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祁这也是许久以来再次见到自己的生母,瞧她苍老了很多,却也沉默平和了很多,一时之间心下也不知是些什么感受,总之挺复杂的。

以往的母子俩都是一旦说起话来,几句里就有了刺,当母亲的一心一意为自己和家族着想,当儿子的却与她隔阂甚深,自然是说不拢。可如今不知是距离产生美还是怎么的,竟也在长时间的沉默里有了那么几分释怀。

顾祁远远地看了赵容华一眼,没有说话,收回目光的同时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抬眼,却见到楚颜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顿时有些哑然,他这点惆怅与心虚,她怕是看了个十成十。

只是众人的注意力都随着清荷带上来的那个宫女而被转移了,就连楚颜和顾祁也看了过去。

太后沉声喝道:“跪下!”

随着那宫女面如土色地跪下之后,楚颜忽然发现,沐贵妃的脸色有些不妙啊。她很快又看了眼秀女之中的沐念秋,却发现对方的眼神也是一沉,微微皱眉地与她对视了一眼,有些警觉。

楚颜微微地朝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看着面前这一幕。

却听太后慢条斯理地问了句:“你且说说,你是哪个宫里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写女人们的宫斗了,笑里藏刀、绵里藏针一次到位!

感谢大家的生日祝福,今天早上第一更按时出来啦,晚上争取再来两更:)。

第123章 .下毒真凶

第一百二十三章

那宫女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身子颤抖得犹如风中摇晃的落叶,面如土色,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太后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慌不忙的笃定,“若是说出来,倒可以饶你不死,毕竟你一个小小的宫女,与崇姑娘非亲非故的,也并无深仇大恨,没理由要置她于死地。若是不说……清荷。”她拔高了嗓音,“现在就把这个为虎作伥的宫女拖出去打死。”

她还没有说出这个宫女究竟犯了什么事,就先把为虎作伥四个字放在这儿摆着,显然是意有所指。

那宫女浑身一颤,慌忙抬起头来,眼里也蒙上一层水意,在清荷作势要上来押她出去以前,慌慌张张地说:“奴婢说,奴婢一定老老实实交代。”

太后满意的露出了一抹笑意,这才向大家解释道:“哀家前些日子一个个地审问了崇姑娘中毒当日,在常春阁进出过的宫女太监。这丫头原本不是常春阁伺候的人,却不知为何跑进了常春阁,哀家起了疑心,便派人去她住的地方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番,虽没有发现那钩吻之毒,但却无意间发现了她的枕头下藏有一对并不属于她的玛瑙镶金耳坠子。试想区区一个下等宫女,何来这种精致的小玩意儿?哀家一问话,她就慌了神,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必是心中有鬼,是以不肯老实交代。”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着地上那个瑟瑟发抖的人。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这宫女真的见钱眼开,贪心地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受人指使做出下毒之事也不足为奇,只是太后一直放着这事儿没有发作,一直等到了今日大家都在场,想必是要将事情闹大,将那指使的人当众杀个措手不及。

楚颜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却见下一刻,不待太后继续说,坐在人群里的沐念秋已然站起身来,不卑不亢地说:“太后娘娘,这宫女乃是奴婢院子里打扫前庭的粗使宫女,奴婢自进宫以后,也不曾与她说上过话,不想今日太后娘娘竟发现她暗中行事龃龉,奴婢也想知道她究竟犯了什么事,又是否真与崇姑娘中毒一事有牵连。若是个中真有蹊跷,莫说太后娘娘,奴婢也会亲自惩罚这个不知好歹的宫女。”

言尽于此,沐念秋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那宫女身上:“你倒是说说,你那日擅离职守,跑去常春阁做什么?太后娘娘所说的你枕头下面的那对玛瑙坠子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立马了然,原来这宫女是沐念秋身边的人,不过这位沐家千金自打进宫以后,就有了太子殿下给的特权,住进了沐贵妃的汀兰宫,如今她虽说这宫女是她院里的,归根结底还是沐贵妃的人。

那宫女的脸色白得厉害,还没说话就发起抖来。

太后目光冷淡地扫了沐念秋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哦?这么说来,沐家大姑娘也不知道那耳坠子的事了?”

她这话听着可刺耳得紧,似乎是在嘲讽沐念秋到这个时候还装傻充愣,宫女是她宫里的,耳坠子除了她亲手给的以外,还能如何来?

总而言之,如今的情况对沐念秋很不利,听起来竟像是她指使这宫女做了下毒之事,然后赏了对方那对价值不菲的耳坠子。

顾祁看了眼鸦雀无声的殿中众人,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冷冷淡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问了句:“你自己交代,怎么回事?”

眼看着太子殿下亲自发问了,那宫女终于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颤声道:“回太子殿下,奴婢、奴婢确实是汀兰宫的粗使宫女,负责打扫沐姑娘的前院。那耳坠子是奴婢打扫台阶的时候发现的,当时见无人注意,就起了歹心,想着若是奴婢私下把耳坠子藏起来,也无人发现……是奴婢一时贪财,起了将这首饰据为己有的念头,所以才无端惹来今日之事。但奴婢绝对没有做过什么下毒之事啊!奴婢不过一介低等宫女,但求温饱,不犯事就好,哪里还敢为了点钱财做出这等害人性命的事情?还请殿下明鉴!”

她说得声嘶力竭,最后竟猛地磕了个响头,然后咚咚咚地一个劲磕起来,声泪俱下。

沐贵妃的脸色也难看了,当下倏地站起身来,冷声道:“你说的那对玛瑙坠子,可是底边镶金、玛瑙里面略有细纹?”

那宫女边哭边说:“奴婢没有细看,奴婢自打拾到之后,就成日胆战心惊的,也不敢拿出来多看两眼,整夜整夜地担心,觉也睡不着……奴婢若早知道得了不义之财会难受成这样,说什么也不敢把它据为己有的!”

沐贵妃气得指着那宫女,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一边跺脚,一边道:“前段时日本宫就发现丢了对耳坠子,到处找了都没找着,还以为是掉在汀兰宫之外的地方了,没想到竟跑到了你那里!”

看着这对姑侄很快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太后冷冷一笑,眯着眼对沐贵妃道:“沐贵妃真是不仔细啊,这么珍贵的耳坠子也能随随便便就掉了,一掉还掉俩,当真稀奇。”

沐贵妃脸色难看得紧,当下皱眉道:“那对耳坠子是当初皇上赐给臣妾的,哪能这么轻易就掉了?怕是这宫女起了贼心,从臣妾屋子里偷出来的,如今见事情败露,怕受重责,这才矢口否认自己偷了东西,改说是拾到的。”

她这么一说,似乎也有几分道理,若那耳坠子真是皇帝赐给她的,她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拿来作为犒赏送给这宫女?送钱也行,送别的首饰也好,御赐的东西可不是能随随便便送人的。

太后不依不饶的,也不继续和沐贵妃纠结这个问题,只微微一笑:“沐贵妃说得也有理,这御赐的东西自然是不能随便送人的,只不过主子的东西但凡赏赐给下面的人,一查起来源,都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儿。而这等御赐的宝贝要是送了人,一旦查出来,做主子的只要矢口否认,随便给奴才安个盗窃的名头,称自己绝对不会将皇上赐的东西送出去,那底下的奴才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倒是个好办法。”

沐贵妃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声音也冷下来:“太后娘娘这话说得如此难听,当真是疑心臣妾便是那毒害崇姑娘的人不成?您口口声声说臣妾教唆底下的奴才下毒害人,又暗示臣妾见事情败露,就栽赃嫁祸与这宫女,但如今什么证据也没有,光凭您的一面之词便将臣妾说得如此不堪,未免也太过草率。太子殿下尚在大殿之上,您如此罔顾礼法、冤枉臣妾,当真合适吗?”

“哟,你这话说得,哀家也不过是想维护后宫的安宁,所以不放过半点可疑之处罢了,你这么一说倒显得是哀家刻意针对你了。”太后话锋一转,又问那宫女,“那好,且不提这耳坠子,哀家问你,你好端端一个汀兰宫打扫前院的宫女,大老远跑去常春阁做什么?”

那宫女忙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奴婢因得了这耳坠子,寝食难安,生怕被人发现,又老早就听说常春阁有个小太监常常替人运些东西出宫,所以就想着托他帮忙把东西给倒腾出宫去,卖个好价钱……只是那小太监一听说奴婢这耳坠子是拾来的,说什么也不肯帮奴婢这个忙,奴婢只得……只得无功而返。”

听上去倒是好理由,沐贵妃的表情也放松了些,如此说来,倒都是这宫女的错,太后就是想把罪责推给她,也没法子。

太后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也早有准备,淡淡地吩咐身边的清荷:“既然她说她找了那小太监,清荷,你就问个清楚,究竟是哪个小太监,拉过来问话!”

楚颜终于开口了,声音温和谦恭,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皇祖母,那小太监既然是私下帮着倒腾东西的,恐怕您这会儿把他叫来,他也会打死不认账。毕竟私下运送东西出宫是有违宫规的,他又怎么可能为这个素不相识的宫女承认自己犯了事呢?”

太后倒是没料到楚颜会站出来说话,眼神微眯,看了眼沐念秋,又看了眼沐贵妃,心下了然,恐怕楚颜是在保沐念秋。

她笑了笑:“拖出去打上几十个板子,还怕他不说实话?”

楚颜也跟着笑了笑:“皇祖母说得对,打上几十个板子,知道痛了,自然也会说个明白。只是今日毕竟是母后的生辰,好端端一个宴席忽然追究起前些日子的中毒事件,如今还要公然对一个太监行刑,见了血光也怪不吉利的……依孙媳妇的意思,不如此事暂且搁置,待到宴席结束以后再做发落,您看如何?”

她这么一说,倒是温温柔柔地把皇后摆出来了,今日是皇后的生辰,太后却借着这个机会开始审案子,还要大动刑罚,恐怕有失妥当。

太后倒是没料到楚颜会这么说,毕竟今日这场合是她老早就看准了的,要瞅准时机把沐贵妃和沐念秋一起拖下马来,哪怕不是她们下的毒,在没有嫌犯的这当头上,她们也就成了嫌疑最大的人。届时太子一旦心生嫌隙,还会宠幸沐念秋么?

沐贵妃不过一介贵妃,却与太后共同打理后宫这么久,太后早就对她有了意见,又怎么会放过这等好机会呢?

只是楚颜这么一番话倒叫太后不好发作了。

顾祁终是发话:“先将这宫女押下去,宴席结束以后,再听候发落。”

楚颜淡淡地收回目光,也不看太后,太后心头火大,却也无可奈何。

过了片刻,宫中的乐宫舞姬捧着乐器入了大殿,很快开始奏乐起舞,所有人都暂且转移了注意力,没有再去揪着方才的事情不放。

楚颜似是不经意地侧头对身旁的含芝说了几句话,没一会儿,含芝慢慢地从大殿边上退了下去。

因是席上,端茶送水、添菜撤盘子的宫人大有人在,也没谁注意到了这么个小小的插曲。楚颜慢条斯理地指了指桌上的酒杯,示意冬意替自己斟满,却忽然察觉到一道灼灼的目光停在了她身上,于是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只见太子殿下眉头微皱,责备似的看着她,她这才回过神来……呀,孕妇喝酒的权利怕是要被禁止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章一会儿就来,以后请假会早点的,不会出现昨天的情况了,叫大家久等,真是不好意思。

第124章 .终于释怀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宫里的宴席,回回都是那么些雷同的花样,就连楚颜这种穿越人士都有些腻味,难怪皇后也不喜这种场合。

楚颜有喜的消息还没有宣布,在座的众人也都不知道,她琢磨着太子怕是要把这消息留待宴席快要结束时才宣布,也免得喧宾夺主,坏了皇后的兴致……想到这里,她低低地笑了笑,皇后本来也没什么兴致,坏不坏都是那么回事儿了,恐怕听了这消息以后真没了兴致的另有其人,而且怕是还不止一两个。

太子今日似是心情不错,虽刚才被太后那么一出给弄得眉头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但到底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殿下,没一会儿就与身侧的皇后有说有笑的,素来温和的皇后竟破天荒地失笑好几回。

相比之下,太后就受了些冷落,心头颇不是滋味,宫里的女人谁不喜欢一群人围着自己转?太后年纪这么大了,在宫里待的时日又是最长的,如今见太子一心一意地与皇后说这话,冷落了自己,别提多煎熬了。

楚颜却是看了个真切,心里挺乐的。

太子可不是睁眼瞎,不会看不出太后心里的如意算盘,且不说下毒之人究竟是谁,她今儿这么闹了一出,无非也是想弄点幺蛾子出来,给沐家难堪。

婆媳之间来来去去就是那么些事儿,何况皇后不管事,后宫诸事都是由沐贵妃协同太后打理?这么一来一往的,太后能高兴自己做啥都有个人在旁边杵着?

不过皇后倒真是个好样的,远远地离了这摊子烂事儿,也算是看得开,毕竟皇帝离了宫,争这些权势又有什么用处?她是皇后,只要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就没什么好怕的,争权夺势的事儿就扔给别人去,谁爱管谁管。

楚颜琢磨着自己怕是没这个好功夫,也罢,这个时代没有娱乐工具,只要盛宠在身,她倒是不介意陪着众人好好地玩一玩,权当是打发无聊时间了。

她不能喝酒,也便只拿着空酒杯把玩着,那酒杯是白玉做的,上面还雕刻着精致又细腻的花纹,指腹慢慢摩挲着,也别有一番暖玉在手的滋味。

这么把玩着,她忍不住把视线转向了坐在沐贵妃下方的赵容华身上,姑姑这段日子似乎瘦了些,面色较之从前要平和很多,看着也温柔不少。

赵容华似乎察觉到了楚颜的目光,也便轻轻抬眼看了过来,唇角微微扬起,俨然一个温柔沉静的妇人。楚颜心头有些柔软,想到自己回宫之后,一时之间还忘了去看这个姑姑,不禁有几分愧疚。

她眨眨眼,想到若是姑姑知道她的腹中有了太子的骨肉,还不知会多欣慰。

太子和赵容华的关系一直这样僵着,若是她将孩子生下,说不定也会是两人关系的转折点。

顾祁坐在最上方,眼观八方,自然也注意到了楚颜频频往赵容华那个方向看,顿了顿,在又一道乳鸽汤羹呈上来的时候,轻声吩咐了几句。

下一刻,楚颜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才刚刚动手要尝的那道乳鸽汤羹被太子身边的万喜给端走了。

搞什么?

这乳鸽一看就知道炖得酥软清香,光是看上一眼,唾液腺就已经开始分泌口水,为何生生给她端走了?

楚颜怨念地看着顾祁,却见顾祁唇角含笑,状似不经意地对身侧的皇后道:“今日这乳鸽炖得不错,酥软味鲜,只可惜乳鸽油腻了些,离清淡还差了几分。”

原来是惦记着这几日她吃不下油腻的东西,所以给她端走了……楚颜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

却听太子下一刻忽然抬头,温和地望着赵容华的方向:“母妃觉得这汤羹还不错吗?”

赵容华显然愣了愣,随即微微一笑:“回太子殿下,这汤羹很好喝。”

顾祁点了点头,侧过头去似是不经意地对万喜说:“让御膳房明日也做这道汤羹,端去元熙殿给赵容华。”

他的眼神柔和而略带笑意,又看了眼赵容华,才说:“母妃前段日子身子不好,睡眠也不佳,这山药乳鸽健脾和胃,宁心安神,对母妃来说再适合不过。”

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楚颜似乎很是吃惊,眼神也亮了起来,顾祁低头喝汤之际,唇角也微微扬起。

他竟是不知她是如此容易满足的人,可是看着赵容华面上那种瞬间软化的喜悦,他也觉得心头像是有只爪子在挠,因为不知力道轻重,有些痒,又有些疼。

好容易等到宴席完了,天色也晚了,这时候也不适合再去处理方才被搁置的事情,因此也没人提起来,约莫是要延后到第二日再继续审问那宫女。

顾祁仍旧没有把楚颜有孕在身的事情说出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不说,楚颜也就不提,在众人目送太子离去的时候,她也站起身来,却不料顾祁绕过桌子,从容不迫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没说话,只伸出手去替她扶了扶发间那支晃悠悠的簪子,然后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走吧。”

楚颜有些好笑地看着看他这模样,又越过他的身子看见了太后那冷冷淡淡的神色,最终乖乖地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与他一道步出大殿。

从一众秀女身边经过时,她看见了那些各自藏着心事的眼眸,经过沐念秋旁边,她微微侧过头去看了对方一眼,微不可查地眨了眨眼,沐念秋微微一怔,却又好似明白了什么。

沈辛眼里的失望与嫉妒尤其明显,因为近日她打扮得娇艳又美丽,一袭湖蓝色的缕金挑线纱裙艳丽好看,更衬得她肤白胜雪,只可惜顾祁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她一眼,就连从她身边过时都目不斜视。

一直到走出大殿,楚颜才忽然顿住脚步,在微微晃动的灯笼之下仰头看着身侧的人:“殿下方才为何会忽然赐汤羹给姑姑?”

“怎么,你不高兴?”他语气轻快,显然心情不错。

“当然不是,我心里很欢喜。”

他继续往前走,似是低头看了眼脚下的石阶,声音轻轻浅浅地传入她耳中:“欢喜就好。”

楚颜却忽然有些怔忡,走上前去拉了拉他的衣袖:“殿下是为了我,所以才对姑姑好的?”

这么一想,她忽然又没那么欢喜了,因为若是身为儿子的他对母亲好都只是为了讨好另一个女人,这对姑姑来说只是一种悲哀,而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今夜繁星璀璨,却少了那轮明月,含芝已经回来了,和冬意一人拎了只灯笼,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身后,万喜也带人在后面跟着。

楚颜看见顾祁脚步顿了顿,才说:“不是。”

她下意识地问:“不是什么?”

这么不紧不慢地走了好一段路,她才听见顾祁用一种朦胧又饱含无奈的声音说:“方才在大殿之上,忽然想到了你,想到了我们的孩儿。不知怎的,我竟有些后怕。”

“殿下怕什么?”楚颜摸不着头脑。

顾祁低低地笑了笑:“怕我们的孩儿今后和我一样,与生母如此生疏。”

楚颜一下子愣住了,竟不知该说什么。

顾祁从宽大的衣袍下伸出手来握住她,叹了口气:“偶尔想起来,会觉得遗憾,觉得委屈,为何盼儿的母妃可以对他可以全心全意,而我的母妃却无法对我全心全意,心里装得太多,我这个儿子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从前那么多年都在这样的怨气里过来了,和她怄气,和她疏远,最终走到了今天,没了怨气,却也没了走近的勇气。我远远地看着自己的生母,却觉得遥远而不可接近,再想到我们的孩子,忽然有些后怕,怕他和我一样不懂事,一直以来哪怕对母妃有怨、有恨,却从来不曾在两人相处之时说过心中的想法,于是终于走到疏远的那一天,忍无可忍地说出来了,却也失去了重归于好的机会。”

他的手有些凉,不似往常那么温暖,楚颜被他轻轻地握着,一时竟无言以对。

却见他微微侧过头来看着她,轻声说了句:“我只希望我们的孩儿可以勇敢一些,不管心里想什么,都有足够的勇气说出来,不满也好,欢喜也好,做父母的不都希望能清楚地体会到吗?”

对上楚颜怔忡的目光,他这才笑道:“所以,我这个当父亲的,是不是也该做个表率了呢?”

从前二十三年都未曾释怀的事情,在如今得知她有了身孕之后忽然变得清晰明朗起来,他和赵容华怄气了这么多年,疏远了这么多年。而事实上,他所气的不过是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把他这个儿子看得太重,而他是如此渴望得到她的爱,以至于最后变成了恨,再到如今的爱恨都无。

他说:“我只是不希望我们的孩儿学到了我的臭脾气,凡事总爱藏着掖着,到头来惹你生气。”

楚颜倏地笑了出来,眼睛湿漉漉的,也不知是在为姑姑高兴,还是在为腹中那个一丁点大的小生命高兴。

她低头摸摸平坦的小腹,俏皮地说:“有如此知错能改的父亲,想必咱们的孩儿也不会胆小道哪里去。”

这一刻,她是真的为自己的孩子能有这样的父亲而开心。

顾祁的勇敢与成长,像是灿烂的焰火,来得如此炫目,如此真切,如此震撼。

顾祁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忽然觉得也许自己成长得晚了些,他伸出手来拭去她睫毛上的湿意,微微一笑:“明日我们亲自去元熙殿,告诉母妃你有身孕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阴谋撒了那么多,明天要开始收网了。

写到将近五十万字觉得很心焦,真的好想完结,于是要开始准备收尾了。

不过目测阴谋布得太大,完结好困难→_→好伤心。

第125章 .将了一军

第一百二十五章

次日清晨,楚颜起了个大早,喝完燕窝之后,好整以暇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波。

没一会儿,太后派人来请她去寿延宫,说是昨日因为皇后的寿辰,审理汀兰宫的宫女对秀女崇筝下毒一案耽搁了,今日也该有个交代。

楚颜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在含芝和冬意的陪同下踏上步辇,往寿延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