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是什么信?”喜宝挑眉:“自然是抓到了会掉脑袋的信,你怕吗?”

“奴婢不怕。”

她欢笑:“那便好,不是掉脑袋的勾当,我还不让你去做呢。”

一旁的晴初听得紧张万分,什么掉脑袋?小姐要做什么?种种疑问让她心如鹿撞,只是主子平素教得好,她就是再好奇,也不敢问出口。

谈判完毕,喜宝便遣晴初到门外放风,以防有人窥探,她拉着秋宁细细说道,尤其是信的内容,更是说得极仔细,到最后连她都动容了,疑虑:“四小姐在府中过的,居然如此凄惨?这听上去,比我们宁书院好不了几分。”

“写封信又不会怀孕,收信人难道还能到我府上来探个真假么?再者,要是被抓到了,你就说是你自己写的信,信内描写的生活与你相差不多,也能成理。”

“…”

对上这个如此明刀明枪地说要阴你的主子,秋宁顿觉自己脑子不太够用。

接着,喜宝又教她如何去讨三小姐的欢心,她说,她自会制造机会让你们相遇,到时候把琴意哄高兴了,她便会硬要把你留在身边,不管大夫人是否不高兴,又把办法仔细说了一遍。

语毕,秋宁困惑:“这般简单?”

“主要是因为她蠢。”喜宝看她神情呆滞,便好心地补上一句:“也是因为你聪明。”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秋宁略感郁卒,不禁怀疑,如此简单,说几句好听话就能让三小姐主张留下自己?哪家小姐这么单纯?

三日之后,喜宝约琴意在小花园里茶聚下棋,杀得她片甲不留,小脸通红。

适时,一身橘色衣裙的秋宁站出来,附耳在琴意耳畔说了几句,加上对手有意放水,来了个绝地大反杀,好几场下来,把喜宝输得连一对晶莹莹的耳环都输了去。

琴意爱不释手,喜宝笑问:“哪家丫鬟这么聪慧,一看就是三姐你调︱教出来的水灵人儿。”

“呀?”她恍然,这才想起赢棋非自己功劳,转念一想,她大声道:“还好吧!我院子里机灵人多着呢,这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罢了!”

琴意回头看她一眼,发现这丫鬟长得温柔,不抢自己风头外又是个顶用顺眼的,心里一喜,硬是想不起她叫什么名字,秋宁这时谦卑屈了屈膝:“奴婢秋宁谢两位主子夸奖。”

“哦,无事,当得的。”琴意昂了昂下巴,得意道:“我教出来的人嘛。”

“三姐你不爱下棋,不如把这丫鬟送我吧?”

“这怎么行!”她立刻瞪圆了眼,不耐地挥挥手:“四妹你别老惦记着人家的丫鬟,这丫鬟我最是用得顺手,你就别打她的主意了!”

“啧。”喜宝作垂涎状:“说不定人家也乐意跟我呢,你就不问问她的意见?”

琴意不悦:“一个丫鬟,哪来的自己意见。”

这时,秋宁站前一步,款款道:“奴婢一心忠於三小姐,而且能服侍像三小姐这般谪仙人物,简直是奴婢三生之幸呀!”

语气夸张得连秋宁自己都受不了,她暗想,换作谁人,都会觉得她这语气虚伪吧——

“听到没?我的丫鬟就是这么忠心!”

琴意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欢快无比,她得意地昂了昂下巴:“服了吧?”

喜宝作气结状,趁她不为意,朝秋宁撇了个同样愉悦的眼神。

秋宁表示:我服了。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

或许可以说,喜宝对她三姐性格的估算拿捏得很是精准,秋宁也是个通透人儿,听了喜宝的话后,当天就把新主子哄得开心不已,立刻就跟大夫人讨要这新丫鬟,王氏看着眼熟,待想起这是谁时,早就随口答应了琴意,登时悔得肠子都青了,只能悻悻让她别让这丫鬟在老爷跟前晃悠。

琴意自然满口答应,她本就不喜欢在爹爹跟前转,加上爹爹宠爱姚氏,她最不爱有人与她比美,年轻貌美又富有风韵的姨娘更是让她心生妒意。

不愧曾是富户千金,秋宁对吃喝玩乐的讲究深得琴意的心,而且言谈间的风雅更令她心悦,一想到这等妙人也得对自己俯首称奴,而且崇拜自己,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不出十日,萧府三小姐身边就多了个得脸的大丫鬟。

第026章

秋宁在三小姐身边干得卖力,喜宝自然不能亏待了她。

她最在乎的便是宁书院里的书意,为免她惦念,喜宝把自己不多的月例银子买通了几下老实的下人,也不吩咐他们做坏事,只是让他们替二小姐换个透气些的房间,费点力气打扫干净,又弄了件朴素的新襦裙回来让她穿上。

幸好书意傻归傻,却不是疯,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地坐在床上发呆,下人都是服侍惯了的,这个主子又不会挑剔,又能轻松得到四小姐的赏银,何乐而不为?

有次秋宁趁吃饭的空档,飞奔去宁书院望了一回二小姐,见她干干净净,穿着一身淡菊色的新衣,甜甜地笑着拉了拉自己的衣袖时,秋宁忍不住哭倒在她怀里,直至把她也吓得慌张地哭起来时,秋宁才抹抹眼泪,问:“二小姐,秋秋不在,你过得好吗?”

“好!”爽快回答后,书意又迟疑了一下:“秋秋,我想你。”

“如果秋秋一直不在,你会哭吗?”

书意一听,顿时急了,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她伸手抓紧秋宁的衣摆,哀求:“不要走…”

秋宁把她拉入怀中,纤弱的她像一阵柔软的布料,牢牢地贴在心上,软得入骨:“小姐,你要好好的,四小姐是个信实人,我为她做事,她会对你好的…对不起,是秋秋没用。”

这句话的逻辑太复杂,书意未能理解,只是秋宁被抱着的感觉很有安全感,她破涕为笑,嗯了一声,扬起嘴角傻乐。

“开心吗?”

“嗯!”书意把头埋进她的颈窝:“秋秋,最好了。”

自此以后,秋宁没再偷空跑往宁书院,她明白四小姐的意思,想书意得到好照顾,就得好好为她办事——而且,三小姐琴意越发离不开她这嘴甜手快的丫鬟了。

琴意的爱恶也很好懂,凡事要夸,使劲夸,有时夸得太过火了,她会娇嗔说你取笑她,但心里其实乐得不得了,秋宁说话擅于先抑后扬,梳头活儿又仔细,常能梳出些时髦的发髻,更是深得她心。

半个月悄然过去,秋宁好不容易把两封信全写好了,其中一封放在手心揉得发皱,各以小帕收好,藏在身上。

果不其然,向来不爱带漂亮丫鬟出门的琴意破格把秋宁带上去悟惮庙,得知消息时,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又怯怯问:“奴婢资历低,出身更是卑微,听说小姐您连荷香都没带去…”

琴意不耐地挥挥手,面露得色:“我爱带谁就带谁!这回四妹要‘照顾’弟弟,没法去了,我乐得清静!就当带你见识见识,不过话说在先头,到时候我去跟其他贵人们说话时…你可不许跟在我身边。”

说到尾,她还是忌惮秋宁有两分姿色。

“能与小姐一道上香,奴婢已不胜感激,自是全听小姐的。”

秋宁暗喜,她本来还为如何在三小姐眼皮底下送信给人,现在倒好,不知是四小姐一早想到还是巧合?忆起主子似笑非笑的神情,她不禁一个哆嗦。

上香之日如期来到,秋宁初次以丫鬟身份出门,不免有些紧张,又看到身旁主子锦衣华饰,唏嘘之余也遗憾同是萧家小姐的书意没法出来瞧瞧,这外头的蓝天白云,经过市集时候繁华交谈声,她都想带回去给她瞧瞧。

一路上,秋宁妙语连珠,把琴意哄得尽展欢颜。

这次喜宝不在,王氏看上去舒畅了些,马车内也不再唇枪舌剑,嫡庶两姐妹俨然感情深厚,一片和乐融融的景像。

到达悟惮庙,踏足萧府以外的地方,秋宁仰头看着这庄严巍峨的建筑,又联想到自己要作的事,不禁晒然。

鱼贯进了大殿,数女跪下作诚心状上香行礼,三小姐琴意果然是个耐不住静的,没多久就把膝盖扭来扭去的,待求的签结果出来了,她端详了一下:“噫,看着不错,待会解签去。”

“小姐抽的可是吉签呢!”

“嗯?”琴意瞥了眼一脸仰慕的秋宁,满意点头:“嗯,不愧是国庙,挺准的。”

不消一会,她的耐性尽数告罄,与王氏打了个招呼就拉着秋宁走出大殿。

“有丫鬟跟着,她放心。”琴意吐了吐粉色小舌,满眼不屑:“她不过是担心我乱跑,坏了萧家女子的声誉而已,左右就把大姐当回事…算了,秋宁,你两个时辰之后记得回去里面跪着,别误了时辰。”

“奴婢…真不能跟着小姐吗?”

琴意扁扁嘴:“你好不糊涂,你跟着我,别人如何与我说话?哎!给你碎银买吃的去,回来大娘问起,就说是与我买素包吃,明白吗?”

“奴婢省得。”

秋宁接过碎银,又是一番感恩戴德,在三小姐不耐之前,麻利儿地滚了。

她翻出喜宝画的地图——不禁在心里又腹诽了一下这手七歪八扭的字,深呼吸一下顺着指示走去,越走越僻,饶是在冷宫鬼宛一样的宁书院里伺候了几年,也不由得有些胆怯,终於在一个转角,看见了喜宝所述,暗红色的大门,门身极薄,能透声。

秋宁上前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接着便是一条漆黑得看不见尽头的长廊。

“你是谁?止步!”

身后,倏地晌起一把尖细的声音,听不出男女,几乎把她吓得心神俱裂,她一回头,只见得一个穿着气派的白脸少年皱着细眉,瞪向她:“你是谁?区区一个丫鬟,为何来此僻静处?莫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这里面的,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速速离去!”

少年说话时,声音又快又有节奏感,劈头的一顿话把秋宁给说懵了,差点就应了下来,她看着他女气的长相与纤瘦的身材,不由得灵机一动,阉人?寻常富贵或者官宦的府里都不能用阉人作奴,她立刻想起了四小姐的话,便福了福身,试探:“我是替萧家小姐送信来的。”

“嗯?”少年果即变脸:“什么信,为何不亲身前来?”

秋宁一看有戏:“这事不便多说,小姐只说要奴婢亲手交给一位昭公子,这位公子穿着华贵,请问是不是…”

“不是我!”明安少年松了口气,责怪:“我还当是谁呢!你也不早说,来来来,我家主子等好久了,你速到里头去,昭公子自会见你——稍等,你可没带什么武器吧?”

“当然没有!奴婢区区一界弱质女子,何以会藏有武器?”

“没有便好。”明安昂了昂下巴,略加警告:“你别打坏主意,要是主子出了什么事,你肯定逃不掉,这一带的山林都有侍卫把守,只要我一声令下,你立马人头落地…进去罢!”

秋宁听得莫名其妙,转身走入黑暗的长廊,走至一半,忽然一阵冷汗。

能以阉人作奴,又有成行侍卫?主子要送信的人,到底是何等尊贵的人物?

到光明稍显之时,听到脚步声的宁昭快步探身出来,一边嚷着:“宝妹妹,我等你等得好苦!”

被误认作‘宝妹妹’的秋宁尴尬不已,她边往前走进问:“可是昭公子?奴婢是萧四小姐的丫鬟,特地来替她送信的。”

到达内室,借着烛光,困惑的宁昭终於看清来人,比喜宝灵秀的脸蛋不但没让他欣喜,反而是失望之极:“真不是宝妹妹?为何她不亲自前来?”

他紧紧地盯着秋宁,希望她下一秒就告诉自己,喜宝待会还是会来的,只是需要多等一会…他翘首以盼,盼了一个月,想得都想挠脸了!因此,秋宁脸上的每个表情变化都尽收他眼底,她先是不忿与担忧,然后脸容扭曲了一下,才装出祥和的语气来:“小姐…小姐只是略感不适…还请昭公子莫要担心,小姐已修书一封给您。”

这表情变化太过奇怪,宁昭拢起了眉,急道:“快交给我!”

秋宁从怀中摸出香帕,解开,露出一方宣纸片,交与他手中,他接过后,便忙不迭地看起来,一手秀丽的字体,果然字如其人。

信中所述,说是因病不能前来,以及深深的思念,用词简洁大方,让他不要担心她,她一切无碍,府中家人对她很好,嫁娶之事可以放缓。

信末,附上一首小词,用词之优美,让宁昭不禁开口念着:“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读到最后,他不禁眼眶湿润:“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宁昭颤抖着手,把信细细摺好,贴至心口中抱紧。

一旁的秋宁表面不显,实在吓得目瞪口呆,一个贵公子在她面前哭了?就一封信?看了第一封信都眼眶泛泪了,看完第二封,还不得哭成泪人?不禁暗叹主子的神机妙算。

 

第027章

宁昭捂久了,才依依不舍地把它小心收好,眼边犹有泪痕,俊秀的小脸上鼻尖红红,透出种明澄柔弱的好看。

这时,他抬起头来,正好看见秋宁一脸不安地把另一张香帕塞回怀里,他眼尖地发现香帕的一角纸来,顿时警铃大作,喝道:“拿出来!”

“拿什么?”秋宁慌张地把香帕捂得紧紧的,往后退了一步:“已经没有了!”

“你敢藏着喜宝的信不给我!”

宁昭怒极,伸手欲抢,秋宁干的粗活多,力气不比他小,适时的挣紮了几下,装作不敌松手,香帕被抢了去,他视若珍宝地打开,里头是和刚才那张平整的纸不同,皱成一团的纸团儿,纸质脆弱,他小心地把它弄平。

“小姐说…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才不把这封信给你看。”

秋宁抿着唇,满脸不安。

这封信长得多,宁昭花了好一会才看完,看到一半时,他的眼眶里又盈满了泪水,双手颤抖,几乎把脆弱的纸质捏断,他呜咽一声,不停地抹泪,这回信上附着的诗句,彷佛一把冰锥,鉴得他的心又痛又凉:“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都怪我,都怪我让你受苦了…”

胸口处似被攥紧,宁昭一手拿着信,一手掩着脸痛哭。

自从与喜宝相识后,他自觉成熟了许多,也不再摔疼了就掉眼泪,只是本质上,他仍是那个容易心软又有些温吞的小少年,心爱的女孩因他而受苦,简直让他肝肠寸断。

“昭公子…”

“你如实告诉我,宝妹妹发生什么事了!”

宁昭抬起头,满脸的泪水,说起话来都一抽一噎的,激动不已。

秋宁便照着喜宝教她的话,徐徐道来:“小姐的娘亲喜得鳞儿,大夫人就更视小姐为眼中钉了,还要把她许配给一个纨绔子弟,肯定不是个好的!小姐心系昭公子,积郁成疾,大夫人寻个由头又禁了她的足,小姐…小姐她心里苦,哭着写完信,还怕昭公子您担忧,就把第一封信揉了要扔,再写下一封报喜的。”

“许配给别人?”宁昭恍惚地重复了一次,随即怒极:“她如何敢!宝妹妹是我的女人,只能嫁给我!可恶!”

“父母之命,小姐怎能拒绝呢?”

赶在宁昭再次发怒之前,秋宁扑通一声跪下:“请昭公子救救小姐!若是真的许配给别人了,小姐就说要上吊自尽,以全贞节!”

宁昭转怒为急:“这…这怎么可以!明安,明安!快进来!”

他高声唤道,外面把守的明安耳朵极灵,一听殿下叫自己了,还以为出了事,赶忙跑进来,看见殿下一脸泪痕,登时着急,朝跪在地上的秋宁骂道:“小贱蹄子,你与殿下说什么了!真是该死,你可知道在你眼前的人是何等尊贵?”

“明安,这不重要!”宁昭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哭道:“我要娶喜宝!不然她要许配给别人了,这该怎么办啊!我一点主意都没有!是了…我要回宫!我要跟母后说我要娶她!”

明安心想,卧糟你是在逗我?

一捅到皇后娘娘跟前,先不说是不是真能迎娶宝姑娘,殿下身边侍候的人肯定全给打杀了,尤其是他这个贴身小太监,这么一想,他顿觉颈后发凉。

一旁的秋宁也听得心里凉习习的,跪着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母后?

四小姐的情郎,居然是皇子?

这真是掉脑袋的活了…秋宁定了定神,接着话道:“昭公子,小姐说过,千万不要让您冲动,激怒家人…小姐说,她心里虽然苦,但有个可以惦念着的人,已是极幸。”

肉麻,太肉麻了!

明安腹诽之余,也松了口气——只要不捅到上面去就行。

可是宁昭却不觉得肉麻,反而揪心极了:“不行,我不能让她受委屈。”

“殿下,婚姻大事,真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要是现在捅了出来,只会白白坏了宝姑娘的名声,到时候要给她抬身份,也不好办。”

明安晓之以理,可惜他的主子早被两封信动之以情了,他叹气:“你哪里明白我的感受!宝妹妹受的苦,都是我害的,要不是喜欢我,她就不用受这相思之苦了。”

难道不是她家大娘要把她许配给别人吗?

明安实在不觉得这是殿下的错,也不明白殿下为何伤心至斯,他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心心念着,只有黄白之物,看得见摸得着,不比那虚无飘渺的情爱来得实在?

或许生来地位就高的人,越会想追求这些虚无的愉悦吧。

“昭公子不必自责,要想救小姐出水深火热,不是没有办法的。”秋宁双手交叠贴至额前,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哀求:“还请昭公子配合奴婢,这法子是小姐想出来的,只是一直没告诉您。”

“尽管告诉我!”

宁昭赶忙把她扶起来,低低道:“只要能帮到喜宝,我什么都愿意做,她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吃不好穿不暖的,一想到她为了我这般吃苦,我却锦衣美食…为何我一直没发现?明明是官家小姐,却穿得跟丫鬟似的,那种颜色的衣服,连我身边的宫女都不爱穿。”

秋宁叹气,附和:“小姐就是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不愿意让喜欢的人担心。”

“你且告诉我,我要知道喜宝到底过的怎么样了。”宁昭眼眶湿润:“她的用心我都明白,她就想着我好,每次都教我用功,现在她受委屈了,我却不能把她救出来…我算什么男人!”

他的年纪刚好在变声期,这般深情的话听起来却有些好笑,让秋宁从那动听深情的话语里抽离出来,更是佩服主子的好算计,把这个贵人任意拿捏。主子府里,待遇虽不比大小姐画意,却也过得有滋有味的,哪里是信上所述般凄惨。

秋宁暗暗深呼吸一下,做丫鬟的记性都得好,当即就把喜宝说的话,神情如一地转述出来,说到动情处,还落下泪来:“奴婢求求公子了,若真是喜欢我家小姐,就不要负她,若不是真喜欢的话,现在就告诉奴婢,让小姐别再傻傻地苦等下去…”

“不会。”

宁昭擦了把眼泪,攥紧了手中发皱的信纸,心里又疼又甜:“就照着这法子办吧,都听她的,我宁昭,绝不负她。”

“奴婢这厢先谢过昭公子了。”

“我知道喜宝能让你送信给我,肯定是个忠心的奴才,我把这些财物给你,你记得完完整整地交给她。”

秋宁深深福身,宁昭想到喜宝在府中被下人苛待,心疼得不得了,当即脱下自己手上的金镯玉饰,又把带出来,母后让他买小玩意的碎银全掏出来,塞在她手中,沉淀淀的,彷佛把自己的情意也交付於她。

待回府之后,秋宁得了空,就在宁书院与喜宝密会,她先把财物完完整整地交给主子,当真没贪一银子——她也是聪明人,能攀附上皇室,还把一位皇子弄得哭哭啼啼的,以后踏上青云路,肯定少不了好处。

喜宝坐在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椅上,垫了软垫子,而茶壶里还盛了凉水,比之前鬼屋似的房间好多了,院子里为了掩人耳目,一直脏得不堪入目,书意坐在床上,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来转去。

她瞥了眼那金闪闪的贵重饰物,不伸手去接,反而叹口气:“秋宁,你真糊涂。”

写两封信,就是为了勾起宁昭的愧疚与怜惜,一但能用钱解决,那感情就廉价了,不比现代男子谈对像,那都是血汗钱,送名牌给心爱女性自然会加重砝码,宁昭是谁?堂堂皇子,金银珠宝就是扔着玩的玩意。

喜宝看向她不解的神情,只得解释了一遍,她这才明白:“奴婢没想到这一层…”

“算了,接都接了,只有它的用途。”喜宝摸了摸那巧夺天工的饰物,失笑:“你知道他的身份了吧?他也是个糊涂的,皇室的饰物造工肯定不同,他要跟家里人说不小心弄丢了是行,但我能真的戴出去吗?拿去换钱更是一身骚,这堆物件里,惟一能顶点用的就只有这些碎银了。”

秋宁木然地想,也许昭公子被四小姐玩弄在纤掌间,除了女的聪明外,男的蠢笨也是原因之一。

“你且告诉我,你们谈了什么吧。”

喜宝双手交叠成金字塔,轻笑着看向她,笑意直达清秀的眉眼,坐在陋室,运筹帷幄。

像是丝毫不担心会出问题,笃定事情的发展会和她所计划的一样,让秋宁忍不住觉得,在这种人手底下做事,也会很安心——因为一切有她算计好,永远气定神闲,谋而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