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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们只是义愤,有资格上朝的宗室就怒了!这是要嫁他们的闺女啊!须知萧复礼这个抱养来的娃,他的堂姐们除了嫁了,都死在那场变乱里了。其余的都还没成年,根本不能出嫁。这就轮到如卫王、曹王这样家里的郡主,又或者是两王的孙女儿。卫王为顾命之臣,曹王是他亲兄弟,两家的女儿或许能保住,其他人的就要遭殃!

宗室们以为两王很安全,却不知卫王、曹王才是危机感最大的!

曹王妃最生气!她有个老生女儿,今年刚刚十五岁!卫王妃的嫡孙女儿,韦氏所出的女儿也还没出嫁,又正在待嫁之年。连韦知勉都急了,那个是他亲外孙女,他要是敢答应了,女儿能回家跟他闹半辈子。

曹王妃当场就对徐莹道:“娘子不能答应!”没控制住音量,殿上很快就听到了。这位曹王妃还是郑琰嫂子的亲妈,郑琰知道她的底细,这是个继妃,属于性格火爆的土鳖出身。

徐莹也生气了,没有哪个女人听到这个不生气的!徐莹不是一个政客,她行事更多是凭性格:“我才不答应呢!”

曹王妃道:“我宁可把闺女带到坟里也不给他们!”

郑琰:“…”你们倒是小点儿声啊!

“卧槽!你们注意一点素质啊!大吵大嚷成何体统?”这是无数天朝官员的心声,“我就知道女人不能议政!”

感觉真的好丢脸!

——这些人大概忘了他们、他们的前辈们曾经数次当着皇帝的面儿群殴的历史了。

更尴尬的是马骏,求婚被拒,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拒绝的人他连脸都没看到。更欺负人的是说话者从语气到内容都十分不友好!这娘们还躲在帘子后面,你是跟她计较啊还是不跟她计较啊!

“躲在帘子后面的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生物了!”马骏愤愤地想。

由于跟天朝狠干了一架,狄使在诸使序列中是排在首位的,他后面还有许多小邦在等着被接见呢。一个个排在后面,活生生看了一场笑话。

曹王妃是在帘子后面说话的,不算是正式的回答,马骏想抗议都不知道怎么抗议——他不知道这说话的是谁!不明身份就乱抗议神马的,很容易出错啊!

曹王妃的声音朝上颇有几个人听出来了,曹王想吐血,他不能在朝堂上训老婆啊!卫王比他还想吐血——徐莹已经抢先拒绝了,话还说得过于直白。郑靖业心说,这两个二货,谁家订盟约、婚约是一时兴起就随便定了的?不得颠三倒四地想好几回啊?你这就拒绝了是个什么事儿啊?

李幼嘉作为宰相里面资历最浅的人,不得不出来打个回场,这时就显出他其实也是个机敏的人了:“贵使为吊唁之使,今日圣人接见的还是吊唁的使者,为何顾左右而言他?”作色道,“贵使既入天朝,当遵天朝之风俗。”

马骏心里吐槽着,面部表情却一直很和煦:“如此,便待吊唁之后再谈。”

曹王妃大怒,吊唁之后还要谈啊?做梦!几乎要起身跳骂,郑琰眼明手快对她连连摆手,又使眼色让曹王妃身后的宫女、宦官把她给按下来。口中轻声道:“他们没答应!别让狄使看笑话!”

她一点也不担心大臣们会答应,眼下天朝并未居于劣势,而和亲对于狄人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不是必要。哪怕和亲了,也要沟通几轮才能答应,哪有这样一提就应了的?只要展开讨论,即使有人心动,郑琰有把握说服朝臣不同意。

曹王妃悍则悍矣,面子还是要的,徐莹也冷静了下来,因此事暂缓,都气咻咻地等着散朝之后跟大臣们理论。萧复礼已经开口了:“使者远道而来辛苦了,先帝崩逝,国之不幸,朕虽年幼,亦承祖先之志,盼国泰民安。”

马骏躬身道:“我主亦期两家议和。”

言毕,从容退到一边,从他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内心的尴尬恼怒,又留意观察着御座之上的小皇帝与天朝群臣,并接下来递国书的诸藩之使。

这件事情表面上看暂时从朝会上糊弄过去了,后面番邦之使就没有那么多事了,规规矩矩地递国书,说了悼念之意。萧复礼也翻来覆过说了几句“谢谢你们的好意”之类的话。

今天朝会的主要内容就是这些了,由于在先帝之丧期,不设鼓乐歌舞,亦不欢宴。按照规定的程序,萧复礼做个橡皮图章,给他们一些意思意思的赏赐,就让四方馆的人款待使者,朝廷大臣们还得头疼万分地跟一群不讲理的女人商量一下和亲的事儿。

在大臣们心里,突然发难的狄使固然不是好人,一戳就暴的曹王妃也该拿去人道毁灭:你急什么呀?咱们又没答应!你在这样庄严的场合嚎了这么一嗓子,大家多为难多丢脸你知道不知道?

第三百四十三章 连个宫女都不给他

再者,这样的场合必有史官记录,先记下“妃于幕后怒斥”,后曰“诸臣乃议拒狄所请”,弄得像是大臣们都是软蛋想要和亲,后来因为被个女人叫破了才不好意思拒绝了,这丢脸都丢到子孙后代那里去了!

这个死女人!纵使不架空了皇太后让她老实呆着,至少也要把乱开炮的曹王妃从女侍中的位置上给扯下来!

曹王妃还不知道她已经“被下岗”了,她还在为女儿的婚事担忧——大臣们并没有明着拒绝——还在生气。

群臣退去,正殿里只剩下够资格参加核心会议的数人与宫女、宦官了。徐莹从帘后转出,女侍中们紧随其后,怀恩也把萧复礼从御座上给接了下来。一行人移往次间,徐莹抱着萧复礼坐在主座上,郑琰坐在他们身边右手下的第一张凳子上,下面才是卫王妃、曹王妃——方便郑琰向徐莹讲解。左手边依次是郑靖业等朝臣,各依资历、品级而坐。

刚一坐下,曹王妃先不干了:“好好的拿自己的孩子去喂狼,谁答应了谁不是男人!”

徐莹亦道:“真是丢人!”她的怒气很大,萧复礼看了她好几眼。

男人们尴尬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你说吧,明明没有人答应的,现在弄得像他们真的要怎么怎么样了似的。尤其是曹王,他本来是个老实头,在朝上根本没有发话好吗?曹王妃就已经脑补成自己的女儿要被送出去和亲了,曹王头痛欲裂,十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位老婆——谁说过要卖女求荣的啦?

在男人们看来,和亲不和亲,更多的是与利益相关,划算就和,不划算就不和。哪怕是郑靖业,站在一个国家丞相的立场上来说,完全没有维护宗室之女的迫切愿望。如果战事紧急,己方不利,对方叫停要公主,郑靖业不会吝于同意的——反正又不是嫁他闺女——公主们自出生便起享尽人间富贵,那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眼下还没到那个地步,郑靖业也没打算答应,他只是对曹王妃不太满意,郑靖业没接话,拿眼睛看了一下曹王。

曹王不得不出言呵斥他的妻子:“朝廷议政之地,你大呼小叫,要做什么?你要不知体统礼仪,不如回家去,不要在这里丢人!”

曹王妃一愣,她比曹王小好多岁,老夫少妻,曹王性子又软,平时对她千依百顺,此时当着许多人的面落了她的面子,心里又惊又怒,眼泪哗哗往下掉:“你也愿意和亲?”

李神策额角青筋直跳,卧槽,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朝廷什么时候引进了泼妇这种生物?他是不乐意和亲的,更讨厌曹王妃跟五百只鸭子似的叫来叫去,阴恻恻地道:“和不和亲,自有朝廷公议!王妃把和亲挂在嘴上,又提郡主,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个女儿可以送给双鹰王吗?”这种女人一定要赶出朝廷!土鳖神马的,真是没教养又粗鲁讨厌的品种!

卫王道:“你太激动了,来人,送曹王妃回府整妆休息!娘子,曹王妃太激动了,该派个御医去瞧瞧,要是病没发了,可别耽误了,病没好,就不要出来了!”卧槽,丢死人了!大闹朝会神马的,一点也不优雅。又请解曹王妃女侍中之职,以安心养病。

徐莹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弄懵了,曹王妃是她的女侍中,就这么解职了?她还没同意呢,火气也上来了:“曹王妃说错了吗?诸位难道是想答应狄使吗?”

郑靖业叹道:“娘子听到谁说答应了呢?”

“你们也没反对呀!这简直是丢人!”

韦知勉摸着了脉,出声道:“曹王妃嘴太快了,也没给别人说话的机会!”说的是曹王妃,暗指徐莹说话也不慢,“朝廷大事,岂能儿戏?”

卫王沉声道:“这样沉不住气,听风就是雨,如何能议大事?她若只是个寻常王妃听了和亲之事着慌也就罢了,她偏偏是个女侍中,该在左右劝辅娘子冷静的,她倒好,自己先跳了出来,像个泼妇,还带着娘子心浮气躁!”

徐莹听出卫王有指桑骂愧的嫌疑,欲要发作,曹王已经羞愧地检讨:“都是我没教好她。”

李神策心说,你还教她呢,你个活哑巴。口中不耐烦地道:“今天该议的是正事吧?拿一王妃来议,诸位本末倒置了。”

郑靖业头疼地道:“那就开始议吧。狄使的国书呢?”国书是交到萧复礼的案头上的,可这位小皇帝他约等于文盲,根本没打开看。怀恩把国书拿来,展开了读。内容写的还是白话文的水平,大意:你们的皇帝死了我真伤心,派人来吊唁,你们要节哀呀!为了表示我不欺负孤儿寡母,也为了表示你们继位之君会坚持你们先帝议和的路线一百年不动摇,咱们是不是联个姻?从此大家相安无事。结婚的具体事项咱们好商量,但是我要娶公主,最好跟你们新君的血缘近一点,这样才显得咱们亲密。

徐莹听完了就呸了一声:“他还挑拣起来了!我连个宫女都不给他!他个三十好几的老男人,老婆孩子一大堆,还想要公主?天朝要是把宗室女送去给他做妾,几辈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徐莹跟萧令先在某些方面还真不是一般的像,这两位都有一个特点:爱把国事当家事来办。萧令先想做大家长,徐莹则把和亲当成了普通家里办喜事儿。

她话一出口,朝臣们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卫王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扇肿了:这个二货怎么又提起这一茬来了?谁特么说要答应了啊?咱们又不是战败,咱们还要脸好吗?

徐莹还觉不够,又对郑琰道:“你也说句话呀!平时你都有话说的,现在怎么不言声了?”

郑琰吐血,吐完了还要擦擦嘴巴:“娘子,朝上李相公已经婉拒了狄使了啊,本来咱们就是要合计合计怎么正式拒绝的。”

徐莹眨眨眼睛:“是这样吗?”

李幼嘉都快被气哭了,合着他这么没有存在感啊?“本来就是啊。”

窝勒个去,女人真是纠缠不清啊!

“哦,不答应就行,哎,还有合计什么啊?告诉那么马什么的,咱们不答应。”

郑琰顺顺气,努力和气地对徐莹道:“您就放心吧。”

“那还要说什么呀?”

郑靖业道:“狄使那里如何谈,有政事堂、有礼部、有鸿胪,娘子,狄使要陛辞返邦的时候,您千万别再脱口而出了!如今朝廷变动,先前一仗狄人固然有损失,我朝边境上损失也不小,正该休养生息的时候,一时半会儿不能打。”

“哦,那我知道了,陛辞的时候能别把他排最前头吗?看着了他我心烦!”

太异想天开了!郑靖业曲起拳头抵唇咳嗽两声,郑琰不得不向徐莹再次解释一下:“藩国排序,向以实力为先。这就跟家里请客似的,你再不喜欢的人,他登了门,你就得按着他的官职品级给他排队。”

外交就是这样的,哪怕关系再差,只要你实力在这里了,排序该放在第一位就不会把你放到最后一位。史上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因为关系不好,就故意给人家使者排头吃。外交纠纷是能够随便用一句“义气之争”又或者是“一时疏忽”能糊弄过去的吗?如果对方势力弱,也就忍过一时,无力反抗就罢了,但凡有一点血性的都回去卧薪尝胆去了。势力强的人反过来侮辱你的使者都是轻的,拉起队伍来打一架你也不占理儿。

朝臣特么想哭了,好好的国家大事让你们这群娘们儿说成了个社交活动,你们亏心不亏心啊?他们真想请徐莹滚蛋,该哪里呆着哪里呆着去,少插手政事。可惜不行啊!一是有幼帝登基皇太后临朝的传统,二是徐莹背后也有势力,三也是不知道郑琰这个涉足政治的女人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徐莹本着不懂就问的精神,又开了金口:“我读过许多前人故事,接待使节,只要辩才无碍,找个理由就是了。”

“好累,感觉再也不会爱了。”郑琰确定徐莹一点也不适合搞政治,枉她在早朝的时候还为徐莹和曹王妃的坚定而在心中喝彩。弄了半天,这两位对政治很白很天真!

抹抹脸,郑琰就不明白了,管一个小家的时候很聪明的女人,怎么到了国事上很多时候就任性了起来。“难道请客排错了次序对方会乐意吗?”给你扔个金苹果下来,吵个没完了就。

天真的孩子啊,不要被什么“机智的外交故事”给骗了好吗?国力强盛了,使者略蠢没关系,国家弱小了,使者聪明了…你知道前前前朝有一位机智的使者出使外邦活活被人给扣下来了吗?理由就是“这是一个能人,我们就缺这样的人”,这人就被留下来强迫给他们打工了。直到前前前朝灭亡,这人还是没能回去,从此披发左襟了,据说由于有本事,被“妻以王女,世为相”成了一个大部族。

所有给你讲机智的使者的故事的人,大概没有把时代背景给你分析透彻——弱国无外交。凡是能被语言打动的,语言背后必然有利益在做支撑。决策者或许会蠢,或许目光短浅,再短浅的目光也要看到眼前的利益才能被打动。哪怕是张空头支票又或者是个纸上画的大饼,你也得告诉他“有钱拿”“有饼吃”,而不是“我很帅听我的吧”。

别看现在是在你的地盘上,道理它是一样的啊!

徐莹意兴阑珊:“那就这样吧,你们议吧。”把萧复礼交给郑琰带着听大臣们议政,自己去昭仁殿看女儿了。卫王妃趁势告辞,当布景板也是个苦差使,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点名了要发表意见。

第三百四十四章 池小萝莉

卫王妃也不喜欢和亲,但是以于曹王妃的“胡闹”也是头疼万分。还有一个稳不住的皇太后,卫王妃觉得,先帝想要废后,也不是不可理喻的事情——哪家当家主母这么跳脱都不是件好事儿。

千秋功业,后人评说。后世学者对历史事件会有各种解读,普通人也会选择自己觉得可靠的说法,而事实上,事件本身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复杂。

比如梁横,有说他是什么抗争旧势力的杰出代表,也有说他是个疯子。在郑琰看来,这就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子心里扭曲报复社会的故事。

比如这次的拒绝和亲事件,有说朝臣是本来就不打算接受和亲的,也有说他们是被迫拒绝的——因为有曹王妃这个女人当朝喊破,男人们好歹还算要脸,不好意思接受。郑琰看来,这就是一个彪悍的妈在朝上没控制住自己的嘴巴。

反正,这事儿是被史官记录下来了,气得郑靖业病都好了!

“曹王妃既然已经病了,那就在家里养着吧,六娘要想回家侍疾也不必拦着了——卫王既然已经发话了,就不要再让她做女侍中了。礼部与鸿胪跟狄使谈谈,和亲是不行的,原来议和商定的贡、赐,数目也不能变!”

池脩之应道:“自然寸步不让。蛮夷无信,出尔反尔,那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礼义——定远将军那里,该加强戒备了。”

今天的事情不小,李幼嘉也放弃了在自己家里开小会,奔过来听郑靖业的吩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皇太后,无知妇人耳,圣人年幼,正是容易被影响的时候。朝廷再受不了一个任性的皇帝的折腾了。”

郑靖业道:“这个我知道,可秦越就是不肯答应!”

“秦越不行吧?”于元济直线思维道,“瞧他把先帝教的。”

“那是先帝没学好,怪不得秦越。”郑琰嘀咕了一声。照秦越的教法,萧令先在做藩王的时候是很老实的,大概那时候觉得做臣子就要听话,这种思想在他当藩王的时候很好,等他做了皇帝,还拿这种思想要求别人,那就悲剧了。

李幼嘉有些焦躁地道:“帝师必须争取到,圣人不能长歪了!圣人第一不能无知,”说到这里就想到了徐莹,痛苦得脸都扭曲了,“不能被皇太后影响了;第二也不能叫世子家给教坏了!事到如今,难道世家子不会想影响圣人吗?”

一句话,说得众人紧张了起来。论人才储备,世家确是顶尖的,许多治学的大师都是出自世家。顾崇虽然不讨喜,作为国子监的头儿,他的学问也是全国数得上号的。与此相对的,寒门学子学问好的就少,郑党内部全国知名学者也就那么几个,还抽不开身。难道要让郑靖业赤膊上阵?

郑党犯愁的空档,已经有人为他们解决了这个难题。

自从结了婚,顾益纯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做为一个挺标准的封建士大夫,他是非常关心皇帝的贤愚的,眼看皇帝还没有老师,他也坐不住了——这还是他老婆的侄孙,算是自家晚辈不是?小皇帝要教好,必须要有个好老师,不能迂腐也不能跟萧令先似的。

顾益纯眼珠子一转,跟庆林大长公主商议了起来:“圣人还是没有师傅么?”

“怎么?你有人选要推荐?”

“学问好、人品好的人不一定能教出好学生来,”顾益纯捻了捻胡须,“得是一个能够影响得了圣人的人,还得是能制得了皇太后的。否则前边教完了后边给拖后腿,还有什么用处?”

徐莹的政治智慧,不说也罢。

“你就痛快地说出来好了!”

“附耳过来——”

次日,庆林大长公主入宫看望徐莹,她们也听说了朝上的事情。两位对于和亲也是义愤填膺:“天朝自立国以来从未有过之事!”、“闻所未闻!”说得徐莹开心了,便说起一桩事来:“圣人不能如此绵软,得好好教啊!”

她是有预谋的,先哄得徐莹高兴了,再说:“胡乱弄个人来教圣人,娘子能放心吗?男人想的跟女人还是不一新的,娘子还有女儿,二娘究竟要看圣人不是?得教得圣人爱惜手足啊!”

说得徐莹非常动心,却又不知道怎么办好。

庆林大长公主此时才说出目的来“阿琰在圣人那里,娘子想传话也方便。”

庆林大长公主家里有个老狐狸,老狐狸说:自己不能教,难道不能让别人教吗?顾益纯的主意现在不给皇帝找老师也行,你得先启蒙吧?皇太后那里不是有郑琰吗?没有帝师的称号,当个启蒙老师总是可以的。徐莹的城府比不上郑琰,她又信任郑琰,两人都是女性,很好沟通。郑琰一人克着皇太后与皇帝两头,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作为一个教了请多师弟和学生的人,顾益纯更了解教育。好人不一定能教出好学生来,教育是门技术活,对老师的要求很好。孩子越小越容易被影响,而郑琰在许多时候见识不次于男子,更重要的是遇到困难她有办法。再者,有郑琰的影响在,新君对泛郑氏集团的印象也会好,日后总要有几分香火情。

庆林大长公主说完推荐人选,便静等徐莹回话。徐莹不自觉地左手成拳抵到唇过,咬着左手拇指,庆林大长公主不禁莞尔。

徐莹咬着指甲,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女儿的稚嫩的背,心里盘算着。

庆林大长公主的提议很合徐莹的胃口,作为一个抱养了别人的儿子来当自己儿子、最后这个儿子还会继承所有财产的女人,徐莹最担心的就是萧复礼的成长问题。从萧令先的身上,她对朝臣的教育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她甚至可以说,哪怕朝臣们认为萧复礼合格了,这个合格也不一定是她徐莹要的!

最先提出来要让新君真正能跟自己母女亲如一家的是郑琰而不是朝臣,他们是想海选,他们要的是国家的继承人,徐莹的需求是被放在第二位的。她着急,但是没有办法去改变。

徐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从朝臣手里抢过萧复礼的,这孩子是皇帝,他的舞台在哪里显而易见。她有一种直觉,即使是杞国公推荐了什么人做帝师,朝臣们答不答应还是两说呢,她虽是皇太后,但是朝上的许多事情她弄不明白!萧复礼一天天地长大,与她相处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她需要有一个人,这个人要有能力强化萧复礼对自己的感情。

郑琰正好,她懂朝廷上的事情,又能明白自己所想,过于的经历证明了,她也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想问题的。而且她有主意,很多不好办的事情落到她手里就能办成了。她是郑靖业的女儿,也会得到郑靖业的支持。

哪怕朝臣们不乐意,那也没关系,郑琰是女人,又用不着顶着“太傅”这个称谓。徐莹甚至可以越过朝廷,直接在内廷下令,在朝廷没了争出个一二三之前,萧复礼就天天到她的昭仁殿里来,名曰照顾,实则教育。

认为自己抓住了重点的徐莹很快拍板:“就照姑母说的办,宣韩国夫人。”

郑琰今天不在宫里,她也不是全天候待命的,她有家要管,有亲戚要走,有儿女要教育。自家儿女的老师还没找好呢,哪能天天守着大正宫?

庆林大长公主道:“此事不急在一时,”说着,伸手拉拉侄孙女儿的小辫子,“圣人在哪里读书习字好呢?你这里有二娘,还人来人往的,也不方便。还有,每天什么时候学呢?外面大臣们下了朝总有事情要报给你,圣人要旁听的。我不过这么一说,娘子想好了,再宣阿琰来也不迟。”

徐莹道:“一天能有多少事情呢?就前半晌吧,早朝开始得也早,下了朝,有什么事儿说完了也不算晚。阿琰早上也要过来的,说完了事儿,正好教大郎识字。后半晌她也好回家处置家务,总不能为了宫里的事倒耽误了她。”她还存了个私心,要让萧复礼从小跟自己女儿多相处,处得长了,就有感情了。

庆林大长公主道:“世无女太傅,想来阿琰也是明白人,但是,还是要跟圣人说明白些,否则既不够尊重,于圣人而言也不是好事。”

徐莹一想,也对:“这事包在我身上,今天我跟大郎说明白。”

庆林大长公主达到了目的,心情很好地道:“这都是为了儿女啊!”

徐莹心有戚戚焉:“谁说不是呢?”把女儿给拢在了怀里,小女孩儿长得也很可爱,萧令先死前给她取名淑和,眉眼却并不太柔和,可以理解,萧家女儿多半如此。

“圣人是个好孩子,二娘这么可爱,他们兄妹会相处得很好的。”庆林大长公主四下看看,没有发现萧淑和的姐姐,名为萧慎的萧令先庶长女,不由会心一笑。看来徐莹也不是没有心机的,再过一小会儿,萧复礼就要过来见徐莹,尽量减少萧复礼与其他姐妹的见面时间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仔细回想一下,上次见到萧慎,她似乎长得还不错?没被虐待就好。

庆林大长公主忽又同情起徐莹来了,不但是萧慎,还有荣安郡太夫人,出现的时候也不多呢。防着这个防着那个,这样的生活过得,是皇太后又如何呢?

“阿琰那里,还要姑母先去打个招呼才好,我是信得过她的,她必能教好圣人,手足和睦。”

庆林大长公主会意地点点头:“娘子放心。”

庆林大长公主到池府的时候,郑琰正好在家。她在收拾作反的一双儿女,池春华自从会跑会去了之后就没有安闲的时候,现在她弟弟也会走路了,真是太好了!领着弟弟到处跑,还嫌池小正太跑得慢,人家还不到两岁好吗?

第三百四十五章 启蒙

听说庆林大长公主来了,池小萝莉露出一个牲畜无害的笑容来,闪亮得好比天使!又诚恳地低下了头:“阿娘,我错了,我不该在天冷的时候往外面跑,会生病的,会让阿爹阿娘担心的。”

郑琰一点也不会被她骗到,凉凉地道:“我要是答应了你,你以后就不会到外面去,只会满屋子飞了是吧?打烂了瓶瓶罐罐,我就非得放你出去不可了是吧?”不要用老娘玩剩下的把戏!

做人家娘的要这么聪明做什么?池萝莉很是哀怨地看了她娘一眼:“才不是,我会很乖~”说完还戳戳她正太弟弟,“对吧,长生?”

“嗯嗯!”大力点头,兼扑过去抱亲娘的大腿,“阿娘,长生有很乖~”

我去!这都谁教出来的熊孩子啊?

郑琰郁闷地一手一只拎了过来:“知道错了还敢乱跑!都活拧了是吧?”

池小萝莉尴尬地笑,池小正太不明所以地笑。郑琰的笑容在他们眼里显得狰狞:“都别做梦了!你,给我换衣服!”

“换什么?”池小萝莉的表情很惊恐,她跟她娘一样,最怕茸毛控了!

可恨自她三岁生日一过,她娘就给她开始定制毛茸茸的套装,脑袋上毛茸茸的是帽子,脖子上毛茸茸的是围领,袖子还要镶上宽宽的毛边儿,裤角上也是,连鞋子都不放过!最可怕的一件衣服是翻毛的外套,整个上半身都是毛茸茸的,她弟弟一看就拍手叫“喵喵”。堂堂池大娘变成个猫,池春华表示,这世上最讨厌的生物就是猫,没有之一!

想她半个月前还是天真无邪,很羡慕毛茸茸的可爱样子,真是年少无知啊!现在长大了半个月,经历了许多事情,她觉得自己很沧桑!尤其是被她爹天天扑楞着脑袋,头都扑楞晕了!

“呀,我头疼了!”池小萝莉叫得响亮,“不能到处跑了,我要休息!”

郑琰被逗乐了:“你也有要休息的时候啊?少给我装算!”

庆林大长公主的到来拯救了他们,池小萝莉对庆林大长公主笑得特别甜!庆林大长公主弯腰把她抱到膝上坐了,手上还是不舍地摸着池小萝莉一身毛毛:“我们囡囡又长高了,更漂亮了。”池小正太一眼羡慕地看着他姐一毛毛。

庆林大长公主亲亲小正太的小嫩脸,对郑琰道:“这两个孩子你可养得真好。”

“他们可闹得我不轻。”

“够让人羡慕啦!”庆林大长公主感叹一声,“皇太后今天还跟我说,要你给圣人启蒙呢?”

“啥?这该是大臣们做的事情吧?我自己的孩子还在犯愁呢。”

庆林大长公主道:“你怎么糊涂了呢?圣人能随便交给别人来教吗?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庆林大长公主担心呐!

“大臣们能答应吗?”这种事情怎么看不像是几个女人能确定下来的。

世家在这方面是很有竞争力的,正常的皇帝、太子的老师的配置该是什么样子的?是前废太子那个样子,被世家拥抱着、包围着。如果不是这样,在时人的观念里,就有虐待的嫌疑了。秦越出身不高能做到太师,纯是因为他当萧令先老师的时候萧令先还不是太子!你看袁曼道,学问有、能力有、品德有、后来品级也有了,愣是没能当上太师,就是出身不够竞争上岗的时候败给世家出身的前太子太傅和太子少傅一干人等。

“太师太傅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定下来?还不是大家都想自己人来做?有学问的人真的很难找吗?还不是这个你不答应那个他不答应!他们吵他们的,咱们抄后路!你要再想不明白,也白费我去找皇太后这一片苦心了!你这不是去做太傅,就是启蒙,无太傅之名而有其实,照顾好了圣人,他感念你一辈子!”庆林大长公主一点也不吝于扭曲、扩展一下丈夫的意思。

在这个社会里,升职系统是有漏洞的,这个漏洞就是性别。一个男人,不管他水平有多高,想在四十岁以下独立拥有帝师的身份是不可能的!他得熬资历、耗年龄,长出了胡须还不算,还得有工龄——除非是极特别时期比如末代,任人唯亲又或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女人就不一样了,她们的品级源于丈夫、源于父亲,而不是源于资历年龄。这更方便了有才华有特长的女性施展她们的抱负。

所以,大臣们吵他们的,女人们做她们的。

郑琰道:“这个我得想一想,我自己还俩孩子要找老师呢!”一直想找个好老师,忘了这会儿教育不普及,没啥实验幼儿园、重点小学什么的,正犯愁呢,怎么忘了自己也可以给孩子启蒙了呢?再长大一点往国子监里一扔,有同学的学校才是完整的人生啊!还能积累人脉。

教皇帝?还是自家孩子的成长更重要一点呐!

庆林长公主道:“我跟皇太后商量过了,你就去头半晌,你现在入宫不也是呆半天吗?不耽误事儿。”

郑琰敲敲桌子:“我得跟长安商量一下。”

“我等他回来!”

池脩之今天正点下班,回来听说庆林大长公主从下午回来就没走,心说难道有什么八卦让她们说得忘了时间?一路到了后面正厅里,池小萝莉飞扑过来:“阿爹,我好想你呀~”

池脩之抱起她,摸摸毛茸茸的手感,很开心地道:“阿爹也想春华呀!今天有没有很乖?”

“有!”回答得一点也不心虚。

背后响起郑琰的嘲笑声:“乖得不能再调皮一点了!”

池脩之抱着女儿走近来问庆林大长公主好。庆林大长公主道:“你刚回家,也不嫌累得慌,来,有事儿跟你商议呢,”伸手拍拍池春华的毛脑袋,“头发都揉乱了,叫阿宣给你梳梳去。”

小萝莉捂着脑袋叫“阿宣”,长生小朋友更早一些时候被庆林大长公主和郑琰加池春华联手训练走路,已经累得睡过去了。小孩子被清场,正方便大人说话。

庆林大长公主也不客气,简洁地道:“狄人的事情难不到你们吧?眼下却有一件难事的,大臣们给圣人择良师一直没个结果,皇太后等不及了,我就说阿琰可以先给他启蒙。这丫头不知道犯了哪门子的犟,还要再想想。她放心不下家里。”

池脩之很是为难,让他丢下孩子去一心为忠君爱国无私奉献这种蠢事他也是不肯去做的,能够影响萧复礼,当然是很好的。但是家里,确实需要女主人!

女人忙事业,总有家庭顾虑。

庆林大长公主道:“就半天!你想,大朝会才五日一朝,阿琰只要每隔五天早起一次去陪着皇太后听政,其他时候都可以晚到。朝会结束了,大臣们到昭仁殿告知皇太后的时候她在就行了。议完政,她就顺便教圣人一个时辰,就当玩儿了。”

好说歹说,池脩之又问:“岳父和先生知道吗?”

庆林大长公主道:“这还是你先生提出来的,他说,圣人眼看一天大似一天了,不能不读书,由着大臣们商议,还不定商议到何年何月呢。”

“岳父还不知道吗?”

先生正在告诉岳父呢,顾益纯在当天就拜访了郑靖业,提出了自己的观点。郑靖业权衡再三,很狡猾地答应了。这是一件好事,郑琰不需要担任何名头,反得实惠。哄孩子这种事儿,女人总比男人在行,男人教不好就容易弄出逆反来。徐莹又不是萧复礼的亲妈,迟早有隙,只要郑琰稍加留意,萧复礼指不定会更亲近郑琰。

每天两个小时,跟皇帝打好关系,划算,很划算。

最后商议的结果就是,郑琰每天在正常工作之后额外花一到两个小时指导萧复礼的功课,教他读书识字,同时讲解一些当天时政要闻。应徐莹的要求,还要讲孝悌。下午的时光萧复礼就自主复习。

老师并不是发了聘书了的,而是在默默无闻中进行的。

此时,朝上还在跟马骏磨牙,公主是不给了的,官方的理由是:先帝新丧,不能办喜事,也不好讨论喜事,且双鹰王已经有老婆了,不带这么糟蹋人家好姑娘的。马骏本就没觉得这件事情能顺利办事,他出力气与鸿胪、礼部相争,为的是最后让一步而提另一个条件,那就是粮盐。要求扩大互市,卖粮给他们。

礼部说,这事儿不是我管的,于是退出。池脩之顶上,死死咬住要“守信”这一条,言明之前签了和约该多少就是多少,而且,马骏是吊唁的使者,不是和谈的使者。如果马骏要胡缠的话,天朝会向双鹰王发出抗议信的。实在谈不拢,咱们也不怕再打一仗。

两边国内都有困难,扯了一回皮,马骏没有讨到好,却认识了不少天朝官员,并且作了评估,也算完成了一半的任务。

一场和亲的闹剧就此落下帷幕。

郑老师的小学课程也开始了。

郑琰是昭仁殿的常客,有需要就会出现,在昭仁殿多呆一会儿一点也不突兀。萧复礼还是个没上学的小孩儿,跟徐莹培养母子感情也很正常。两人就在昭仁殿的次间里摆开了课堂。

徐莹很严肃地道:“朝上大臣们正在给你选太傅,他们慎重,我却是心急的,你已经不小了,该启蒙了。韩国夫人师从名家,系出名门,学问见识都是很好的,你现在先在我这里跟她学着。等大臣们商议出了一个合适的太傅,再跟太傅学习。对韩国夫人要尊敬,像老师一样尊敬。”

萧复礼听说能够读书就很开心,用心地点头,还对郑琰揖了一礼。郑琰连忙扶着他:“这可使不得。”

“你就不要客气啦,我说你使得就使得。”徐莹拿定了主意之后就很有气概。

第三百四十六章 预知危险

郑琰一笑,便不再反驳。

与所有刚送孩子入学的母亲一样,徐莹很关心儿子的适应情况,也想知道老师的教育水平。她选择旁听。

郑琰一派坦荡,先教萧复礼执笔,手把手地纠正萧复礼的动作。

小男孩儿皮肤白晳,手被郑琰握着,鼻子里嗅着淡淡的香气,觉得十分好闻。宫中的香料颇为厚重,郑琰的熏香有许多是池脩之亲自调配的,好闻许多。萧复礼吸吸鼻子,低下了头,耳朵尖儿红了。

他之前认识几个字也是胡乱学的,这也算是初次握笔,手上拿着劲儿,鼻尖沁出细细的汗粒。郑琰顺手给他擦掉:“慢慢来,放软和点儿,顺着我的手劲儿,”一点一点抚过萧复礼的指头,移到正确的位置,“这样就很好。对,就是这样。”

郑琰相信,好孩子是夸出来的。

瞧,萧复礼这不就学得很好吗?

徐莹在一边看着,见萧复礼在郑琰的指导下学得很快,拿笔的姿势已经有模有样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徐莹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好!等一下要跟郑琰商量着,多多引导萧复礼对二娘的关心。

萧复礼这一天语文课上认了四个字“以人为本”,除了繁体的为字,其他本个字笔划都简单。郑琰又向他解释了以人为本的含义,郑琰手上也没有统一的启蒙课本,有也不太适合,她想了半天,决定用这种方式从小处对萧复礼进行影响,或者说得难听一点,洗脑。

除了为字,其他的三个字萧复礼写得都能认得出是哪个字来,郑琰夸奖道:“不错,多练练就更好了。”萧复礼对照着郑琰写的工工整整的四个字,脸上一红:“写得不如老师好。”

“我写了二十年,你才写了一盏茶。做学问,要有耐心,持之以恒就会有好结果。”趁机教育不要浮躁。

萧复礼理起自己的字来左右看看,小嘴一抿,也偷乐了一下。这是头一回正式地、有正经老师教导写出来的字啊,值得记念。所谓敝帚自珍,萧复礼决定等会儿把写完了字纸带回去好好欣赏。郑琰摸摸萧复礼的头,又看着他写了十来遍,并不时从旁指导、点评。

徐莹心说,你应该教他写孝悌友爱吧?

郑琰已经结束了语文课。下面是数学课,萧复礼学会了一、二、三、四、五,一共五个数,做了一加一等于二到一加四等于五,五道数学题。

放下笔,萧复礼很有成就感。

此时,乳母来报:“二娘醒了,要见娘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