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那日容羡及时赶到,阿善死在角斗场时,也是他丧命之日,所以他怎能轻易饶了这群人。

其实阿善还挺聪明的,她每次的逃跑计划都能顺利进行,每次也总能避开容羡派出去的追击,只不过她运气不太好,每次逃跑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问题,若非如此,容羡此刻估计早就找不到她了。

“其实你也应该谢谢他们,就是因为有他们,你才能被我找到,才能让我稍微平息一些对你的怒火。”

容羡声音轻飘飘的,“所以杀了他们好不好?”

“本来我应该敲断你的腿把你锁入这里的,但你看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我还没动手你就要没命了。”容羡看了眼暗卫,暗卫很快拿水又泼醒了人。

“就让他们替你受罚吧。”容羡抓住阿善的手,在察觉她手冷冰冰失了温度后,皱了皱眉。

暗卫的动作很快,他并没有因为阿善在场就停止手中的折磨,偏偏容羡还强迫她看。等到人从暗阁出来的时候,阿善软着腿扶着门框干呕,容羡在她身侧帮她抚了抚背:“你要记得,这群人是替你受的罚。”

“再有下次,我就把柳三娘和你的丫鬟关到这里,你应该不想亲眼看着她们死在你面前吧?”

阿善没怎么吃东西,干呕着也呕不出来什么。

“别说了!”她推了他一把,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我不会逃了,真的不会逃了。”其实容羡根本就不用搞这一出,因为阿善经过这次已经失了逃跑的勇气。

若是她再逃跑,一旦逃跑途中出了什么危险被容羡发现端倪,那么她的逃跑不是逃命而是在送死,她现在失了所有筹码,所以怎么还敢跑。

“……”

阿善从暗阁回去后就睡了,容羡带她去了暗阁后使她的恐惧加重,于是梦中的场景也变得更加残暴血.腥。

为了能睡个好觉,阿善不得已服用了助眠的药,容羡是亲眼看着她服用的,吃过药后她就把自己卷入被窝背对着容羡而睡。其实就算容羡的所作所为依旧变.态,但阿善仍旧不能像以前那般排斥他,反而还要更亲近他,不与他对抗。

阿善睡醒一觉深夜醒来的时候,容羡才刚刚准备入睡。

他才坐到榻上,腰上就环上了一双手,阿善从身后抱住他问:“你……还讨厌我碰你吗?”

阿善仔细回想了下,她觉得容羡最近不仅不排斥她的亲近,反而更喜欢亲近她。

容羡看了眼腰上那双白嫩嫩的小手,不答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阿善很怕他会误会什么,于是慌张解释着:“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说如果你现在还讨厌我碰你,那我以后绝对和你保持距离,连你的衣袖都不碰一下。”

在梦中,阿善的手就是因为容羡不喜她触碰,才会对她的手上刑折断。

阿善是想摸清容羡的喜好,末了还低声承诺:“我以后乖乖的,真的不会逃了,所以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之后稍微对我好一点点好吗?”

容羡本想说他现在对她好不够好吗,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勾起阿善手指把玩的时候,他问:“怎么突然学乖了?”

他显然还是不信任阿善,不过不信任也好,这样在一定方面阿善还是安全的。因为容羡是背对着她,所以她撒起谎来压力也小了些:“我是想明白了,与其这样逃避还不如好好和你过下去。”

“我……我觉得其实你这人也挺好的,虽然行事手段我不太认同,但至少你长得好看也没有办法伤害我,关键时候还要保护我。”容羡静静听着,似乎感觉背后的人笑了。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阿善笑了,所以就捞着人把阿善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只是眨眼的功夫,两人就面对面大眼瞪小眼了,阿善脸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容羡点了点她颊边浅浅的酒窝。

“继续笑。”

“什什么?”阿善的话还没说完,所以不太想和容羡面对面。

容羡捏了捏阿善的脸颊,“继续笑给我看。”

阿善眨了眨眼勉强笑了,见容羡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酒窝看,她不自在的问:“你喜欢看我笑吗?”

容羡将情绪隐藏的很好,移开目光淡淡道:“还行吧。”

“还行,那就是不讨厌的意思了。”阿善明白了,“如果你喜欢看我笑,那我就多对你笑一笑。”

不等容羡反应,她就像是又想起什么问:“那个,你也不太喜欢我撒娇的对不对,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偶尔也可。”

容羡很快插话,他仍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情绪,看着不像喜欢但还有些兴趣,“只要你适当,这些我都可以纵容。”

阿善又一次点了点头,她坐在容羡腿上总是没多少安全感,得知容羡已经不排斥她的触碰了,就大着胆子将自己的手臂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顺势将脸埋入他的怀中,阿善找到了理由不面对容羡,所以她后面的话才顺利出口:“咱们……就先这样将就着过吧,我努力让你喜欢我一些,你对我好一点。”

“我不跑了,你也不要再关我恐吓我。我没多贪婪的念头,只求等到独情蛊解开那日,你还能心平气和同我说话,念及咱们之后的一些温情。”

阿善说了很久都没等到容羡的回应,于是紧张拉了拉容羡的衣服:“喂,好不好?”

从容羡怀中探出头看他,阿善这才发现容羡也在盯着她看。他俊美的面容在烛光下有一小片暗影,轻微勾唇时他低低靠近了阿善一分。

阿善想躲,但僵着身子最终还是没有躲,所以容羡顺势亲在了她的眼睛上。在阿善因为无措闭上眼睫乱颤的时候,容羡抱着她总算有了回应。

“只要你听话,倒是可以试试。”

阿善闻言睁眸愣愣看向了他,她颊边又出现那抹浅浅酒窝。容羡不会知道,在他答应的时候,就已经落入了阿善的糖衣陷阱中。

任何转变都有迹可循,只是有些时候都被人刻意忽视,而往往刻意忽视的人,又偏偏察觉不到自己有多刻意。

第100章 强挽逃妻十

阿善同容羡示好的第二日, 就开始了自己的‘改变’计划。

人家女主做饭绣活样样精通, 大概阿善认为自己是炮灰的缘故, 所以她什么也做不好, 自从火烧了后厨后, 更是没再踏足过那里。

当她端着小点心敲开书房的门时, 屋内许久未见的修墨正在同容羡汇报朝廷内部的近况,见他们正忙, 阿善就坐到了窗边的小榻上,闲着无事她捡了块盘中的点心吃,没一会儿二人就说完了。

“找我有事?”

阿善看到修墨出门时扫了她一眼,那眼神依旧不太友善。她早就习惯了, 等到修墨关门出去才端着盘子凑到他面前, “给你送些吃的。”

这是二人自成婚以来, 阿善第一次这么勤快。

只不过坐在书桌后的男人似乎并不领情,他懒散扫了眼盘中的小点心没什么兴趣道:“我不喜甜。”

阿善还真不知道, 她觉得这小点心也不算很甜, “不然你试试吧,我觉得还挺好吃的。”

容羡手撑着下巴眼睫微垂,轻敲桌面时他静静看着阿善, 阿善很快将他面前的盘子端走,“算了, 我自己去吃。”

阿善并没有离开, 而是又将那盘点心端到了榻桌上, 在吩咐妙灵去帮她找书时, 她试探着问容羡:“我留在书房里会打扰你吗?”

容羡拿起书桌上的书信展开,头也不抬的回她:“随你。”

随她。

就是随着阿善在他的书房中吃东西,随她坐在靠窗的榻边晒太阳看话本子,也随她在修墨修白进来汇报的时候不闪不避,阿善以为容羡是将她无视了,她托着下巴在书房中听了一会儿,在听到‘成烨帝’三字时默默退出去。

和朝堂权斗沾边的事情,她还是少听些为妙,毕竟容羡这人坏事干的太多见不得人的秘密也多,阿善很怕无意听来的一句再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她现在是越来越谨慎了。

容羡正和修墨交代宫内的事情,视线往窗边的位置看去时,忽然发现乖乖坐在榻上的小姑娘不见了。他声音忽然停住,修墨还以为怎么了,“爷?”

容羡情绪淡了几分,他坐回椅上上身微斜,手肘撑着扶手道:“就这样安排吧,泱妃那边你派人盯紧点,那女人很不老实。”

“是。”

修墨离开后,空荡荡的书房中就只剩容羡一人。阳光透过木窗洒入榻桌上,上面还摆放着半盘点心一本画册,然而本该坐在那里安静看书的人不在了。

容羡正盯着那盘点心沉思,书房的门被人轻轻敲了几下再次被推开,阿善拖着个小托盘又重新进来了。

“你去哪儿了?”容羡抬眸看向走近的人,眸中映入阳光黝黑微亮。

阿善端着托盘又凑到了他的身边,这次她端来的是一壶茶,将杯盏摆到桌子上她提壶倾倒,带着清新花香的茶水味充满房间。

“我刚才去煮茶了。”

阿善说着,将装满茶水的杯盏凑到容羡面前,“快尝尝,我敢保证,你绝对没尝过这个味道。”

茶水倒入白瓷杯中是很淡的粉色,这是阿善加了很多花草药材煮出来的。她在佛岐山上没事就爱研究些乱七八糟的,这种茶也是她无聊时研究出来的,当时她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胡乱往水里放,没想到竟让茶水变成了淡粉色,味道还特别的好。

曾经子佛第一次见到这茶水时,他就拂开阿善的手笑着摇头。

他是不敢喝的,明明百毒不侵但仍旧防着阿善。甚至在阿善气鼓鼓喝给他看时,子佛歪着头看着杯中的浅粉色:“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也就你敢喝了。”

阿善不太愿意回想起他,所以在给容羡倒茶时,她眼睛虽亮但心里也没多少底气。她以为,容羡也会如同子佛那般防着她拂开她的手,但容羡只顿了片刻,就抵在杯底轻抿了一口。

阿善有些期待的问:“好喝吗?”

这茶初食没有滋味,但越喝越醇唇齿留香,而且因为加入了药草润嗓提神,以前阿善在佛岐山上没少煮给自己喝。

容羡没说不好喝也没夸好喝,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接过茶盏又喝了几口。直到杯中见底,阿善又帮他添了茶,就又坐回了榻边看书。

第二日阿善依旧去了容羡的书房,这次她去时还帮容羡煮了花茶,因为又成了阴云日,所以阿善趴在榻桌上昏昏欲睡。

因为二人是面对面坐的,所以二人做什么双方都看的清清楚楚。今日书房难得这么安静,阿善趴伏在桌上盯着容羡看,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容羡。”阿善感觉容羡似乎不讨厌她了,但也没到喜欢她对她好的地步。

容羡抬头看向她,俊美的面容眸色黝黑,清晰倒映出阿善的身影。

阿善对他笑了笑,甜甜的酒窝若隐若现,“你现在忙吗?”

“你要是不忙的话,咱们来说说话吧。唔,不然就下棋?”

其实想要下棋是假,阿善真正的目的是想和容羡拉近距离,但她没想到这狗男人这么聪明,阿善才教了他五子棋,这人第一局就秒杀了她,第二局结束时他扔下棋子,高贵冷艳道:“太幼稚了。”

他摆明了不是想再同阿善玩,阿善和修白玩时都没发过火,这会却被他激得有些惹怒了。

“不行,你不准走!”阿善抓住他的袖子不让他离开,同时感觉自己被他深深鄙视了。

容羡倒也没强行要走,捡走棋盘上的黑子,他让步,“围棋吧。”五子棋都不用人思考的。

阿善不会下围棋,但她觉得这刚好是拉近彼此距离的机会,所以她硬着头皮听容羡给她讲了一遍。其实修白在彩霞口也教过她,她迷迷糊糊没太记住,玩的时候就会瞎放,导致那几局修白一直对她翻白眼。

这次阿善依旧如此,不过不同于对待修白,她每当落子时会抬头看看容羡的表情,感觉没什么问题她才会落子。

然后第一局,阿善惨白。

第二局再次开始,容羡越加的漫不经心。他手撑着下巴还给自己找了本书看,阿善有些窝火,但她再落子时都会问容羡一句:“我落在这里你会赢吗?”

容羡似笑非笑瞥了眼棋局,淡淡道:“还没发现么,这一子无论你落在哪里都输了。”

阿善瞪圆眼睛看他,虽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但当你的对手是这样一副狗德行时,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这什么玩意儿啊,要是她没嫁给他,就这样的怎么娶到老婆?

阿善记得容羡说过,她可以适当撒娇,所以不等容羡反应她就把棋局搅乱了,“不玩了!”

她憋了一口气,语气闷闷问他:“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有你这样和女孩子下棋的吗?”

容羡眯了眯眸,注意力在她第一句话上,“你说什么?”

阿善没敢在吭声,她抛下人就跑出了书房,正巧这个时候容羡有事要处理,所以他也没多注意阿善。

一个时辰过去了,等到容羡忙完,离开的阿善还没有回来。

他走回榻桌上将棋盘上的棋分子整理好,就在这时他听到门外隐约的笑声,娇娇软软的声音传来:“修白你又输了,来来来愿赌服输,快点给钱。”

容羡一顿,推门出了书房,看到树底下阿善与修白面对面盘腿而坐,二人身旁放了些碎银子,正对着头下棋。

“呵,看到没,小爷刚才是让着你,这才是小爷的真正实力。”

玩的太投入,修白并没发现逐渐向他们靠近的男人。他曾经稳胜过阿善这会儿赌起钱玩怎么可能认输,好不容易扳回一局,他正要夸自己,抬头就看到站在阿善身后的容羡。

“喏,银子给你了,咱们继续。”阿善没意识身后有人,她是真的被容羡气到了,想要在修白这里找找平衡感。

将棋子捡回时,阿善才发现自己面前似乎落了一片阴影,她咦了一声,“阴天了吗?”

仰头的时候她脑袋抵到了一条腿上,身体微僵,容羡掐着她的腋窝把人从地上拉起,“敢往地上坐了,这是身子好了是么?”

阿善没感觉到容羡身上的低气压,她思考了下,询问一旁匆忙站起来的修白,“那不然咱们找个能坐的地方继续?”

还继续什么继续!

修白瞪了她一眼。

容羡听后拉住她的手,声音还挺平静温柔的,“这么喜欢下棋?”

“刚好无事,我可以陪你继续下。”

阿善怎么可能还和他下棋,但为了能让容羡更亲近自己,所以她只能又跟他回了屋。狗男人不愧是狗男人,二人在对弈时容羡狗到出手更狠,很多次阿善还没意识到自己输了,容羡就抿一口茶淡淡道;“可以了。”

“什么可以了?”阿善举着棋还在思考往哪里落。

容羡将茶盏放下,“你已经无路可走了,下一局。”

阿善:“……”

在之后的数局中,阿善连败而容羡毫不留情没有一次退让,二人从书房下到了寝房,等到夜晚来临烛火亮起来时,阿善还在憋着口气和容羡下棋,她说:“今晚我要是赢不了,都别睡了。”

容羡嗤笑了声,然后这只狗就真的和她杠了一晚上。到了最后阿善困得睁不开眼睛倒在了棋盘上,容羡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轻笑着:“下了这么多局,你怎么还是这么笨?”

阿善真不想搭理他,“那我是你见过最笨的吗?”

容羡摩擦了手下的玉扳指,“从未见过比你再笨的了。”

阿善困着打了个哈欠,她声音模糊了很多,这句话是从心底说出来的:“那你可要珍惜了,若是我不在了,你上哪儿去找陪你下一整夜棋没赢过一次,还不对你甩脸子发脾气的?”

容羡一怔,他侧头看向趴在桌上要快睡过去的小姑娘。她撑着下巴额头好几次快要撞到桌面,但还强撑着拿棋子,“继续啊,我还没赢呢。”

容羡已经不想再继续了,其实自看到她和修白下棋后,他再同她下棋时是故意不让着她次次让她输的憋屈,至于为什么这样做,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下了。”容羡走到阿善身边把人抱了起来,阿善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她轻轻蹭了蹭,软软呢喃:“我还没赢呢。”

容羡把人放到榻上,手臂撑在她颊侧看着她,“就算你赢了。”

阿善笑了起来,她迷迷糊糊笑起来时特别甜,揉了揉眼睛,大概是没想到容羡还有认输的时候,她没什么诚意夸赞:“那你可真疼我。”

容羡挑了挑眉,躺在她身侧将人揽入了怀中,等到阿善呼吸平稳进入梦香时,他才低低回:“是啊,我也觉得最近自己越来越疼你了。”

独情蛊威力果然大。

“……”

自阿善主动后,两人的关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和谐融洽。一切都在往阿善理想中的发展,除了这时不时的阴天大雨。

又一日大雨的时候,阿善在书房中陪容羡时宫里来了人,没一会儿容羡就换了衣服入宫,阿善算了算日子失了笑容,清楚大概是第二次的南方洪涝已经出现了,成烨帝找他大概是商量赈灾的事情。

看来他马上又要离开了。

阿善正想着容羡再去南方后自己该怎么办,毕竟她已经放弃了逃跑,而容羡这次的离开短时间内也回不来。就在这时修墨敲了敲房门,在门外冷冰冰道:“世子妃,王爷有请。”

第101章 喜爱娇妻一

阿善以为, 那日容羡将她带入暗阁一通恐吓后, 她逃跑的事情就算翻篇了,但她万万没想到南安王那关她还没有过。

推门出去时,她仰头看了眼院中的树, 一身白衣的少年正撑着伞坐在树上打瞌睡, 他应该是刚醒,低头看到修墨在院中时还歪了歪头,趴在树枝上问:“哥你怎么过来了?”

修墨头也不抬的回:“王爷要见她。”

阿善走的慢吞吞, 她边走边对树上的修白使眼色,修白反应很快,“王爷这是要你把她带到哪里去啊?”

修墨唇角冷冷勾起, “暗、阁。”

几乎是话音刚落, 树枝轻晃落下几片沾雨的绿叶,而坐在树上的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阿善撑着伞迈过一处小水洼, 修墨脚步停了停, 背对着她道:“你以为修白找来主子就能救你吗?”

“王爷想做的事, 还没人能拦得住。”

滴答滴答。

淅淅沥沥的雨珠打到阿善的伞面顺着往下落,其实阿善内心已经紧张到呼吸不畅,但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对着修墨只回了一个字——

“哦。”

她还能说什么呢?她现在什么也说不了, 已经无话可说。

……

阿善现在有种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感觉, 尤其是修墨推开暗阁的大门, 侧身请她进去的时候, 她感觉身侧这位青年对她有种刻入骨子的恶意, 甚至此刻还有些兴奋。

修墨并没有带她入地下暗阁,而是领着她走过漆黑的长廊,停在了一扇大门前。

门内,是空间极大的刑堂,入目的就是摆满刑具的长桌和铁架,南安王黑袍拖地背对着阿善而站,修墨站定后扫了阿善一眼,“跪下。”

感觉若是她不肯跪,修墨都要上来踹倒她,阿善没有逞强,本就腿软的她当即就乖乖跪在地上,她垂着脑袋肩膀缩着,上来先认错:“王爷,善善知道错了。”

噼里啪啦。

当房间安静下来后,阿善听到炭火被燃烧的声音。

南安王没有搭理她,就好像根本就听到她的话。阿善在地上跪了许久听不见南安王反应,才悄悄抬头看他,南安王就动了。

“本王听说,你不准备在逃了。”在噼里啪啦的火光下,容漾侧身看向了阿善。

他手中捏着把铁烙,抬起来看了看后又重新放入了炭火中。阿善隐约看到铁烙是个图腾的形状,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她跪在地上回:“善善这次真的知错了。”

“善善向王爷保证,善善以后绝对不会再干如此愚蠢的事情!”

“是么?”

容漾声音没什么起伏,他将一只手负在身后,“可本王不怎么信你。”

不等阿善再表忠心,容漾就再次将铁烙从炭火中抽出,随着他动作的停顿,修墨很快上前控制住阿善的胳膊。容漾看着铁烙末端烧红的‘容’字,漆黑的眸癫狂狰狞,他问阿善:“你想把这个字留在哪里?”

“脸上,肩膀上,还是……心口?”

阿善拼命挣扎着,她摇着头都要被吓懵了,“不要,我不要——”

这个南安王是想拿铁烙烫她?!

“你不能这样对我!”

阿善拼了命想要挣扎,“我身上还有独情蛊,你这样做就不怕容羡会出事吗!”

“只是在你身上留一个容家的标志,谁说会要你的命。”

“我不管!”阿善挣不开修墨的控制,在危险面前她已经顾不上自己是在同谁说话:“如果你敢这样对我,我就与你的儿子同归于……啊!”

阿善的话还没说话,容漾就面无表情将铁烙印在了她的心口。

火辣辣的刺痛穿破衣服渗透皮肤,那种呲啦呲啦的灼热感瞬间就让阿善失了声音。

“还没有人敢威胁本王。”铁烙收回后被丢入水中,容漾眼看着阿善软趴趴倒在地上。他思绪晃了一下,虚幻中他看到叶清城正站在角落愤怒的瞪着他。

其实这不是容漾第一次出现这种幻觉了,在地宫中陪伴叶清城的时间久了,他总能看到她。

今日叶清城穿了身嫩绿的衣衫,容漾记得她最爱的就是这个颜色。在看到容漾看她后,她大大的眼睛泪光隐现,颤着声音道:“容漾你太可怕了。”

是,他可怕,他本就是个恶人,不然也不可能得到她。

容漾神色一戾,在叶清城的身影消失后,他这才发现阿善穿的也是一身绿。

同样都是嫩绿娇俏的颜色,同样都用惊恐的眼神望着他,她们同样都想离开这里。容漾暴.虐的心越来越难以控制,他已经没机会再折磨叶清城了,所以他看着阿善的目光越来越冷。

“不能让她死。”容漾冷冰冰开口。

“把她的腿打断,关入地下暗阁锁起来。”

为了保险起见,他挑了挑眉轻轻一笑,“再找南宫复要些疯傻的药,只要人死不了,剩下的随你们折腾。”

在容漾推门离开这里的时候,消失的叶清城又忽然凝成身形。容漾见她站在雨中下意识将手中的伞偏向她,叶清城的声音与雨水融为一体,她问:

“若是我不死,这些手段你就会用到我身上吧?”

容漾明知这些只是自己的幻觉,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甚至还对着空气回:“是。”

跟在容漾身边的暗卫早就习惯了自家王爷的自言自语,他偷偷往容漾说话的位置看去,只见那处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暗卫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但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家王爷握伞的手颤了颤。暗卫没有听到的话容漾听得一清二楚,叶清城笑着对他说——

“容漾,还好我离开了你。”

你活该只能守着我的尸.体过活。

“……”

容羡自见到修白后,回王府的路上就心绪不宁,催促车夫将马车赶得一快再快。

阿善落入南安王手上会遭遇些什么他不是想不到,但当他赶到暗阁看到阿善的惨状时,心中汹涌翻滚的怒意几乎淹没他的理智。

“你要干什么?”

面无表情的走到修墨面前,修墨收回落在阿善脚腕上的手,蹲在地上沉声道:“王爷命属下打断她的腿。”

容羡扫了眼趴伏在地上的姑娘,薄唇扬了扬看着修墨:“她是谁?”

修墨一愣,接着艰难吐字:“是……世子妃。”

“你还知道她是我的世子妃啊。”容羡笑容不变,但眸中杀意越来越重。

掐着修墨的脖子把人提起来,容羡单手将人甩到了墙上。被碰到的刑具架子晃了晃倒在了地上,容羡反手从身后修白手中抽出剑,修白吓懵了,赶紧跪在地上按住容羡的手:“主子不要!”

修墨咳了几声吐了口血,他从地上爬起来后又好好跪着,沙哑着声音道:“属下都是按照王爷的吩咐……”

“王爷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是不是他要你杀了我你也乖乖领命?”

修墨一惊,“属下不敢。”

“不敢。”

容羡凉凉笑着,“你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因为修白的关系,容羡终究是没杀修墨,他去抱地上的阿善时,阿善满头是汗疼的一直发抖,见她胸口那一小块衣服都已经焦黑,他没敢去碰,而是吩咐修白:“去找南宫复。”

“不要。”阿善小声喃喃,她将头靠在容羡的项窝,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我不想让别人看到。”

南安王烫的是她的胸口,而且还是烫了一个‘容’字。这种如同奴隶烙印的东西阿善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更何况南宫复一来就会发现她手腕上红痣的蹊跷,她绝不能自掘坟墓。

容羡本来是不同意,可阿善对他哭的泪眼朦胧特别可怜,将人抱回清波园后,容羡帮她擦了擦眼泪,“好,不让他来,那你告诉我你要什么药,我去帮你拿。”

其实这样也好,毕竟容羡也不想让他人看到阿善的身体,哪怕一点点他也不同意。

只是烙印,这伤不致命但会特别的疼。阿善疼的短时间内抬不起胳膊,她就让容羡帮她拿了把剪刀。

看着阿善颤着手去剪自己胸口的衣服,容羡总担心她拿不稳会不小心再扎到自己,“我来吧。”

容羡接过阿善手中的剪刀,帮她一点点剪开胸口的衣服。

阿善努力让自己看着平静一些,随着衣服的剪开,黑红的烙印逐渐露出。容羡只知道阿善受了烙刑,但并不知道南安王是给她烙了字,所以在看清她胸口上的‘容’字后,容羡动作停住,漆黑的眸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字看。

“药,给我药。”阿善的伤口需要快些处理。

容羡收回目光,沉默拿起药亲自帮阿善擦,在指腹碰到阿善的烙痕时,阿善缩了缩身体想要往后躲,容羡停了停问她:“很疼吗?”

“不疼。”阿善努力摇着头,她怎么敢说疼。

独情蛊牵连着二人的生命和痛感,小痛还好,像这种不危及生命而人体难以承受的疼痛,容羡体内的阴蛊必会有所觉。

但现在的问题是,容羡不可能在对她的情况有所察觉,所以她努力说着不疼去打消容羡的疑虑,可容羡好似并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甚至还摸了摸阿善的头道:“疼就说出来,我轻点就是了。”

阿善为了伪装都不敢再哭,她忍住的眼泪堆积在眼眶中,鼻子红红睫毛乱颤,明明疼的一直往后躲,但她还是坚持说:“我是害怕,其实真的没感觉多疼。”

“真的不疼?”容羡看向她焦黑流血的皮肤。

阿善好怕容羡发现问题,她抓紧被子垂着头,咬牙吐出几字:“真的,不疼。”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容羡为阿善擦药时阿善真的一声不吭,她别开头不看自己的伤口也不去看容羡,为了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她紧咬住唇瓣留下深痕,容羡帮她擦药的动作越来越轻慢,后来索性把人搂入了怀中。

“善善,别咬了。”容羡按住她的唇瓣,觉得她再咬下去就要出血了。

避开她的伤口温柔抱住她,容羡亲她的时阿善无措闭上了眼睛,于是两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落下,容羡亲了亲她的眼角去帮她擦眼泪,“还说不疼,我的心都跟着疼了。”

阿善被烫的位置是心口,在上药的过程中容羡那处也一直在疼。他说不出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只知道那种疼痛比他的头疾还要难熬,让人喘不上气心疼的厉害,只有抱住阿善时才有所好转。

冰凉的唇瓣从阿善的眼角游移到她的颊边,其实容羡最想亲吻的是她被烫伤的位置。想到她心口那片焦黑的烙印,容羡呼吸一凝抓住阿善的手,让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心口。

“善善,我这里好不舒服。”

容羡嗓音压得低低的,他微凉的呼吸撒到阿善的脖子内,“你身上的伤口,是不是比我疼的还要厉害?”

阿善已经吓得哭不出来了,她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容羡,“你、你刚才说什么?”

容羡捂住阿善的小手还牢牢贴在自己的心口上,他的心跳平稳而有力,微凉的体温传给阿善,容羡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看你疼成这样,我的心也在跟着疼。”

容羡显然不是在心疼她,他指的是独情蛊。可就是因为这样,阿善才会用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他,她不确定的问:“你、你也跟着心疼吗?”

“疼,很疼。”容羡帮阿善将脸上未干的泪痕擦干净,倾身又亲了亲她的嘴角,“真的太疼了……”

阿善抓紧了容羡的衣服往后躲了躲,她有些过于慌了,“那你除了疼,还想做什么。”

容羡揽着她想了想,然后捏起她的下巴在她唇瓣印上一吻,声音含着一分笑:“还想这样。”

“怎么会这么问?”

阿善心口的烙印还火辣辣发疼,但除了那处,她浑身上下都涌上了一股寒凉气。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看了片刻,阿善咽了咽口水缓慢闭上眼睛。

“容羡。”阿善将头贴在了容羡的肩膀上,她轻轻说着:“我刚才是骗你的,其实我真的太疼了。”

“很疼,又疼又怕,但我不敢对你说疼,因为我怕你嫌弃我娇气,你说过不喜欢看我哭的。”

容羡揽着她的手臂力道加重,听到阿善又问:“我这样对你坦白,你有没有好受点?”

容羡笑容淡淡,他叹了口气:“更不好受了。”

“……”

容羡此次被召入宫果然是因为南方水患的事情,灾情刻不容缓,成烨帝命他两日内出发。

阿善正心头大乱,容羡就又告诉她一个消息,他说要带着阿善一起去南方。

第102章 喜爱娇妻二

这次南方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是沧海城, 那里是大容国最南边境, 与沧海相靠,也是传闻叶迦族隐居之地。

先帝在世时,就曾去过沧海一次, 他亲笔提下‘人间蜃楼’四字, 如今沧海城受难,连带的周遭城镇也跟着遭了殃,书中在这段中容羡被困在南方数月, 阿善也是后来才看出来,成烨帝是故意支走容羡的。

其中真正的逼宫夺位剧情,并不是在容羡回归之后才激化, 而是在容羡远在南方时就已经暗自展开较量。

“为什么要带着我去?”阿善想了无数种应对方式, 甚至为了躲避麻烦,她都准备在容羡离开后去青山寺住几月了。

去沧海城的路程奔波漫长, 再加上那里暴雨不断灾情严重, 其实容羡原本也没打算带着阿善一起去, 但如今他不得不这样做,“我不放心把你留在这里。”

担心阿善再受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容羡摸了摸她的脸颊, 状似无意道:“要是我走后你再跑了怎么办?”

“我不会再跑了。”阿善听不出容羡是不是在说玩笑话, 但她看得出这男人还是不信任她。

可怜巴巴抽了抽鼻子, 阿善垂着头道:“我都这样了还怎么跑, 要是我逃跑再被你抓回来, 王爷一定会打死我。”

“用不着他打死你,我自己可以动手。”

阿善怔住,想到这个男人刚才口中的心疼自己,她茫然询问:“你真会打死我吗?”

容羡眯了眯眸:“那你的意思就是还要逃?”

正巧妙灵端着煎好的药送进来,她听到二人的对话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在服侍自家姑娘换衣服的时候,容羡刚好被南安王派来的暗卫喊走,阿善拉了拉覆在烙印上的衣服,伤口被衣料磨得疼痛。

还好容羡现在不在,阿善将衣领扯开大片,喝过药后就躺在榻上休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

容羡违背南安王的命令将人带走,无疑会挨上一顿臭骂。

容漾是个很偏执的人,自叶清城死后他变得疯癫阴沉,行事手段更是不知道收敛。容羡去见他的时候,回到地宫的容漾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像是受到什么打击般脊背微弯,食指流着血正在冰面上画符咒。

容羡靠近的时候,听到他喃喃说了句:“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就算死了你也只能待在我身边。”

她死了可不就还在你身边么?

容羡瞥了眼正中央的水晶石棺,薄唇扯起的弧度极为嘲讽。

容漾这会儿没什么心思理他,训斥了他几句就让他回去。在容羡转身离开的时候,容漾看到叶清城从他身边跑开,她一边对着他做鬼脸一边随着容羡要往外走,甚至还笑眯眯的对着他挥手,薄唇吐出两个字:“再、见!”

【你关不住我的。】容漾想起曾经叶清城对他说过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