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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复礼问杞国公道:“卿意如何?可看得上我这妹子?”

杞国公道:“只恐臣孙驽钝。”

楚椿心道,平固长公主无礼任性,徐氏子纨绔不羁,他们配成夫妻也省得祸害他人。亦出列赞成道:“真是天作之合。”

杞国公一力谦辞,他是知道徐莹想把女儿嫁入世家的,襄南长公主则入徐氏。襄南被卫王截了胡,杞国公家却想徐莹如愿。

李幼嘉不负专业水准继续补刀:“何妨咨之皇太后?想来皇太后是不会瞧不上母家的。”

杞国公想生啃了李幼嘉!李幼嘉留给杞国公一个后脑勺。

萧复礼心道,这样也行,嫁到亲外祖家,二娘总不会闹得过份。且因有旧亲,杞国公家也更能包容二娘,这样双方都不会受罪。

一行人前往保慈宫,顾宽掐了他哥一把,悄声道:“李神策真是…”

顾宁横了他一眼,把顾宽的形容词给掐掉了。

保慈宫里,徐莹听了萧复礼转述,她想把李神策和李幼嘉给挠成碎纸片儿!当着她爹的面儿,她能说什么?说娘家不配娶她女儿?说杞国公家门第不够高?说娘家太土鳖?

杞国公家既蒙齐国大长公主下降,就是够格尚主,这位大长公主还是徐莹的祖母。为了让徐欢能做皇后,杞国公家还使尽手段把自家添进世家名录里了。以上两条都被自己家人堵死了。

萧复礼还盛赞这主意非常好:“德妃等自幼生长宫中与二娘最熟,想二娘对徐氏也觉亲切。”

徐莹与杞国公面面相觑,都发觉对方不那么欣喜,却又无法反对,在萧复礼开心的宣布这门亲事的声音里,两人都失声了。他们的声音被萧淑和一个人给发了,她嫌表哥徐方长得太丑!“我!不!要!”

徐莹是自家侄子自己看着好,但是更心疼女儿,也觉侄子比女儿条件略差,还有些替女儿委屈。转念一想,女儿嫁回娘家去,生活上会更舒服,别扭一回就接受了。她自己挑剔就罢了,萧淑和一发牢骚,徐莹却听不得人说她娘家不好,难得板起脸来把女儿给镇压了回去:“不许胡闹!把二娘带下去,安心备嫁!”徐莹打定主意把女儿早些嫁出去,早嫁早收心,安安稳稳过日子,生个儿子最好——她看着女儿过得好了,也就放心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憧憬未来

萧淑和反抗无效,开始闹绝食,把徐莹急得不行。安康大长公主看够了笑话,又受另一个侄子所请,主动向徐莹申请去劝解——姑母还没有侄女的待遇高,这让安康大长公主略不忿。要是个样样杰出的就罢了,偏是这么个货,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安康大长公主趴着侄女的耳朵撺掇:“驸马都是给别人看的,你要不喜欢,尽可择面首嘛!谁说只能守着一个人过的?驸马要太好了,又或太刚强,你哪得快活自在?到时候,他玩他的,你玩你的,不就结了?”

她与徐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这么闹腾,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可她就是乐意。

姑侄二人的秘密谈话结束,安康回复徐莹:“她想开了,已是长公主,也不需丈夫装点门面,婚事嘛,实惠最要紧。”

萧淑和一想,可不是这个理嘛!到了世家,多少要收敛些,到了外祖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家里人也宠她,她向徐莹点点头:“我想清楚了。”

徐莹放下心事,又谢了安康,一意准备女儿的嫁妆,誓要比郑琰嫁女丰厚才行,又为侄子徐方向萧复礼讨官,务要婚礼好看。萧复礼大方地给了徐方一个光禄大夫,心说,儿子是光禄大夫,父亲是个犯官白丁,这家里可热闹了。却不敢提起这一茬,生怕把那位舅舅再请回朝里来。

平固长公主的婚事也算是皆大欢喜了,朝臣们满意、世家满意、萧复礼松了一口气,杞国公家的仇人们也很开心。李神策虽然不稀罕别人感谢,但是陈氏的感激也让他心中暗爽。

京中世家的订婚潮热度减退了不少,世家一般也不会轻易拒绝与皇室联姻,纵使心中不愿,大部分还是要接受的。没有被接受的,总是会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原因。庆林大长公主当初没有嫁掉,还有一半是老皇帝给她拉的仇恨——老皇帝任用魏静渊,把世家给惹毛了。平固这个,她母亲和外祖家的仇恨值比她本人更大些。哪怕她是个淑女,一想到她的母亲和外祖家,也足以令许多人望而却步了。

用李神策的话说就是:“皇太后心不坏,就是脑子有点坏掉了,满脑子就想着两件事,一是把平固宠得上了天;二是把圣人牢牢抓到手心里,非要他跟言听计从、跟德妃亲近不可!”卧槽,这不是找抽么?哪个非M属性的皇帝吃你这一套啊?

杞国公家更不用说,池脩之早有评语曰“利令智昏”,生生把还是挺有些头脑的杞国公弄成个中年大妈的菜场思维。

与这两个相比,平固自身的素质就不是太显眼了,郑琰教育池春华的时候就说过:“不要幸灾乐祸,心里要常存善意。平固今年才十二,皇太后一向看得她紧,她能有多少机会为恶呢?衣食住行上挑剔有怪嗜好,她也挑剔得起,”换个人就是公主病,平固本身就是公主,那就算不上病,“打人致伤残固不可取,对公主而言,也不算罕见。”

池春华当时就嘀咕了一句:“既然她好,杞国公家亦好,让他们两好合一好得了。”

郑琰无奈地又给她上了一课:“你非得把什么事儿都说出来啊?”池春华摸摸鼻子:“我这就是在您跟前说,对上旁人我才不说呢。”

郑琰发现自己跟女儿确实有了那么一点代沟,把闺女拎过来又上了一堂政治课:“当慎独,该让人知道的,自然不怕说,不该别人知道的,连自己都要当不知道。你说什么‘这下可有得热闹看了’?你不会说‘两下里亲上作亲,总该互相体谅,盼他们能安顺过活’?”

池春华被亲娘灌了一肚子墨水之后放去习字,心中嘀咕着:大人真虚伪。

郑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颇为惆怅,真是担心她肠子太直啊!

这样的担心实在是多余,池春华也就是在爹娘面前天真可爱一点,换了个地方她照顾腹黑得令人发指。比起池春华来,另一个刚有了婆家的人才是真的直肠子。

萧淑和对婚后生活没了抵触,还道是成婚之后就搬出了保慈宫,有更广阔的天地,省得她娘天天问她今天又做什么了,想出宫门一步,她娘都要拦着,就跟她一出宫门就会遇到双鹰王当街纵兵似的。现在好了,下嫁之后就全由自己作主了,萧淑和心里充满了憧憬。

表现在具体生活中就是,她对自己的婚礼相当上心。因嫌弃自己婚后的府邸不够大,硬要把府邸旁边的两家给迁掉。她的府邸择在了京城最好的地段,能当邻居的人身份都挺不一般的,拆迁难度略大,萧淑和跺着脚:“我要大宅!”反反复复就这么一句话。

萧复礼很崩溃,萧淑和左边住着楚椿,右边住着袁曼道。京中地皮难得,这一片地域是当初诸王所成,诸王死伤将尽,空出来的地国家收回,另建了宅邸,萧复礼登基之后用来赏赐功臣、重臣。这里住着楚椿、赵静、萧正乾等帝师——郑琰因自有住处,是以未赏——还有自萧复礼登基以来立有大功的人。因袁守诚有功,袁曼道原本的住宅又显狭窄,在袁曼道拜相之后,给他换了个大宅。

萧复礼把妹妹安排在这里,也是用心良苦了,用他的话说就是:“令耳濡目染,使知礼仪。”而且这些老家伙们都不是吃素的,不会被萧淑和欺负到,让萧淑和踢踢铁板,知道些世情,也能促进成长——皇太后实在是太宠女儿了。

现在萧淑和这样一闹,真是让人头疼。更让人吐血的是徐莹,她一方面觉得女儿嫁回徐家生活会舒服一点,另一方面也觉得女儿该有一个世家公子来作配,如此婚嫁确有些委屈——她想补偿女儿。萧复礼觉得跟妹妹商量不来,绕过萧淑和去寻徐莹讲道理:“或者另择一处如何?地方换得大些,与杞国公府离得近些。袁曼道几朝老臣,楚椿又是帝师,让他们迁居,恐清议于二娘声名有损。”

徐莹思忖再三,也是怕了这两个老家伙的战斗力,终于妥协。于是迁二国公之府,合两府之地而营公主府,除了旧年花木,其实宅屋一律拆除重建。两位国公很开心地搬到了本来要留作平固长公主府的街区——这街区好啊,住的都是本朝新贵。

萧淑和闹的这一出,弄得池春华有好两天都时不时看看她娘,看得郑琰揪她的耳朵:“你蛇蛇蝎蝎的做什么呢?有话就说!”

“萧二这还叫办不出什么恶事来啊?恶事是没办,可比打死人还讨厌!”

郑琰教训了她一回:“人命可贵。”却也无法说萧淑和“无伤大雅”,她脑筋转得快,板脸道:“知道她这样不好,你就不要学她!于她来说,强征府邸是不好,于你来说,对人不礼貌也是不好。”

池春华道:“当年庆林大长公主建府也拆过别人家房子的…唔…”

“笨蛋!自己要的跟圣人给的,能一样吗?”

除了宅邸问题,其他的都比较好解决,萧淑和每天都在保慈宫里和和气气地憧憬未来。徐莹也放下了心,杞国公家也在准备着婚礼。依徐莹的意思,府邸一成,嫁妆齐备,就把喜事给办了。萧复礼见妹妹不哭也不闹,只要了一个大些的府邸,已经相当庆幸了,许诺只要萧淑和乖乖的,结婚当天,他再把削去的封户还给萧淑和。

这些日子以来的家庭生活萧复礼还算是满意的,妹妹们有了着落,也都安心备嫁了。皇后依旧贤淑,即使他近来亲近皇后,对后宫不甚照顾,后宫也没有什么怨言。皇室子弟们也依次成长,倒是欣欣向荣。

不过,麻烦很快就要来临了。

池春华与徐欢同庚,徐欢比池春华还大上几个月。池春华今年十三,徐欢,她也十三了。可以结婚了,咳,错了,是可以圆房了。听说了承嘉殿喜气洋洋,已作准备,而徐莹亦从保慈宫里为徐欢早作准备之后,顾皇后的心中就腾起一片阴云来。皇太后对德妃的维护是有目共睹的,德妃以前年纪小,还能忽略,现在长成了,圆房就是必须的了。

郑琰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德妃癸水初至,长成个大姑娘了。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儿,萧复礼纳了人家做妃子,以前还有年纪小作遮挡,现在无论如何萧复礼都得给个说法了。给送信的小宦官包了个红包,郑琰不由感叹,这徐家事情还真多。徐欢说起来很无辜,只怕大家已经没心情计较她是不是可怜了。便是郑琰,也很不想徐欢跟萧复礼琴瑟和鸣、伉俪情深,弄出个皇子来。

顾皇后系就更不痛快了,顾彝与虞国夫人被顾皇后宣进昭仁殿。彼此见过,顾皇后眉宇间便有抑郁之色:“我固知当不奢不妒,然而此事,实是让人头疼。”

顾彝道:“要是宫中美人,倒还真不是大事,再如何也当守礼。德妃据说为人尚可,难就难在她后面有人,可真是…”

虞国夫人亦急,夏美人入宫比顾皇后晚,已经怀了身孕了,虽然从那之后萧复礼就多留宿昭仁殿,顾皇后到现在还是没有消息。夏美人的孩子,也许不受皇太后待见,德妃的孩子肯定会被重视。如果皇后无子,德妃不幸生了皇长子,这问题就大了!大家跟徐家结了这样大的仇,弄了半天,让德妃的孩子做了太子,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顾彝道:“莫急莫急,总不会很仓促的,多半要调养几个月的身子才好圆房。娘子还有时间,自古宗法,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娘子才是圣人名正言顺的妻子,这个时候一定要稳住。”

顾皇后道:“听姑母如是说,我心大安。我岂不知当稳坐宫中?只是心中焦急,怕自己慌乱无计做错事而已。眼下我也是无计可施,索性一动不如一静。可是,心里实在焦得慌。”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个中滋味

顾彝问道:“娘子还没有喜信儿么?”

顾皇后难过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到如今,我倒宁愿夏美人能生个儿子出来了。”

人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三月里迁往熙山之前,萧复礼生日后一日,徐莹妆饰了侄女儿,派人把她送回了大正宫,直送到了顾皇后跟前,让“皇后看着办”。

顾皇后咽下满腹酸苦之意,面上还要大大方方地安排德妃与萧复礼圆房,个中滋味,连挺着肚子的夏美人都无法完全领会。夏美人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一想到德妃即使不受宠,面子上也要过得去,且德妃又年轻还有太后做倚仗,夏美人这个孕妇的心情也不好了起来,总算生下了皇长子,才让夏美人放了心。

因为父母都过于年轻,皇长子生下来体弱,夏美人生他的也有些艰难,母子俩都很虚弱。顾皇后一头扎进掖庭,专心照顾夏美人母子。皇长子的降生,让萧复礼心中意味难明,那个小小的红红的皱皱的婴儿托到手里,他激动得浑身都僵硬了,根本想不起曾经有过的“庶长子对皇位的危害性”这个世纪课题来。

等到他冷静了下来,看到忙前忙后的顾皇后,又心生愧疚,承嘉殿里还有一个徐欢等他临幸。萧复礼成了一个为了家事焦头烂额的可怜男人,直想问问怀恩,宫里典故都是怎么应对这种情况的,各有何利弊。

怀恩却已经帮不了他了,白发苍苍的怀恩病了,萧复礼大为着急,令御医善为诊治,却得到一个“老病”的结果。只能洒泪挥别怀恩,又赐宅,予金帛,令内府按月发给怀恩钱米作养老金。

怀恩出宫,萧复礼特意择了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开完朝会,亲自把这位老人送出宫去,嘱咐来怀恩的侄孙:“善待老翁。”

怀恩的徒弟们心中恋恋不舍,觉得这位老人家一走,他们心里空落落的,待萧复礼要择人填补怀恩的空缺的时候,这些人的心又热了起来。萧复礼趁势调了身边宦官的布局,把徐莹所赐之宦官调走:“二娘开府,身边不能没有稳妥之人。此人久在我身边,二娘但有不及回禀这事,可遣之入宫。”

又把自己比较中意的名叫阿铁的一个三十岁宦官提作宦官的头儿,其余人依次填补了空缺。阿铁一头黄毛,宫中人称“黄头阿铁”或者简称“黄头”,因这长相上的异处,养成了闷葫芦的性格,萧复礼就取中他这一点。让他上任之后办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请先生入宫来。”

郑琰知道阿铁此人,从做小宦官起就嘴巴很严,她也查过阿铁的来历,知是一个已经死了的守园老宦官所买,老宦官已死,宫中变乱之后重新梳理人手,他因憨厚老实,被派到了萧复礼身边。见阿铁来传话,郑琰道:“你也熬出来了,巧了,娘子要见春华,我正要带她去宫里。”又封茶钱与他。

阿铁不太肯收:“奴婢有俸禄,为圣人办事,不合再拿夫人的钱。夫人不给赏钱,奴婢们也是尽心办差的。”他知道怀恩与郑琰有旧,自忖没有怀恩那样八面玲珑,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固守本份而已,因此坚定路线不动摇。

郑琰道:“你尽心办差,自有圣人赏你,与我何干?老翁临行前有言,为宦官不易,不是无依无靠断不会走上这条路,凡事宽待些而已。宦官少有如老翁者出宫还能得这许多钱米,纵有些钱粮也至多维生而已,自家存些老项吧。”

池春华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看这个又看那个,点头道:“果然生计不易。”

郑琰摸摸女儿的脑袋:“你知道就好。”

阿铁想了想,让小宦官收了钱:“谢夫人。”回去之后,自己与小宦官们平分了茶钱。郑琰知道之后,亦在萧复礼面前说他“厚道”——这是后话了。

这一日,郑琰带着女儿去了大正宫,萧复礼派人把春华送到顾皇后处,自己向郑琰请教起了后宫之事。作为一个皇帝,事儿妈到这个地步,一是与他谨慎的性格有关,二也是郑琰念叨着齐家治国为君者要把自家摆平的结果。

萧复礼见了郑琰,也没有好忌讳的,一五一十说了自己的难处:“夏美人育长子,我固欣喜,然而这并非嫡子,恐生事端。又有德妃已经长成,我实在担心若德妃有子,又要生出波澜来。然则德妃无辜,我幼时也极是孺慕父亲,实不忍自己的儿女也受此苦。辗转反侧,夜不成寐,先生可有以教我?”

郑琰心说,这可真够麻烦的,就算顾皇后有儿子,长大了,做太子了,也不一定没人想搞死他啊。想了一想道:“还是要娘子生下儿子才好,若有不测之事,就要看你是怎么想的了。顶好是能教得皇子们友爱,有时候,兄弟之间倒没什么,须防大臣有私念。最要紧的是圣人有分寸,给众人立下规矩,该是如何就如何。疼爱大郎可也,须令其知道本份。皇家事,不同寻常家事,天子无私事。这与朝政也是一般的道理,先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达成目标须要怎么做,划下道道来。律条之内,随意施为,界线之外,不可越毫厘。”

萧复礼咀嚼着话中含义,推出一道旨意来给郑琰看了,这是准备晋封夏美人的为婕妤的。郑琰微微点头,这倒也是合宜,不料萧复礼伸手扯过麻纸给撕了。郑琰一时惊愕,瞬间回神:“也不能令人寒心呐。”

萧复礼道:“我当厚赐之,徐徐而为罢。”

郑琰道:“男人对家中事总是粗心,圣人既心细,总能少去很多麻烦。我固心疼皇后,也不得不提醒圣人,大郎,还是要教好的。圣人娘子皆年轻,儿女缘许在日后,则嫡子幼而庶子长,设若这些年再有他子,大郎的态度,就很重要。大郎安分守己为一贤王,则庶弟也不敢妄动。若娘子如皇太后一般,大郎就要担起重责,更不能疏忽了。忽然抓来的壮丁,让他去征战,会出乱子的。先帝心是好心,册封仓促,乃至生出祸乱,这都是前车之鉴呐!父母爱子女,无不为之计长远。要看护好每一个孩子,尤其是在天家,旁的都是虚的,‘保全’二字才是最最要紧。只有皇室安稳了,朝廷才能安稳,天下才能安稳。”

萧复礼肃容道:“谨受教。”

郑琰叹道:“眼下就要看娘子的了。”

萧复礼默。

郑琰与萧复礼说话的时候,池春华也在昭仁殿见到了顾皇后。顾皇后薄施脂粉,一张端丽的面庞,笑得颇为亲切。池春华想,这娘子生得倒是端庄,只是这笑有些浅——也回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来。

顾皇后一怔,暗道,池家大娘果然好颜色,看着令人忘忧。又叹青春少女不知愁,真是好命。开口道:“不愧是先生的女儿,果然生得好模样。”

池春华道:“娘子过奖啦。”

顾皇后道:“这却是不为过的,来坐近些罢,我比你也大不了几岁,坐在这儿空落落的。阿昭是我表弟,你也不是外人。”

池春华颊上泛起粉色道:“娘子好促狭,爱看人脸红。”

顾皇后笑了:“面泛桃花,更可爱了。”

池春华不依,与她笑闹了一回。顾皇后道:“春华是我忘忧客,可愿常来?”

池春华道:“只要娘子别嫌我吵,阿娘总说我淘气来的。”

“怎么会呢?春华爽朗有名士之姿,我见春华便觉亲近。”

池春华笑弯了眉眼:“娘子不嫌弃就好啦,我先前倒少入宫,今后又多一个去处。”

顾皇后肚里一喜,口上道:“这样很好。”

两人各怀心思,倒也相识甚欢。

顾皇后与池春华闲话多时,试探地问池春华可知晓袭爵之事。池春华道:“总听说朝中吵嚷,我也听不分明,阿娘阿爹每说这样也不是办法。”

顾皇后心说,确实不是个事儿,眼见再问不出什么来,也便住了口只在心中暗愁。萧复礼的态度她能猜出一二,然而娘家的利益她又不能不管,实是左右为难。池春华抖抖耳朵,心说,我爹和我娘近来神神秘秘地,怕不就是在商议这事儿吧?这个却不能告诉你了。

池脩之与郑琰确实在商议解决之道,办法是池脩之提出来的,他认为,现在朝中也有只发俸禄不给封户的做法。这样只要发给一个固定数目的钱粮,便不用从国土上划一片儿几百户的给人。

有食封,就是把某地多少户的租赋划归某爵,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就是,租赋是会变动的,一般只会越收越多。而国家公务员的工资,已经有几十年没涨过了,相当地节省!

发俸禄结合收封地——虽然除了很特别的宗室子弟,绝大多数身有爵位的人已经与封地相脱离了——算起来能匀出一大笔的钱来。多出来的这笔钱也有个用处。

爵位也被分作两种,一种是世袭,一种是只及自身。世袭者,开国元勋、有军功的袭五代再降等,其余袭三代而降等。都发俸禄而不再给封地——封号还是保留,也只是一个称号——用节省的那笔钱发。

羊毛出在羊身上!池脩之的奏本写得一本正经:“地有肥沃贫瘠,同是三百户,膏腴之地与苦寒之地所出之租赋不等,如此未免不公。苦乐不均,或有为争封地而生事者,不如均其苦乐。朝廷一总征发租赋,既免诸侯运输之烦,又免百姓另输之扰,是公私两便。”

第四百四十三章 毋以妾为妻

据许多后世专家讲,这项建议是“象征着消除分封制残余的重要举措,是大一统国家中央集权加强的象征,有利于国家统一调配资源,减轻了人民负担。”

要郑琰说,池脩之分明就是朝三暮四,耍猴儿玩呢!

袭爵的问题僵持不下,双方各持己见,也不知道单纯是为了面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勋贵分明已经乏力,却还在坚持,正义之士们也只是说着车轱辘的话,依然不肯退步。

池脩之提出的看起来像是一个折中的方案,双方不明真相的群众都很震惊,震惊完了就指责:凭什么呀?他们明明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只要再坚持一下,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池脩之,你这是要坑我们吗?

好心解决问题的池脩之被两派一齐鄙视,双方固然不弹劾他,见了他却也没有太多的好脸色。正直之士私下议论,背后又翻了一回池脩之的黑历史,认为他这个过于圆滑。勋贵们则认为,这个建议很矬,不能满足大家的愿望。世家倒觉得他有些“软弱”。

萧复礼却很是赞叹。小皇帝伸手又托着本书,左思右想,倒是确定这是一个平衡之道。虽然他很不甘心要给有爵之家继续优待,对国家目前的状况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大家都不满意却能够勉强接受的办法。

萧复礼的心中,已经取中了这一条建议,尤其是算一算,发现自己并不亏本之后。他微微透露了一点自己的意思,僵持双方都不肯应声。

一片抗议声中,双方的阵营也出现了动摇。首先是部分封地并不是那么富裕的诸侯,算一算自己拿到手的实惠,至少是不亏。世袭不易,口上这么喊着,潜意识里未必就觉得一定能成。有了这么一个突破口,力量对比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眼见形势一片大好,正直之士紧密围绕在袁曼道的周围,开始穷追猛打。

兵家有语“穷寇莫追”,说难听一点叫狗急跳墙,说通俗一点叫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正直之士大多也算是公心为国,少数人也可以说有些仇视权贵的心态,其坚持的结果也真是对国家有利。然而由于态度过于恶劣,居然引起了反弹!对方原本要让步的,发现他们蹬鼻子上脸,人家又往前跨了一步了!

如此反复,萧复礼想沉住气也不行了。一个国家,最忌讳的不是外有强敌,而是内部生乱。这么吵下去,朝臣们该分明站队了,到时候党争一起,国家什么正事都办不成了。妥协妥协…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妥协!当皇帝,就是得学会受气,萧复礼这样告诉自己,然后逐个召见宰相。

皇帝开始协商了!

李幼嘉是最早被叫到大正宫里单独奏对的,听闻萧复礼问他的看法,李幼嘉坚定地道:“世爵世禄,危害极大。固可保功臣子孙之平安,也是把人都养废了。池脩之之策很好,既不至于过急,也不至于过缓。”

身为一个专业的补刀党,如果只局限于朝上打嘴仗,显然不是个合格的技术人员。李幼嘉的补刀功体现在方方面面:“圣人没有发现么?自从池脩之之策奏闻之后,有些人的心思已经动摇了。”

萧复礼咕哝道:“被一激,又回去了。”

李幼嘉很是和气地道:“圣人不妨与大家谈一谈,单独谈,让大家都克制一点,”接着补刀,“只要大家不那么冲动,下面就好办多了。均苦乐是均平,元勋军功与外戚等承袭不同,是分化。是一而二、二而一,为的就是反对的人少一些。就照着这两条路走,早晚功成。”

萧复礼深思道:“池尚书之策已尽善尽美矣!众人不惜牺牲,图的也就是个封妻荫子而已!我治国,又少不了这些人。下手太刚强,则我初临朝,威望不及景宗(老皇帝),恐难服众。届时争执又起,耽误国事,是为后世开恶例。”

李幼嘉识趣地道:“诸侯广占田地、奴婢,世代相因,亦非国家之福。先朝多少代,皆因兼并、臣强国弱而亡,这是必得治的。惜乎眼下不得良策以根治之。”

萧复礼自嘲地道:“景宗朝丧一柱石而争来的大好局面,就要葬送在我的手里了!”

李幼嘉连连摆手:“圣人不要灰心!其实臣曾以郑相公的学生自居,郑相公曾言,万事毋沮丧,一天做不到的,就两天,只要做,总能成。”

“善哉斯言!”萧复礼又恢复了一点信心。

李幼嘉见状长出了一口气,萧复礼又问李幼嘉,还有什么可以补充的。这正对了李幼嘉的专长,他想了一想道:“爵位之事,眼下只得如此。圣人亲政日短,有些事情,景宗也是壮年才能办得到。然则万事皆由韦知勉所愿,未免荒唐了。嫡庶之分,圣人一定要坚持啊!”

萧复礼冷静地道:“这个我省得。一旦松了口,我家无宁日,”他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招招手,示意李幼嘉靠近,“丞相也要坚持啊!我记得先帝时亦曾论过嫡庶的?”

李幼嘉会意:“正是!景宗时更是议过,毋以妾为妻!”

萧复礼心中大定:“卿定要持之以恒。”

“臣敢不从命!”

送走李幼嘉,萧复礼定定神,决定召李神策来,希望通过李神策放出风声,沟通世家。在他的名单上,杞国公、应国公等也是要谈一谈的——当然也忘不了退休老干部郑靖业。

李神策往萧复礼对面一坐,就知道这小皇帝要说什么,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自从做了宰相,李神策发现自己的脾气都快磨没了。作为主政全国的人,李神策完全明白这事儿不可能恢复到世袭而不降的局面——客观条件完全不允许。李神策终于明白了魏静渊的苦处,也知道郑靖业还不算太混蛋:只要是个目光长远的政治家,就会发现,世爵必须裁抑,特权阶级的人口只会越来越多,挖国家墙角只会越挖越凶残,必须加以抑制,必要的时候不止要让他们放血,还要抽脂割肉!

李神策心里已经许了池脩之的建议了,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世家开口而已。现在萧复礼给他递了个现成的借口来,李神策答应得也很痛快:“圣人所言甚是!国家耗不起了。”

萧复礼感动地道:“李相能如是想,实是国家之福。李幼嘉能如是言,我不算太诧异,相公如是言,实是令我感动。只是这样,要把相公架到墙上啦,我很不忍心。先生说,景宗常忆魏静渊,以为负一良臣,我不想后悔,我不欲避事——相公不妨透些风声,朕意如此。”

李神策深深地看了萧复礼一眼,生出一股豪气来:“圣人何出此言,为国家臣不避水火。且这样对世家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免得镇日里衣食不愁、不愁出仕,连子孙都不用愁,养出一群废物来。”

萧复礼加了一句:“我去崇道堂听课,先生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亦如此’,相公所言,正可为注啊!自己弱了,别人都要强。”

李神策的心,复杂得自己都分辨不出来:“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萧复礼一连搞定两位宰相,心中大定,继续请了袁曼道来。袁曼道的年纪已经很大了,须发皆白,做这个宰相,纯粹是萧复礼赶鸭子上架,要用他来压一压人。看到老宰相颤颤巍巍地进来,萧复礼亲自跑出去搀他入内,袁曼道感动地道:“不敢,不敢。”

萧复礼诚恳地道:“相公本该安享天伦,是我又劳动相公了。”

袁曼道年老,说话也是慢吞吞的,声音还透着点儿嘶声:“应该的,应该的,臣山野村夫,一介寒生,受朝廷三世恩遇,本无以为报的,”话锋一转,“人老啦,有时候会有些小私心,然则袭爵一事,圣人,真不能让步啊。国家,国家…”

萧复礼飞快地接口:“国家养不了这些人,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前朝之鉴不远,数朝倾覆动荡,皆因这糜烂腐败。”

袁曼道点头:“看来圣人明白哒——”

萧复礼慢慢解释道:“但是,总不能这样耗下去,这件事,我是宁愿耗到持魏公之议的。然则,为此一事,使朝臣势如水火,开了党争之恶例,多少好局面都是这样蹉跎坏了的。”

袁曼道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圣人所言甚事。谋国看长远,圣人得之矣。然则为国也是贵在坚持的,不能万事都说我看长远,却不挪步子乃至让步,这样看不如不看。”

萧复礼诚恳地道:“受教了。”

“池长安似其岳父,心思灵动,所献之策想必也有韩国夫人的手笔,只要为国家好,这都没什么。”

萧复礼点头:“是。”

“凭心而论,此议甚佳。然则…爵不可滥授。臣只担心,改封户为钱粮之后,圣人、群臣都会松懈啊!有封户者,圣人摊开舆图,这里标一个那里标一个,或能警觉,纳税的百姓越来越少了,掌握的土地越来越少了。若是钱粮,只会想,不过耗费若干银钱而已。”

萧复礼道:“老相可具本。大臣尽可谏我,不可伤及国家。”

袁曼道大为赞赏:“圣人有此心,非但不会伤及国家,也会增添圣名啊!”

有了说服宰相们的经验,萧复礼信心大增,约谈了郑靖业。

郑老先生代女儿管理学校,管得学校蒸蒸日上。专业的就是不一样!职业经理人比郑琰这种二半调子强太多了,郑老奸临老临老在学校里还收了一群小粉丝,心情好了,与顾师兄聊天,让心情变得更好,心情不好了,把李师弟气得炸毛,看到他不开心自己也就开心了,仿佛又回到了在季繁门下求学的少年时代,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第四百四十四章 好消息

接到萧复礼的邀请,郑靖业扔下炸毛炸到一半的李俊——当时正在为袭爵的事吵架——来到了大正宫。

郑靖业很爽朗地开口:“圣人脸色轻松了不少,想是有什么好消息?”

萧复礼把自己的打算等告诉了郑靖业,郑靖业道:“这是好事,论起来,还是如魏公之议为佳,奈何朝中不能等。圣人断不可在这个时候忘了还有外敌,狄人恢复得其快,他们没有天朝这样繁琐的教化,凡事极简,就是说,重新起来也很简单。若是掉以轻心,恐为其所趁。”

萧复礼又被提醒了一回:“怪道马骏又来求互市,他们已经又有东西可以交换了!”

“看来圣人对池脩之所献之策有所决断了?无论圣人要如何,臣总是领旨的。臣的爵位,又不是拼杀来的,是白拣来的,袭不袭,都是那样了。国家为重,国家不好了,我等这爵位,找谁支俸禄去?”

萧复礼愉悦地道:“不愧是郑相公。”

“哎~老啦~圣人,凡一策,尤其是从别人钱袋里拿钱的,总是交口称赞的少。成与不成,也要看如何去做。圣人不妨与一些人再谈一谈,如杞国公、应国公等,有人带头,就有人响应。”

萧复礼也是这样想的:“我亦如是想。”

郑靖业又拍胸脯保证,他不会拖后腿,萧复礼开心地把他送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约谈外戚,杞国公是皇太后的父亲,应国公是皇后的父亲,要按池脩之的方案,他们家只能袭三代,然后就要降。眼看着别人家袭的是五代,真是“不患贫而患不均”了。顾鼎有顾益纯压着,还有顾彝等通风报信,虽然有些犹豫,还是应了。

杞国公也答应了,却试探着提出,如果所有诸侯同一品级的俸禄一样,那要袭的代数也要一样。同时,杞国公提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公主、郡主及诸命妇,之封户亦各有不同,当如何?”

萧复礼道:“这些都可以按等计算,”想了一想,又添了一句,“皇子、皇女以嫡庶、班辈俸禄各有差。袭爵之年载,朝议可以商量。”

杞国公比妻女更识时务,也答应了。

该谈的大佬们都谈完了,池脩之的建议就得到实施了?

怎么可能?

单是不同途径得来的爵位各袭几代就有一番争吵,又有,各等级要发多少俸禄也是争执的焦点。又有大佬们答应了,却不听大佬话的小弟们在闹腾。作为一个皇帝,萧复礼表示,他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朝堂生活。

习惯了也想吐槽啊!

郑琰又被请到了翠微宫,是的,这事儿又拖了数月,又到了避暑的时候了。

看着郑琰小心地坐下,萧复礼心里涌起一股起来的感觉,这个动作,略眼熟啊!对了,好像夏美人有身子的时候,也是这样,难道…

萧复礼收起了八卦的心思,咳嗽一声:“先生还住得惯么?”

郑琰微笑道:“自家别业,住了十几年了,自然是惯的。若是问荣安郡太夫人,她也是住得极好的。我总让春华去听听她训话,太夫人读书不多,道理却是极明白的。人有的时候啊,会为外物所惑。如今的女子,讲究女红、讲究才艺、讲究个琴棋书画、讲什么厨艺,是舍本逐末。我肯奉养太夫人,非止是为你,也是为她是个明白人,让我乐意亲近。”

萧复礼心里暖暖的,又有些遗憾:“少时常听慈训,今日见面都有些难。”

郑琰道:“夜深人静的时候,把那些听过的道理再想一想,就会觉得人并没有走远。”

“哎~有时候我就在想,大臣们要是也这样质朴无文,心里好了。”

“是为争执的事情?”

“嗯,尚书所议,已是最好了,我心实欲从魏公前例,可还是有人不依不饶的。先生,平衡之道,委实博大精深。”

“不要拘泥,不要舍本逐末,一个人,不可能讨好所有的人,对得起天地良心就行了。”

“先生,有办法解此谜局吗?”

郑琰道:“讲明白!”

“讲明白?已经讲得够明白了。”

郑琰摇头道:“还不够,你们说什么了?国家会承受不住?百姓需要体恤?世无万代不易之法,唯有教化人心。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们听。明白地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算一算,五代以后,若不降等,会是个什么局面!

他们的嫡长子要袭爵,次子、庶子要有荫、出仕,全盯着朝廷这么点收入,朝廷还能剩下什么,国家瓦解了,他们一群只知道吃祖宗饭的还能剩下什么?镇日里吟风弄月,到时候会有什么下场,能守住家业吗?

季氏谷氏,数朝名门,出了多少俊杰,子孙不思进取,一朝改朝换代,太祖曾作媒,把谷氏女说给亲信大将。说得好听是联姻,世人称之为‘美赏’,与赏赐奴婢有多大差别呢?——要把后果血淋淋地给他们看!”

萧复礼有点呆,大臣们讨论,也会吓唬对方说什么百姓会揭竿而起一类,还真没有郑琰这样直接推理出——到时候你们一群败家子只好被当肥羊宰或者成为“曾经身份高贵的奴婢”这样的抢手炫耀品。你们在作死,郑琰的中心意思就是这个~

郑琰喘了口气,向萧复礼推销她的学校教育的想法:“他们不袭爵,还能做官。然而做官也需要考试,圣人,把一群废物收到朝廷里来,你不担心吗?”

萧复礼已经习惯了郑琰“掰开了、揉碎了”的教学方法,认真思考了:“世上有没有千秋万代的朝廷?改朝换代,大臣还有能继续高官厚禄的,前朝皇室虽然受到优待,但是能过得自在吗?如何能让子孙不偏居一府?”这样的世纪难题。

按,前朝皇室在正统天朝是受到优待的,所谓优待,乃是为国宾、上表不称臣,奉前朝之社稷、宗庙,用前朝正朔本色之旗鼓,划一块地,成为国中之国——这个地方相当之小,也就是够支撑以上生活而已。

萧复礼悚然而惊,不得不承认:“非先生,不能有此言。诚如此,当如何是好?”

学校教育、冲击荫官朝廷世家官场与开启民智、发展生产力相结合,是郑琰给萧复礼开出的药方。当然,她主要讲的是前三个,最后一个只能慢慢搞,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与时俱进,毋惧强敌。”

萧复礼牢牢记住了,咳咳,所以说,对小孩子洗脑,一定要趁早!

萧复礼这小家伙没看错,他先生家又要添丁了,时隔数年,池脩之又要再当一回爹,开心得不得了。崇道堂里在郑、李辩论的基础之上,又开始仔细推演世袭的危害。与此同时,李神策、李幼嘉、袁曼道、杞国公、应国公等应开始了游说与奔走。郑靖业明确表示了支持,文昌侯家首先响应,接着成国公等亦如是。

勋贵们想的是,钱虽然没变,但是爵位能多袭几代,这样也很好。至少荫官什么的,那是赚的,对发展家族势力是有好处的。否则这么僵持下去,再僵个十年八年的,新方案没出来,老一辈又要死几个人,己方势力便要弱,连这个都争不下了。

然后,大家发现上当了!补刀党出现了!从开国至今已经过了N代了,皇帝都换了六七茬了,就算让你袭五代,从你家祖宗开始算,你也没袭位了!所谓要继绝嗣的声音已经弱了许多,大家开始关心自己的利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