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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琰很无奈,换了件干净衣服,她在编理由。早婚对身体不好什么的,在这里根本行不通。大家都早婚!可她对早婚还是有点儿心理阴影。拒绝的话,如果没有合理解释,父母也许会纵容她,池脩之那里怕是要伤心吧…“你要干什么?”目光游移地走神,猛然看见郑瑜来了,这位大姐拎着两个拳头,一副要揍人的样子。

杜氏的外援到了!

郑瑜告诉自己,要好声好气地跟妹妹说话,结果还是怒了:“阿娘人到中年才养下的人,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怎么会不为你好呢?你呢?把阿娘气哭了!你究竟怎么想的?”

郑琰也想哭了:“没怎么想啊!”

郑瑜无奈了,对这妹子,她好像也打不下去手:“你不想嫁啊?”

“不是啊!”

“那怎么不答应呢?”

“太早了嘛。”

“有什么早的?”

“…”

“那我回阿娘说你答应了啊。”

“不要啊!”

“你不想嫁啊?”

“不是啊!”

得车轱辘话又说回来了!郑瑜气得戳了郑琰好几下,如果她练的一阳指,郑琰这会儿早成筛子了。

郑瑜败退,杜氏更忧郁了,不得不找上了郑靖业:“她这是怎么了呢?这事不好交待啊!”

郑靖业把再留女儿几年的心思抛到九宵云外:“我去找她!”

郑琰哭丧着脸:“阿爹,大哥二哥都在外州,家里哥哥侄子虽好,也能帮得上忙,有些事儿他们还是呆了些。三郎(德平)倒是个好苗子,又是个不戳不动的,这时节,我怎么能放心离家?”

郑靖业老怀大慰:“池家长辈都没有了,你想回来看我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就是姑爷,常来常往的,也是常理嘛!你不要多想,嫁了吧!你阿娘可愁呢,”笑眯眯地捏捏女儿的小脸蛋儿,“阿爹知道阿琰最可心了。脩之那里,我与他说,你们得空,就来住一住,他父母不在了,岳父岳母,啊!还有师傅师母,都是如父母一般的。”

郑琰:…

过早地X生活对青少年的生长发育有害。

没有发育成熟的母体生产容易导致难产。

这些都是常识,奈何“古人”不在乎这些!在“古人”的知识里,女孩子开始第二次发育,大姨妈这位亲戚时常来串门儿之后,女孩子就有生育能力,就可以结婚了。十五岁并不是一条铁律,而是因为在普通营养不太好的情况下,十五岁女孩子才开始发育而已。官二代如郑琰,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以致发育得挺早挺好,在“古人”杜氏眼里,这就可以结婚了。

郑琰那叫一个着急。她能混到现在,也是因为摸索出了底线。比如在婚姻这件事情上,她要是真不喜欢池脩之也就罢了,一旦答应了,还腻歪在一起了,那就等于默许下面的事情了。再反对,那就是无事生非,就是瞎矫情。不管拿多少年后的“常识”来说事儿都没用。

更了不得的是,在这件事情上,一贯对女婿抱有天敌态度的岳父大人郑靖业,居然跟老婆统一战线了!这是坑闺女吗?

郑琰试图跟郑靖业讲道理,作垂死挣扎:“阿爹明明说及笄之后的,阿娘又说明年,朝令夕改,让人怎么听嘛!”

郑靖业好笑地摸摸女儿的脑袋,掌下发丝纤柔细滑手感很好,也没放什么油腻腻的头油,忍不住又多揉了两下。“你及笄在后年,明年后年,大差不差的就行了。”大力再揉两下,心中很是遗憾,刚养大的女儿就要便宜臭小子了,真是坑爹!郑靖业心中十分不爽,却又不得不考虑杜氏的意见:太腻歪了,容易出事。

如果郑靖业不待见池脩之也就罢了,拆散就是,问题是他待见,觉得女儿嫁池脩之没啥不好,但是又有一股子微妙的敌视,郑靖业左右为难之下,还是从了老婆。

完了!彻底没戏了!郑琰磨磨叽叽地道:“他还不知道呢吧?”

郑靖业骄傲地一扬头:“告诉他一声,保管他乐上了天!”那小子见天磨来磨去,为的什么?郑靖业十分清楚。

郑琰深深地苦逼了。

郑靖业见女儿认命,很哈皮地去向太座复命:“成啦!”

杜氏双手合什:“谢天谢地!这个冤家有了着落,我也能安心了。这事儿直接跟姑爷说也显得太急切了,明天我去她师母那里,央她师母从中转圜罢。”

郑靖业自无疑异:“你要不方便,我与思玄说也是一样的嘛。”

杜氏感慨道:“阿琰刚出生那会儿,小猫儿一样的,现在也要出门子了,岁月不饶人啊。”

“有功夫感叹,不如想想阿琰的事儿要怎么操办!”

“对对对对!”杜氏没口子地答应了,“还有嫁妆,还有陪嫁的奴婢,她身边儿的几个年纪也大了,我早便想把她们配了人,再给阿琰添几个小点儿的好伏侍陪伴…”

“五儿两女,就她最小,嫁妆一定要丰厚!不能因为姑爷家中无人就亏待了。”

“这还用你说?”池姑爷肯接手这个祸头子,杜氏万分感激,精神补偿费也要给得足足的。

杜氏因想着郑琰的婚礼,兴奋得半夜没睡着,弄得郑靖业也跟着熬到大半夜,第二天爬起来上班,脸上还挂着两只黑眼圈儿。反观杜氏,精神健旺,走路带风,一脸的笑容,与前两天那愁苦得把郑瑜拎过来吐苦水的模样判若两人。郑靖业的早饭只喝了半碗粥,没睡饱,不太吃得下东西。

杜氏吃得也不多,她这纯是兴奋的。

郑琰的早饭跟着爹娘一起吃,她也吃得不多,愁的。

这一天,主人家基本没动的早饭撤了下来,奴婢们有了口福,心里直纳闷儿: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一个的饭都不吃了。

郑靖业前脚去了大正宫,杜氏后脚就要去庆林长公主那里,郑琰苦哈哈地跟着,她现在也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了,成日里不过是谈谈恋爱、上上课、跟她爹阴谋陷害陷害忠良。池脩之和郑靖业都上班去了,她也就只有顾宅一处可去。

庆林长公主正在家里无聊着呢,在这立储的当口儿,她倒是坐得住,走动得比去年还要少些,几乎要与婚前持平了。在庆林长公主看来,这样做是明智的做法。庆林长公主不是个隐忍的人,但是她有耐性。属于那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人,如果条件不允许,她就会潜伏下来,这并不代表她就认命了。这个女人的危险指数在世家那里足有四颗星,郑靖业也不过得了四颗半,近百年来获得五星殊荣的只有两人:张智、魏静渊。足见庆林长公主有多可怕了。

杜氏时常到庆林长公主府里串门儿,庆林长公主到郑宅的次数也差不多是这个数儿,两家好得跟一家似的,是以杜氏与郑琰一到门口儿,公主府长史就迎了出来,客气地问好:“长公主正念叨着呢。”

杜氏问:“长公主现在有客么?”

“夫人与郡君不就是么?”

杜氏一笑:“你越来越会打趣儿了。”

前后院儿交接的地方,长史一揖道:“里面下官不宜进入,夫人与郡君请自便,”说着自便,还是招来个守在门边儿的婢女,“迎夫人与郡君去长公主那里。”他自己往顾益纯那里汇报去了。萧家的女儿,虽然也彪悍,却并不是每一个女婿都苦逼的,关键还是看相处,顾益纯与庆林长公主就处得不错,连带的,公主府的僚属才是真正的有一个“男主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等不及了

母女二人一喜一忧地往庆林长公主住处走,拐过一条石板路,七间屋子出现在面前,婢女们都笑道:“来了来了。”庆林长公主披着件毛斗篷,亲自迎了出来:“怪冷的,快来屋里坐。”瞧她都无聊成什么样儿了,亲自迎客。

到了屋里,脱大衣服、叙座儿、问好、上茶皆不必提。庆林长公主与杜氏上面榻上对坐,郑琰站杜氏身边儿不肯坐,她觉得自己也坐不稳,干脆就不坐了。

庆林长公主觑着杜氏的脸色道:“你有话要说。”

“看出来啦?”

“可不是。”

杜氏假意咳嗽了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来看一看你们这年怎么过?”

“还是照旧呗,”庆林长公主见杜氏还是不肯说,对婢女们道,“你们都下去罢。”婢女退下,唯有倚栏远远地站在门口把风。

杜氏这才不太好意思地道:“这一入冬,遍身都觉得冷,看着没什么身子实是大不如前了。我想着,姑爷年纪也不小了,把他们两个的事儿给办了罢。”

庆林长公主眼含戏谑地看着立地杜氏旁边的郑琰:“这是好事呀,脩之都等不及了。最近总给驸马念叨,央驸马给说合说合,劝劝郑相,好歹让他早些儿娶媳妇过门儿呢。”

杜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又补充解释似地道,“姑爷的人品我们都是相信的,不过——与公主说句实在话——阿琰是我们心头肉,不肯让她受委屈的,姑爷要是三心二意,我们是不依的。可他是青年男子,血气方刚的,总拖着他不厚道。既不早嫁,又要拦着不让他纳婢,也不好。早早凑作一堆儿,我们也放心,姑爷也安心。他一根独苗苗,早早把架子理起来,也是对先人有个交代。”

庆林长公主眼中的戏谑之意更浓,郑琰一脸苦逼,庆林长公主发现郑琰情绪好像不太对头,也不调侃了,伸手招招:“来来,阿琰过来,这小脸儿皱的,我都心疼了。你怎么不欢喜呢?”

郑琰汗毛直竖——杜氏回过头来了!三步并作两步,郑琰蹿到了庆林长公主身边:“没胸没臀的,没一点儿看头,可怎么嫁啊?”这才刚发育好吧?“好歹等到十五啊!”她没敢过多讨价还价。

杜氏目瞪口呆,庆林长公主也愣住了。一室寂静,庆林长公主爆出一阵大笑,笑得伏到了榻上,还在捶着坐榻。杜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抖着手指着郑琰:“你怎么什么都敢说啊?”气得连挽袖揍人都忘了。

庆林长公主笑了一回,摆着手掌拦着杜氏:“别恼别恼,她说的似也在理。小娘子嫁人,总想在最好看的时候,是想做人娘子,不肯拿黄毛丫头的样子见郎君呢。”

杜氏生完气,居然也在考虑:“倒也是…”上下打量着郑琰,看得郑琰冷汗从背上流了下来。

杜氏心道,姑爷对阿琰是放在心上的不假,阿琰这年纪毕竟生嫩,小吃货没啥风情,真要嫁了不解人事反而不美。总要夫妻和睦才好。要不真就留到后年,也就是一年的光景…

郑琰万没想到,什么科学依据都不顶用、不敢说,对身材的担心居然让长辈考虑起推迟婚期。当杜氏说:“那就再缓缓?”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傻了,这是一个什么情况?

庆林长公主居然也露出家庭主妇在菜市场买菜时的目光打量着郑琰,附和着道:“确实,确实,再长大一点才好。”如果郑琰要嫁的是别人,庆林长公主绝对不会在乎这个的,自家孩子嘛,彪悍是对的,不吃亏。现在另一个也是自家孩子,就要照顾双方的感受,最好是郑琰再“略有风情”一点了,夫妻和美。

虚惊一场。

杜氏狞笑道:“从今天起,你少给我摆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有一点儿温柔的样子!不要让姑爷以为娶了个夜叉!”

郑琰艰难地开口:“…阿娘我没欺负过他。”

池脩之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被欺负了。他是中书舍人,皇帝的秘书,全国各种情况都要知晓一点儿。中书舍人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鸿胪寺缺人手,他又被扔去锻炼了。

到了鸿胪寺,李神策正忙着呢。把他放到这里真是放对了!天天有架可以吵,李神策一条一毒舌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这时节的使节到别的国家,哪怕是藩国到了宗主国,也是要吵上一吵的。双方打嘴仗,不外是意思意思地夸夸对方国家,国力强一点的藩国,接下来就是对自己国家自吹自擂,连带讽刺一下天朝如何如何,然后还要讨一些好处。

李神策什么人呐!你不惹他,他还要惹你,除了亲娘老子,就没有他不骂的人。没人喜欢他,绝大部分的原因就出在他这张嘴上了。

他的嘴巴对内,所有人都不待见,可一旦对外以毒攻毒了,他居然还颇有威望了!

见池脩之来了,李神策瞥了一眼便道:“这些是使节名册,看熟了再来说话,我还忙着吵架呢!”说完灌了一碗茶,挽着袖子又出去了,“切~以为天朝没人了么?敢吓唬老子,空口白牙就想要粮食布匹,做梦!”

池脩之捧着黑名单,心说,这资料你们已经报给圣人了好吧?我已经看过了好吧?再要找人,李神策已经骂上了。

等李神策骂完了回来,池脩之道:“这些鸿胪寺呈给圣人之前,下官已经看过了,不知下面有何安排?”

李神策嘲讽模式全开:“全都看过了?你手里的这个还没掀开封皮吧?掀开了看看!看都没看就胡说八道,虚浮!”

池脩之默念八百回不跟疯子一般见识,揭开封面一看,傻了。里面除了正规的资料,还有李神策这几天的备注,什么“饭桶”、什么“丑八怪最恨人家说他丑”、什么“应声虫”…

池脩之:…

男人比女人还八卦,汉子比妹子嘴贱,是本朝的一大特色。

几人围作一圈儿,叽叽喳喳,喂喂,现在是正常工作期间啊,这样摸鱼好么?

吏甲:“那位神仙这是卯上池郎了么?”

吏乙:“难说,”摸着下巴,“哎,你们听说了没有?神仙跟他家里可不对付呢,池郎是李无影的师侄,神仙能跟他说得来么?”

吏丙:“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李无影跟老驸马、俊相公才不对付呢,尤其是俊相公,跟李无影都不愿意呆在个屋顶下!”

吏丁:“这么说,还真是要报复啊?”李神策还真没做出什么惨案来,就是嘴贱了一点儿,嘴贱降人品啊!

吏乙:“可不是,天天叫背东西,不背就冷嘲热讽啊!还让背北狄八部的帽子有啥区别。”这不坑爹呢吗?

吏甲:“昨天,神仙还到面儿上了来着,”咳嗽两声,抚了抚前襟,抬起了下巴,COS起李神策,“汝家祖上曾定北狄,如今你连北狄几部都分不清!不知襄武公于地下有何感想?”

乙、丙、丁:“没听说过啊!”一起感叹,“不愧是京兆池氏啊,祖宗多得都数不过来。”

甲、乙、丙、丁一起发宏愿:“一定要把这个襄武公的事迹给搜罗出来。”有八卦而听不懂神马的,真心痛苦!

四个小吏,八卦得热火朝天。

他们的八卦档次还是太低,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院墙那一边,一堆身着异域服装的男人也在八卦。比起甲乙丙丁八卦的和谐,这些人就有些剑拔弩张了。

这些人的服装很相似,只是在细节上略有差异,其中有几个差得大一些,另几个差别略小些。这些人全是北狄来的,李神策也够坏的,游牧民族吃牛羊肉什么的,尤其是身份高一点的,吃得更好,再讲究卫生,也有体味儿,他闻着不舒服,把人家全放到一块儿了。

这八部狄系出同源,本是北方极强大的一个统一政权分裂而来。数百年前,是本国最大的威胁,一威胁就是两三百年,直到两百年前池脩之的一个祖宗横空出世。那时候池家兴旺得很,这位襄武公出身既好,仕途坦荡,本人允文允武,自可出将入相。

这位大概跟郑靖业是一样的货色,坑得人没边儿了,他最大的贡献就是耍贱招,挑拔了人家政权内斗,佐以武力支援势力弱的那一方,帮他们内斗,花了二十年时间,生生把一个国家拆散成了三瓣儿。从此国家再没受到过来自北方的“灭国之危”。

嗯,这位老人家确实在丞相的位子上坐了二十多年,堪称铁打的丞相流水的皇帝——历经三朝。

池襄武公两百年前搞过一回,两百年后郑靖业又搞了一回,花样更丰富,从郑靖业做鸿胪寺卿开始,也是搞了有些年头了,把人家从三部给拆成了个八瓣儿碎,郑党如于元济这样的人,能混到现在的资历,很多功劳都是踩在少数民族弟兄的尸体上攒下来的。从这一点上来看,池家和郑家还真是有亲家相。

八部狄的使者之间也与他们背后的政权关系一样,明争暗斗,表面一家亲,背后使黑心,纵横捭阖好不热闹。八部狄已经为了今年谁家算是整个民族的代表干过一架了,被郑靖业一顿臭骂,都老实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改斗嘴了

郑靖业太黑了!八部狄还真怕他!这货坏啊!比那个亲自上过阵的皇帝还让八部狄脊背发凉。池襄武用过的手段不必提了,郑靖业还与时俱进地加以创新。

皇帝打过一场胜仗之后,后续就由郑靖业接手了。他挽起了袖子,先是用高薪诱惑部族精壮南下任职,还许诺可携带家属,一并解决住房问题。老弱的也可以南下,安排到更温暖湿润一点的地方,可以耕田,农业总是比畜牲业更稳定的存在,又拐走一大批。

这也就罢了,他还派人去收购小牛犊、小羊羔,据说南朝人喜欢吃这些。

尼玛,大家以前虽然打打闹闹,好歹还是硬汉,被他一搞,腿都软了!

更可怕的是,你在三千里之外动什么心思,他跟钻你脑子里看到似的,往往你人还没动,他的打击就来了。八部狄除了实在手头紧,逼不得已一点东西之外,再不敢随便乱逛的。

郑靖业发话了,八部狄也老实了。不打架,改斗嘴了。

男人的嘲讽技能全开。

一个右耳挂着粗大的镶宝石耳环的青年男子对另一个双耳挂细环的男子道:“怎么?你们白狼部平素不是最恨南人的么?尤其是襄武公,昨天那个俊小子听说就是襄武公之后,你怎么就不敢动了呢?”

细环男子挽袖:“我那是不知道!”这位属于有识之士,明白坏人是谁,认准了池祖宗是坏人。

一个帽沿镶一溜金边儿的矮胖男子摸着小胡子对青年男子道:“你们青雕部倒是硬气,硬气得怎么被人揍了还奉襄武公为神呢?拜也就拜了,人家一男子,你们部里女人生孩子拜他什么?”一脸的嘲讽。

八部狄,开始是承了原始的狄部图腾,各称正宗,分裂日久,各自有了新图腾,不外是凶兽猛禽一类。矮胖男子家的图腾是长了翅膀的蛇,他嘲讽完了,却有另一个腰上比别人多挂了一柄短匕的瘦高个儿嘲笑他了:“呸!前两天你打得最凶,差点儿把青松的右耳环也扯下来,让他们家男子以后都不挂耳环了,一听郑相公派人责问,P都不敢放一个!跟青松也没差别了!”

狄部里很多人都崇慕天朝上国,所以都有个文雅的名儿。其实吧,很多人也就是意译。比如青松,按狄部的语言,当然不是这个发言,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青年男子是青雕部的青松同学,他们部的男人都只戴右耳环,据可靠消息,乃是因为两百年前被坏人挑拨,狄部内斗,青雕部的头子原是个爱臭美的人,以为男人就该戴着粗大的耳环,威风。结果跟跟哥哥打架,被他哥扯掉了左耳环,连着半边左耳都被扯得鲜血淋漓,从此左耳朵连细环都带不上了。分裂之后,他就命令手下的男子,左耳全都不许带耳环,省得看着伤心。

青松跳脚:“你有本事!有本事你跟郑相公理论去啊?”

四个人吵架,另四个在看热闹,一听青松这么说,齐齐打了个寒战:别聊这么惊悚的内容,咱们换个话题好吗?

一直在看热闹的有一个帽子上镶了两道金边儿的,这才慢悠悠地道:“那个俊小子是襄武的后裔不假,只是池家也衰败了,要单只是他一人,你,”目视细环男子,“要打他一顿也不过算是你鲁莽,只可惜啊,啧啧,”摇头晃脑地样子让镶一道边儿的胖子想抽他,“他是皇帝的心腹,还是,”故意停顿,“郑相公没过门的女婿!”

矮胖子已经顾不得挑衅两道边的语病了,又是一个哆嗦。

“我从不知狄部里面还有这样的门道,李少卿还真有几分本事。”被人背后议论的池脩之一个喷嚏也没打,正跟小未婚妻讲八卦。他并不知道差点儿就能早日抱得美人归,也就谈不上遗憾了。

郑琰见了他,本是有些不自在的,自从说了没胸没臀之后,再见池脩之,不免觉得菊花一紧。池脩之眼中浮出浅浅的疑惑:“你有心事?”

“啊?没有没有的,”郑琰连连摆手,哪能让他知道自己想延迟婚期啊,“就是阿娘,说我没有女孩儿样,让我斯文一点儿。”

疑惑转化成爱怜,池脩之抚着郑琰的肩:“你这样就很好,”低下头来,额头触着郑琰的额头,“很好很好。不要委屈自己,我们要在一起过一辈子呢,咱们觉得舒服了就好,岳母那里,呃,你在岳母面前照她说的做就行了。离了眼前,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伸展着!”

郑琰扑到池脩之怀里,池脩之快乐地吃豆腐。

郑琰还真不是撒谎,杜氏确实给她拟定了新娘计划。

托妹子彪悍习俗的福,郑琰的身材理由在母亲和师母那里得到了谅解。但是,在杜氏看来,依旧有几分不可原谅:那是什么语气和表情啊?有一点羞涩吗?混蛋!不要弄得让姑爷误会我们家嫁的是儿子好吗?

郑琰就闹不明白了,说起来杜氏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代彪悍妹子的代表,一个人扛起一个家还没人敢欺负的那种,要不然郑靖业这个被柔弱老娘虐得满眼泪花的苦逼少年也不会喜欢上她。怎么轮到杜氏当娘了,就要求女儿要像朵娇花了呢?这不科学!

管你科不科学,杜氏就这样做了!

郑靖业那里,自然有杜氏去说。郑靖业惊了:“怎么又要推后一年了呢?”

杜氏摆摆手,打发苍蝇似地:“女儿家的事儿,你个老东西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郑靖业:“…”老婆,不带把人用完就扔的。

阿庆轻声咳嗽,打断了相拥的两人:“时候不早了,别让阿成来找。”

郑琰红着脸对池脩之道:“对了,老哥哥要来了,这一回不是又大调么?他任太仆。”

“郑安国?”

“嗯!”

“他也该入京了,太仆是九卿之一,比侍郎也不差什么。”

郑安国来了,与徐梁一样,也是拖家带口,郑靖业也放郑文博先去驿站等父亲。

郑文博已成了个少年,倒是个性情平和的人。见过了父母、弟弟妹妹,他母亲王氏看着儿子移不开眼。郑安国推了王氏一把:“儿子都不认识啦?”王氏吸吸鼻子:“你才不认识了呢!我的儿子,什么时候都认得的!”一把将跪地在上的郑文博给拉了起来。

郑文博是想一头扎到母亲怀里的,不过是以跪姿,这才是正常的久别重逢的母子见面的风格嘛!没料到王氏把他拉起来摁到怀里了,登时面皮臊得通红。王氏却不管这些,拉着儿子揉来搓去,头发、脸蛋、脖子、爪子…

郑安国咳嗽一声:“以后见面的时候多着呢,先让二郎他们见见兄长,多少日子没见啦?”

王氏道:“对对!大郎还认得二郎不?”一一给郑文博介绍。郑文博笑道:“娘还认得儿,儿自然也认得弟妹。”一一指了出来,弟弟妹妹们也很高兴。

他家兄弟姐妹都是一个妈生的,年龄的差距比较直观地体现在了身高上,而且各人还长得各有特色。二弟郑文渊是个小胖子,三弟郑文奇长着一对招风耳。三个妹妹相貌并不特别出挑,身高也是个等差数列。大妹郑悦今年十三,虽然相貌平平,却生得一双好眉毛,不修不描,浑然天成。二妹郑怡眉间一粒胭脂痣,正在双眉正中,最是好认。三妹郑愉年方七岁,是姐妹里长得最好的一个,颔下一颗美人痣。

郑安国欣慰地道:“一家和睦,这样才好呢。好啦,让你母亲和弟妹们都歇着去,我有话要问你。”

王氏带着儿女下去了。

郑安国细问郑文博:“徐梁那小子在京中还安份吧?”

郑文博答道:“挺好的。”

郑安国冷笑一声:“看他那家里乱的,徐烈那小子还是半死不活的模样儿?”

“自从徐叔父入京,他好多了。”

“那小子就是欠教训!觉着翅膀硬了,想拣高枝儿了啊?”

郑文博心说,这您就看错了,他以前是觉得自己腰杆子挺了,想自己当那个高枝儿呢,识趣地没有火上浇油。他也挺看不惯徐梁的,其时风俗,人不能忘本,你爹是得了人家恩惠的,而且现在还一直受到人家庇佑,你小子就白眼儿狼了,真不是好东西。郑文博与徐烈出身一样,本该是好友的,最终郑文博与张亮走得更近了。

“他老实多了,真的,徐叔父是明白人。”

“徐梁懂个屁啊?”郑安国毫不客气地指责道,“当爹的再能干,儿女教不好,那是自取败亡。当年相公就说过,宁愿让儿女呆傻一点,也不能教得偏了,有些能教,有些不能教。画虎不成反类犬,不可学啊学可学。你看看相府儿郎,再看看徐烈,还看不明白么?大郎生于微时,为人是有些迂的,可人家不踩规矩,就是那群说酸话的,也不能说大郎哪里有不好了。徐烈那小兔崽子,白长了一脸的聪明相,你看以后谁再用他,用他也是防着他。徐梁不会教孩子啊,没本事发家,就别惹事儿。相公就是相公!”

郑文博笑了,他爹就这样,言必称相公的:“徐家两位小娘子倒与与七娘很好。”

郑安国鼻子里哼了一声:“狡猾!相公才不会上当呢!”

这语气,好酸!郑文博道:“徐家那几个孩子倒与郎君们处得来。也就是徐烈,脾气是傲了些,却是没有坏心的。”

“忘恩负义的,终不是好人。不说这些畜牲了,你方才说七娘,她还好么?相公的几个儿女,就她最小,我几乎不怎么见过。前几个月见了一回,还真是像相公哩,池郎呢?可好么?”

“都好的。池郎被派去鸿胪寺帮忙来的,与李神策凑作一处。”

第一百五十九章 当人家主人家

郑安国又细问了老恩主一家的情况,得知大家都好,这才转问京中局势:“这一回又调,想是为了立新储,你在京中可察觉到什么异常?”

郑文博细细回想着:“这一回,相公调了不少人入军中呢,连六郎也改到御林去了。”

“这个我也知道,都是在京的。”这是要维稳么?

父子俩又讨论了一会儿,直到王氏来催:“还说我呢,自己也聊了这么长的时间,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儿,吃完饭再说。”

郑文博家的饭桌,延续的是郑靖业的风范,大家边吃边聊。郑安国问王氏:“奉给相公的土仪都弄好了么?七娘也快要办喜事了,这一份子的预留了没有?过了年,五娘也要生了…”

王氏咬着筷子:“你都问了八百回了,都齐全了。安顿下来之后我再查一回,别路上有磕坏了的,也好替换下来。”

吃到一半,郑安国又叮嘱儿女:“一定要恭敬。”从小就被这样的爹洗脑,儿女们很习惯了,他们家的惨痛家史也听郑安国背了几十回了。

郑安国,郑靖业的首任书僮,年纪比郑琰的大哥郑琇大上那么几岁,打从被郑靖业买了来,就在郑家长大。那会儿他刚七岁,长得也不太好看,平凡人而已,家里过不下去了,被继母给卖了。郑靖业当时也没啥钱,郑安国他继母还要价贼高,郑安国又长得不好看,简单地说,不值这个价。

事情到这里也就告一段落了,郑靖业又不是什么大善人,也没资本去做善人。虽然死乞白赖地成了季繁的学生,也因此搞到了一份比较不错的工作,收入还是有限的,他还要结婚养孩子养老婆奉养母亲,哪怕是需要一个书僮了,郑安国的性价比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奈何还有他妈在,郑母何氏是个良善人,听了介绍之后觉得郑安国可怜——这会儿他还不叫郑安国——自己也可怜兮兮地问儿子,能不能留下这个可怜的孩子。

郑靖业无奈,只好出了两倍的钱把郑安国给买了。郑安国战战兢兢,却没想到郑靖业让老婆给他找衣服穿、给他安排屋子,还扔了本书教他识字。郑安国一脸的迷惘,郑靖业一脸酷相地撇下一句:“买都买了,就要好好养,不许给我丢脸,知道不?”

郑安国还很呆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因为不是买的,所以就不好好养了?”比如他爹。郑靖业:“…”怪不得他娘一定要让他买这货,根本就跟他娘是一个思维模式好吧?

郑靖业也是头一次当人家主人家,实在不太会支使人,何氏又是个老好人。杜氏倒是爽快一点,对着个七岁的孩子,还是买来当书僮的,要怎么用,它是个大问题,只好扔给郑靖业了。

郑安国是幸福的,郑靖业简直是把他当儿子来养,他亲爹都不舍得让他去读书,还听了后妻的话把他给卖了。在郑家他虽然要做些杂事,但是该有的教育也不会缺了,后来有了郑琇,这小子除了吃奶的时候被照顾得精细,略长大一点,也没有受到太多的优待。可以说,郑安国与于元济一样,是真正融入到了郑氏内部的人。甚至,郑安国本身并不姓郑,是他主动要求改姓的,名字也是郑靖业给起的。何氏故去,他偷偷跟着穿重孝,郑靖业发现了也没什么,算是默许。

后来,郑安国做梦都没想到的,郑靖业耍了手段给他改户籍,让他出仕,一直做到了现在的太仆,九卿之一。

郑安国的感情世界就只有一个主线:把郑靖业当爹地奉着,让往东不往西,让争气不给泄气。OVER。

郑安国的人生目标只有两个:一、听郑爹的话、跟郑爹走,二、建设好自己的小家庭。实在是一个铁杆得不能再铁杆的郑党了,这一点从他家的家庭教育就能看得出来了。他儿子郑文博小朋友,入京送到郑府来,即使在叛逆期,也没一点儿中二反郑迹象,与徐梁的儿子完全是不同的世界观。

倒不是说徐梁不够铁杆,然而铁杆与铁杆还是不同的,就像郑安国扔了原来的姓,跟了郑靖业,而徐梁还是姓徐。两人都是郑家奴婢出身,徐梁晋升得比郑安国还快,然而这里面的微妙差别,着实耐人寻味。

郑安国不但自己一颗红心向郑爹,还教得孩子们乖得不得了。徐梁对郑靖业也够忠心,然而在子女教育上,咳咳,确实不像郑安国这样。当然你可以说郑安国是“奴性坚强”,却不得不说,两人及其家人,在郑氏心里的份量,还真是高下立判。

徐烈小朋友宁死不屈,自己搬出去住了,他一搬了吧,已经长成大朋友的郑文博同学就被郑靖业亲自授业了,连带的张亮同学都得到了于元济的指点。无怪乎徐梁一进京,逮着傻儿子就是一顿乱捶——人蠢没药医啊!

郑安国秋天刚回来一次,那次是作为刺史回来述职的。因为有任命,他又折回去交割工作,再拖家带口地回来。几个月里跑了三趟,再次对于天朝疆域的辽阔有了深刻的认识。

第二天,郑安国入京,先陛见。别人见皇帝都诚惶诚恐啥的,这个呆子一立到朝堂上身心俱爽——老恩相就在朝上坐着,看一眼就觉得胆气壮。御前奏对,他是对答如流。皇帝很是喜欢他这个憨劲儿:“好好!卿主太仆,也如在豫州一般,我便放心了。”

郑安国就差拍胸脯了:“圣人放心,臣能出十分力就不出九分半。”说完还憨笑不止。皇帝也自莞尔。

郑靖业脸上微笑着,心里的小人儿已经捂脸流泪了,果然,不管过去多少年,呆货就是个呆货啊。

徐梁进京,是抽空教训儿子,郑安国进京,是被郑靖业抽空教训。为了教育这个呆货,郑靖业压缩了朋党聚会,特意留了很长的时间来跟郑安国说话。郑安国不傻,傻子都让郑靖业给淘汰了,傻子也不可能在一州刺史任上做这么长时间。

大门上马迎接了来:“相公,郑太仆的夫人带着小郎君小娘子已经来了。”

郑靖业点头:“知道了。”

郑安国听说老婆孩子都来了,也觉满意,还跟马迎打了声招呼。

进了书房,郑安国还是一贯的作风,纳头便拜,脑袋隔着地毯还能叩出响儿来。郑靖业见了他,心里也是欢喜的:“还不快起来,趴在地上孵蛋呢?”

郑安国个大老爷们儿还哭了:“相公,想死我了,这回终又能跟相公在一起了。”

郑靖业鄙视地扔给他一条手绢:“擦擦。”

“哎。”

“坐。”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