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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事缓则圆

郑靖业甚至很快发现了梁横理论的缺陷:人!治国是需要人才的,哪怕不是人才是奴才,也需要这样一群监工。从哪里来?世家,肯定不是皇帝首选。用什么人呢?郑靖业笑了,这就是他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方了,他的选官方法,考试,至少能够选出适用的人,至于人品,就不好保证了。他甚至可以向皇帝建议规范考试内容,考忠君爱国,啧啧,这些人会感念他一辈子的!

咦?不对,如果梁横没有人,他就成不了事,必死无疑。啧啧,也好,就让这小子蹦跶吧,到时候我还来收拾残局。你们都是坏人,我是好人。

嗯,郑靖业的“读书人的良心”被狗啃了。“不要说了,你只当不知道这回事儿,梁横是会祸乱国家的,我为宰相,要澄清天下,梁横必死。”

“世家日衰,除一梁横,又有一梁横,杀也杀不完,那样只能造就一个圣徒。”郑琰承认,自己有些虚张声势。

郑靖业声音里透着冷酷:“你还是个小孩子呀!跟你先生一个样儿。人死了,就由别人说了,再也没办法辩驳了。”

一个敢于设计太子的人,被人用“你很傻很天真”的眼神看着,郑琰一点也不想抗议,只是低声讲道理:“千秋功罪后人评说,可是,如果后人被养成傻子了呢?”

“终有聪明人的。”

“…阿爹找我们来,原本,不是为了这个吧?不然,就不会让我们知道了。”郑琰不知道自己的胆子原来这样大的。

郑靖业道:“我只是刚刚才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而已,唉,只怕你那个傻先生是会一意孤行抗争的,说不得,说不得,也要帮一帮他…”声音低了下去。

郑琰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汗,她爹身上的杀气好像没那么浓了。“阿爹,我想,嘴在别人身上,只要圣人有需要,总有人会为他想出这些东西来的。或者,新君、后世之君,终会有一人能想得到的。只是,”郑琰压低了声音,“愿为国士,不愿为人奴的人还是多的,如果…”郑琰鼓了鼓勇气,“人人都识得字,都明白道理,即使有人会信歪理,终究是明白的人更多。”

郑靖业开怀大笑:“阿琰胸襟,男子不及,”你这盘棋下得够大的,“我以前总是遗憾,恨你不身为男儿,今天看你这样有见识,觉得你还是女子好。眼光太远了,为人太无私了,那是魏静渊啊!我的阿琰,不要这样。”

郑琰默,慢慢扯出一个暖暖的笑来:“我去看看阿娘,缺了这么些人,阿娘该问起了。”

“一起去吧,”郑靖业牵起女儿的手,就像小时候那样,大手牵小手,慢慢地走在石子路上,“小孩子不要想太多,想一想明天怎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吧,天下大事,你爹不是不明白,毕竟,咱们家还要延续下去吧。”

“嗯。”

“路要一步一步地走,事缓则圆,对不对?”

“嗯。”郑琰跳过一颗小石子。

“那个梁横,让他活着就是,就他一个人,也兴不起多大的风浪。也好给大家提个醒儿,趁我们还有把子力气,先做防范。”

“嗯嗯。”

奸臣的真面目事件告一段落,或许是逃避,或许是真的弄懂了一些事情,反正郑琰没再提这事儿,也没有试图去劝她爹什么,或者跟这个奸贼划清界限什么的。好歹也不是真的温室小花,哪怕不是穿的,都没有这么天真的好吗?

在郑琰看来,梁横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然而要人命什么的,也确实让她一时不好接受就是了。站在郑琰的立场上,不可能反对她爹什么。幸而她爹好像放弃了过于简单粗暴的方法,改耍更阴险毒辣的手段了…

大概,这就是政治吧。

只要现在别当着她的面表现出来,她就能接受——郑琰觉得自己也快要变成政客了。

调整了一下受冲击的心态,郑琰继续过她的日子。皇帝家的儿子女儿结婚的一大把,她也要跟着讨杯喜酒喝的。皇帝老年人爱热闹,下令在京的,凡五品以上的都要参加他家儿女的婚礼,郑琰不幸躬逢其盛,也要在大夏天的搞连谊活动去。

马上就是安康公主萧令妍的新婚之喜了,十九娘萧令妍下嫁庆国公的儿子齐骧,跟郑家算是拐弯拐角的亲戚了——郑家长孙郑德兴没过门儿的媳妇就是齐骧的同母妹。

新娘子出嫁前,不但娘家女眷要聚在一起说话,便是闺蜜也要聚一聚,来个告别单身的茶话会。郑琰也算是萧令妍的闺蜜之一了,这个身份略有些莫名其妙。坦白来说,郑琰不大喜欢跟皇室公主们搞在一起,庆林长公主那是个例外。就是在给庆林长公主做媒之前,她跟庆林长公主相处得也不太多。

虽然本朝对公主的管制宽松,萧令妍姐妹也常会出来玩,却并不是找郑琰,她们另有一个圈子,在这个圈子里,公主郡主满天飞。有时候郑琰甚至会恶意地想,每到皇帝换届前后就会有人造反,然后被清洗,是不是因为控制人口的需要?

郑琰与萧家姐妹平均一个月见那么一两次面,有时候还划不到一个月见一次,萧令妍跟她妹妹萧令娴还就喜欢跟郑琰聊天儿,这不,出嫁前还要把人捞过来说话。公主们聊天儿,内容比起别人家的婚前话别是一点儿也不劲爆的。别人家都是大力教导要尽量黄暴,不让人小瞧,弄死敢三心二意的老公。公主们对话就简单了,寒暄一声:“驸马要是不乖,有什么要帮忙的,招呼姐妹们一声。”然后就是闲聊。就这句话,还是作为长辈的庆林长公主随口这么一说的,说完她就撤了。萧家的女儿,还用得着别人帮忙吗?长辈说说就算了,平辈这样说,算是侮辱,是小瞧十九娘的战斗力。

郑琰满脸黑线:招呼个毛线!你们一个人的标配就有上百的甲士护卫好吧?尼玛这一二十个公主,全招呼上了,攻打皇宫都能引起骚乱了好吗?哪个驸马撑得住啊?所以才不用教导黄暴,是吧?是吧?

萧令妍左手边是她妹子二十一娘萧令娴,右手边就是郑琰。这让二十娘萧令媛极度不爽,刷就给了郑琰一个白眼。萧令媛对郑琰的讨厌来得莫名其妙,就像萧令妍、萧令娴姐妹莫名就很喜欢郑琰一样。萧令妍还说道:“近来你少往宫里来了,往日到宫里来,我们也不一定能见着,你这一不来,越发见得少了。我们出去,你又做学问去了,难不成还要定国安天下不成?”

郑琰道:“我这不是给扣在家里了么?什么做学问啊?我就奇了怪了,小时候我学得分明不坏,现在越来越弄不懂了,打发时间罢了。就是公主,这一年来也被管束得厉害吧?”

萧令娴道:“十九娘是要下嫁,你呢?”萧令妍跟着道:“我看她也快了~”

“这分明是十九娘要嫁了好吧?”

萧令娴对她姐姐一挤眼睛:“难道不是打着做学问的幌子,等你的池郎去拜见先生的时候,嗯嗯?”

郑琰颊上一红:“我才不用这样偷偷摸摸的呢,哎呀,不对,今天该说的是十九娘。”

萧令娴指指萧令妍:“这一下,你的驸马是她,”指指郑琰,“侄媳妇的哥哥,你可矮了一辈儿了。”

萧令妍道:“咱们各论各的!我只认与七娘为友的。”

郑琰分外不解,她感觉得出来,这姐妹俩对她是真心喜欢,可是为什么呢?

这也是萧令媛不解的地方。

闺蜜们走了,姐妹们还有留下来的,萧令媛是憋得狠了,非要问一下不可。她记得是姐姐好日子近了,不好扫兴,故而今天没有针对郑琰。特意留了下来,问萧令妍:“十九娘与二十一娘对郑七好生亲切。”

萧令妍还没说什么,萧令娴先说了:“是呀!七娘生得好看,性子也好,不会闹别扭的一个人。看着她,我心情也好。一看就喜欢。”

萧令媛睁大了眼睛:“你这说的什么话?郑七不过是宰相之女,游于公主之中,这样狂傲,你还瞧她好?”

萧令妍戳了一下萧令娴的背,对萧令媛道:“何必这么较真呢?往好里想,这样不拘小节肯跟你玩在一处的人,还有几个呢?哎~”双掌一合,“我倒有件事情要问你——昭仁殿使人送我一套首饰,看着还不坏,说是将要下嫁的公主人人有份的,你的好日子也快到了,得了么?”岔开了话题。

果然萧令媛问:“十九娘得了什么样的?我看看。”

萧令妍与萧令娴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就知道她会这样。

萧令媛生得不坏,打小爱掐个尖儿好个强,姐妹里爱出个风头,谁比她略好一点儿,她就不乐意。与她年纪相仿的一姐一妹是最大的受害者,这么些年也总结出了她的个性了。公主是个奇特的群体,有着不少共同的特点。既然庆林长公主爱记仇,萧令媛爱记仇,没道理她们的姐妹们就都不记仇了。死丫头,总有一天要你好看!

郑琰与公主们又没啥利益冲突,她又是个疏朗的性子,跟李俊这样与郑靖业相看两相厌的人都能混到一起喝酒的,对于饱受小心眼儿姐妹折磨的两位公主来说,实是可爱得无以复加了。真像二十一娘说的“看着她,我心情也好。”

贴子沉得很快,而且没有扩散到外网,郑琰完全不知道她又被拎过来挂了一回墙头。

记起过生日的时候她收了许多礼物,而给诸王公主结婚的贺礼却是杜氏给出的,不过萧令妍姐妹与她关系算是公主里面比较好的,庆林长公主也对这两个侄女儿比较亲近。郑琰就琢磨着多多走动一下吧,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俩也不像是没事就造反的人。郑琰就开始翻腾她的存货了,找来找去,并没有特别合意的,只好理直气壮地去坑了李俊两幅字来凑数。

第一百八十六章 HOLD不住呀!

萧令妍与萧令娴收到贺礼却是非常开心的,李俊人是不靠谱了一点儿,他的字却是相当靠谱的!

萧令妍结婚当天,萧令娴拉着郑琰的手道:“你真是费心了,醉李的字,可不好弄呢。”那就是个疯子,不定什么时候抽风,把自己写完了的字就给烧了。

“你也说他好酒了,却忘了我别的本事没有,偏能弄二两糟酒。”

萧令娴抿嘴一乐:“反正这字我喜欢,人就算了。”

郑琰的女伴们几乎没有能够参加这样的宴会的,她五嫂、六嫂看她与萧令娴相谈甚欢,干脆就把她托付给萧令娴了。一个表姐、一个堂姐,两人相托,萧令娴就差拍胸脯保证了:“放心吧,七娘就交给我了。”

与郑琰说些悄悄话,小声问郑琰:“你也快及笄了吧?你与你们家池郎,什么时候大喜啊?我也好凑个热闹。”

郑琰也小声道:“让他与我爹磨去。”

“让个年轻人磨当朝首相去,你也够坏的了,以后一准儿吃不了亏。”

“那是。”

叽叽喳喳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你们两个小货,说什么,这么热切?”

萧令娴耳朵一抖,这声音好熟,郑琰嘴角一抽,怎么又是她?

来的是荣安公主,这一位是大家的老熟人了。萧令娴腹诽:尼玛聊个天儿都聊不痛快,姐,您别来了行不?郑靖业再疼郑七,也不会因为你对他闺女好,就出死力顶着燕王当太子啊。六郎(燕王)都叫阿爹埋汰得不成人形了,畜牲都骂出来了好吗?

郑琰腹诽:大姐,您这些日子出镜率太高了,我HOLD不住呀!

腹诽归腹诽,还要非常热情地与荣安公主打招呼:“说今天新娘子很好看呢。”

荣安公主是个不肯气馁的女人,燕王被骂了又怎么样?事情又不是燕王做的,查无实据的事情,想不相信就可以不相信。只要群臣一力拥戴燕王,皇帝也不能无视“民意”。至少,晋王已经被事实证明是个糊涂蛋了,荣安公主正琢磨着怎么把同样的评语往魏王身上引,这样就只剩下燕王最有竞争力了。

与郑琰打交道,只是顺手。对郑琰和颜悦色,也只是向郑氏表明一个态度。说起来杜氏是最好的表达对象,但是这样的人总是会油盐不进,缺口不好打开。荣安公主是记起郑琰不好惹来了,然而她却想,一个小少女,再不好惹也比杜氏这样的老姜好打交道,更容易套话。

唉唉,她遇到了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郑琰知道荣安公主的目的,她的模式也切换得很快,很快乐地问荣安公主:“您看过新娘子了么?真是盛装啊!”

荣安公主道:“公主出降,都是如此的,过两个月,二十一娘也是这般模样的呢。”

郑琰道:“五娘(荣安公主行五)当年,也是一样吧?”

荣安公主道:“当时只顾着紧张去了,哪里还记得呢?”

“总有印象的,”郑琰低低地笑道,神秘兮兮地,“试嫁衣的时候…”

猜中了!荣安公主不好意思了:“你这丫头!”

说不三五句,郑瑜来救场了:“你又憋什么坏呢?没的叫公主笑话,”说着给荣安公主福了一福,又起了身来,“那边儿说到她,长公主命领去呢,蜀王妃也在。都说她们俩是冤家,我们非要看一看的。”

荣安公主拉着萧令娴的手:“咱们一起去吧。”

到了那里,徐莹正坐在庆林长公主身边,庆林长公主比划着:“她们俩,就捋袖抡拳的对上了…”

荣安公主才发现,尼玛,我什么都还没打听到啊!

徐莹结婚之后也成熟了一些,至少呢,见到郑琰没扑上来要翻本。她只是含蓄地跟郑琰约好了下次娱乐的日期而已,郑琰很快乐地接受了:“好啊!”一副还想再赢的样子,徐莹一双杏眼瞪得滚圆,两腮一鼓,终于没忍住:“哼!”庆林长公主捏捏徐莹的脸:“十七郎代父主婚,你也要为他理理架子,走,咱们四下打打招呼去。”

皇帝是个苦逼又装逼的职业,他不能主持自己女儿的婚礼,必须让同姓的王公来主持,这就是“公主”一词的由来。这一回,主持公主婚礼的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宗室王公,而是新娘的哥哥蜀王。

徐莹跟着庆林长公主蹓了好大一圈儿,等回来,也开席了。各归各位,郑琰贴着郑瑜坐去了,姐妹俩亲亲热热,郑琰问小外甥怎么样了,郑瑜问家里人情况。

宴会结束,郑琰扑过去抱着庆林长公主,吧唧一口亲了上去:“谢师母救我。”

庆林长公主暗暗好笑,荣安公主也找过她,自然知道荣安公主热炭团儿似的心思,一看荣安公主缠上郑琰,就想法子给郑琰解围了。她们这是组团下本,互相有策应的。

庆林长公主一巴掌推开郑琰的脸,把郑琰犹带一点圆润的脸都推变形了,骂道:“刚吃过饭的小油嘴。”

“我擦过了!都不嫌弃吃一脸的粉了,别人想,我还不亲呢。”

庆林长公主恨恨地道:“是啊,脩之想,你也不肯,急死他!他还求我说,跟你爹娘择个吉日让你过门呢,既然你亲都不肯亲,我就回他说,再等个二年罢。”

郑琰扮了一个鬼脸,跑掉了。

杜氏直戳郑琰的额头:“你又发癫了。”

郑琰吐吐舌头:“师母不会生气的。”远远地与庆林长公主摆手,果见庆林长公主哭笑不得伸出指头地隔空遥点她。

第二天,庆林长公主到了郑家别业,还真是为了池脩之的事情来的。郑靖业先前说了,要女儿及笄之后才让嫁。池脩之的意思,十五岁出嫁,不是一过十五岁,把人抬过来就算完的。

“那孩子心细,言道总要择个吉日,再有,他那里也要收拾出新房来——崭新的府邸,还没住过人呢——下喜帖、置奴婢、备喜宴如是种种,都要费时费力的。他家中长辈又不顶事,这不,我就跑这个腿了。”

杜氏道:“既如此,这事儿就咱们商量着来了?那两个老头子呢?”

“到时候告诉他们一声就是了,唔,算日子写帖子倒是能用得上他们。算日子的事儿,索性我去找钦天监算了。”

“成!”

郑琰这一回嫁定了!

她还不知道,她从一堆宝贝里挑中了一对十二曲水晶长杯,长不过三寸,宽不过寸许,深有寸余,非常漂亮。这样的杯子喝酒,尤其是透明不含杂质的液体,看起来就很明目。放到匣子里包好,明年她爹和老师的生日,这可算作一份寿礼。

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装匣子里抱好,拿去给庆林长公主看。庆林长公主正跟杜氏商议着怎么把婚事办得光彩些呢,一看她抱着匣子,开始取笑:“这样一双,正可作合欢杯来使了。”

郑琰面无表情地道:“那是准备明年给阿爹和先生的寿礼。”

庆林长公主挑挑眉,看看郑琰的胸、又看看她的尾椎,很沉重地点点头。吓得郑琰也不面摊了,抱着匣子护在胸前,作惊恐状:“要做什么?”

庆林长公主沉着地道:“有胸有臀,可以嫁了。”

郑琰:“…什么时候?”

杜氏不干了:“有你这么急的小娘子么?总要长辈商量出来日子…”

“…”天地良心,她什么时候着急啦?

池脩之得了明确的答复,非常开心,师母和岳母都答应了,师父和岳父是反对不得的。果然,郑靖业也很哈皮地答应了,新太子的事情,年底之前就会有个眉目了,到正旦的时候,大家少不得加一份贺太子的表章。界时局势也稳定了,大家都能安心来吃他嫁女的喜酒,一片和谐安乐,便于他摆个大排场。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郑琰飞马去庆林长公主那里掐池脩之,拎着耳朵的拽到角落里:“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怎么不跟我商量呀?”

池脩之疼得直歪嘴,一向让人惊叹于其美貌的脸孔变得滑稽了起来:“疼疼疼,我…我…我这不是给你惊喜嘛!”

是惊吓好吗?幸亏我心理素质好哇!

眼下“十八岁再结婚”已经不现实了,郑琰及时调整心态,饶是如此,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池脩之从她手下抢救出自己的耳朵,看着未婚妻,心道,早下手就对了!早早弄到手,才能早安心啊!默默地揉耳朵。

郑琰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伸出手去,池脩之捂着耳朵一闪,旋即讨好地伸过头去。郑琰一面大力揉着一面开启嘲讽模式:“想让我揪啊?我偏不!”

“是我以小人之心腹娘子君子之腹了。”

“我还没嫁呢。”

“是是是,就快了。”

郑琰哭笑不得,收回手来看着池脩之。池脩之憨笑两声,把郑琰圈在怀里,带着两个人的身体轻轻摇晃着,也不说话。晃来晃去,郑琰也笑了。池脩之这才慢慢问郑琰这几天的生活:“累不累?”

“挺好的。你呢?”

“现在就是些杂事,诸王纳妃、公主下嫁,礼仪一类。”

“那就琐碎了。”

“当长见识了,”偷笑两声,“等咱们办事儿的时候,我也知道轻重了不是?”

郑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池脩之嘿嘿一笑,作凶恶状要咬回来。郑琰得意地一仰脖子:“你来呀?”

池脩之的脸真的盖了下来,却是咬在了唇上…

好甜好甜,能天天尝到就好了,池脩之抓紧机会大啃特啃。

两人甜甜蜜蜜,老岳父正在琢磨害人:这消息要怎么传到世家那里呢?传消息不难,难的是要达到他的既定目的。他跟世家不对付,人家警觉着呢,想达到目的,可不太容易啊!

正在各想心事的翁婿俩还不知道,明天朝廷将起风暴——皇帝要立后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追封一个死人

皇帝没有皇后,这不太正常,所谓阴阳调和,正宫一直无主,它总不是个事儿。自从夏皇后死后,群臣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都曾三番五次地上书:您家里没大老婆,它不像个话儿啊!淑妃、贤妃等不是没活动过,想登上后位,进而一鼓作气,让儿子做太子。但是皇帝是个明白人,他立了太子了,不能让储位动摇,硬是不肯答应让这几个妃子升职。

不升职也行,天下淑女多得是,咱海选PK,择优录用总行了吧?

皇帝还是没答应,那会儿他也忙,中间还赶上了出征,事情就给耽误了下来。

等到他有了苗妃这样的心头好,苗妃也不是没做过母仪天下的梦,皇帝还是没答应。

这眼看都要进棺材了,这立的是哪门子的后啊?

池脩之知道这个“先立后、再立太子”,可没想到皇帝下手会这样快。是,给萧令先升成了亲王,经常接见他,还让他主持了妹妹的婚礼。这时间也太短了一点吧?好歹多混俩月,混个脸熟吧?怎么这么早呢?

听到让他拟诏,池脩之不得不呆上片刻,才拎起笔记录。

皇帝一道说,一道哀声叹气。心里像被二十五只老鼠挠,他不安呐!苗妃那样一个美人儿,近来兴致勃勃地脑补,对诸王公主的婚事也上心,也展现出来了大度,努力去做一个“国母”,都不撒娇耍赖了。皇帝愧疚,不忍苗妃继续做白日梦,还是打破了吧,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最后失望透顶,整个人都厥过去了。

池脩之写好了诏书,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被弹劾。

不等郑靖业把消息透给世家,皇帝打了个惊雷:他要立后。不是立个活人,而是追封一个死人!追封就追封吧,人都死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显然,大臣们不这样认为。首先,这个被追封的人,她是个宫人。宫人许氏,萧令先的生母,到死都是个宫人,可见此人混得有多惨了。家族早就湮灭不可考了,亲戚都不剩下了,更谈不上因为母族立功,所以追封神马的。同时,她的儿子也没有什么不世功勋,值得这样做。

这是要追封皇后啊!怎么能这样草率?

众人群起而攻之,先问皇帝:凭什么?再参池脩之,你这货,这样的诏书你也敢奉诏去写?咱们不认!

是的,皇帝的诏书就是写好了,大臣也可以驳,当然,这是有程序的,受法律保护的。有的时候就算是皇帝耍诈,悄悄通过了,大臣也能事后反对。什么“金口玉言”,即便“君无戏言”,也有“罪己诏”这个东西存在。有罪己诏,就说明皇帝也会犯错,也需要改正,也要认!

池脩之被迫顶在第一线,摆着一张死人脸,凉凉地问大家:“许氏为何不可追封为皇后?”

蒋进贤鼻子都气歪了,你是装傻啊装傻啊还是装傻啊?MD!蒋进贤肚里暗骂一句,原来是他!可不是么,许氏追封为皇后,下一步就是蜀王做太子了吧?蒋进贤为魏王费了许多心力,跟蜀王完全不熟,明显的,池脩之杵在这里,郑靖业不是支持蜀王也差不多了,蒋进贤死扛也要扛下去!

“何人可配天子?”蒋进贤开始掉书袋,无非得是淑女、得是有德行的女子,这讲究个出身。寻常人家娶媳妇儿还有讲究呢,何况天子?

有他开头,底下一群人群起而攻之,朝上大乱。沈晋公然问萧令先:“蜀王之意如何?”

萧令先脸胀得通红,一群人攻击他妈出身不好、没啥优点、就是个宫中小透明争宠布景板,搁你你开心啊?要是徐莹在,非得一人挠一群不可。

池脩之为萧令先解围了:“子不议父,自然也不好议母的。沈公既明事理,就不该逼问人子女。”

沈晋被气了个倒仰:“池脩之,你奸佞小人,阿承上意!你,你是奸臣!”

好么,奸臣就是这么来的,池脩之也奸臣了,配他那奸臣岳父,真是妥妥的!

猛然间,一把声音插了进来:“毋以妾为妻。”阴恻恻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目光。有人认得这是礼部一郎中,名叫夏晟,皇帝元配夏皇后的族亲。到底是世家子,对于礼仪的研究那还真是透彻。众人醒过味儿来,一齐嚷嚷,当下就有人背出律条来了,以妻为妾,要服刑、要打板子,然后妾还要打回原形。皇帝,这法律当初是您家祖宗颁的呀!

并不是所有人都反对皇帝的,也有真阿承上意的,举出了前朝数个从妃位上晋封为皇后的例子来。

结果被蒋进贤一句话打倒:“那是前朝乱政,圣人明君,岂能效仿?”蒋进贤老泪纵横,手捧笏板道,“陛下,天子为万民表率呀!”您要天下乱套儿么?开始阐释,婚姻不止是两个人的事,还是两个家庭的事儿,还关系到一系列的祭祀、继承等等等等。

说完了,蒋进贤含着两包泪,逼问郑靖业:“郑相公也是这样看的吧?”

郑靖业被蒋进贤这“梨花带雨”的样子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抖一抖,很从容地道:“蒋相公失态了,涕泗滂沱,有如妇人,有失大臣体,”他也捧着笏板对皇帝道,“圣人,群情激昂,有失冷静,臣请押后再议。”摆明了讨不着好,先散了吧。

蒋进贤觉得爪好痒,真想糊一脸象牙笏板!

吵不过就跑,郑靖业,你还能够再不要脸一点吗?

答案是肯定的!

朝上一片混乱,皇帝很坚定地道:“诸卿过于激动了——既然诸卿各持己见,不如各自回去三思,冷静下来了,择日再议。”非常歉意地看了郑靖业一眼,不好意思啊,没事先跟你打招呼,我实在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不想再瞒下去了。给你添麻烦了,不过,你干得好!GJ!继续加油啊~

郑党里于元济等人迅速向郑靖业靠扰,把他围了起来,很快拥着郑靖业出大正宫,怕就怕再上演当廷群殴。群殴的闹剧没有上演,估计大家都计算过于元济的武力值的,互相讽刺了好几句。诸如“此等大事,相公也不着急,真是有风度”、“相公选的好女婿”一类。郑靖业也不恼,只是微笑着用保证大家都能听得到的声音说:“听说,圣人梦到了先帝,先帝托梦来的。”

众人一听,更生气了,这不摆明了欺负人民群众智商呢吗?这种托梦的借口,都是TM是咱们编来骗别人的好吗?什么圣主出生天生异相火光冲天啦、什么梦日月入怀啦、什么有神奇动物出现在房子外面啦…都TM是咱们编史的时候编出来的好吗?

一个个眼睛都能冒火了。

对头是这样,骑墙派也不开心。郑靖业的亲家成国公吴承业不开心地道:“相公原来知道圣人的打算?也没告诉一声,好歹能帮个腔。”你太不够意思啦!

收到来自亲家的抗议,郑靖业很肯定地告诉吴承业:“我刚刚才知道!这要让我早知道了,事情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吗?不办成了,也不至于这么些人闹腾!”

吴承业默,他这亲家不是好人,却是个能人。他说到这样了,应该有八、九分是真的了。小声问一句:“圣意已定?”

郑靖业也小声道:“这怎么好说呢?圣人也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呀!不过——别跟那群人掺和是真的。”

吴承业谨慎地点点头,被忽悠走了。

连郑党都相信郑靖业是无辜的了,于元济还抱怨:“圣人也是,该问问宰相的意思嘛。”

郑靖业勾起一抹苦笑,一副忧国忧民的好丞相模样。郑党不由捧这奸贼的臭脚:“相公不易啊!”皇帝抽风还要跟着收拾烂摊子。

郑靖业背着个苦情的形象回到了家里,却捋须一笑,这下好了,他、他女婿,全在未来太子那里露了大大的脸。啧啧,世家却把太子给得罪死了,你就是骂他,也别瞧不起他妈呀!

笑笑,郑靖业提起笔来写条子,一条条分派下去,去准备册封太子的大典吧,另外,给蜀王别业加派保护的人手,不要让闲杂人等冲击了蜀王。唔,带队的人啊,就让郭靖去吧,副手呢…咦?郑文博和张亮就不错。嗯,要跟皇帝打个招呼才能派得下人来,这个要迅速。算一算,今天是萧深值班,郭靖轮休,正好,让他带着条子进宫,得了批示就点人去上岗,省得单派人宣他了,顺便让他告诉皇帝,我给你编了个先帝托梦的借口来了。

一切安排好,郑琰那里也听了郑德谦的消息赶了来。对于郑靖业明显的那个托梦的借口,郑琰已经不去关注了,只是觉得:“这样的借口,会不会太儿戏了?”大臣们肯定不会答应的,皇帝今天做个梦,说先帝让追封皇后了,明天再做个梦,说先帝要杀丞相了,能让他这么干么?

郑靖业道:“我说什么了?”

“不是说先帝托梦让追封皇后?”

“我只说先帝托梦,别的可什么都没说。”

靠!真够无耻的!郑琰不得不这样评价她爹。

必须说,郑琰本质上还是个好孩子,如果她知道她爹的真实打算,估计真要喷一口凌霄血。

郑靖业压根儿就没想让许氏被追封成皇后!自打郑琰说这事儿起,他就明白这其中的难度——难如登天。他的计划里,更多的是把“追封”作为一步棋来走,而不是当成底牌来打。因为难,所以都没当成件正事儿跟皇帝提。

郑琰想得简单,那是受了前世的影响。事实上,现任皇帝的妈是做了太后不错,一旦跟先帝联系在一起的封号,上还是先帝的后宫,她不能被谥作先帝的皇后——人家先帝有皇后!

这还是皇帝强势的结果,这要搁到前上数一、两个朝代,你要本来就是个小老婆,哪怕你儿子当皇帝了,你还不一定能当太后,当个啥啥的XX太妃什么的实在是太正常了。会生又能怎么样?可以给你生前荣耀,也许是“仪服与太后同”,可你名义上还是太妃,还是个妾。李太后真是命好。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这就是政客

有世家在,这方面的讨论实在是龟毛无比。但是,你不得不说,人家讲究得还是有道理的。

郑靖业不会为了皇帝而把自己给陷进去,皇帝什么的,能吃么?跟皇帝关系好是一方面,对皇帝有些感情也是真的,还没到挖心挖肝份儿上而已。他想的是,首先,这个不一定能成;其次,一次弄成了,萧令先谢过也就谢过了,没有太深的“战友情”。郑靖业要需要萧令先跟他心理上更亲近,需要操作一些细节。现在不成,等萧令先登基了,为了许氏的名份问题,还得再吵一回,又是郑靖业展现自己的一次机会。

如果到时候,有人能帮着萧令先硬扛并且扛赢了,郑靖业认栽。然而是眼下,郑靖业已经是萧令先心里的“好人”了。

今天皇帝这样痛快就打出牌来了,郑靖业飞快地给他圆了一回场,没等散朝他就闹明白了——皇帝这是有后招儿呢。即使不知道为什么皇帝提前发动了,皇帝也不是没有应对下面情况的办法的。做了将近四十年的皇帝了,纵使一时头脑发热,也必然是在一定范围内的发热。就像他宠爱苗妃,绝没有到要立她做皇后或者让她儿子做太子的地步一样——老皇帝心里有条高压线,平时看不着,一到那个份上,就自然觉醒,这是天赋。

照郑靖业的估计,皇帝大概应该是他想的那样,追封皇后是假,想立蜀王是真。世家与皇帝各让一步,可以让世家选,是追封许氏呢,还是册立蜀王。这两者,其实是个一二而、二而一的关系,但是在世家那里还是不一样的。追封了许氏,蜀王必然是太子。如果不让追封,世家也得给这个老皇帝一个台阶下。

两下妥协,就是既不追封皇后,又能册立太子,这才是皇帝需要的。郑靖业正好借了皇帝这把算盘的东风,既在现任老板这里表了忠心,又让下一任老板感激他的维护。

只是,还是觉得好吃亏,皇帝突然发作,弄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本来嘛,这个“先帝托梦”的借口,应该由皇帝“在私下里传出”,而不是因为皇帝的任性,由郑靖业在大正宫里说出来啊!亏了,亏了,得捞点儿好处回来!圣人,你究竟抽的什么风啊?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变幻莫测,节操全碎。

这就是政客。

皇帝不完全是一个政客,他老人家的良心比郑靖业还多那么一咪咪两咪咪的,所以,有时候郑靖业没办法把皇帝的想法完全吃透。这不是郑靖业不够聪明,也不是皇帝过于高深,完全是因为两人的部分脑电波不在一个频段上所致。

被郑靖业念叨着的皇帝也没打喷嚏,他在流眼泪,一边看着苗妃一边流眼泪。

苗妃坐在他对面,她的双眼微红,脸上的妆已经洗掉了,素面朝天。她的脸上平静无波,看着流泪的皇帝,像看着个哭闹着要糖吃的小孩一样。

光看此情此景,几乎要让人误以为“女尊国里苦逼男哀求花心女不要抛弃糟糠”。

事实上,被摆了一道的苦逼人正是苗妃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