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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来了。”

池脩之更不高兴了:“想他做什么呢!”

郑琰要笑不笑地看着他,看得池脩之恼了,抓过郑琰来一通乱亲,亲亲抱抱,鼻息沉沉地道:“你什么时候嫁我啊?”

“你这人真不老实,你满大街被人追着砸果子的时候我可没催你,现就这样了。”

“谁叫我娘子好呢?我下手得早,不然他们还不打破了头来抢?”

“我是谁想抢就能抢的么?换个人来你试试!”

池脩之把脸埋在郑琰的颈窝里:“真像做梦一样。”

郑琰好声好气地拍着他的背哄他:“那可别醒过来了,你敢醒了,我打昏你,让你接着梦!”

池脩之低低地笑出声来,气息喷在肌肤上,一阵一阵地痒,直痒到了心里。

“嗯咳!嗯咳!”但凡同样句式出现两回,多半是顾宁来了。两人赶紧分开,怕教坏小朋友。

顾宁跑了过来,伸手要抱抱,郑琰要伸手,池脩之早截了过去,顾宁不开心了:“师兄你放手啦,要阿姐抱。”

“男人不能让女人抱,会长不高,”池脩之严肃地忽悠他,“你看哪个男人让妇人抱着的?”

“所以男人只能让男人抱?”顾宁满脸的怀疑。

池脩之从容忽悠:“你知道就好,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呀!老家来信了,阿娘本来要打发人来叫你们的,我跑了来的。我勤快吧?勤快吧?”

郑琰与池脩之对视一眼,一齐往庆林长公主处去,池脩之套话:“阿宁很勤快,那你聪明不聪明啊?”

“当然当然,聪明的,聪明的。”

“聪明的知不知道信里说的什么啊?”

顾宁小嘴一扁,几乎要哭出来:“不知道…我是不是不聪明了?是不是?是不是?”

郑琰掐了池脩之一把,摸摸顾宁的小脸:“不是不是,阿宁最聪明了,阿宁去看信不就知道了?我们也没看信,也不知道呢。”

庆林长公主脸上表情淡淡的,郑琰知道她这是不耐烦了,照说这位师母是不会对先生的学生摆脸子的。看到小两口来了,庆林长公主的表情也没有大改观:“你们来了?”把本来想吵着要看信的顾宁都给吓得不敢说话了。

“师母有何吩咐?”池脩之问得不紧不慢。

“看看罢!”庆林长公主不乐意地道,“顾家的信,顾鼎要送他妹子到京里备嫁呢。”

光凭这一条,还不至于让庆林长公主摆这样的脸,郑琰狐疑地一看,好么,人家不肯住顾益纯家,要住顾家老宅里。顾鼎的父亲正在任上,无法抽身,祖父年纪又大了。本该让顾益纯给照看的,结果呢?放着亲叔祖不靠,倒央了顾家本家,真是瞧不起人啊!

郑琰道:“总要到返京之后才能来的,还一个月呢,里头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故,多半还是要您看顾的。”

庆林长公主一声冷笑:“我才不要什么变故!爱来不来!我还省心呢!不过说与你们知道,若是你们先生有什么不快,你们开解一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池脩之与郑琰一齐应道:“是。”

池脩之与郑琰小两口拿别人家的八卦来联络感情的时候被顾宁个小话痨给打断,双双被庆林长公主给拎过去提了个醒。

看来至少今天是不能拿她家当公园儿来谈恋爱了,两人心里都闪过这样的念头,互看一眼,郑琰果断向庆林长公主告辞:“那我现在就回家吧,也好跟家里说一声儿。毕竟是先生的亲族,阿爹与先生素来亲厚,想是乐意听到点儿那边的消息的。”

庆林长公主嗔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不过这么一说,你倒还真当成件大事儿来办了,也不嫌丢人。”

郑琰心说,明明是你对人家没好感,想排挤人家好吧?哼哼唧唧地说:“天也不早了。”庆林长公主嘲笑她:“天不早了你还跟他磨这么久?”伸手指着池脩之。

池脩之被迫脸红了一下,心道,师母今天的状态实在不好,不宜多打交道,把媳妇弄走为妙。两根手指从袖子里伸了出来,一路模仿着双腿走路的动作在空中“走”着,直到“走”到郑琰袖边儿,把隔着郑琰薄薄的纱衫袖口儿勾了郑琰一根指头。

郑琰略顿一下,曲起指头也勾着池脩之的指头。

庆林长公主眼尖,看到了这个小动作,右手一抬扇子遮了脸,左手伸出去连摇:“去去去!脩之,送你娘子回娘家。”

小两口手拉手地溜了。顾宁挺好奇地看着师兄师姐手拉手,他年纪尚小,个头自然也矮,正好把这个小动作给看在眼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两个人从门里出去,还伸着个头拿目光去追随人家的背影。

“你看什么呢?”庆林长公主手里的团扇放下,就看到儿子一副好奇相,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顾宁缩缩脖子:“刚才师兄说,男人不能让女人抱的,只能让男人抱。现在他们还拉着手,是不是男人和女人可以拉手?是不是?是不是?我看过阿娘和阿爹拉手的…”

庆林长公主:“…”好想打人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庆林长公主不是一个会经常压抑自己感觉的事情,想打人,她就打了。绢扇拍到了儿子的头上,帽子都打歪了:“小小年纪不学好!”

顾宁好冤枉,眼睛里飘起了小泪花儿,要掉不掉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可怜到庆林长公主身边的侍婢都看不下去了,上前劝道:“公主这是怎么了?大郎不过多问一句,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总是好奇的。”一道说,一道使着眼色。倚栏是庆林长公主亲自给改过名儿的侍婢,服侍多年,与庆林长公主关系也不一般,故而能劝上一劝。

庆林长公主被她一番提醒,也觉出自己的情绪不对头,叹了一口气,揽着顾宁给他擦眼泪。口中道:“他这个样子,我看来是千好万好,就怕顾家那边儿的人,鸡蛋里还能挑出骨头来呢!”

倚栏失语。顾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别过小身子去与庆林长公主怄气。庆林长公主抚着儿子的背,顾宁还是不肯回头。庆林长公主感觉到掌下小小的身躯,心中一软。

“师母怎么跟顾家不对付上的?”郑琰心里的疑问实在太大了,便问经常在顾宅里混的池脩之,“顾家那头儿为人是有些不讨喜,他们却终是一家人。这件儿是那边儿办得不对,老师这里多少还是得主动接一接人的,就这么把侄孙女放到别人家里待嫁,怎么也说不过去呢。那里虽是本家,却不是一枝的。”

庆林长公主对世家十分看不过眼,而她对陈氏所做的事情也让世家对她的评价不是很好,待到后来嫁给顾益纯,顾家非常痛快地同意了婚事,还很周到地张罗了婚事,两处应该处得好才对。只是不知道怎么的,没过多久,庆林长公主与顾家就又开始了互相疏远。顾家只是疏远,庆林长公主这里已经直接发展到了厌恶。

对着学生发了一通的牢骚,间接上了眼药,这也表明了她的态度:要把顾氏本家给隔在权贵系统之外。千万不要小看女人报复的创意。

这不科学!郑琰腹诽着。顾氏虽然讨厌,却没有对顾益纯夫妇再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庆林长公主这样是要做什么呢?难道有什么内情?如果有内情,她不应该不知道的,郑靖业可是很关心顾益纯的,顾益纯要是受什么委屈,郑靖业不应该不知道,郑靖业知道了,就等于郑琰知道了。

池脩之沉默了一小会儿,两人鞋底在石板地上磨出沙沙的声音,“集腋成裘,水滴石穿。”

“不是啊,再不喜欢,也都是小事情,两处又离得这样远。”郑琰早就想说这句话了,在庆林长公主家不能说,池脩之送她回家,路上一个坐车一个骑马,也不好公然交谈,到了郑家,郑琰就拉着池脩之来讨论了。

距离产生美嘛,郑琰也不怎么喜欢世家,然而庆林长公主儿子还姓着顾呢。顾家从来都很识时务,即使有世家傲气的毛病,至少大事上是不会错了格子的。上一回入京,从顾家的角度来看,受了多大的气?结果呢?顾老爷子忍气吞声就走了。

池脩之道:“小事多了,也就是大事了。这一回,也是那边做得过了。”太打脸!

郑琰默,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倒也想到了。一件两件的事情,过了也就过了,难得的是庆林开公主与顾家那是一点一滴地不和,有了基础,哪经得住这最后一根稻草?

池脩之拍拍她的手背:“好啦,甭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顾氏来了,你觉着她好相处,就处一处,不好相处,就更好了,左右跟着师母就是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萧令媛暴点

“唔,那我遇着了就多看她两眼。”郑琰很快领会到了池脩之的意思。

池脩之与郑琰还在商量,庆林长公主还在生气,顾益纯还在尴尬,顾家送嫁的车队已经行到半路了。车轮在官道上碾进,发出吱吱呀呀的心声,听得顾彝心中一阵烦闷。

顾彝个准新娘理所当然地带着些羞涩与不安,羞涩与不安是新娘子所特有的,而顾彝的这份不安里还搀杂了些不是新娘子特有的心情。多出来的情绪正与她送嫁的兄长顾鼎是一样的:疑惑,心虚。

祖父、父亲都不方便,到京中备嫁,也该请叔祖父代为照看才是,顾益纯要没结婚,那也就算了,可他结婚有家了。再退一步,搁自家老宅里也行,为毛非得是本家啊?两个小辈略心虚。

顾鼎还有些不满,觉得有自己押阵,带着妹子住祖宅,纵有不懂之处,也可请教族中长辈。这样一声不吭地就搁本家里,知道的说是他们家嫁女,不知道的,还道是本宗小娘子出嫁呢!

带着对反常事件的担忧,两人一路几乎没有交谈。

这两位并不明白,顾氏家族对于顾益纯夫妇的感观是复杂的,并不能全拿礼仪去套。一方面这对夫妻也着实给顾氏长脸,另一方面他们又很不给顾氏面子。家族为上,顾益纯夫妇显然缺少为家族考虑、奉献的觉悟。庆林长公主并不受世家欢迎,同意让顾益纯娶她,只是情势所逼。顾彝出嫁,关系到两族关系,当然要稳妥为上。思来想去,与蒋氏联姻这样的大事,还是交给本家比较放心。

这可就结了大仇了!

庆林长公主一回到京里就又开起了PARTY,邀请的还是那么一圈子人。小一辈的公主里,能来的几乎都来了,这位姑姑与年长些的公主年纪相仿,在皇帝面前又能说得上话,大家感情都不错。而勋贵圈子里更因庆林长公主结婚,与庆林长公主融合得极快。

一堂济济,庆林长公主也是心中得意,郑琰作为她家老公的得意门生,在这种场合也是陪在左右的,笑吟吟地看着一室客人。庆林长公主偏头在郑琰耳边道:“女人呐,还是得成婚。”这样才能有更广阔的天地用来兴风作浪。

郑琰真的疑惑了,最近她常在庆林长公主那里得到这种情绪。

庆林长公主摇摇头:“你长大了就懂了。”

以前庆林长公主的茶话会、赏花会,多是邀些未嫁的姑娘,能对大事产生多少影响还真是难说,并不是所有家长都像郑靖业一样乐于听取女儿意见的。结了婚的人就不一样了,老婆能管后院的全部,还能对丈夫的公事产生影响,强大一点的女人干脆连外事也能一多半的家,剩下的一小半儿那是性别局限的影响。

庆林长公主婚姻受措,对世家除了讨厌,感情上是纠结的,不但厌,更不欲被世家小瞧。没有关系便罢,一旦扯上了关系,遇上了事,她就要想:这货是不是瞧不起我?是不是对我有意见?顾益纯是个比较豁达的人,他不会去想这些,庆林长公主不行,她就重视这些。

你不给我面子,那你的脸也就别要了,我毁你容!

庆林长公主很懂得运用自己的影响,你本事你牛啊,你别跟大家交流!我们不带你玩了!庆林长公主在顾彝没入京、没嫁人之前,就拉起了勋贵的圈子来排斥顾彝,剑锋直指远在外地的大伯子。

有公主们在,也就是郑琰这样有宴会公主撑腰的人才能与平分秋色,坐的位置也能看得出来了。庆林长公主的宴会一大特色就是少有世家女,一帮子的草根和伪草根乐得自在,说话不用担心别人瞧不起,多好!

然而,是宴总有不和谐音,萧令媛就一直嘟着个嘴,她有了一个囧驸马,心里恨得跟什么似的。再一看,夙敌郑琰也在场,心里更不乐意了。庆林长公主关切地问她:“二十娘怎么不说话了?想是将做新妇,害羞了?”

直戳萧令媛暴点!“那样的东西也让人害羞!”这种没结婚就进身人身攻击的行为,实在不值得提倡。就连庆林长公主也因为她的语气稍感不快。郑琰对庆林长公主的情绪把握得尚可,圆场道:“挑剔总比一字不提要好,显是放在心上了。师母别再打趣了,害羞的人易恼呢。”

萧令媛柳眉倒竖,就要发作。荣安公主截过话头:“左右还有些时日,咱们到时再说她!姑母不是请大家尝石榴的么?我都馋了。”

荣安公主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生母位尊,她人又嫁得不错,萧令媛还真不敢这样得罪这个姐姐,一口恶气卡在胸口:怎么谁都帮她!

郑琰又被记上了一笔!如果她知道,一定会喊冤的,可惜,她不知道。非但一副一无所觉的样子,她还很热情地与安康公主、瑞丰公主讨论起石榴来了:“红皮的籽儿白,白皮的籽儿才红,好吃。”

萧令媛的胸口再堵了,恰逢她妹子瑞丰公主萧令娴很感兴趣地围着郑琰剥石榴:“真的真的?我尝尝。”萧令媛气道:“你是吃货么?就知道吃!”

安康公主萧令妍笑道:“你不是吃货,你可别吃,我们吃了哟~”语气是调侃的,手里还捏着个籽儿塞嘴里,动一动,吸着甜汁,侍婢拿个托盘接了吐出来的核儿,萧令妍还说:“很甜的哦~”

萧令媛:“…”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庆林长公主笑道:“都别闹了,一个一个,都是要下嫁的人了,还这样促狭!”说着又脸色一暗。荣安公主试探地道:“姑母怎么面带忧色呢?”

“唉呀,也不是什么大事。”

荣安公主心道,没事儿你把大家叫过来看你变脸?越发道:“不是大事,就说来一笑,真有什么,我们这些个人,出不了主意还跑不了腿儿?”

庆林长公主道:“还真是你们想跑腿都跑不了,非但你们跑不了,连我也是不行呢。”说到后来,都开始哼哼了。

这一下连萧令媛都忘了生气,大家一齐好奇了起来,必要缠着问是何事。

庆林长公主叹道:“顾家和蒋家结姻,小娘子都到半路上了。”

“可是蒋卓那事的小娘子?”有人这么问,蒋卓比顾彝更吸引话题。

庆林长公主一点头:“可不就是她!”

郑琰已知就里,顺着道:“这有什么好忧的?她的事情,早有定论了,蒋家敢娶、顾家敢嫁。到了京里来,把事儿一办,不就结了?还用怎么操心?”

“我是一点也不用操心呢!”庆林长公主皱起了鼻子。

有消息灵通的已经反应过来了,顾氏本家在准备,庆林长公主这是恼了。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一齐搅混水,都假意问庆林长公主是何缘故。庆林长公主顺势道:“家里可是作怪!居然不遵礼而行,这岂不是要让蒋家看笑话?邺侯总是世家,亦是重臣,看在眼里,怕要看轻新妇呢!”

哦!大家知道基调了。

作为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家族,哪怕是枝系,只要不是穷到赤贫,顾鼎兄妹俩的排场还是有的。顾鼎压阵,顾彝乘车,后面跟着长长的车队,有乘马的仆役、跟车的婢女、陪嫁的财物…浩浩荡荡,拖出去足有几里地。顾彝的婚事多波折,虽是男方理亏,女方的嫁妆也不能少了。

头一天晚上,一队人马在京城外二十里的驿馆安顿下来,在京的顾鼐也闻讯请假过来见见兄妹。劈头便问:“祖父究竟是怎么想的?”

兄弟两个对坐在榻上,相顾无言,许久,顾鼎涩然道:“祖父的意思,此事是顾氏与蒋氏联姻,不可借公主之势。”

顾鼐好歹在京城打滚了这些年,听到这种把他当幼儿园小朋友哄的说辞,压根就不信:“京中老宅尚在!我已迁居,为何还要烦劳本家?”

顾鼎也是满头包,被弟弟一问,也怒了:“难道是我想的?”火气上来,心里对所有长辈都抱怨上了,“叔祖也是,与家中素来不亲,成婚又晚,祖父才说不敢倚仗的——毕竟经的事少。至如长公主,帝室尊贵,却不如世家懂礼法,长公主一操办,招来一群闹神可怎么办?”

顾鼐被哥哥一骂,也有些六神无主,他们俩都是深受世家教育的好孩子,也不放心长公主,也不想越过叔祖父。这样的观念绝不是祖父一个决定就能打消的,兄弟俩都苦逼了。

顾鼎忍不住敲了敲桌子:“京中情形究竟如何?”

“圣人年事已高,却仍不肯早定太子,皇帝不急,大家可都急了。哎呀!这会儿你管这个做什么?你我能对局势有什么影响不成?还是想一想阿宝吧!好好的婚事,一波三折,也太苦了些。”

“祖父已有书信给了叔祖父,现在说这些个,又有什么用?”

顾鼐低声道:“难道真要劳烦本家?”很丢人好吗?

顾鼎也低声道:“难道真要忤逆祖父?”

相顾无言,都是青少年,顾鼐还好些自己在京中打拼过的,顾鼎在祖父那里就是个实习生的身份,在妹子结婚这样的大事上,都没拿过主意。对视了好久,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安,越看自己的心越虚,自己越心虚就越影响对方。

对于,当哥哥的开了口:“明日…”一咬牙,“先把阿宝安顿在老宅,我们先去拜会叔祖父,再去本家!”

顾鼐舒了一口气:“就这样。”

顾鼎也出了一口气,由不住伸手拍拍弟弟的手,顾鼐反握住,两人都觉出对方掌中满是冷汗。这湿冷粘腻的触感一入手,又生出不安来了。顾鼐道:“祖父那里,如何解释?”

顾鼎的手紧了一紧,握得指节发白,顾鼐也顾不得喊痛,直勾勾地看着哥哥。顾鼎抖着嘴唇道:“做了,就别后悔!大不了…请本家襄助!”

第一百四十四章 顾彝来了

顾鼐不安地道:“只怕祖父的书信早到,乃是请本家主持。你我此举,本家会生心不满,对阿宝有妨害。”

顾鼎道:“长公主不是善人,本家与长公主,必得罪其一。两害相权,取其轻。且叔祖父血脉之亲,舍近求远,礼所不取。”

“好!”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打天雷惊众人。

顾益纯接到侄孙们的拜贴就傻了,他也是有脾气的,虽不会对晚辈们发,遇到了这样打脸的事情也是要拒绝接见表明立场,等对方道完了歉再说的。没想到顾鼎顾鼐一进城就直奔过来了!

亲,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顾益纯傻了,听长史说:“两位小郎君携小娘子已在府门外等候。”不由得抬头看天空确定时间。

顾氏送女入京是个大新闻,多少人等着看好戏?世家坐等庆林长公主被打脸,勋贵坐等庆林长公主发飙收拾顾氏。顾家的车队今天入京,不消片刻,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他们今天早上来,现在,抬头看看天色,人家是直接过来投奔叔祖了!

“果真是他们?”顾益纯再次确认。

“是!小娘子的嫁妆还拖在后面呢,塞了半条街。”长史肯定地回答。

顾益纯奔到书桌上,抽了封皱皱巴巴的信来,仔细辨认。没错,是他哥哥的笔迹,辨认笔迹是他的强项,亲哥哥的字不会认错的。内容也是原来的内容,无非就是不让弟弟插手婚礼,就是因为这个内容,这封信才惨遭毒手,被搓来揉去成了眼下这般模样,差点儿还要被撕掉。

前言犹在,怎么这三个小货还过来了?反悔?

顾益纯把信匆匆放下:“带他们到前厅,”他要亲自问一问,“小娘子引到后面见公主去。”

顾鼎顾鼐心中不安,他们进城就被围观,现在被晾在外面,略感难为情。见长史去而复返,不由精神一振。长史心中也是大奇,最近公主府因为这件事情一直低气压,他自是明白个中缘由,见这三个人来也是惊奇的。心下狐疑,还是乖乖做好本职工作,把顾鼎顾鼐引去见顾益纯,又说:“请小娘子见长公主。”

顾彝在侍婢的扶持下从车上缓缓走下来,长长的裙摆拖在了地上。长公主府的石板地很干净,裙摆从石头上滑过,流水一般。长公主府侍女们的围观似乎在顾彝心中并未生起波澜,她的步子还是那样地稳,她的头一偏也不偏,仿佛围观群众都是花草树木。

“什么?”庆林长公主受到了打击,“他们到这里来了?”

倚栏点头:“长史是这样说的没错,顾家小郎君、小娘子今日入京,连老宅都没有去,就投贴来拜驸马了。驸马请公主见一见小娘子,这会儿怕要过来了。”

庆林长公主也傻了:“这事儿不对啊!我亲眼看的书信!”这不科学!

“公主,小娘子快到了,先见见?”

“也好。”庆林长公主压下情绪,摆出慈爱长者面孔来。

不多会儿,顾彝就到了,地上摆起拜垫来。久未见叔祖母,顾彝行过大礼,庆林长公主眯起眼睛打量着她,因是新妇,一身鲜亮的衫裙,头上的首饰也是新制,俱是大气,顾家的审美还是不错的。

庆林长公主伸出双手:“快过来我看看,总有些时日没见你了,都长成大姑娘了。一转眼,都要嫁人了。”

顾彝微笑起身:“叔祖母取笑了。”

“哎呀,我这是高兴呢。”这话说得真是言不由衷啊!

庆林长公主一直发问:“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先打发人说一声?一路上都还好么?家中可有什么嘱咐?”

顾彝心道,这是在探底呢?“昨天到的京外,想一路风尘就蓬头垢面拜见长辈实是不恭,故而在城外略作梳洗。路途虽远,倒也平安。家中无他话。我等晚辈只令听京中长辈之命。”

庆林长公主越发觉得奇怪了:“你祖父给驸马来了信,把你的事情悉付于本家,你可知道?”

顾彝起身再拜道:“长辈安排,晚辈不敢置疑。”

“那边儿你要怎么交待呢?”

“世事难两全,依礼而行,总是正道。”

女人这里说话弯弯绕绕,男人说话就直接多了。

顾益纯劈头就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配合着拍桌打凳的音效,一抬手,皱皱巴巴的信就拍到了桌子上。顾鼎兄弟俩一瞄那信,上面的字迹好熟,再一看,靠!还被揉过,显然内容不怎么美妙。

两人好想哭,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们只管听长辈的,不是我们能插得了口的。只是…事已至此,还请叔祖父代为筹划转圜。”

顾益纯差点没被气死!“京中都已经传开了,现在才想到我?早干什么去了?糊涂!蒋氏是好相与的么?本家也未必一心啊!真要跟着本家一条道走到黑了?”

最后一句话仿佛一道雷劈得兄弟二人眼前一片白花花,顾益纯把话摊开了说,摆明是在问取舍、问利益、问站队。顾鼐比他哥要坚强那么一点儿,强自开口道:“联姻从来平常,世家之间,几百年了,这些个亲戚理也理不清楚了。”

顾益纯冷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本家都自顾不暇呢!他们想跟着蒋氏搀和!你们赔进一个妹子还不算?还要全家都跟着进去?愚不可及!”

顾鼎低声道:“难道还有别的办法么?”

顾鼐抢上一句:“万事请叔祖教我们!我们想,再不济也让阿宝在老宅待嫁。可余下的事情,实非我们两个能办得了。”

顾益纯一字一顿地道:“你们也说了,联姻从来平常,那就当平常婚姻来办!邺侯家姓蒋却不是蒋氏,我们姓顾也不能代表顾氏。好好过日子!我都还没看清楚呢,你们就急着下水,水浑了,鱼也不是那么好摸的!行了,都去吃饭!”

庆林长公主说假话的本事也是一流的,跟顾彝说些家常,又留着兄妹三人吃饭。顾宁也被拉来上桌,他没见过顾鼎顾彝,见了面,不知道自己是要站着被拜的,还乖乖上前行礼张口道:“阿兄…唔…”这是被迫消音。顾鼐算是熟人,无语地看着被乳母捂住嘴巴的小叔叔,等乳母放下了手,才解释道:“这是侄儿的哥哥,也是您的侄子。”不是你哥!

这顿饭比较和谐,顾宁小朋友还是很识时务的,敏锐地感觉到了他娘已经被肉眼不可见的黑色霉气给包围了,飞快地关掉了复读功能。一餐饭毕,三兄妹去老宅,公主府还派人护送。一片和谐,让等着看好戏的人大失所望。

关起门来又是另一副景象了,庆林长公主飙了:“他是什么意思?逗我们玩呢?”

顾益纯沉声道:“你这个样子又有什么用?”

庆林长公主气得直掉眼泪:“哦!老的写信说不用我们管,小的哭天抹泪过来让帮忙!耍猴儿呢?”更要命的是她老人家已经拉起了排斥顾彝的新占线,这三兄妹一表态,她成恶毒反派了,庆林长公主怎么受得了这个刺激?叫人给陷坑里了!

顾益纯道:“越是这样,越不能跟他们计较,只要咱们不错格子,错在他们!大郎是糊涂了,孩子们不糊涂就好。可教就教嘛!总不能让人看笑话。”

庆林长公主满肚子苦水:“知道了。”她背后做的事情,是不能让顾益纯知道的。可是吧,半个京城的贵妇都知道了,庆林长公主对顾家本家做的事情很有意见!三兄妹这一表现,庆林长公主所作所为,就从受害者变成小人了,能不急么?庆林长公主觉得自己被戏弄了,名声是次要的,这口气咽不下啊!

“什么?直接去了长公主府?”许多家等着八卦的人都吃了一惊。非常关心顾益纯一家情况的郑府也不例外,今天郑琰都没有出去鬼混,几个嫂子也没有一个回娘家的,都聚在杜氏面前等着派出去围观的仆役带来消息。

消息来了,她们也傻了。

“正是。”回话的仆妇回话也是一脸醒不过神来的样子。

杜氏又问了一句:“我没听错吧?”说着还看了看女儿、儿媳,眼中满是询问,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郭氏的嘴巴跟她二嫂关氏如出一辙,也是明快:“您没听错,顾家几个小辈是先去了长公主府,并没有先去本家~”说完就捧着五个月大的肚子自言自语,“真是奇了怪了,先前的风声可不是这样的啊,难不成顾氏本家也有小娘子要出嫁?都准备上了,这怎么就…”话到一半让她表妹萧氏给戳了一指头。

郑琰也呆了:“当务之急,先理清这里头的门道再说吧。他们这一变,咱们也要跟着变一变了,本来准备的那些贺礼就略有不足,我去师母那里探听探听,有了准信儿,咱们该加的还是要加的!”

这话得到了赵氏的响应:“七娘说的是。”她的心放到了肚子里,这次婚事背后的弯弯绕绕她不想去管,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谢天谢地了,不然弄得她心里也难受。都是世家出身,这办的叫什么破事儿呢?镇天在家里听着大家讨论蒋顾联姻,不给长公主面子,大家也要结团去刷这两家的面子,赵氏无疑是最不痛快的那一个。

杜氏拍板也快:“就这么着。”

“哎~那我先去了啊。”

“你急什么!这会儿顾家那几个孩子怕还没走呢!你这急匆匆的像个什么话?”

“嗨!谁还不知道谁啊?我看啊,他们就算现在不知道,在京里住不上一天,保管有人告诉他们:你们叔祖母不高兴啊!我一准儿上黑名单,好坏都随他们了,谁怕谁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忤逆”了祖父

“再等等,好歹等人家午饭后再过去,眼下这个样子,公主府怕要留小辈用饭,你过去了算什么事呢?给我安静片刻,别跟急脚猫似的。”

郑琰吐了吐舌头,起身走到堂中央,冲着杜氏咳嗽一声,正正衣领,正容长揖:“遵夫人命——”调儿拖得长长的。逗得一屋子的女人笑声不止,杜氏道:“你就会耍宝,顾家小娘子与你差不多大,这都要过门儿了,你呢?还在憨玩。我得给你紧一紧性子了!”

郑琰哀号一声:“娘,亲娘,您是我亲娘啊,怎么回回说话都像是池脩之他亲娘?管我也忒狠了。好歹是您生的,偏不过我,也信不过您自个儿么?”

气得杜氏要揍她:“看看看看,她这说的什么话,这还是个小娘子么?信不信无赖都说不过她?哎哟,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郑琰拎起裙角就跑了,阿庆跟在后头追:“七娘跑慢些。”

出了杜氏房前长廊,郑琰就放下了脚步,一脸的凝重:太大意了!庆林长公主大意了,她也大意了,没想到这样一件轻而易举就能办的事情居然出了变故。排斥顾彝不过是举手之劳,想做也就做了,做事之前还是缺乏思量啊!

本事这事儿吧,顾家对不起庆林长公主在先,长公主是快意恩仇,排斥顾彝也没什么大失礼处。现在小辈们乖乖过来请安,庆林长公主反成了器量狭窄之人。搁郑琰,她也憋屈啊!

真没想到这兄妹仨会这样做!悔死了有木有?

郑琰更是懊悔,顺风顺水地过惯了,连皇太子都坑死了,居然失了警觉,万事太想当然。不论此事个中曲折如何,事先没有想到还有三兄妹不往本家先拜公主府这一件可能,就是她的失误。这还是一件小事,主要责任方在庆林长公主,下次要是轮到与郑家利益相关的事情,还是这么疏忽,那是要出人命的。

幸亏是小事!郑琰心里敲响了警钟:以后万不可如此大意了!

回到绣楼上,看着香炉里升起的袅袅青烟,郑琰两眼发直,进入深思状态,婢女们各各小心走动,不敢打扰了她。郑琰想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在猜:为什么会这样?顾益纯手里的信并不假,要不然庆林长公主也不会这样生气,甚至那封信郑琰也看过。而最近并没有其他的消息传来,顾鼐最近一段时间在京里简直抬不起头来——可见顾氏并不敢初衷。

除非急变,可有什么急变到顾鼐见了兄弟之后就…

猜不透!打死郑琰也想不到乖宝宝世家子居然“忤逆”了祖父,直到下午去见了庆林长公主。

庆林长公主满心苦逼,幸而她自己也不是什么易与的角色,最初的慌乱过后很快就定住了心神。定神之后细细一想,事情毕竟不是不可挽回——她又没有昭告天下点名要PK了顾彝——只是需要几个帮手一起敲边鼓。

“去个人看看,阿琰在不在家。”

倚栏连忙躬身道:“婢子亲自去么?”这屋里的气场很可怕,早溜早妙。

“也好。”正好有个心腹把她的尴尬情形说给郑琰听,免去了自己亲口承认的难堪。

倚栏到了郑家,正遇到郑琰准备出门,太巧了,倚栏先拜了杜氏:“长公主请小娘子过府一叙。”

杜氏答应得十分痛快:“早去早回,别叫她太扰了长公主。”

倚栏笑道:“哎呀,两家这样熟,早就说不上什么扰不扰的了,长公主待小娘子直如女儿一般的。”

“连你也惯着她了。”

倚栏笑笑:“婢子可不敢当呢。”

侍奉着郑琰出门,扶着郑琰上车,她自己也麻利地跟着爬了上来,郑琰笑道:“正好,听说顾家小娘子入京了,嫁妆都没放就直拉到师母那里了,你可见到有什么新奇的物事没有?我正好奇呢,给我说说呗。”

倚栏心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七娘想知道什么,只管问婢子就是。”

复述前情无须多言,郑琰目瞪口呆之余倒也理解:“这确是世家风范了,只是下面的摊子难收拾了。本家不好跟长公主府闹,只怕两下里有得掰扯了。”

倚栏道:“婢子们愚钝,也闹不明白这些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