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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琰没有跟随大部队行动,而是一直准备着,看准一个多云的天气,早起就带着孩子们赶往熙山,就为避开暑热。因为要依着天气,郑琰足比已经定好日期的大部队早到了三天,时为四月末。孩子们对熙山倒是适应良好,小婴儿在睡梦中还会发出奇怪的外星语。

这一年,郑琰的生日就过得不那么热闹,该送礼的还是送礼,池家的宴席却没请什么人。宫中的赏赐无声地提醒着郑琰:你学生给你送礼了,你似乎脱岗有些久。

郑琰再入翠微宫是个没有大朝会的日子,萧复礼的师傅们也不是机器一样地遵循着五日一次的排班——有生病或者其他不可抗力的情况下调班是件正常的事情。又有郑靖业主动代班,这个次序就更加不用执行得那么严格了。

郑琰立于阶前,望着翠微宫的飞檐斗拱恍如隔世,这段时间真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萧复礼还在听政,郑琰先去看徐莹。徐莹早知郑琰会到,单空出这一天来跟郑琰见面。她这辈子就安慰过祖母,对着郑琰反而说不出话来,只含糊地道:“你没事就好,以后日子还长。”

“我好几个月没来,娘子多担待。”

“究竟谁担待谁啊?”徐莹最近过得挺热闹,日日有人奉承,想说什么,念及郑琰目前的状况,又忍住了。

还是郑琰说旷工太久,在这里等着萧复礼过来不太好,要到前面等一下萧复礼。徐莹才结束了这种没有话题的状态。

前殿议事已经结束,只剩萧复礼在踱步。一个小宦官捂着帽子飞奔进来:“圣人,韩国夫人来了。”

萧复礼担心又开心地亲自迎了出来:“先生!”

郑琰微微一笑:“阿元又长高了。”

“先生来了,”萧复礼小步跑上前,握着郑琰的手,小心地道,“先生看起来还好,我就放心了。”

怀恩于旁道:“圣人一直惦记着夫人呢,听说夫人在休养,圣驾到了反而惊扰,这才作罢。”

郑琰向怀恩点头至意,低头摸摸萧复礼的小脑袋:“阿元有心了,我这些日子没来,耽误阿元的功课了。”

“先生托郑相公指点我也是一样的。”

郑琰一愣,小孩儿大概是被她爹给忽悠了:“咱们进去说话吧。”

郑靖业给闺女代打,专业代练水平就是不一般,不但忽悠得萧复礼对郑靖业佩服不已,还为郑琰伤心难过。小孩儿眼中含泪:“先生不要难过,还有我呢。”

郑琰鼻头一酸:“好阿元。”他肯为你担心,这份心意就不能忘。

有郑靖业这个专业代练,萧复礼根本就没积下多少功课,反而很有小大众架式地陪郑琰聊了一会儿天。颇有一股小八卦的架式,把前朝后宫他知道的八卦择要说给郑琰听,郑琰时不时点评两句,也让萧复礼若有所悟。

郑琰又恢复了原来的工作,依旧是五天进一次宫,上完课从宫中出来的时常会与一些从徐莹那里出来的贵妇们遇上了一道出宫。徐莹的生活过得越发像是一个爱热闹的老太后了,郑琰已经没有心力去管了,她在想另一件事情,这件事需要郑靖业的支持。

听说女儿又有想法,郑靖业就知道这丫头满血复活了,对于女儿走出伤痛,郑靖业只有欢迎。池家水榭,一壶清茶三只杯子,郑琰与郑靖业、顾益纯围坐在桌前。

“有件事情,想请阿爹成全。”

郑靖业道:“修桥铺路的事?那些事你只管放心,我们已经安排好了。账目不会乱,也不会扰民失了本意。”

“是另外一件。”

“嗯?”

“经此一事,我方想起来要做些善事积积阴德。京中原有济病坊,为照顾贫苦疾病无所依者。我寻思着,这治病的地方儿有了,是不是办一处收养孤儿的所在?”郑琰也在反省,穿越这些年,一直威风着没接触过什么社会底层,竟没想过这些事儿,直到偶然遇到了弃婴,才有了些想法。

郑靖业皱眉道:“你现在哪有精神办这个?且不说房舍、人手,你要养多少人?是一时半会儿闹着玩呢还是想长长久久地开下去?养到多大就丢开手去?养大了又要怎么处置他们?养作家奴忠仆就不用单设一处所在,不作奴仆养,养出来了他们将何去何从?你就一直出钱?你可以这样做,后来者呢?要从哪里出这一笔钱?要荒废吗?”

顾益纯本以这是善举,想大力支持,等郑靖业这个专业人士提出了一系列疑问,把赞同的话又咽了回去——心里还是对郑琰的想法加以肯定的。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郑琰想了许久来了这么一句,“我是想,我可以出钱,作个引子,次后可以把事情交给朝廷来办,总比靠我一个人能持久。”

郑靖业叹道:“不妥,我若还有二十年时间,必助儿完成心愿,现在,”摇摇头,“没人撑着,前头又要打仗,朝廷怎么拨得出这笔钱来?拨出了钱来,怎么能保证不被贪污?没有钱,怎么能够继续下去?”

郑靖业的问题才是直指核心。

政府有两个基本职能,一、阶级压迫职能;二、社会服务职能。即收了保护费就要外抗侵略内平盗贼,同时做一些管理工作。在人类社会发展的过程中,后者越来越显示出其重要性,这一变化是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相协调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说直白一点,统治阶级吃得足足的了,全社会生活比较富足了,才会在惩罚职能之外有余力做善事。整个社会发展也是如此,此时不是没有富足人家不定期修桥铺路,又或者一时高兴施舍些米粮,再或者路遇个老人赏套寿衣棺材。

现在社会就发展到了这个阶段,不定期的、展现自己仁爱的事会做,但是把帮助弱势群体当成所有人责任的事情,觉悟还没有这么高。虽然也有不少先贤著书立说鼓吹,朝廷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在京城这样的大城市里市个济病坊,里面条件还不怎么地道,是穷人迫不得已的选择。

集体抚养孤儿这种事儿,还未曾出现,或者说,社会经济的发展还没有达到能够支持这种现象出现的程度。

但是,有些时候、有些事,只有做了才知道能不能成,凡事总要有一个开始,发展源于突破。

郑琰近来憋屈得厉害,就是想任性一回,总是束手束脚生活还有什么趣味?她现在迫切地想做这件事:“会有人家想收养孩子的,”不孕不育的肯定想,“实在不行,编为百姓屯田实边也是出路,我先做着,这些孩子长成了,我总死不了,总有事情给他们做。养些孩子,费不了几把米,简单教些字,会有出路的。账目公开就行!入账多少,又花费了多少,一笔一笔记得分明,每季核一次账…”

第三百六十三章 没有生源

郑琰把她能想到的关于孤儿院的要点都说出来了。她知道,这个类似于中古时期的时空里有着类似的仁爱思想,毫不夸张地说有责任心的读书人是以全人类的幸福为己任的。哪怕在乡村之中,也有照顾乡邻的思想。当然,郑靖业少时的亲戚是略极品了点,却也包含着把孤儿寡母分配消化的意思在里面。

郑靖业仍然不看好郑琰这个疯狂的想法,他看重政策的延续性,像郑琰这样开始很简单,但是后续需要很大投入与规范动作的想法,至少需要有政府的政策支持。郑靖业自己的计划是明、后年一场大战,他再扫个尾就要退休了。如果郑琰是想给什么人谋个职位,别说一个,就是三个五个,看在他的面子上,或者不用看他的面子只以郑琰的办法都能办到。可政策,难!

不忍心在这个时候打击女儿的积极性,郑靖业在思考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顾益纯一直在听,此时道:“阿琰可以先办着,办得小一些,试出了成果,也好说服众人。等办得大了些,就可具本上奏。眼下钱也不一定要用国家出,我就情愿也出些钱尽一份心。要打仗了,恐怕要有孤儿,国家也是要抚恤的,不如就这样收了来抚养,他们大了可以编入行伍。小孩子长大了,女孩子没有出路的也可以留下来帮忙照看小孩子嘛!哪怕不成,至少试了!”顾益纯还是有些浪漫主义的想法。

郑靖业咳嗽一声:“既然这样,账目就更要清爽。”

郑琰接口道:“每月一公布,可以查账!”顿了一顿,“如果这个法子有用,我就上本,请朝廷主持。以前没有例子,我就做出个例子来!”

超前不要紧,每一样新兴事物出现的时候,都是以前没有过的!郑琰甚至在想,可以给这些孤儿一些简单的培训,这样他们就可以涉足各行各业,她可以给他们实习的机会,让他们选择合适的职业,退一万步一说,做些技术培训,技工还是挺吃香的。唔,从现在悬赏提高粮食产量的方法,解放出更多的劳动力来如何?

“这个先放一放,春华都五岁了,长生也三岁了,学校,该办了!明年现开就来不及了。”

“房舍已经建好了。”

“人呢?”

“先生也请了。”

“学生呢?”没有生源你开个P的学校啊?

郑琰现在要办两件事情:一、学校;二、孤儿院。学校被顾益纯题名为“崇道堂”,孤儿院被称为“慈幼局”,勒石为记,皆是郑琰所书。长条石竖在门侧,碑成之后没三天,已经漆黑一片——是争相拓印留下的痕迹。

出乎郑琰意料的是,京中的慈幼局还没开张,只选了一处地址正在盖房子,已经有许多人参与其中了。顾益纯不消说,各世家闻风而动,都很愿意参与其中,而勋贵更乐意在生日或是节日的时候施粥赢得好名声。因此世家更看不起勋贵,觉得他们“没涵养,没远见,有私心,无大爱”。

袁曼道此时也掺了一脚,认为这件事情很好,朝廷才应该出面担起责任来——这是有理论支持的,长久以来就不少先贤提出了。但是由于对于国家开办孤儿院缺乏经验,也暂时拿不出钱来,只好搁置。

郑琰恰于此时上书,请求先民间试点,做得好了再推广经验。

亏得讨论是在熙山,否则说不定这慈幼局的工地上就已经出现一二弃婴了。慈幼局还没开办名声先响,后世提到完整的社会救济体系的时候,就绕不开郑琰这浓墨重彩的一笔。饶是如此,此时的勋贵依旧对慈幼局持谨慎的态度。当然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慈幼局也只是在京城这样比较大的城市里才办得比较正规,小些的地方人们宁可用传统的方式来处理。

与此相反的是学校,几乎没有世家愿意把子弟送过来读书,想来的都是土鳖。群众情绪太过热切,不消几日已经把名额都给报满了,陆续还有想走后门的。土鳖们的想法非常朴实“名师,有背景的同学,有背景的校长,看得见的关系网”,郑琰许诺亲教几堂书法,这也算是与萧复礼做了同门。

出乎意料的是,是有一位不按牌理出牌的世家名士把孙子给送了过来,此君姓李名俊,郑琰的师叔一枚。李俊好书法,但是楷书不及郑靖业,众所周知的原因,他跟郑靖业不对付,拉不下脸来让子孙拜到郑靖业门下。现在郑靖业他闺女开学校,还要授课,李俊的心思就活了起来。领着孙子到了池家,一点也不认生地道:“丫头,我给你送学生来了!”

李俊的孙子今年六岁,长相略对不起“世家”这个称号。倒不是说这孩子长得有多惊悚,只是不那么美貌而已,这可怜的娃是李家这一辈儿里长得最不好看的那一个。老天爷的公平在他的身上得到了最佳的体面,这孩子在李俊看来最有前途,有灵性呐,从小握笔就有个样子,书也读得好,几乎称得上是过目不望。相信假以时日,他就是那种被夸“气质好”的人。

李俊格外钟爱此孙,为他取名为捷,亲自领着孩子上门来了。

不管学什么,基础都很重要,对于李俊颇为重视的书法来说,最基础的字体就是规范的楷书。这个李俊虽然写得也不坏,却不是最拿手的。眼珠子一转,李俊就把主意打到郑琰这儿来了。

李家的反对声音很大,认为李俊平时不讲究也就罢了,不能让小辈们跟些个土鳖混一块儿降低了格调。奈何李俊是个“清雅名士”,直白了说就是拿定主意不管多惊世骇俗都要去做,还认为特有品味——这一条跟李神策真有异曲同工之妙。被反对得急了,他不顾年高,抄起孙子就跑,一堆人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李俊跑到安全地带开骂:“你们什么时候见过那丫头吃过亏啊?她用的都是最好的,那是要给她儿女读书的地方,里面的先生必是会请最好的!”说完就领着孙子跑池家来了。

郑琰正在准备课程表,按照天朝中小学生的学习日程,把课程排得满满的。此时小朋友们比天朝孩子还辛苦,没有双休日只能旬日一休,寒暑假是想都不要想了,甭管多冷多热,老实滚过来上课!想休息?顶多就是过年过节的时候放个几天假,家中有大事了可以临请假。郑琰自己上课的时候还不觉得,给别人排课程表就深切地同情起了小朋友们。

此外还有校服的式样,学生们都不缺钱,校服分四季,还有运动服也要设计得美观大方,还要设计一下校徽。郑琰很忙。

听说李俊来送学生了,郑琰很是诧异,不全是因为李俊的出身,谁都知道名士不做几件出格的事儿就不是名士了。而是因为预定的开学日是明年新年之后,李俊这副“现在就收下来明天就上课”的态度与计划不符。

此时风俗,元旦为一年之首,什么事儿都是从新年过后开头儿的。客观条件使然,看天吃饭的农业经济什么都跟自然节气挂钩,社会生活也是如此。乡间城中的私孰、京中国子监全都是照这个日程表来的。也有特例插班生,但是先生讲课一般都是从新年过后开学开始讲第一课,你可以当插班生,如果功课跟不上,那就后果自负了。

郑琰是习惯九月份开学的,但是考虑到小儿子还没满周岁,就顺势把开学日期给入乡随俗到了明年年初,正好趁这几个月把准备工作再做得足一点。

对不那么美貌的正太李捷,郑琰倒没有歧视人家长相,只是对李俊道:“您这副模样是从前线下来的吗?”

李俊被噎了一下,一歪脸:“女人就是啰嗦!说正事儿说正事儿,又被你带偏了。”

“总得让我知道这位是谁吧?”

李俊咳嗽一声:“是我孙子,三郎,名捷,”尔后拼命夸赞自家孙子,一点也不谦虚地说了诸多优点,“给你当学生不会让你丢脸的!”说完暗示李捷上前,“怎么样?要不要考一考?”

李捷基本礼仪也似模似样了,上前一揖:“晚辈李捷,见过夫人。”

郑琰对李俊道:“又不是要荐他去做官,还考什么呀?我是开学堂的,教不好是我没本事。有教无类嘛!”拉过李捷来坐着,向李俊再解释一回学校规章,“来了就得听我的了。”

“这不废话么?天地君亲师,不听先生的,是想作反么?”习惯性地背后诋毁一下郑靖业,“你爹就不怎么乖,你可不要学他!”诋毁完了再说正事儿,“阿捷的字已经有模有样了,让他写给你看。”

见李俊一副献宝的样子,郑琰忍笑同意了:“好。”

李捷小小年纪倒也镇静,见侍女研墨,他不慌不忙地打量着铺开的纸,估摸着尺寸,应该是让他写大字而不是小楷。大字也分个字号,太大的他写起来也是要吃力的,踌躇一下请示:“写什么?”

李俊歪头看郑琰,郑琰想了一想,道:“”

李捷张开了小巴掌,量一量纸,运一口气,慢慢写了起来。头一个字略生硬,后面越写越熟练,笔迹略青涩,却能看出来是认真练过的,写完了一收笔,又退到一边垂手而立。

郑琰看了看,道:“写得确实不错,”又与李俊谈条件,“我这学堂,来了,就要把课都上了。”别把这里当选修课啊。

李俊答应得痛快:“当然啦。”

郑琰想起郑靖业的情报:“听说,师叔的琴抚得不错?想不想教几个学生?”

李俊瞪圆了眼睛,鼻息把胡须吹得一抖一抖的:“弟子也是随便收的?”

郑琰非常无赖地双手搭上李捷的小肩膀:“你的爱孙可也在我这里,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要是发现了什么良玉美材,你收了当弟子,行了拜师礼,那我也不管~想想看啊,这都多少年了,你遇到过合意的人吗?我这里可是集了不少小孩子…”

第三百六十四章 学费死贵

李俊眼睛东瞄瞄西瞄瞄,郑琰抽出课程表来给他看:“瞧,课不多,一旬就上这么三、四天的课,休致之后闲着多无聊啊?”顿了顿,“朝廷禁酿酒之前,我还存了些——”

“成交!”李俊果断拍板,心道,要是没有资质好的学生,我把你家酒喝光了就跑路。

当天,郑琰把李捷的名字给录了下来,记录了他的父母、社会关系、性别年龄等等。又把学校规章给了李俊一份:“拿去看!”顺便要收学费,不出意外,学费死贵死贵的!

或许是李俊的模范带头作用,又或许是有其他的打算,蒋卓夫妇也在八月的时候携次子来报名。这个不是不能有,郑琰也客气地接待了他们,蒋家的小男孩儿同样是六岁,长得比李捷好看多了,礼仪上面也是不差的。

闵氏因婚姻上面的波折,成婚之后更加谨慎,不但是自己在子女的启蒙教育上面也下了很大的力气,不希望有人挑理。蒋铭小朋友在她的教育之下,连族中长辈都称赞有范儿。

跟李俊可以没大没小,对蒋卓夫妇郑琰就郑重得多了:“这学堂的规矩与别处不同的,贤伉俪且看章程,若是觉得合适了,再报名也不迟。”

蒋卓道:“学堂章程我已有所耳闻,并无不妥之处,只要夫人不以小儿顽愚,敬请管教就是。”他对于上学不许带书僮,带了仆役也只能在教室外面等着的条款并无异议。至于穿校服,倒也好理解,万恶的封建时代,原就有什么等级穿什么样的衣服的传统,统一着装也是可以理解的。学费虽贵,对于蒋卓来说也不成问题。

郑琰道:“如此便好。”

闵氏犹豫了一下,还是向郑琰打听师资校舍等等情况,心中略忐忑,似乎觉得这样问是在怀疑人家。郑琰倒不觉得家长询问这些有什么不对,很认真地解释道:“在下不才,愿教习书。前两个月骗了李师叔来教习抚琴,唔,他书法也不错。骑射从于家找人,还是信得过的。至于读书,我挖到了夏侯师叔。”

蒋卓惊讶道:“难道是夏侯文伯?他肯出门儿了。”

郑琰含笑道:“正是,他的画也是有名的。”

真是意外之喜,蒋卓痛快地填表掏钱给儿子报名。

介绍一下,夏侯师叔也是季繁的一个有名的弟子,名头虽然没有顾、郑、李响,却别有一番名声。此人复姓夏侯,名霸,字文伯,名字很霸气,为人一点也不霸气。他是个死宅,宅性本缩,碍不过老师的命令跟着到了京城,从此就在京郊搭了个窝棚隐居了起来。

以他的学问顾崇掌国子监的时候三番两次想挖他,他死活不肯挪窝。他治学是有一套的,一手写意画价值千金。只恨这位死宅不爱见人,国子监学生太多,他又缩了。又不喜人求画,画完了就烧。郑琰能把他给挖出来,着实不易。

这还是顾益纯的功劳,季繁学生多照不过来,夏侯未露头角之时顾益纯于他有半师之谊。当然,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宅男也是要吃饭的!夏侯霸家里并不宽裕,他又不肯卖画也不肯出仕,能隐居这么多年还没饿死,纯是顾益纯这个好人要接济他。吃人的嘴短,夏侯霸不得不出来做工抵债。

郑琰给的薪水颇丰,崇道堂后有员工宿舍,深缩在最后面,非常幽静。郑琰见这位夏侯师叔的时候,第一眼就觉得异常的亲切!这惨白惨白的肤色,这呆滞呆滞的目光,这僵硬僵硬的表情,这虚肿虚肿的身材!

夏侯霸本来是不很乐意的,郑琰判断出他是个深资宅之后用最简洁的语言向他介绍了员工宿舍:“您隔壁是留给先生偶尔来歇脚的地儿,后面是条巷子,平时没什么人走,最安静不过了。过了巷子就是间坊内食肆,全天都有吃食,京城都是有名的,出了坊往北不用二里地就是东市,想买什么打发人去又或者订好了送上门来不消两刻钟就能到。”没人打扰、可叫外卖、能收快递哦亲!

夏侯霸呆呆地听完,如果有眼镜一定会加上一个扶眼镜的动作,扯了个诡异的笑,不满飞掉了。郑琰的学校规划里有一座图书馆来的,里面书籍只要是本校师生都可以借阅,这对读人来说是莫大的诱惑。据说学生也不多,薪水还丰厚,还能宅,还能方便地宅着,太美好了!

开心的夏侯霸又向郑琰介绍了另一位同道好友——郑琰未及向蒋卓介绍的技术宅周边,也不知道这两位宅男在没有网络的时代是怎么认识的。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郑琰差点没问一句:“他有没有个基友叫手办?”

周边的算学非常彪悍,这个年代的算学不光包含数学,还有易理、天文学、地理学,偶尔还要冒充神棍搞搞风水,水平高的要参与制定度量衡。周边先生最爱的却是做手工,做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周边宅不下去的原因是:他没钱了。周边出身土鳖,继承了一大笔遗产,都被他技术宅用掉了!想要继续宅,就要挣钱!

收集了一群奇奇怪怪的老师,学校的师资基本齐全了。

现在郑琰有了一堆奇怪的老师,自任校长,不可否认,这里面有拿萧复礼做广告的意思。她收将近六十名学生,年龄从四、五岁到十二、三岁不等,分为三个,呃,算是年级吧,分别是五到七岁、八到十岁、十一到十三岁。定下了明年年初开学,也下发了校服的样式。四季的衣服颜色各不相同,还注明了材质,连鞋子的款式都有了要求。

来报名的小女孩也不算少,妹子们的家庭地位还是挺高的,又因为郑琰身份的特殊,也不是没有人打量着接近郑琰,受她一点影响好再彪悍一点的主意的。只不过,来报名的小女孩儿都是土鳖出身的。也不能否认,这其中有没有人想借着学习之名讨得郑琰喜欢,长大后走后门嫁萧复礼。

校舍也建好了,郑琰下了帖子,邀请大家在返城之前参观熙山校区,收到帖子的学生家长都回帖表示会到场。

八月二十,秋高气爽,又是个休沐的日子,由郑琰出面,带上了李俊等老师作陪,大家一起去学校。双宅露了个脸就被热情的家长们围观,吓得遁回宿舍缩了起来。李俊撇着嘴角,隐讳地不与土鳖家长们站到一处,于是他只好给郑琰当跟班,一路不停嘀咕:“这些人真吵真烦真讨厌~”无限循环。

郑琰的笑容有点儿狰狞,差点把手里的拂尘糊他脸上。

家长们——各种王、公、侯、公主、郡主等一点也不互相避讳地打量着校舍,口中啧啧有声,窝勒个去,你个暴发户!怪不得收这么贵的学费!不过也算值了啊。也有带小孩子来的,见一面,哟,这不是二大爷家的四堂弟么?嘿,表哥,你也来了吗?呀!大侄子你也被塞进来了啊?

小朋友们先认了一回亲,再互相分班级,等大人们没话题了,一转眼,学生们已经按年级分成几团打得火热了!想到以后可以天天在一起唱歌跳舞做游戏,小男孩子们已经疯得没边儿了!小女孩儿只有更疯魔没有最疯魔,比男孩子还活跃。

此情此景,真是让人喜上眉梢!

家长们很快注意到了这一现象,机敏的人第一时间就参悟到了其中的奥妙,暗自惊喜了一回。像国子监这种地方,名义上也是贵族学校,但是逃学旷课的人也多,有些读不完就去做官了。更多混官场的人都不经国子监的,比如池脩之、比如蒋卓、比如李俊等等等等。崇道堂就不一样了,郑琰的校规里强制学生不得无故旷课,这就是把大家给圈到一起培养感情来了。

难友之间的友情总是深厚的!想当年郑琰她二嫂关氏带着儿子回娘家,郑德平他外婆就一语道破天机——咱们混的是人脉、靠的是关系。

家长里已经有人后悔没有多塞两个孩子进来好培养感情了,已经有一半儿的人打算再走走后门托托关系多要名额。

郑琰的学校声势闹得很大,以至于萧复礼和徐莹都知道了。萧复礼表达了他的渴望:“一定很热闹吧?”

郑琰原就打算给萧复礼找几个同学的,却因种种原因给耽搁了,心下不免愧疚。也亏得没提起来,因为徐莹紧接着很关心萧复礼地道:“大郎独个儿上学也够寂寞的,不如找几个伴儿一块儿,”问郑琰,“除开你那里的学生,谁家的是跟大郎年纪差不多的?”连问了数个名字,都已经报名入学了。徐莹惋惜地道:“却是可惜了。”

萧复礼小声道:“娘子,没事儿的,我现在就挺好的。”当了皇帝就跟一般小孩子不一样了,萧复礼明白道理又不太开心现状。

徐莹道:“我总给你寻几个伴儿才好。”顺着提名了她娘家的两个侄子。

萧复礼不吱声了,郑琰凭经验就知道,这孩子现在在不开心,接过话来道:“我说我下帖子请人,总请不来他们,原来是娘子要抢人。”

“什么抢不抢的呀?是他们起不了那么早,也坐不住那么长时间,没人伺候也不行。”徐莹觉得郑琰的学校管得有些严格了。

郑琰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又没说什么,”降低了声音道,“既然坐不住,你把他们弄到大正宫里来陪大郎?叫御史知道了,怕是要参他们扰乱圣人读书。”

意见被驳回,徐莹不开心地道:“我这不是心疼大郎吗?”心道,我就是谦虚那么一下,给侄子们找个没去你那里读书的借口,你怎么就认了真了呢?你可以不用这么小心的。又觉郑琰是不是认为杞国公家扫了她的面子了呢?

第三百六十五章 回京城

萧复礼偷偷翘了翘嘴角,口上却说:“那就不要害他们被参了,被参回,要背着一辈子的名声呢。娘子,我一个人行的,实在忍不住了,我就去崇道堂看一眼,嗯,不常去,”很是温柔地安慰着徐莹,“徐安与徐宏先在自家读书吧,宫里规矩多呢,等他们学得好了,补入亲卫陪我也是一样的。”

等他们能入亲卫了,至少得等个三五年吧。

萧复礼不愧是得到忽悠大师父女二人组真伟的,小试身手,把徐莹给忽悠回转了脸色:“那大郎可不要忘了啊。”

“我要忘了,娘子提醒我啊,”他还没忘安慰郑琰,“先生,杞国公家也有家学的,不好让他们上了一半儿就撂开了。”

徐莹得到萧复礼的保证,又向郑琰解释了一回:“家里是惯着了他们一点儿,不是故意不去你那里的。”

郑琰终于勉为其难地表示理解:“各家有各家的家法,没来的人多着呢,我一个一个地怄气,不用干别的了。”

参观完熙山校区,大部队又回到了京城,这一回不用郑琰先开口,就有学生家长要求参观一下京城本部。郑琰与家长们约好了时间,又呼啸着去看新学校,引来大批围观群众。

到了崇道堂,夏侯霸和周边包袱一卷就宅到了宿舍里,老师们的待遇挺高的,一人一个小院子,一明两暗三间正房,还带东西两厢。院子里有花有树。宅们表示,环境不错。周边选了一个离夏侯霸远的院子——他会做些手工,不免有响动。

如此盛事,世家也琢磨出了些门道,只是让他们放弃家学、族学而转办学堂,他们又觉困难重重。历史传统有时候也是负担,几家都心痒,却都办不下来。郑琰这学校能教多少东西不好说,对于学生们未来的社交的好处却是现在就能看得见的。

眼不见心不烦,世家把热情投入到了慈幼局的事务上来,慈幼局抢在崇道堂之前开张了。

郑琰开了个头,世家把局面做了开来,如何在墙上开个双面可拉的抽屉,收了孩子。如何处理孩子长大之后的出路问题——可以在慈幼局里学手艺,长大了至少可以入匠户,不愁成无业游民。郑琰提出的钱款问题的透明化得到大家的同意,又额外添了几条意见。

本来世家是想各出奴婢的,但是奴婢的归属又产生了一系统的法律问题。这算是郑琰的“产业”,但是各人又有出资,算是股东,这奴婢出了,算是谁的财产呢?

郑琰提议:“可招京中贫苦人家的干净妇人来照顾孩子,也是添她们一分收益。”也行,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又做了另外一件好事。

慈幼局在十月开张。本来吴熙要给妻妹撑场面,险些下令把京城的孤儿都交给慈幼局,京兆把这些孤儿的口粮划给慈幼局。没想到京城的孤儿弃婴还是有不少的,京兆是郑琰姐夫在管,对慈幼局的附近的治安额外关心了一点,在巡逻人员逮到了一个正在遗弃幼儿的人。经审查,知道这是一个官奴婢,不欲子孙世代为奴不得出头,悄悄把孩子放到慈幼局的大抽屉里——哪怕最后做了这几家的私奴婢,也强过入了奴籍。

遗弃事件的发生,使得慈幼局不得不展开了紧急磋商,通过向政事堂建议,下令加强对于官奴婢的管理。

有事忙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新年到了。对于郑琰来说,新年到了就代表着学校即将开学,这是一件很值得期待的事情。这是一间真贵族学校,它的一大作用在没开学前就已经体现了出来。郑琰这个新年受到了更多的关注,交际比以前多了三成。

校未开学名先火,这样一种情况让人且喜且忧。所喜者乃是学校名气出来了,所忧者甚是担心名不符实。故而虽然给孩子报名的人觉得钱花得也算值了,没有给孩子报名的人还是决定再稍作观望,至少得看个一、两年,品出味道来了再决定去留也不迟。

所以当郑琰在昭仁殿里见到徐莹之母莒国夫人的时候,对方对她的学校表示了好奇的同时,也用惋惜的语气道:“可惜家里的孩子大的已经有了先生,小的又太小。”并没有要临时加入的意思。

郑琰也是柔和一笑:“府上请的先生想来也是很好的,孩子的先生轻易也不好换,怕不适应。”

徐莹被勾起了兴趣,问郑琰:“过了年就要开学了罢?真的请到了夏侯文伯?”

“夏侯师叔确应邀而来。”

莒国夫人觉得惋惜,早知道夏侯霸是能够请得动了,杞国公府上也情愿重金相聘啊,可惜晚了一步!

郑琰没有开口邀请这对母女去观礼,就算邀了,她们恐怕也不会到,尤其是徐莹,自从做了皇太后,她的行动就更不自由了。因此只说些夏侯宅不肯出门的趣闻给带了过去,徐莹完全不能想象一个人,还是个男人就这么宅在一间小屋子里,哪怕大门离他只有十步远,推开门就能走出去逛街!不由啧啧称奇:“听说名士的脾气都很怪,夏侯文伯此凭这配脾气就当得名士了。”

说得郑琰一笑,名士靠的是才学啊大姐!你要没个本事,谁关心你长了一配什么脾气呢?

不一时,又有许多命妇来给徐莹拜年,郑琰也就有意缓缓撤出了话题的中心。

前面说了,郑琰有些从昭仁殿神隐的迹象,徐莹身边又聚集了一大群女人。幼主登基,母后临朝,郑琰脱岗,不知道把握机会的是傻子。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徐莹的娘家人,娘家人和郑琰一比,谁更亲一点是很明显的——徐莹重视家人。

郑琰见徐莹被拥簇奉承着十分开心的样子,心中暗叹:在这个时代,就总体政治素养而言,女人是真不如男人的。许多命妇都觉得徐莹是太后临朝,看起来事事都是她来拍板,想把她给笼住了。这些家伙都忘了这位太后的老公是怎么死了的了,更忘了这位太后的老公生前最喜欢的一男一女是个什么下场。空有个头衔有个P用!

只看眼下,政事堂里是草根(郑党)和世家的天下,如果土鳖们的政治素质真的过硬的话,政事堂该有他们的一席之地才是。既然没有,就从侧面证明了至少眼下的土鳖们的智商比不上草根、根基也不如世家,也就是说没那个能耐能够打好徐莹这张好牌。没那个能耐,你们凑什么热闹啊?上赶着送死呢吧?还不如弄个不即不离的位置,闷头发展实力呢。这些女人的老公就更明白一些。

扫了两眼,又跟安康长公主说了一会儿开学典礼的事儿,郑琰的心思就又飞到学校上面去了。

崇道堂的首次开学典礼很是郑重,学生们穿着统一的校服,聚集在一起。崇道堂前的庭院对于只有几十个学生的学校来说是足够用了,然而来观礼的家长却把这里挤得满满当当。郑琰是故意的,她特意挑了一个休沐日来做开学日,以方便学生的家长们能够出席。

家长们一点也不觉得出席这样的典礼有什么不好,尤其是郑琰的朋友十九娘和二十一娘,她们觉得就算是出来散散心,也是个新奇体验。她们俩的孩子放在初级班里,两人还携手过来走后门儿希望把这一对难兄难弟排座位的时候排到一起。

典礼很郑重,国人重教育,答应送过来了,那就是要当老师来对待的,与乡间私塾不可同日可语,与国子监也有很大不同。是以虽然家长里面蛮横土鳖很多,孩子里小霸王也不少,面对师长还是乖得一塌糊涂。谁叫这学校里的老师也很牛呢?

郑琰心情很好,谁都知道这学校是她创办的,虽然没有“校长”这个职务,她也是当仁不让的掌门人,用本地术语来说,她就是“山长”。校长发言非常简短,念的是顾益纯代写的讲话稿,写的还是四字一句的古文,一共就十六个字,比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更多了对于道理的约束与期待。

接下来就是老师们集体亮相,然后是学生集体拜师——这个礼仪就非常郑重了。当然,现在这些小朋友也不是大牛们的正式弟子,身份上比记名弟子略强些——能听老师讲课,人人被家长耳提面命要珍惜这样的大好机会,争取能够登堂入室被老师带入书斋里面额外指点当正式学生。

仪式简短而郑重,还有奏乐,乐队是萧复礼友情赞助的。郑琰答应让他做个“名誉学生”,有空可以来旁听一两节课。既然有名誉学生,当然也有名誉老师,比如顾益纯,又比如郑靖业。这些人一齐出现,更让学生家长们觉得这学费花得相当值,一个个笑逐颜开。

仪式简短,结之后就是分班分教室,课程表是公开贴在公告栏里的,还公布了校园平面图,防止新生走丢。仪式结束之后,家长们跟着孩子们的队伍后面,隔着玻璃窗围观自家孩子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准备上课。这年头没什么家长听课的说法,孩子交给你了,就是信任了。

十九娘瞄了一眼正要离开,忽然拉拉郑琰的衣袖:“那墙上的是什么?”

郑琰眼角一跳,语气诡异地道:“黑板,周先生讲算学,要用到画图的。”

周边用实际行动向郑山长展现了什么叫什么“技术宅改变世界”。他在接到聘书之后参观了学校,在头脑里模拟了一下上课的步骤,然后就捣鼓出了原始版的黑板和粉笔!

拜常弼所赐,现在铅笔虽然少见,但是在一些绘图上面得到了广泛的应用。广义的算学正包含了这些内容。铅笔好用,画出来的线条精致易掌握、易修改,可以反复写画推演,真是科技小助手。周边接受新技术无压力,讲课当然想用类似的东西,举目一看雪白的墙壁,就算能写,也不好擦,难道要用刮的?

第三百六十六章 女人想干出一番事业

摸了两天下巴,他居然想出了办法!卷起袖子先把自己的宿舍一面墙给试验了,觉得成功了之后就打报告给郑校长——我要改造学校的墙壁。周先生还改良了教学用圆规等设备,竟与郑琰上学时看到数学老师用的工具有九分像。

对于这货,郑琰真心想给他跪了!为什么这些土著总给她一种“我其实是土著他们才是穿越来的”的错觉?很打击人啊有木有?她曾经也想弄黑板来的,只是觉得现在的授课方式不太需要就没弄,当然主要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黑板要怎么搞!现在被个技术宅给弄出来了,人家还是临时起意就弄出来了!

郑琰趴地不起,因为要弄黑板,首先需要一个平板的底子,周边嫌弃木板会变形,于是他老先生搞出了土法水泥糊了一下墙…

郑琰想了八百回的水泥,就特么这么出现了!

此时周先生正在给高年级的学生上课,讲星图变化,捏着粉笔东画西画,画画擦擦,真是让土鳖们大开眼界!

另一宅也在上课。

崇道堂首期的课本是学生自备的,书目是任课老师们拟定的。崇道堂里当老师真是个很舒服的工作,旁的不说,就是学生自备的高质量课本就让他们很开心了。这时代书本主要靠手抄,各种手抄本错讹不少,国家也有校定的官文版本,却还没有发展到雕版印刷而后发行的程度,只是刻石立于国子监。能够拿到国家刊定过的正本手抄本的人主要就是权贵们了。夏侯霸很开心,不用回答学生“学生书上这一句与先生所言有出入,不知道哪一个是正确的?”这样的问题真是太好了!

更让宅缩二人组满意的是,尊师重道作为一项传统美德,使得小豆丁们即使吵闹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地跟他们腻歪。夏侯霸开心地端坐在上首书案后面,因为太宅了,不常对着人类,不需要有太多表情,再开心他看起来还是个面瘫,倒是符合传说中的“大家”、“名士”、“严师”形象,小学生们乖乖地听他讲课中…

参加典礼的家长们挺放心地走了,郑琰也舒了一口气,本来计划还要开个什么家长会一类的,现在可以省了。她也是经顾益纯提醒才知道的,“天地君亲师”不是随便说说的,什么家长会一类的东西完全不必搞。传道授业解惑是神圣的,教人子弟者不可以卑躬屈膝!“你教阿元的时候难道是要看他父母的脸色行事吗?世上从来没有这样的太傅!”

郑琰被顾益纯拎着耳朵训的时候脑袋还是一团浆糊的,听到后来才明白:在这个时代有坏人不假,但是下限还是没有经过千百年不断刷新。老师是个真崇高的职业,或者说根本不是个职业,而是一种荣誉,人们自律、自尊、自爱。哪怕是收着学费教学生,也不会暗示你送两张超市提货券之后才肯多照顾你家孩子!老师不但对学生的学业负责,也主动承担着塑造学生思想道德的任务。正因为这份“正气”,老师的地位很高,也当得起这样的社会地位。

把顾益纯的说法用姑娘们能听得懂的话来翻译就是:你明明是个正室,别学小妾的作风!

就算办学校的初期学员是郑琰下帖子给他们父母邀来的,也只是“搭伙”弄来受教育的,绝不是“苦求”来的。

“学堂得有个学堂的样子,不尊师,无以重道,要让些人事不知的孩子尊敬一个低声下气求他们父母的人的话,你不觉得难了一点吗?你的校规定得很严很好,怎么就在学生父母事情上头犯了糊涂了呢?”

醍醐灌顶莫过于此吧?郑琰不得不与时俱进地重新审视这所学校,这里的全国最好的老师,有全国最好的条件,本就是后世的普通小学不一样,它更像是大学里培养研究生的模式!我说呢?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郑琰的意识里,学校就是后世那个西方化的范本,竟忽略了这里是古老的东方世界。更不要提此时读书还是件很奢侈的事情,连私人书院都很少见,她算是头一个吃螃蟹的,在设定年级的时候就遇到了土本化的问题,但是当时居然忽略了。

于是本来还想让学生家长们选个代表组个家长会的计划可以歇菜了,春寒料峭的,请大家喝口热茶用点儿点心暖暖身子,然后解散,该干嘛干嘛去吧。郑靖业与顾益纯跟大家打了一个照面之后,也意思意思地给高年级学生们上了一课。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二老以其靠谱的长相、渊博的学识、和蔼的态度,令学生们如沐春风,以至于不少学生嘀咕:“我去,郑相公人挺好的啊,哪里奸了?”

又在学校里蹓跶了一圈儿,郑琰做贼似地趴窗户边儿上看自家闺女上课,小丫头在练字,写得有板有眼的。也算是家学渊源吧,池春华小朋友从两岁起就开始握笔,用的是最好的文具,有最好的老师,这个老师还可以随时写字帖给她。

大概是因为郑琰太凶残了的缘故,她的女儿在大家看来也应该是个凶残的货——当然也确实凶残了一点——都不按照正常小朋友的样子教她,被扔到外婆家里的时候还曾得到外公指点,偶尔遇到顾益纯也曾被抱置膝上教些小窍门,水平在这一拨学生里算是顶尖儿的了。

再潜行到儿子教室外面,再看池宪小朋友,这货绷着一张小脸儿,一点儿在家里卖萌的样子都没有,正跟课本死磕。

看看没有什么问题了,郑琰登车回家,家里还有三个小的呢。女人想干出一番事业又不耽误家庭,一个人劈作两个来用有时候都还不够用的。

回到家里,三个宝宝刚刚睡醒,揉着眼睛在大床上走来爬去,你拍我一下,我亲你一口,热闹异常。看到郑琰回来,三张小脸一齐笑得流口水:“阿娘~”郑琰有一种看到一窝小鸟嗷嗷待哺的错觉。

坐到床上,双手一张,把三个团子拢到怀里,顺手给他们擦口水:“这是馋的吗?口水都流出来了。”小东西们毫不在意这种黑历史,咯咯地笑着,想给母亲一个拥抱,只可惜小胳膊太短,顶多只能抱郑琰一条胳膊。

池脩之回到家里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分不清谁是谁的三个傻儿子,一左一右抱着郑琰的两条胳膊,剩下一个干脆扑上去吊在郑琰的脖子上。这一刻,郑琰只能庆幸她回到家之后换了一身方便的方便,去了尖锐的首饰,耳环也取了下来。才没有因为被三个顽皮的宝宝一通闹而显得特别狼狈。

池脩之快步上前,把娘儿四个拥到怀里,下巴顶着郑琰的头顶:“真有精神呐!”

难友来了!郑琰果断地推给池脩之两个宝宝,自己抱着一个:“李先生肯放你回来了?阿爹和先生还在讲课?”池脩之被李俊给拉去办公室里聊天儿,池脩之字写得不如郑琰,琴却弹得很不错,颇合李俊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