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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过两天。”

小丫头腾出一只手来,曲了两根手指,认真点头:“好,两天。”

丫头,你一定不知道什么叫约数。

得到满意答案的小萝莉开心地戳她那又睡着了的弟弟的胖脸:“过两天又能见外婆了哟,你开心吧?”其实小萝莉自己也很开心,她有许多侄子供蹂躏,玩得不亦乐乎。而在自己的家里,只有一个弟弟可以玩,虽然弟弟也很好玩啦,不过…人多热闹嘛。

池小正太的小脸被他姐戳得一凹一凹的,睡梦中皱起了小眉毛,嘴巴撇一撇,好像要醒。池小萝莉心虚地收回手指,小脸上又挂上了可爱的笑容,一副“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看得郑琰扯起她两边脸颊拉了又拉:“还学会装蒜了你!”

池萝莉扑到郑琰怀里撒娇:“我也疼弟弟的。”

考虑到你刚才的行为,这句话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郑琰戳戳女儿的脸。

到了家里,叶远在大门上迎候,目光含蓄又热切地看着两位小主人。哎呀,池家有后了,都很健康的哩!收回目光,跟着郑琰进屋,向郑琰汇报:“今年庄子上的粮食都收了上来,并没有送去折卖。”

郑琰道:“这样做很对,除开留下一些酿酒,其他的都入库存好。酿酒的事我等会儿就办,你去点人,要快!”

叶远不明就里:“过年的酒,已经开始准备了。”萧令先死在冬天,现在葬事都过了一半了,也快到新年了。虽然死一个皇帝不能大肆庆祝,年货还是要置办的。作为一个合格的管家,叶远自然不会忘记准备过年,尤其是在男女主人都有事要忙,而小主人还很小的时候。

郑琰道:“再多酿出三、四十坛来,酿好了密密地封好,你把家里的地窖再清出些空来。”

“委实清不出来了。”到了年底了,穷人是年关难过,地主们就是各种丰收欢快,家中仓库堆满了民脂民膏。

“这样…也先酿着酒,家里放不下,叫阿肖带人押车放到北边儿宅子里存着。”那一处是郑琰陪嫁的房产,比现在住的地方还要宽敞,地理位置也更靠近大正宫,库房地窖自然也更大。

叶远不知道郑琰为什么要急着酿酒,但见郑琰有这样的准备,还是认真执行去了。

郑琰估算了一下,连年对狄作战,虽然已经议和了,国内战略资源还是消耗了不少。又有,前面一连几年收成了不是特别好。两样加在一起,粮食就比较紧张,为了缓和这种压力,也是为了做出姿态来,政事堂最近可能要禁酿酒以节省粮食。这个禁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解除,当然要先做些准备了。这是她的猜测,不能四处宣扬,只好自己心里有数。

叶远退下,阿肖又来:“娘子,裁缝来了。”

“唔,叫他们进来吧。”

因萧令先逝去,近期都要穿些素服,郑琰原本准备的冬衣颜色未免鲜艳,当年老皇帝驾崩的时候的丧服已经不能穿了,现在穿的是临时赶制的两套衣服,因丧期事忙,一直就凑合着穿了。如今略闲了,当然要做几套精致些的衣服。

池家用的裁缝是京中有名有号的好手,一个师傅带着两个学徒,取了一家四口的尺寸,便请郑琰示下要什么样的衣服。郑琰已有腹案:“我与郎君的只要暗纹,大郎与大娘的不能太素也不能太艳。样式不用过于别致,袖口都要收得小一些。”

裁缝又问了料子,说三天之后先交每人一套,其余的要十日后才能取:“先帝驾崩,做衣裳的人多哩。京里的宗室比往年都多呢,他们得穿孝,又想穿得好些,要做的活计就多,小老儿的生意比往年都好。累哩。”

郑琰道:“别人的我不管,我的那一身儿,明天就要见到,我进宫得穿,加你两倍工钱,给我赶出来,郎君和两个孩子的,你可三天后交。”

老裁缝想了一想,点头道:“成,小老儿回去连夜赶制,赚夫人几个辛苦钱好存老本儿。”

郑琰道:“那就紧着做吧,一并挂账,过几天你来府里一并结账。”

这一天,池脩之回来得略晚,脸上略有倦意。

郑琰道:“你怎么还这样忙呢?李神仙掌鸿胪的时候,应该是井井有条的,难道他走了还坑你一把给你个烂摊子不成?”郑家池家跟萧令先都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亲戚关系,早就不用按点儿跟着哭了,池脩之现在要接手鸿胪的事情。

池脩之道:“不是他,是北边的事儿。”

萧令先死了,天朝死了一个皇帝,按照规定要周知各藩属,由于空间距离遥远,这里面有一个时间差,京里丧事办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还要有一个小高潮,这就是接待各吊唁使节,池脩之正在做这项准备工作。

今年这项工作尤其重要——刚刚议和完的狄人也会派使节过来,没人能够保证他们不会趁此机会做出些什么来。打仗是不会了,打嘴仗是少不了的。

郑琰摸摸鼻子:“他们也就嘴硬罢了,尤其是现在,天寒地冻的,他们更不想打呢。”

池脩之笑笑:“孩子们呢?”

“都接回来啦,你先洗脸换衣裳,等他们来了,你又不得安生了。”

池脩之答应一声,衣服将将换好,池家两个乱神就一块儿来了。池小萝莉声音软糯:“阿爹~我好想你啊~”胡说,明明白天还想着要去外婆家当大姐头的!

长生小朋友语言表达能力有待提高,只好在榻上跺着他的小软腿以增加效果:“阿爹阿爹阿爹,想想!”

池脩之一手抱着一个:“今天有没有很乖?”

“有!”萝莉抢答。

池长生咬咬手指头,果断地跟着点头,虽然他是听不特别明白啦,不过这个时候点头准没错。

郑琰心说,叫你们乐,吃饭的时候我叫你们哭!

与所有正常的小朋友一样,这两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孩子也有挑食的毛病。池长生现在正在断奶,尤其可怜!池春华不喜欢吃青菜,池长生现在只喜欢吃奶,坐在桌子上,看着自己面前每餐固定的一碟青菜,小萝莉一张好看的小脸皱成了包子样。小正太则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渴望地、不含任何其他色彩地看着他母亲的,咳咳,胸部…

池脩之支起手肘撑着额头,脸对着桌子闷笑:“别逗孩子了,给长生换牛乳粥吧,”米糊糊里掺着去掉腥膻味的牛乳,小正太还是肯吃的,“春华,你至少要吃半碟菜。”

小萝莉用一种“你很坑爹”的谴责目光看着池脩之,抗议道:“我又不是兔子!”老子历经千辛万苦爬上食物链的顶端可不是为了吃素!

郑琰幸灾乐祸地道:“叫你护着他们。”语毕,把脸一板,两个因父亲好说话而想哼哼唧唧的孩子马上乖乖坐好。池小正太被他娘抱在怀里,一小只胖手已经很不良地摸上了不该摸的地方,现在又乖乖缩了回来。池小萝莉苦逼着低头咬青菜。

池脩之心疼地看着儿子:“他还小呢,你要是不方便,咱们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好乳母。”

“别说一个,就是十个也养得起。丫头那时候你就嘟囔,现在又来了。”郑琰坚持让儿子断奶,不吃母乳的孩子容易不健康,但是长时间吃母乳的孩子也会不健康,那么长时间了,奶水里的营养已经不多了,必须吃饭才能补充。现在还只是一半母乳一半吃饭呢,顶多再过一年,就要彻底断掉。

池脩之闭嘴,在孩子的问题上,男人总是很难争得过女人的。

两个小孩子委委屈屈地吃完一餐饭,好吧,也不是特别委屈,在青菜之后池小萝莉吃到了喜欢吃的鱼丸,池小正太也吃到了有奶香味的米糊糊。吃饱之后,两个小家伙就开始点头打瞌睡,正合了父母的意。郑琰今天有事情要跟池脩之商量。

“春华这都三岁了,这两个月忙的我们都没留意,是不是要给她开蒙了?以前都是我胡乱教着她认字识数,现在可要立起规矩来了。”

池脩之摸摸下巴:“她还略小,要不开春再说?”

“不是让她现在就读书,咱们这几个月也要打量打量了,开春暖和了,先生拜好了,就送她去读书。”

“也好,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没有?”

“我也是才想起来,这丫头要跟儿子一样的教,女儿教不好,要命的日子在后头呢。”

池脩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认真地道:“好!”顿了一顿,“咱们以后会有很多孩子的,找个有真学问的人,就供奉在家中吧。”大家族里都有族学,世家更是如此,有些世家自家资源过剩,干脆就是自家人教自家人。池家原是世家,圈养老师的事情很拿手。

“嗯。你也留意一下。”

“这还用说?说起来圣人也该延师入学了吧?他以前没读过书,现在都六岁了,再不读书就晚了。”

第三百四十章 吊唁

“我已跟太后说过了,要怎么办,就看她的了。圣人到底是她的儿子,我插手多了可不好。”

也不能不管,池脩之默默地想,皇太后那点儿能耐,实在让人担忧圣人的成长。“这还是要政事堂来定的,皇太后…面子上的事罢了。”

“那也得给人家这个面子呀,皇太后给我面子,我岂能不识趣?徐九有亲娘有亲嫂子,她还是心向着娘家人的。”

“她不要公器私用才好。”外戚擅权神马的,最让人讨厌了。

“政事堂会答应么?”正缺一个借口吧?如果徐莹敢违法提拔娘家人,宰相们一定开心得不得了。

池脩之也笑了:“正是。”

他们的担心都多余了,因为第二天,郑琰正在徐莹处逗徐莹的女儿说话的时候,徐莹的三嫂于宫外求见——齐国大长公主薨逝。徐莹手里的拨浪鼓啪塔掉到了地上。二娘被她吓了一跳,扁扁小嘴就要哭。郑琰把她抱起来交给乳母:“别吓着了二娘。”

徐莹呆呆坐了一会儿,往后一仰,竟闭过气去了。郑琰与她三嫂上前看视,宫女们亦围作一团,又是掐人中,又是抚胸背,许久徐莹才缓过气来,睁开眼睛嚎啕大哭。这可比萧令先死的时候伤心多了。

郑琰徐徐劝她:“大长公主必不想你如此伤心的,这也算是喜丧了,凡事想开一点,大长公主的身后事,还要等着你办呢。”

最后一句提醒了徐莹:“我要回去!”

徐三嫂吓了一跳,皇太后亲临是荣耀不假,可这一尊大神放到家里要怎么供养啊?

郑琰道:“那要备车驾,皇太后亲临致祭,圣人也得露个脸儿,这阵仗就大了,得跟政事堂商议一下。还有祭文,祭仪…”

徐莹道:“要最好的!”

郑琰招过昭仁殿的宦官王顺:“去政事堂,告诉相公们,娘子要亲临致祭,圣人恐怕也要过去,请相公们尽快去办。”

徐莹声音低低地:“她最不放心地就是我,从小我就说,长大了要好好侍奉祖母,可…等我长大了,尽让她操心,跟死鬼怄气了,被死鬼嫌弃了,累得父母尊长为我奔波赔礼,好不容易到了现在,我能孝敬她了,她怎么就走了呢!”越说越哽咽,痛哭了起来。

郑琰听着她的语调心里难受:“有什么话,到了灵前亲自跟大长公主说,啊——我去看看圣人,你亲往,圣人也要过去才是大长公主死后哀荣。”只要徐莹去了,萧复礼不去也得去!

徐莹道:“正是!大正宫那里交给你了。”徐三嫂也觉得这样的安排很给自家面子。

郑琰到了大正宫正殿,在门口遇到了郑靖业打头的一帮大臣。互相见礼,郑琰道:“齐国大长公主薨逝,皇太后欲亲临致祭,圣人只怕坐不住了。”

郑靖业点头:“我们正为了此事而来。”

怀恩听到声音已经迎了出来,笑眯眯地:“这是…有什么大事么?”

郑琰道:“我本是来为皇太后办事的,看来与相公们说的是一件事儿,那我就不进去啦。”郑靖业带人寻萧复礼说话,怀恩就在门口跟郑琰话家常。

怀恩先谢郑琰:“老奴自从离了这里,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再踏进大正宫,这回真是多亏了夫人呐!”

“老翁这是寒碜我吗?”自从老皇帝去世,郑琰称呼出宫的怀恩就是“老翁”。

“怎么会,不过是感叹,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呐!有时候我还会恍惚,仿佛上一刻听了老圣人的吩咐,要给昭仁殿送新贡上来的鲜果,下一刻,已经是昭仁殿皇太后赐今上鲜果了。”

“是呢…”

“念着老圣人,老奴也不会耽误伺候圣人的。”

“我不是说这个,这么些年了,谁不知道老翁可靠呢。否则,我也不会把老翁再荐进来是不是?”

怀恩眯眯眼睛:“是夫人有心。”

“也不全是。说来阿爹年纪也大了,长安还年轻,我的哥哥们,”郑琰摇了摇头,“侄儿们更小。池家血脉仍是单薄,谁不愁将来呢?我不过是以己度人罢了。比如老翁的侄子,想再进益就有些难,纵阿爹回护,也总有不周之处。老翁回来了,不用人特别嘱咐,有些可有可无的难处就落不到他头上。否则光凭老翁是旧臣,面子也不是很好使的。今上还年轻,越长大就会越念旧,老翁的侄子们,日后总不至于太差。”

怀恩笑道:“就算我死了,圣人也知道我这个老奴才了,是也不是?娘子好心,我心领啦。您放心,圣人那里,老奴照应着。夫人从小就聪明,就是有时会心软。”

“可也不算坏事,对吧?”

“那是。”

两人聊天的功夫,里面声音已经停了,郑靖业还是拄着个拐,出来对郑琰道:“皇太后也是心急了,哪有当天吊唁的?到了日子,想去便去。齐国大长公主是宗室大长辈,纵使不是皇太后的祖母,圣人去吊唁一下也不违礼法。至于祭文、祭仪,自有有司负责,不会马虎的。”

郑琰领命而去。

待杞国公家把场面搭好,徐莹果然携萧复礼前往吊唁。齐国大长公主的丧礼,除了规章制度所定之外,给人的感觉竟比萧令先的丧礼更气派。

母亲去世,杞国公兄弟丁忧三年,徐莹的兄弟、堂兄弟各要丁忧至少一年,其中徐莹的大哥要跟着杞国公守三年孝。刚刚有起色的徐氏外戚,又趴回家里了。

政事堂的政令却不因齐国大长公主的薨逝而暂缓,政令一道接着一道:禁民间私酿酒,粮食除规定配额之外严禁运往境外,轻徭减赋,谋逆诸王被查禁的家产充公,其中的隐田隐户重新编入国家户籍田册,强占的民田归还…

这些命令有许多是徐莹看不懂的,有些就让郑琰给她讲解一下,比如禁酿酒什么的。有一些大家就干脆保持着一种“就让她不懂吧”的默契,把徐莹给半架空掉。郑琰小心地掌握着其中的分寸,又问郑靖业,萧复礼的老师,选得怎么样了。

给皇帝选老师可不能马虎,徐莹因为齐国大长公主薨逝,无心他顾,把这事给搁置了下来。政事堂上却产生了纷歧,谁不想让自己人去影响新君呢?尤其新君才六岁,最好影响的时候。

正在纷扰间,各藩属吊唁使臣抵京了,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非狄使莫属。

狄使这回扬眉吐气了,以前是装孙子——为了麻痹对手为双鹰王的统一与扩张争取时间,再往前一点是真孙子——实力不如人家打不过,再桀骜不驯都只是表面上的,天朝一旦板起脸来他们也只能认怂。现在他们以一个相对平等的大国的使者的身份到了京城,还是吊唁对方老板死了,留下孤儿寡母,这个孤儿还是抱来的别人家的孩子。

纵使之前互有胜负,在眼前的情势下,狄使更加气定神闲。当然,不是不求人,他们也有所求,希望能够借此机会多勒索一点,用更低的价格换取更多的粮食储备。根据推断,南朝应该正在一个不稳定的时候,听说这种情况叫做“主少国疑”,不管是谁主政,都要采取一个相对缓和的姿态。

狄使信心满满,他是双鹰王阵营里的亲信之人,也是比较有头脑的人。临行前受命,也参与了一些双鹰王召开的讨论会。他领的任务之中就有“观察南朝虚实”、“评估南朝对我态度”、“测试哪些官员可以被收买”、“确定南朝官员的立场”、“尽量刺探南朝军事情报”等等等等。

他带来的人随从人员,也盘算着如果能够敲到几千石粮食几十石盐会有什么奖励。剔除立场来看,这是一支奋发向上努力为自己的阵营增加实力的队伍。

同时,他们是骄傲的,数百年来,他们一直是当孙子的,现在能够在一定层面上平起平坐了,在北方,狄人还压了南朝一头。至于现在不得不当一个“朝贡使”,位置也在诸藩之属国之上,而且还是要来讨债的!这算是双鹰王大度给南朝面子——其实是狄使内心里明白,眼下自家主子腾不出手来——但是,还是咱们手下留情了的!

狄使上路,由边军接了,特意派人“护送”他们沿着官道驿道入京。狄使心里明白,名为护送,实为监视,就是不让自己有打探消息的机会。他也能沉得住气,想当年,他能以一介马奴一路做到现在这个位置,除了聪明的头脑还有就是这份耐心了。然而,根据他这一路的观察来看,南朝的人对于大臣们、尤其是有很大“部族”的大臣的敬意甚至在皇帝之上。

“这个好!自立为王可以有!大王可以支持他们搞内乱,跟当年无耻的南人分裂狄部一样!”

到了京中,先住在藩属国集体宿舍——国藩馆里,由鸿胪寺下四方馆里的一个副馆使接见。狄使很生气:以他们大狄部现在的势头,不让鸿胪寺的正卿来接待,至少也是个少卿出来吧?怎么就弄到了四方馆一副使来了?

狄使提出严正抗议:“南朝不是号称礼仪之邦吗?怎么能这样不讲道理?我大狄兵强马壮,尔国君平坐议和,如今只让一个副使来接待我,这是瞧不起我大狄吗?”

四方馆副使姓李,李神策的远房亲戚,所以,他是一个世家子,虽然是旁枝,傲气依旧在。本来语气里瞧不起朝廷就够让他恼火的了,还要捎带上嫌弃他,李副使的火气更大!李氏世家,教育是不会放松的,李副使的文化水平也够高。反唇相讥:“定远将军(萧正乾)回京的时候,别说我鸿胪了,他是中书舍人奉命携内官去迎接的。”

狄使被噎了一下,狄部在萧正乾手里吃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拿战事来压李副使,李副使就拿抽了他们的萧正乾来说事儿。不过,要是就这样被噎住了,他也就不是特意挑选来的使节了:“听说你们定远将军是现在已死的先帝慧眼识英发现的?”啧,你们先帝死于叛乱呐!虽然在狄人看来这没什么,他们那儿这种手足相残为争王位的事情只有更多,但是南朝人总会觉得不光彩,不妨拿出来刺激一下。

第三百四十一章 哪个更厉害?

李副使才不会被气到呢:“定远将军是宗室,先帝用得他,他又能破敌,”李副使加重了破敌二字的读音,面部表情展现嘲讽神马的对他来说毫无压力,“今上自然不会让宝剑闲置生锈。”

“阁下口舌伶俐,就不知道能不能做得了你们皇帝的主了。”

“贵使也是伶牙俐齿,看来是做得了你们王的主了?所以就做主过来了?”李副使下巴都快翘上天了,切~都议和了,有种你咬我呀!上头有人的李副使一点也不怕挑起外交纠纷。

事实上,只要是关系不是那么和谐的“宗主国”和“藩臣”之间,总是要打打嘴仗的,套路也是一样的:“我比你厉害,你不老实我揍你”、“你厉害个P啊!我家有更厉害的!”然后就是互相揭个短儿什么的。

当然,如果是分裂割据的政权,比如,假设魏王造反成功,但是又有忠立之士不服他,自立为王或者什么的,两边派了使节,那就会尽力挑选己方装X最凶残者到对方的地盘上显摆,以炫耀自己的文明昌隆。

外交,就是这么回事儿。

口舌上没有讨到便宜,狄使也算有克制,一笑而过:“明日吊唁之后,还请见汝朝皇帝,奉我主之命,有国书奉上。”

李副使也收回了嘲讽脸,摆出一副比较正常的傲慢脸来:“贵使,请~”把人让进国藩馆里住下。

李副使的汇报很及时,也没有故意隐瞒。

李氏在想,李神策是不是可以做一下宰相,给名门李氏再增光添彩一下下?大家多不容易啊?忍受了这么一个刺儿头几十年,现在他出息了,必须不能拒绝大家讨要红分和利息。李神策是个主张对狄强硬、防范的人,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是对的,李氏更要支持李神策实现他的政治抱负。

现在鸿胪归池脩之管,李氏与池氏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李家现在最出挑的人李神策对池脩之尤其欣赏,池脩之本人在外面也是数得上名号的装X帝。随着郑党与世家合作关系的加深,池脩之的黑历史不说洗白吧,至少已经被很多人有意识地淡忘了。

合作得相当愉快,谁在少年时代没一点黑历史啊?小孩子嘛,知错就改就行了。

池脩之接到汇报,也很快把狄使给评估了一下。通过李副使的汇报,可以看出,这个狄使绝不是大家印象里对游牧民族的一惯形象: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文化水平不高、没有心计只有脾气…

而且——池脩之认真地问李副使:“他要递国书?知道内容么?”

李副使摇摇头:“他不肯说。”

“盯紧他,不要让他和他的随从出了四方馆一步,他要抗议,就告诉他,两国交战数年,国人恨狄人入骨,上街被义民打死了可没人管。他要出门,就让他先签生死状,我快马递到他主人手上给了我回信同意了,我再放他出门!”

李副使喷笑:“池郎,妙啊!”

“别夸我了,他这国书怕还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双鹰王,未可小觑。须报政事堂,先做准备。”

李副使一揖:“下官这就去亲自看着他。”

池脩之亲赴政事堂汇报了狄使的情况,政事堂对于狄人的情报还是很重视的,郑靖业、韦知勉、李幼嘉碰头,又把李神策给拎了来当参谋。

听完池脩之的汇报,郑靖业问:“诸位有什么看法?”

韦知勉道:“狄人狡诈,肯定不会是好事。”

李神策翻个白眼:“这还用说?”

韦知勉最近装孙子装够了,李神策的态度又过于讨厌,终于忍不住反讽:“这么说李尚书是知道狄人要做什么了?”

李神策很骄傲地道:“当然。”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让人吐血了,李幼嘉忍不住道:“尚书知道就说,国事要紧,何必耽误时间?”

李神策冷笑道:“我本来要说的,相公不插嘴我现在都能说完了,一点也不耽误时间!”

“我去!怪不得以前连你家的狗都不待见你!”李幼嘉在心里狂吐槽。

池脩之也无奈,李神策就这么个毛病,不乐意听人家反抗他,现在好多啦,要照以前,他能再发表个演讲把韦、李二人全涮了还不说狄人要干什么。

郑靖业眯着眼睛看起来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心里门儿清。李神策傲气十足,不入仕则已,入仕了就想做高官。之前受了点儿打击,又因为对狄事业的热爱才勉忍了。现在出头有望,却只做到了尚书,自然对宰相里不入他眼的人各种挑剔。自己还略好些,韦、李二人就要被他喷。

咳嗽一声,郑靖业道:“狄使奉交国书,皇太后与圣人必要亲自接见的,要先告诉二位。狄使未必会守礼,纵使守礼,如果他突然发难,又或者国书里写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也要让皇太后与圣人不要过于激动才是。”

李神策总算给了郑靖业的面子:“相公说的不错,狄使此来必要探虚实的,不能让他觉得天朝软弱可欺。皇太后、圣人到时候不能被惊到,要事称向两位分说狄人之事。狄人遇连年大雪,”冷笑,“朝廷又关了边市,他们饿着肚子呢。双鹰王狼子野心,不会甘心的,他必定还存着南侵的心思。那他就要拼命地囤粮、练兵!若我的料不差,狄使此来,必然要想尽办法刺探消息,还有就是讨价还价讨要粮食、盐、铁乃至药材!”

池脩之道:“我已命人看住他们了,不许他们出国藩馆一步!”

郑靖业叹道:“眼下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圣人正当幼龄,朝廷也打不起来了呀!”

李神策一扬眉:“那又如何?又用不到圣人御驾亲征!定远将军治军有方,朝廷先前准备的粮草可支三年之用。如何打不得?”

郑靖业道:“你漏算了一条:来年收成!既要用兵,就要耗费力役,这些人丁非但不能耕作,还要再耕粮草。已经有几年啦,天灾不断,国家经不起折腾啦。”

李神策的表情转而有些不屑,怎么先前一力主战的人现在又化身老成持国了?

郑靖业心里门儿清:以前是萧令先在台上,再二,他也是个青年君王,已经成年了。现在这个圣人他是个未成年,三观正在形成中,这个时候出头的大臣,容易形成一种“只知有XX不知有皇帝”的局面,到时候被记恨了,哭都没地儿哭去。郑靖业才不要做那种鞠躬尽瘁,死而被清算的人呢!

所以,李神策再怎么说,他也没有做出一副鸡血上头的样子来。只是说:“先把眼前的事情给办完,先帝崩逝,还没过丧期呢。”按照古礼,除非人家打上家门口了,你才能墨缞而战,否则就不能主动挑衅——现在双方正在和解呢。

这个理由倒是说得过去,谁也不能说郑靖业失礼。李神策再不高兴,也只能暂时忍下了。

向皇太后、小皇帝解释的工作就落到了郑琰的头上,她先向这两位科普了一下狄人的历史,其实她也是刚刚研究这个问题没多久:“狄人兴在北方,素为天朝之敌…后分为八部…双鹰王一统七部…犯边…定远将军败之…议和…”她用最简洁的语言向这两位简要概括了狄人的发展演变史,说复杂了这两位现在也听不懂。

萧复礼努力地记忆,最后问道:“那天朝与狄部,哪个更厉害?”

徐莹的眼中也透露出对这个问题的关注,郑琰有些无奈,国家间的较量,它不是用谁更厉害就能一句话简单概括的,力量的对比是会随时变化的。

“计算整体,自是天朝更强,但是,天朝不可能集全国之力就为了一个狄部,那么大的国家那么多的事,西南夷也要时不时平一下,又有国内常有灾害也不能专心。如果集全国之力击狄了,国内就会虚弱;如果不管狄人,国家就要被侵略。”狗皮膏药最讨厌了!

萧复礼听得略晕:“那到底是打不打呢?”

郑琰踌躇了一下,道:“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这句警句她应该没记错。

萧复礼还有些懵懂,不过闭上了嘴巴,慢慢回味。

徐莹本来也想问自家跟狄人的力量对比的,因萧复礼先问了,她就闭嘴听着,听到后面不由道:“这些是朝廷大臣们该做的事情——给大郎的师傅,究竟找到了没了?”朝廷大事她不懂,儿子最重要了。

“正在找,要是寻常的王傅总能找得到,太傅,可马虎不得。”

“那也不能拖着呢,起码得找人教大郎认字呀!圣人不识字,说出去不成笑话了吗?”

“这个…娘子不妨跟大臣们说说,又或,娘子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么?”

徐莹犹豫了一下,又住了口,杞国公跟她推荐过人,她的母亲萧氏也向她提过另一个人,她都没有最终答应。秦越不能说不是一个好老师了,那是一个徐莹都佩服的人,还是没能教好萧令先,说实话,徐莹对于选老师这个话题,有点怵。可这个话题又不能不提。

“那再看看吧,顶多到元旦,过了新年,就再也不能拖了。”

“唔,还是说说狄使吧。这个狄使原是个马奴,狄人分作八部的时候也不是特别安份,偶尔也会掠边民充作奴隶的,他就与一个本朝被掠为奴隶的人相识,学了些本领,为人既精细,又有耐心,马养得好,入了双鹰王的眼,一直跟随双鹰王,直到现在。狄人奴隶无姓氏,双鹰王赐他姓马,他自取名为骏。”

徐莹奇道:“我听说狄人说的话跟咱们不一样,怎么起的名儿倒一样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垂帘

“马是意译,照音译的话,我学得也不像。”

徐莹点头:“你接着说。”

“他出身虽低,本事却是不小,曾独领一军,灭不服双鹰王之部,在双鹰王那里,他的官儿大概…有咱们这里九卿那么高了——今年才不到四十岁。马骏此来是要递交国书的,到时候娘子和圣人都要见他。政事堂担心他另有目的,还请娘子和圣人小心。”

徐莹问道:“他会有什么目的?”

“两家议和,先帝驾崩,名为吊唁,实为刺探。或许,还要趁机敲诈勒索吧。”

徐莹怒道:“这是期我天朝无人吗?先帝去了又怎么样?他在的时候也没怎么…”

“咳!”郑琰不得不打断她一下。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到时候,不管他说了什么,你也不要被他气到。”

“到时候必是大朝会,我到场,你也要在我身边的,有什么,你提醒我一声。”

“是。”这是已经做熟了的,萧复礼年幼,原则上至少在大朝的时候徐莹要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杞国公家的指点还是什么,她顶住了压力,逢朝必到,倒不拘于大朝小朝,都是一挂纱帘,坐在萧复礼的御座之后。郑琰被拉来陪坐,三公与皇帝坐而论政,女侍中在皇太后身边也有自己的座位,一旦有徐莹关心而听不懂的问题,她都要郑琰小声解释给她听。

大朝会上,不但是郑琰,卫王妃、曹王妃这两个女侍中也是要到场的——这两位不能说对政治就漠不关心,但是她们当家庭主妇的年载比徐莹还长,两人丈夫又是久不涉足政治的比徐莹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这个四人小团体里,拿主意的还是郑琰。

谁都没想到,接见狄使的这次朝会,四人小团体里最先发言的不徐莹这个头子了,也不是郑琰这个军师,反而是曹王妃这个家庭妇女。

壮哉!我大天朝大朝会,徐莹垂帘,郑琰、卫王妃、曹王妃陪坐,为了方便郑琰随时向徐莹实况解说,她坐在徐莹左手靠前的位置,两位王妃按年齿坐在徐莹右手边。

大正宫正殿里火盆烧得挺旺,御座后一挂白纱帘隔出了一方小天地。女人们躲在后面看前面看得挺清楚,底下的人想隔着纱帘一窥隐秘就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马骏一身狄人的标准打扮,帽子上、腰带上都镶着宝石,鞘上镶了宝石的佩刀在殿门口就被解了下来——这是事先唇枪舌箭的结果。朝廷百官都努力把腰杆挺直,手里捧着的笏板也拿得放在正中,一个个目不斜视,努力营造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

萧复礼高坐在御座上,好奇地看着这个衣饰打扮与本朝截然不同的人。只见他身形略瘦,个头也不太高,衣服样式虽然古怪,却有一种干净的感觉。脸上的表情也柔和平静,步子很稳,丝毫不见慌张。一点也不像是奴隶出身的人!

年纪再小,小时候生活再活,萧复礼也是当“小郎君”养大的,奴婢是个什么样子,他是知道的。眼前这个人一点也不像他印象中的奴婢!

只见马特使稳稳走了进来,用一口带着北地口音的天朝话向萧复礼问好,单膝着地,口称:“神命统治四方之王遣使问南朝皇帝好。”

天朝愤青不干了!接二连三跳了出来,从马骏没有行天朝礼仪到他的称呼…

马骏淡定地站了起来:“我,狄人耳,非汝朝之臣。”所以不用你们的礼仪。还有,称呼,他们家双鹰王就是这个称呼,大家之前是谈判过了,所以国书上我们谦虚一点,但是,你没说口头上不能这样叫啊!你好比你大名叫张三,平常大家口头上很少直呼其名哩。

徐莹再政治小白,也是不能受气,已经一巴掌拍到扶手上了。萧复礼回头看了一下帘子,又转过头来。

韦知勉道:“两家议和,口血未干,奈何出尔反尔?尔主欲兵刀相见么?”

马骏不慌不忙地道:“非也,我主有意两家罢兵,和平相处,”躬身双手向萧复礼递国书,“请降公主。”

嗡!朝廷之上炸开了锅!

萧复礼完全听不懂,坐得倒是板正,想起荣安郡太夫人的话,在朝会上有不懂的、不会拿主意的,先看丞相是怎么做的,那是有本事的人,跟着学就行了。

就见郑靖业咳嗽一声:“圣人年方七岁,没有公主,先帝之女正在幼冲,并不适龄。除此之外,本朝只有已经出嫁了的长公主。”那都是有主儿的人。

马骏道:“宗室之女亦可,是为结两家之好,当然——既是结两家之好,自是与皇帝越亲近的越好了。不过,我主既是草原之王,当降公主。”翻译一下:没亲闺女也行,家族女来抵,但是,这个宗室女要以公主的名义出嫁,这样才能配得上双鹰王。而且,大家要合好,就要跟皇帝血缘相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