儿去受那个罪的。

关于这个,顾益纯也无法保证,保证了也没用,这一点庆林长公主就很能理解杜氏的想法。郑家儿子娶世家女也没什么,媳妇过了门就算是自家人了,怎么都好调教,女儿是到别人家里去的。池家虽衰落,就怕那俩破亲戚还带着世家习气挑剔人。晚辈对上长辈,郑琰在辈份儿上吃亏。

顾益纯忍不住吐槽道:“她有主意可不是一点儿。咱们还能再找到一个能叫阿琰看得上的人么?”

就算不知道郑琰跟郑靖业谈过什么,昭仁殿里的事儿还是瞒不住人的。要不然他们开个P的会啊?不就是怕越长越凶残,长大了没人敢娶么?君不见池脩之已经从观察中的候选人之一变成了开会讨论的对象了么?正好有个冤大头肯娶,看看合适就默许了吧。

郑靖业一直没说话,他也在权衡利弊。这么点儿就敢筹划着收拾太子,前不久还亲自出了手,再长大一点儿,搞不好比萧家女儿还难嫁掉!哪样的一家子到她闺女手里在,收拾起来都不会太难。难的是…她闺女愿意嫁么?想到自家冰雪聪明的女儿要是给个呆呆木木的丈夫生儿育女,郑靖业自己都一身恶寒。

当了爹的也忧郁了。

庆林长公主缓和气氛地提议:“我倒还有几个侄儿,哪家都有年纪合适的,你们看——”

杜氏先摇头了:“她性子强,我怕生事。”郑靖业附议,如果皇帝再年轻个二十岁,他倒是乐见其成。现在说不定郑琰还没到出嫁的年纪,新帝就登基了,到时兄弟之间阋个墙什么的,真要让她女儿帮忙造反不成?

顾益纯终于开口了:“还有别的人选么?”

世间权贵家的少年也不少,大家也都见过一些,拎出来往郑琰跟前一比划,都觉不合适。不说必须男强女弱,好歹这男的不能比女的弱太多吧?都败在了郑琰的彪悍表现之下。

庆林长公主道:“钦天监那里我熟,听说京中还来了个异人,卦相奇准的。请他卜一卦,不说是谁与谁,只要合一合,看是不是相宜。”

池脩之看似被全票通过了。

庆林长公主终于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阿琰是怎么想的?”

现场一片静默。

这四个老家伙决定放开了手让池脩之去接触,但是,他们绝不会动用权威给郑琰先订了婚。这丫头的战斗值破表,她没那个意思之前,长辈们也不想随便施压。郑琰七岁时定的目标:让大家重视自己的观点,已经完全达成了。就算觉得池脩之合适,他们也不能开这个口,只能让池脩之自求多福。

封建时代讨老婆,父母尊长都搞定了,还要去“追”老婆,苦逼成池脩之这样的,也算是人间少有了。

“哎呀哎呀,追不上、追不上!”郑琰拎着裙角在前面跑。

一个粉团子在后面追,一面追一面嚷嚷:“抓到了,抓到了。”嘴角还挂着两滴可疑的液体。

天气转冷,他们正在庆林长公主那宽敞的正房里玩追逐游戏。

庆林长公主含笑道:“阿宁就是喜欢阿琰。”

杜氏低声道:“看她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可能不担心郑琰呢?池脩之并不是所有条件都好的,只是郑靖业似有打算,而在顾益纯面前不能过分攻击他学生。

庆林长公主道:“既定了就别后悔。顾家难道好相与了?驸马拿得定主意就成。”

“那边那位阿婆,你没打听过么?比三春鲜花还娇弱,不好侍候。她只要时不时病上一病,阿琰就难做。”

庆林长公主笑道:“阿琰才多大?没个三五七年是不能婚嫁的,到时候人在不在都是两说了。不怕你恼,就没有一个什么都顺溜的人家等着你去嫁!过了门,看各人本事,大事上不糊涂就行。我已使人送了贴子去,那位异人已收了,过两日我们亲自登门,卦要是算准了。咱们亲自与脩之谈上一谈,你要是再看不上,咱们再说,如何?”有预谋搞死人家外婆的事情,更不能在顾益纯面前提了。

第九十二章 好不容易摸到的手

杜氏放下了心:“好。”

“咯咯咯~”顾宁这小子笑得一脸得意,盖因郑琰想知道那两位在嘀咕什么,故意帮地踏步,让他给抓到了裙角,“抓到了,抓到了。嘻嘻。”

郑琰从侍婢手中接过绢帕,给他擦了擦口水:“是是,抓到了,阿宁跑得真快。”

顾宁很是得意,一只小爪子还是抓着郑琰的裙子不松手,仰头扭脸:“阿娘,阿娘,我抓到阿姐了。”

郑琰提溜着他往主座上走,塞到庆林长公主的怀里:“他可真淘气,累坏我了。”

顾宁窝在庆林长公主怀里,眼睛还是看着郑琰:“阿姐好漂亮,长大嫁我作新妇。”

郑琰拎着绢帕,一抖一抖的,戏言:“什么时候你说话不流口水再说吧。”

顾宁涨红了小脸,一头扎进庆林长公主的怀里直蹭,死活不肯再抬出头来。

杜氏一脸的惨不忍睹,阿琰,你不该娇羞一下的么?怎么把阿宁弄得娇羞了呢?

庆林长公主抚着顾宁的小脊梁,也不安慰他,只说郑琰:“阿琰也是大姑娘了,不要总拿这个话当戏言。不是阿宁,换个年岁相当的孩子,当了真可怎么办?”

郑琰别扭地挪了挪身子,小声道:“我才不轻易许人呢。”

还有救!杜氏颇感欣慰。庆林长公主也欣慰了,正要说什么,忽听得外面远远地有钝响,杜氏问道:“这是什么声儿?”

“那边永安坊里正修宅子呢,成天不得安宁,也不能说什么。”

杜氏问道:“可是广平郡王的府邸?离你们可近了呢。”可不是,就在隔壁坊,步行二十分钟。

庆林长公主撇撇嘴:“管他呢!与咱们很不相干。那孩子小时候我见过,跟他娘一个模样儿,小老头儿似的,呆呆木木的,道学得很!”被个四岁的孩子指出座位太靠皇帝了,是庆林长公主心里一件尴尬事儿。

郑琰耳朵动了一动,心说:果然已经是个不相干的人了,太子嫡子被赶出宫了。

庆林长公主已经把注意力放到郑琰身上了:“过两日我与你阿娘去一个奇人那里,阿琰一起好不好?”

“呃?什么奇人呐?”

“据说演卦极准、相面也准的,”庆林长公主状态全开,尽力忽悠郑琰,“断人休咎祸福,从没误过的。他少年时,路过一户一家,家中丢了四锭黄金,扰攘不休,以为奴婢偷窃,要报官杀婢。这奴婢命不该绝,他动了恻隐之心,卜了一卦,断了黄金所在…”

郑琰一脸的不相信,怎么听怎么像神棍诱骗家庭妇女。

还是杜氏了解女儿:“这奇人住在城外,那里花木很好,腊梅已经开了,你随我去看看。”口气是不容质疑的。

母亲权威之下,郑琰还是极少反抗的:“成,当看景儿了。”

P!被人当景儿给看了!

“你也来看梅花?”郑琰披着暖裘,揣着个手炉子,下了车就看到池脩之居然也伴着顾益纯、郑靖业到了城郊一处小小别业。郑靖业很精明地把能拉得动的儿孙都拉了来,试一试有无能从这异人口中得好评的。

别业座落在一大片梅林之中,虽然这两天没落大雪,也是别有一番意境。

顾益纯看着就很喜欢:“远山近树,怡然而得其乐。”

一个半老不老的声音由远及近:“敝人一来,坏其清静矣。”

顾益纯道:“非因君子,乃因我等。”

客套间,郑琰在一旁打量着这位奇人。五十来岁的年纪,须发都有些花白了,相貌清癯,左眼已是模糊一片,右眼却亮得吓人。郑琰心中颇觉异样。

她在看人,奇人先生也在看她,眼神也很怪。怪到大家都发现了他的奇怪,顾益纯咳嗽一声:“这位就是伏先生,你们还不来见过?”

众人乖乖上前,口称“先生”。

伏先生也有些世外高人状,眼睛一扫,便道:“这梅花开得好,诸位欲往一观,但去无妨,只请勿轻易攀折。”

郑靖业点点头:“你们去罢。”

几个大人与那位伏先生登门入室,把晚辈们扔到屋外挨冻。郑德平抄着手、缩着肩,终于开了尊口:“姑姑,你那车借我进去眯一会儿。”

郑琰已经习惯了他的神来之笔:“天冷,别睡着了,小心着凉。”

这一回郑德平干脆只回了一个鼻音,就去寻车睡觉了。

“都别傻站着了,走一走,活动开了身上也暖和了。”郑琰率先举步。郑家的男孩子们撒欢儿跑开了。

池脩之空降一只手过来:“地上的树根叫落叶一盖难以看清,你扶着我点儿,他们跑得急摔着了不碍事,女孩子是摔不得的,”爱护师妹的好师兄顺手就握住了小师妹的手,“手炉也不用拿,叫她们捧着跟着就是了。走开了就不冷了。”

池脩之的手很暖和,两人的袖子搭着,两只白晰的手都掩在了袖口滚的毛边之下。池脩之走得并不快:“这些日子总不得见你,听说你在闭门读书?”

“咳,阿爹嫌我出去会玩得野了。”

池脩之微微一笑,弄得郑琰非常不好意思:“笑吧笑吧,不就是闯祸了么?”

“阿琰不会闯祸的。”

“…”抽手,没抽回来。

池脩之攥紧了好不容易摸到的手:“这样就挺好。”他已经有一个白兔外婆,实是觉得郑琰这样就极好极好。

屋里的大人们却在惊讶:“您说——”

伏先生也是一脸的不解:“小娘子与小郎君倒是良配,二人俱不是短寿之人。只是小娘子的富贵却不是因小郎君而来,日后富贵尚在小郎君之上。相公夫人之后福,亦由小娘子来。能把两位请过来我再看一看面相么?”

心里却想,这小娘子的面相是贵不可言,小郎君也是富贵之相,天作之合而夫不及妻贵。这可就怪了!

池脩之与郑琰被火速召回。杜氏拉着女儿到伏先生面前,伏先生瞪大了右眼,左右看看,活似个不良大叔。一边看,还一边摇头:“怎么做到的呢?”

杜氏最着急:“先生,究竟如何?难道有什么不妥?”

伏先生捋须道:“夫人莫急,并无不妥。”思忖着要怎么说了。

郑琰忽然道:“若无破门之祸,先生还是…守口如瓶吧。”她看着这位神人的那只独眼,心中一动,初见面时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忽地想起“泄漏天机”四个字来。

伏先生道:“小娘子总有一念之仁,福当从中来。”

郑琰愕然,话说,在场的人里,也就她爹心肝能比她黑。废太子能有什么好下场?搞掉太子,分明是弄死人家一家子,她还有一念之仁?自己都不敢这样骗自己好吧?

伏先生又作起了高人状。

伏先生说了一通云山雾罩的话,虽说是证明了池脩之命不是不好,却也留下了重重迷雾。庆林长公主想得开:“阿琰现在的品级可比池小子高多了。”说着就笑了,妻比夫贵,在她娘家太正常了。

又问杜氏:“阿琰一生富贵,你可放心了罢?”

杜氏道:“也只好由着她了。”

郑靖业本人是不怎么迷信的,事关女儿,方多此一举。他之所以自己过来,也是为了亲自摸摸伏先生的底。伏先生也是会作广告,轻易不见人、不开口,他无法派人试探。不过来之前,也是快马驿道,查了伏先生不少事例,觉得有几分可信才让他胡说的。

此时一身轻松地道:“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又正色对顾益纯道,“丑话说在前里,绝不容池脩之有违礼之举!他要是没本事让阿琰看上,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他把他家里的客人弄清爽了,待阿琰及笄,我必有说法的。”

郑琰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默认转让了,知情人有志一同地表示了缄默。反正吧,他们从来没有正面出现过,如果郑琰想发火,还有池脩之当炮灰呢。

其余三人纷纷附议,还开起玩笑来。顾益纯最无良:“阿琰不开窍,脩之该着急了。”

郑靖业勾起唇角。

做人不能太铁齿,就在顾益纯说池脩之该着急了,大家等着看戏之后没多久,第二年大正月里,庆林长公主就急急忙忙地对杜氏道:“坏了,坏了,大郎看着阿琰,眼睛都直了!”

大郎这个词并不专指某一个人,一个家里只要有男人,就有大郎。

杜氏在听到庆林长公主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之后,第一反应是问:“大郎?哪个大郎?”

庆林长公主一愣:“嗨!还有哪个能让我这样急着来寻你?不就是我那个好侄孙!”

杜氏也是一愣,这说了等于没有说,庆林长公主侄子有好几个,还谁都不服谁,各家各自排行,顾益纯那头也有侄孙:“你家叫大郎的侄孙没十个也有八个,究竟是哪一个啊?”心里呢不无得意,她家女儿也不是没人要的——当然前提是她家小娘子装乖宝宝。

庆林长公主作惨不忍睹状:“不就是新从宫里出来的广平郡王么?”

“啊?”杜氏也呆了,“怎么会是他?”

“可不就是他!今天阿琰到我那里玩,正说笑着呢,他使人送了张贴子过来,说是来拜会。阿琰就要辞出来,结果两人就这么碰上了。大郎这个小东西…”

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小少女的青春期悄悄的到来。

过年前后,正是裁新衣、换新衣的时节,不试不知道,郑琰去年的许多衣服都已经不能穿了。她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也是年年换新衣,然而今年长的幅度比往年都要大。杜氏看着她量体裁衣,满眼欣慰与困扰:“又长大啦!”

第九十三章 终于会娇羞了

郑琰却在不自在地别扭着。

长大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事情,也许是某一天突然发现原来的衣服穿着别扭了,也许是…突然觉得胸口有点胀了。作为一个经历过一次青春期的人来说,这些征兆很明显,也不会给脆弱的小心灵造成不好的负担。只是略有尴尬地悄声对杜氏道:“阿娘,那个,上衣…呃…做得宽些…”

“?”“!”杜氏是真的高兴了,她闺女终于有了一点儿正常女孩子的样子了,终于会娇羞了。

杜氏也不打趣她了,一脸笑容地应了下来。赵氏、郭氏都在一边,见这母女俩的互动,都是心知肚明。赵氏有意岔开话题道:“大娘、二娘使人送来不少东西,还单给七娘带了好些好玩艺儿呢,都说七娘有心,有东西总想着她们一份儿。来年秋天,大郎、二郎还要往京里来。”

郑琰也很开心:“明年他们是要赴京来的,正好赶上六哥娶亲。”两个哥哥是郡守,轮到回京述职,郑家有意把郑瑞的婚礼也放到了考核期内,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郭氏合掌道:“这回是真正的一家团聚。”

说得杜氏高兴,又让取宫中新赐下来的缎料:“一人再添一身衣裳。我记得新任的司州刺史…”

郑琰接口道:“殷衡。”

“对殷衡——哎,那是朝廷大臣,你不好直呼其名——还送了几车毛皮,添件斗篷。”

说笑了一会儿,杜氏就对郑琰道:“知道你年前年后的爱捣鼓些东西,今年家里也泡了药酒,几处的年礼就不用你操心了,你那一份子,家里给你备下了。你要是私下有什么人情往来,走动走动也无妨的。却要小心——如今街上热闹,出门多带些人,不要被冲撞了。”

郑琰答应一声:“知道了。”郑家的药酒在京中极受推崇,药物泡酒谁都知道,但是上好的白酒酿造的方法却被郑家给把持着。杜氏自拿了方子,还与儿媳妇用心研究,摸出了许多郑琰这个粗制滥造者没有找到的窍门,郑琰反要向母亲学习改进某些细节。

情节如此神展开,郑琰更不敢自负,也赞叹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索性做起了甩手掌柜——上等的药材贵呀!这下省钱了。

只有一样坏处,她得再另准备一下自己要送人的礼物了。幸而她有钱,俸禄年年有,前年她还升了一级,工资也多了。大件儿的衣裳她是做不来的,小件儿的针线倒能做几件充数。混到她这级别的人,针线水平高的没几个,能做小件儿东西已经很了不起了,娱乐生活又丰富,肯动手的就更少了。送给长辈们,又能表心意,又省了绞尽脑汁定购东西。只要把给皇帝那一份儿准备得光鲜一点就可以了,市面上定制一些镶金嵌玉的摆设,包装得精美一些,还能从皇帝那里换不少压岁钱。

基本上所有的长辈、亲朋都有了合适的礼物,只有一个人,有点儿麻烦。

池脩之是顾益纯的入室弟子,除郑家孩子之外唯一的学生,应该是极亲近的人,却又与自家哥哥侄子不同,无例可比。往年不是特别熟,哼哼哈哈地就模糊过了,经此一年,彼此相熟得很,不表示一下实是说不过去。池家又没什么亲戚,同门之间同气连枝,也要撑一撑场面。

送什么好呢?郑琰颇为苦恼,池脩之是个吃货不假,也不能光送吃的啊!对了!酒!可他还没成年,这样是不是在教坏未成年人?唔,让他拿出来应酬也是好的。谁都知道池某人是顾益纯弟子,与郑家有间接联系,谈不上绑他上战车、帮他拉仇恨。

打定主意,郑琰就从自己那里弄了一车酒,加上一些吃食,又觉得不够雅致。干脆跑到了李俊家里。

郑琰人坐在车上,使阿庆去投名刺。李俊家听说郑府来人,从上到下都很诧异。等听说只有郑琰一个人来,连门丁的眼神都是斜的了——这也太不讲规矩了。

反观李俊倒是很欢乐:“她还记得有我这个师叔呐!”鞋子都穿反了,跑出来见郑琰:“酒呢?”

郑琰从车里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手里捏着一张字条:“过年如过关,不还旧债,哪有新酒?”李俊上次酒后被掐着脖子写了一张欠条,被郑琰收得妥妥的,就等着有机会来逼债。

李俊放赖:“把门给我关上!不拿酒来不许开门!”

郑琰冷笑:“你敢!往后就没酒了,我全搬家里去!”这个家里,显然是有郑靖业的那个家。

李俊被KO,李家门丁捂脸,有一个名士主子,风光的时候固然是风光,丢脸的时候也是真的丢脸啊!

郑琰被她师叔很有礼貌地迎进了李府:“说吧,想讨什么抵债?”

郑琰笑得天真无邪极了:“唉呀呀,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不是来逗您一笑的么?您是长辈我是晚辈呐!”

“切~”那你还把欠条又折好揣回袖子里干嘛?

“过年了哟,有孝敬哟~您有什么赏给我呀?”

“都说了,看中什么就拿什么,权当抵债了!”李俊不耐烦地挥手。门上管事进来禀报:“郎君,郡君带来的年礼要如何处置?”配合地递上了礼单。李俊斜斜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了过来,展开一看,有酒,开心了。

“收好收好,放我书房里。”

郑琰一听“书房”二字,心思就活络了起来。她原想着拐着李俊写一幅草书,嗯,也算是够雅致的。现在听到书房,记起李俊上回酒醉的时候说过,他家有几本古书,与池脩之家祖上传下来的那几本正好凑成一套。

“真的由我挑?”郑琰再次要求确认。

李俊很大方:“当然。”

“那我要去书房看看。”

“成。”

与李俊的放达相反,他的书房非常整洁,也非常宽敞,除了一个空荡荡的正间,次间、梢间里的书册卷轴都排列有序。郑琰一眼扫过去,就看到正间放着的几坛酒,往两边一看,背着手就踱了过来。

非常有讨债地主气息地抄了墙上一幅鬼画符一般的草书,看样子是李俊写得非常得意的一样作品,李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心情。事情还没完,郑琰接着蹓跶,失望地发现,她想要的那几本书居然不在这里,想必李家之大,另有藏书之处。掂量了一下,觉得不能得寸进尺,只好退而求其次,捞了一本生灰的册子。

这是一本礼仪手册,当是开国之初李俊之先祖主持修订的,算一算年份,当年池脩之的祖上也应该参与了这项工作,搞不好这份还是池家祖上亲自抄写的呢。就它了。

李俊见郑琰捞了本他平常不怎么看的册子之后就收手,便放心地揭开了一坛酒的封盖:“挑好了就走。”欠条也忘了回收。

郑琰吐吐舌头,把欠条留给了他:“跟您开玩笑呢,您还当真。”

李俊鼻子里哼了一声:“去去去,下回再带酒来。”

“哦。”

送师兄的东西凑齐了,郑琰回去打包写帖子。没想到她的年礼还没送出去,池脩之的年礼已经送到了郑家。本朝官员福利不错,池脩之家中也算小有家产,难得他本人遗传了池娘的优良基因,也是持家有方,在东、西市各有一个铺子,于城外还有几十顷田地。是个小土地主。

凑了送给长辈们的绸缎、玩器。他家其中一个铺子里主要经营香料,这是一种利润很高的商品,他还走高端路线,奢侈品的利润是翻番的。家中又有祖上传下来的许多“传说中的”配方,亲自合了六种香,孝敬了杜氏。郑靖业那里是不能随便糊弄的,除了政绩,还要写作文。郑瑞等同学被他邀了喝了一场酒。

郑琰这里又是另外一些东西了,几本书,几盆冬天少见的鲜花,一只小匣子,打开来却是更加精心合的香料。哦,还有一对据说是大师兄亲手雕的乌木发簪,线条流畅,造型优美。

池脩之敏锐地感觉到了长辈们态度的转变,不抓住机会的是傻子!

郑靖业夫妇也是心知肚明,只是,代为签收了郑琰的新年礼物,并且以监护人的身份打开来看的时候,夫妇俩的心情是微妙的。郑靖业酸溜溜地道:“他倒用心。”杜氏嘟囔了一句:“这小子倒会哄小娘子,好油滑。”

于是郑靖业去顾益纯:“你那弟子,哄小娘子倒是一把好手!还亲手做的东西呢!”

顾益纯笑着一拍手:“还躲什么?出来吧!”

池脩之就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麻溜地给郑靖业奉茶:“相公请。”

“哼!”

池脩之维持着躬身捧茶的姿势不动,郑靖业半天没接。池脩之轻声道:“这个…同学一场,既逢佳节必有表示的,我与府上六郎等倒是饮宴来,想七娘毕竟是女子,不好抛头露面。些许物件,聊表心意,并不是私相授受。”

“你倒想!”

池脩之干脆耍无赖,捧着茶直接跪下了:“相公请。”

郑靖业哼哼唧唧地接过了:“你还不起来?叫你先生看着,又说我欺负他弟子了。”

池脩之慢吞吞地起身:“先生熟知相公,必不会误解的。”

“坐吧。”这种在别人地盘发号施令的行为并没有受到鄙视,池脩之心中一喜。

“阿琰年幼,你不可因此蒙骗于她。”

“不会的。”

“阿琰还小,我与她母亲有些惯纵了她,有些天真。”说这话真是昧良心。

“七娘善良可爱,应该维护。”

“令外祖家的客人你想怎么办?”

“相公也说了,那是外祖家的客人,与池家没有半分相干。”

终于,郑靖业端起微凉的茶,啜了一口。

顾益纯等得要打盹儿了,精神一振:“这下好了。”

“哼!”

得了郑靖业的默许,池脩之就琢磨开了。

郑琰今年十二了,在外面混的时间会越来越长,三姑六婆们会越来越多。本朝开放的风气使池脩之能够近水楼台,自然也会方便郑琰四下交友,一不小心被哪家小郎君撬个墙角。他看了两年的,呃,妹子啊!虽然性格不太软,可确实是个可爱的萝莉,长大了也是个可爱的娘子。陪她逛街、陪她读书,拉拉小手,写写情书,如果被撬了,他绝对比郑靖业的心情更糟糕。

第九十四章 表白

如今拿到许可证,池脩之果断出手了,他要去表白。

郑琰是个开朗的人,过年热闹,跑出来的时候也多。这一回却不是为了热闹,而是觉得,再在屋子里呆着,她要崩溃。自从察觉了身体上的变化,她晚上睡觉都觉得胸口有点细微的疼。不出门见人吧,更会乱感觉。交际呢,人一多,也有点儿不太自在。生理上的反应,实在不由人。

好在她心宽,琢磨着出来逛一逛,心情会好些,对身体发育也好。

出门遇上拦路的,池脩之截住了她:“又一个人逛了,也没带六郎他们。”

“哎呀,我应付得来。”

“男女有别,有些事情男人尚且不如你,有些事情,还是男人出面方便。”僵硬地伸出手,握住了师妹软乎乎的小嫩手。两人慢慢地在街上踱步,池脩之的目光在郑琰的发上看了一小会儿,郑琰歪歪头:“簪子很漂亮。”她会说上辈子手工木簪价格以百计,小气鬼流了N久口水就是没舍得买吗?

“不是名匠所为,非金非玉,不值什么钱。”池脩之低声道。

“师兄送的啊,我看着喜欢。”

“以后给你更好的。”

郑琰发现两人越走越偏,回头一看,自家仆役都跟在后面,放下心来道:“这是要去哪里啊?”

池脩之没回答,他的掌心微微沁着汗,郑琰的手被他握在手里也觉出了他的紧张,没来由的,郑琰也跟着一身燥热。想抽出手来,池脩之握得更紧了,紧得让郑琰觉得有点儿发疼。

更、更、更不得劲儿了,郑琰直觉得奇怪,身上柔滑的丝绸衬衣好也变得粗糙了。

终于,两人走到了玄武池边,这里原是开凿出来皇家游玩的,到节庆日的时候会开放那么几天,以示与民同乐。

“过了年,阿琰就十二了,是大姑娘了。”池脩之终于站住了,旋踵间与郑琰站了个面对面,“也许见面就要避讳了。”

“啊?”就为了这个所以今天表现很奇怪?“不会啊,你是先生学生,是我师兄,要避讳什么呢?”

“我不想只做师兄呢,”温和地笑着,柔软的目光看着郑琰,“大家都说阿琰早慧,以后但能日日为君挽发描眉,此生无憾。”

不敢置信!这个那个,亲,你萝莉控啊亲?“啊!这个,那个,天好白啊!”

池脩之见她语无伦次的样子会心一笑,左手还拽着人家右手,右手已经伸到了人家头顶:“阿琰,要快快长大啊。我送你回家。”

郑琰是逃到庆林公主处的,耳朵还是红的,心砰砰直跳。庆林长公主奇道:“你怎么了,后来有狼追你啊?”

“…”师母,您这句话有歧意啊,郑琰脸上一红,“没,我想阿宁了。阿宁呢?”

“他阿爹教他写字儿呢!昨天写了半天,说是比你们家小三郎(德平)写得还难看。”

“噗。字儿呗,能认得就行了。”郑琰笑道。

“那你还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