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碧茹发作,她就正回目光,继续目不斜视。

宁昭早已快她俩一步,从偏门中走入坤宁宫,这宫殿森严的守卫俱对他报以恭敬礼貌的微笑,作为皇后独子,他在坤宁宫中的派头比在自己宫中还摆得足,这些看人下碟儿的奴才,都知道比起讨好正直威严的娘娘,在小殿下跟前卖个乖更为有用。

“皇后娘娘,大皇子殿外求见!”

“嗯?快宣进来。”正在与郭嬷嬷闲聊的皇后一抬长眉,取笑:“郭嬷嬷,并看昭儿真是长大了,一知道是给他挑姑娘呢,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殿下平时来看望娘娘,也是急不及待的样子。”

“怕是想念我这宫里的点心罢!”

皇后笑道,倒不是真的不高兴,宁昭是真的孝顺,也爱粘着母后,也就近几年,年岁大了,为免在皇帝那里落下‘长於妇人之手’的不良印象,才来得少了,不然就他那热乎劲,是要天天请安,请完安就赖到用晚膳,赶都赶不走的。

两人说得正开心,宁昭一进来,就看看母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的模样,张口就来:“什么事让母后这么开心,说来与儿臣分享可好?”

皇后促狭地瞥向儿子:“昭儿,你还不知道吗?”

活泼些的映绣接话:“这不,就在说殿下你一听到有姑娘来,就赶到娘娘宫里呢。”

宁昭瘪了瘪嘴:“说得好像平常我不紧着母后似的,儿臣今天就呆在这进晚膳了,谁赶我都不走。”

他腹诽,要不是有宝妹妹在,他才不稀罕什么姑娘呢。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皇后打圆场:“昭儿,你坐到我旁边来,待会两个姑娘来了,你坐得远些,就不会吓着人。”

宁昭更想反驳自己貌比潘安,哪里会吓着人家,这时,替两位萧E通传的太监在殿门前传到,母后一瞥他,他就什么话也不多说了,赶紧坐到母后身边,她这才微微一笑:“宣进来吧。”

两人进殿,一粉一绿,青葱水嫩得紧,盈盈跪下行礼。

“民女萧E,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

面对两个姑娘,皇后便收起了轻松的笑意,她漫不经心地扫视两人,居高临下的审视像一把剔骨刀,碧茹不敢直面贵人,忍着发抖的冲动,想站得更高贵大方,却显得更小家子气。至於喜宝,就平平常常的站着,不求表现,规矩是一点不出漏子的半晌,皇后才收回了目光,淡淡吩咐:“都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两人抬首,碧茹长得秀丽,自是更吸引目光,她旁边的萧女,虽然穿得粉嫩些,站在旁边却更像个听话会做事的大丫鬟,皇后仔细地看,想来一个侧脸就吸引了昭儿的,应是这个较水灵的了。

她心里有些不乐,这么平凡无才,又无甚气度的女子,不过长得稍为好看些,就让昭儿这么上心?

被吩咐着抬头的碧茹看的不是皇后娘娘,而是她旁边,丰神俊朗的少年。

他安坐在位置上,目光似一泓温柔的潭水,让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被折服。

“萧氏,你在看哪里呢?”皇后冷冷质问:“本宫让你抬头,可不是到处乱瞧的!”

若是世家贵女,皇后还可能礼待几分,眼前这两个,在长宁里连名号都排不上,现在她因为儿子喜欢,就得从中挑人,碧茹略失神的反应在她看来就是不晓规矩的轻浮举动,这小小年纪就会瞄男子了?真不要得!

碧茹被这么一问,脑子没转过来,腿就先软了。

“请皇后娘娘恕罪!”她结巴地解释:“民女不敢直面娘娘,才稍稍移开目光,并无他意。”

看这姑娘吓的,皇后更是不满,却也懒得为难。

她转移视线,落到身边人被责问,面容依然淡漠恭敬的另一位‘萧四女’身上。

第033章

目光落到喜宝脸上时,皇后心里噫的一声。

女人看女人,自有另一种审美,替儿子挑女人更是如此,所以在以‘合百年之好’,於经济与延续后代前提下,由娘亲挑选的元配鲜有得到宠爱的,皇家更是如此,皇后是用来相敬如宾,妃嫔才是用来宠爱的。

而眼前这个姑娘,倒是很合她的眼缘。

说不上丑,就是太平凡了,薄施脂粉下,透着种清汤挂面的秀气,她仰起脸,就真的像为了让上位者能更容易看清自己,恭顺无害。

“你们是堂姐妹吧。”皇后点了点头:“妹妹比姐姐规矩要好,不错,叫什么?”

“民女萧喜宝。”

她盈盈一拜,半点不见拘谨,泰然自若。

是个不错的,可惜了,皇后猜,能到悟惮庙上香,至少是长宁中的体面姑娘,符合条件的就是这两个了,而能让昭儿念念不忘的,自然不会是长相平凡的这位,她暗叹,与两人不着边际地闲聊了一会,旁敲则击的试探。

萧碧茹的规矩也是下过功夫学的,只是她心里急於表现,又感觉有道炽热的见光落在自己身上,便不禁显得仓俗,一场家常话下来,她的额头已现出一层薄汗,喜宝乐於在旁当透明人——这不是她的表演秀,充其量,只是一场黑箱操作的过场表演。

不一会,皇后便称乏了,赏了两人一些首饰,就打发了回去,半点不提今日召她们进宫的原因,碧茹疑惑,满心都是娘娘身边的俊秀少年,他绝非太监,又能在后宫行走自如,想必就是其中一位皇子了,与皇后那般亲近,少年的身份昭然若揭。

都说大皇子是个草包,碧茹红着脸地想,哪有这么俊美的草包呐。

说不定这次召她俩进宫,就是为大皇子挑选妻妾,可叫上堂妹又是如何?不过想到她相当‘安全’的长相,碧茹便放下心来,决定宽宏大量地原谅她对自己的无礼——就当是谢谢她衬托出自己的出色了。

二人一离开坤宁宫,皇后端庄的脸上才松动些许,笑问:“昭儿,你可是喜欢那个萧碧茹?”

一直沉醉在‘我媳妇穿得粉粉的好可爱’‘哦哦哦她笑了!’‘旁边那棵葱你挡到宝妹妹了!’种种思绪中的宁昭回过神来,迟疑半晌,呀地一声:“那棵葱?”

“…”

“咳,儿臣的意思是,那个绿衫姑娘?”宁昭摇头:“不是她。”

“那只能再找了。”皇后叹气,打趣他:“人家姑娘也模样周正的,昭儿你就把人看成棵葱了,也罢,你是大燕的皇子,自是当得最好的女人。”

“母后,我要找的人,正是那位粉衣姑娘。”

皇后愣住,半晌不得言语,虽然她坚信女子要看德行,但她也清楚地明白,男人看女人,就是看皮相,这泱泱后宫,哪个是凭德进来的?还不是靠着一张好看的脸皮?依她看,萧喜宝虽为庶出,身份也不算低了,就可惜长相平庸。

她定神,凝视儿子,脸上的婴儿肥早已褪去,正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既然是昭儿你喜欢的,母后看了,倒也过得去。”皇后心里叹了口气,看着儿子没什么心眼地看着自己,双眼亮晶晶的:“只是你得告诉母后,你看中她什么?”

这要是明安在,大抵会倒抽一口凉气,要是娘娘你看过那一叠叠的信,就会知道,殿下对於这个问题,是能够说上三天三夜的。

宁昭低头,苦恼地拢起眉,太多了,他反而说不出个所以来。

良久,他才抬眸,清润的嗓子带笑:“儿臣一眼就喜欢上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他灵机一动:“也许,是她有些像母后吧。”

这话说得不敬,小小一个女子,如何能与国母相像?

皇后讶异地抬眉:“我瞧着,眉眼是有些相像。”

两人的眉形都较坚毅,轮廓亦非大燕传统审美中的柔弱,而是偏向凌厉,在大部份男人眼中,都不是讨喜的面相,在皇帝眼中亦是如此。

“今日一看,她谈吐进退皆有度,儿臣不了解她的背景,不过比起美艳的女子,我更想要一个朴实无华的人伺候。”宁昭缓缓背出喜宝教的说辞:“漂亮的宫女我见得太多,母后平日教得对,女子不应看貌,在我梦中,她与我磨墨写字,如果这是老天爷的指引,想必她本人也不会是言行无状的庸人。”

皇后沉默须臾:“昭儿,能看破皮相是好。”

她说不下去了,或许这就是她和淑妃的分别——宁琰在他母妃眼中,只是工具的延伸,而宁昭在皇后眼中,却是生命的延续,重视规矩的她在儿子的渴求中一再让步。

也罢,幸好那女子看着平凡,不是个烟媚视行的。

怕是在宫中和太多美貌宫女相处,昭儿对女子的外貌有些麻木吧,儿子爱美女她不高兴,等到儿子爱内在美了,她又担忧反常即为妖。

“这萧氏,母后就给你定下来了。”眼中的温情褪去,皇后硬起声线:“只是你得答应母后,不可宠妾灭妻,你的妻子,得是世家贵女,这萧氏你再喜欢,也不能让她压了你日后皇子妃的威风。”

“儿臣明白。”

宁昭爽快应下,皇后欣慰地看着他,虽然这孩子不算特别聪慧,心性却是真的好。

只是不知这份实诚,於他是福是祸了。

另一边厢,由一个老太监伴着,离开坤宁宫的路上,碧茹还想着大皇子的笑脸,而喜宝亦垂着眸,免得冲撞了哪位贵人,招来不必要的争执,即使沿路的花开得多么漂亮,建筑何等华丽贵气,她都目不斜视。

只是大多数时候,你想低调做人,别人却想教你做人。

老太监脚步一顿,跟着他的两人也一同停下,只听得他躬身道:“奴才给二皇子殿下请安。”

两女这回过神来,也照样画胡芦的请安,碧茹好奇地偷看了一下,又赶紧低下头来,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喜宝倒是垂着头的礼仪周全,一点也不好奇皇子长什么样子——每个月都收到宁昭对他弟的详细抱怨,实在很难有好奇心。

“嗯,起来吧,你们就是母后传召的两个官家小姐?”

老太监抢在先头开口:“回二殿下,正是她们,这不,娘娘就让奴才带她们要赶在落钥前出宫。”

“我有问你吗?”

“奴才逾矩了,请二殿下责罚,只是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奴才不敢误了时辰。”

喜宝并未抬头看他,但声音,却是有仔细听着的。

人的声音会暴︱露很多讯息,性格、情绪与身份都是最基本的,像宁昭,对着她时喜欢昂高声调加强说服力,但总习惯性地加上一句问句确认,他没办法自己独立作出决定,对自身的不自信,需要她来认同,明安的一昧奉承满足不了他,而她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缺。

而二皇子宁琰的声音,是很好听的。

比起他哥,他声线更低,是长期刻意压低做成的,显得更成熟,他的问句与宁昭又不一样,宁昭是想得到别人认同,而他,是想要别人屈服。

“距离落钥还有一段时间,并不需要赶得这么急吧?”

“娘娘的命令,奴才不敢不从。”

这两个女子的身份宁琰早打探过了——还以为皇后想给她那懦弱儿子拉拢姻亲,没想到,一个分家幼女,一个萧尚书的庶女,他想想,她的嫡姐,不就舔着脸想嫁做他的侧妃么?可笑,要捡他分剩下的东西!

“什么不敢不从的,说得好像母后苛待下人似的,陆公公,你说话要仔细着些。”他轻笑:“难道我面如夜叉,让你们两个不敢抬头看我?”

老太监陆公公一阵犯难,这二皇子是越发嚣张了。

他是坤宁宫的奴才,二殿下看他不惯是正常的,只是往日都没表现得那么明显,难道是大皇子越发出色,让他着急了?让两个未婚女子抬头给他看,即使以反问表达,也是极不尊重的举动。

虽然,这两个女子的身份,也的确没贵重到足以让他尊重。

但只要没把她们送出宫门,她们就是娘娘的客人,这就是在隔人打脸!

“回二殿下,民女身份卑微,不敢越礼直面殿下尊容。”

喜宝恭顺回应。

这话说得自轻自贱,很有点示弱求情的意味,但敏感如宁琰,比他哥要先一步读出了她话里的潜台词,二字记之曰:呵呵宁琰不怒反笑,“无碍,我准了,与人说话,还是看着对方的眼睛好。”

“若二殿下坚持,民女不敢忤逆。”

喜宝抬起头。

是有那么一种人,她谦顺地看着人时,也能透出种睨视万物的傲气来,并非虚无飘渺的王霸之气,而是实打实的看不起你又懒得跟傻X多话。

她得体微笑,像看一个傻X似地,看着他。

第034章

宁琰一口气梗在喉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到她的不屑,就算她表情谦恭,仪态温顺,也掩不住她的轻蔑,这让他无法忍受——皇兄整日压在自己头上也就算了,现在连个被传召入宫的官家小姐都敢看不起自己,教他如何能忍?

但不能忍,也得忍。

他贵为皇子,要责罚区区一个平民,随便寻个由头便是,但偏偏,今天的她是皇后召进宫的,他要真命人动了手,皇后第一个不饶他,而萧尚书对这庶女再不上心,也难免记恨——这等於把一个势力推向皇兄那边。

要是让母妃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宁琰深呼吸,压下翻滚着的怒意。

今天的自己是失控了,贸然拦下入宫的女眷,言语间让人抬头给自己看清楚,要是传了出去,再让有心人加油添醋,他小心翼翼地保持多年的名声难免会被蒙上污点。

作为庶次子,要争位本来就是靠名声在外,用他的出色来压下嫡长子的平庸,朝臣再重嫡庶,在选择储君方面,也会掂量下能力,有了名声,就好拉拢势力,这个良性循环,是淑妃费尽心力谋来的,得之不易。

只是最近,大哥的改变简直…简直不可思议。

不,也许不只是最近,什么时候,先生不再在每一堂课责罚大哥,然后让他多学习自己的勤勉?什么时候,父皇看着大哥的时候,终於有了笑影儿?又是什么时候,上书房的考较,大哥不再支吾以对,而是侃侃而谈?

这些点点滴滴的改变,让堆叠在宁琰脚下,助他往上爬的路,彷佛被一口一口的蚕食掉,让他恐慌不安,甚至做出出格的举动。

与萧喜宝对视片刻,宁琰定了定神,再度扬起唇角时,眼里已没了那种渗人的寒意:“陆公公,既然是替母后办事的,那你们快去吧,我只是好奇上前一问而已。”

有了下台阶,老太监也不欲纠缠,或者开罪了二皇子,自然是麻利儿的接过话柄:“奴才省得,就此告退了。”

“嗯,你们走吧。”

三人远走,宁琰慢慢敛起脸上的笑意,他转身离去,这次是自己冲动了,先跟母妃报备吧…反正,在这宫中,就算他闭口不提,这点消息也暪不住她。

与皇后相反,淑妃对於自己掉下来的这块肉显然没什么爱意,正在绣荷包的她听到‘二皇子殿外求见’时,慢悠悠地收拾好针线,又对着铜花镜补一下胭脂,才施施然地走出到厅中,宁琰站在门前,紧绷的脸上是隐藏不住的局促不安。

“见过淑妃娘娘,儿臣给娘娘请安。”

“坐下罢。”

淑妃坐下后,宫女立刻上前换上盛满新茶的茶壶:“难得你来云清宫,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宁琰坐下,努力保持住镇定的声线,叙述了一遍今日发生的事,一边说,一边注视着母妃的表情变化,然而这只是徒劳,从头到尾,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中途转头又吩咐宫女倒杯茶来,她捧着茶杯细呷一口,齿间留香。

“说完了?”

宁琰颔首。

淑妃放下茶杯,微笑轻叹:“你看,你是不是傻?”

她声音甜蜜,说起话来,幽幽的动听,她开心的笑骂,宁琰只敢乖顺的听着,在人前的气焰消散无踪。

“来,抬起头,看着本宫。”淑妃说,他一刻也不敢迟疑,抬起头时,温热的茶便泼了自己一脸,茶水顺着他的发丝滴落,她放下茶壶,认真地看着他,灵动的美目似会吸人精气:“你怎么不去死?本宫怎么会有你这般愚蠢的种?”

茶水尚有热度,宁琰的心却被淋得发凉。

他知道母妃是认真的,她厌恶他,恨不得他去死,如果他不是她惟一的儿子…

“本宫跟你开玩笑呢,琰儿,你要争气点。”

淑妃笑眯眯的打圆场:“你这么蠢,以后要谨慎些了,一失足就是万劫不复,本宫也是为你好,你应该知道,多少人想你死。好了,不吓唬你了,可怜见的,朱秀,给殿下擦擦脸去。”

“是,娘娘。”

“你说的那两个女人,本宫自然调查过,是萧氏的女孩儿,其中一个还是你未来侧妃的庶妹。”淑妃昂了昂下巴:“本宫也想不通皇后要传她俩做什么,谈不上威胁,到时候你纳了萧家的嫡女,她家的势力自然为你所用,而另外一个,只是分家的幺女,其父是个小官。”

“两个都不值得皇后亲自传召,所以本宫也很好奇。”淑妃叹了口气:“只是没蠢到去拦人家的路。”

“儿臣知错。”

“知错,有什么用?”

淑妃冷笑:“你现在又不住在云清宫,要是换了以前,得让你跪上一夜长长长记性,这次又因为什么?因为大皇子?”

宁琰抿着唇,苦涩地点了点头。

“知道什么是蠢吗?”

淑妃轻声道:“达到目的,有很多种方法,你却选了最愚蠢而无效的,你头上有嫡长子压着,就只能营造优秀许多的名声,从而得到其他人的支持,影响皇上的决定,立嫡立长,本是大燕的传统,大皇子再平庸,只要不犯大错,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

“你的出身,就代表着,如果你什么都不做,就会落败,而你现在居然还犯错?谁给你的胆子去犯错?蠢货,本宫看见你就烦,滚吧。”

宁琰站起身,恭顺道:“儿臣告退。”

淑妃别过头,连一眼都不想多看他。

踏出云清宫之前,朱秀追上来,让他先到偏殿换件衣服,不然湿漉漉的走出去,怕让人看见,招来话柄,宁琰在她的服侍下换上深蓝色的衣袍,淑妃宫里的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即使他用清水净过脸,那股茶香依然萦绕不散。

如果不是大哥,母妃不会这么对他。

别殿的房间里,赤着上身的宁琰牙关咬得格格作晌,又忽然想起那两个女子,尤其是那个,明明平庸低贱,却敢看不起他的女人,果然是皇后传召的人,一样讨厌,一样狗眼看人低!

到达萧府门前,从软轿下来的喜宝打了个喷嚏。

即使是萧尚书的妻子王氏,也只有在重大节日中,远远地看上一眼,只能见着她金光闪闪的头面和朝服,单独传召对话,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所以喜宝去宫里的这一趟,可说是全府人的焦点,她一回来,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就迎了上来,让四小姐到老夫人的院子里。

这在喜宝的意料之中,晴初一听小姐回来了,也飞快地奔至门口,一见到主子,眼睛都亮了。

“小姐,你回来了?”

喜宝叹气:“晴初,眼疾是病,得治。”

两人同行,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一路走进内厅。

“祖母,四儿回来了。”她在厅前福了福身,本来在把玩着手腕上镯子的老夫人抬头,睁大了眼睛,喜道:“四儿,快坐过来。”

喜宝走过去坐下,熟练地接过茶壶,替老夫人冲起茶来,她笑眯眯地问:“四儿,今日去宫中,一切可好?可有失礼?”

“一切都好,皇后娘娘很亲切,只是问了我家中的事,我一一如实回答,娘娘显得也很满意,只是…”

老夫人一听,急急追问:“只是什么?快说。”

“只是娘娘问起,四儿可有婚配,我就说这一切是娘亲把持,并未正式订过婚约。”喜宝脸上微红,露︱出了小女儿家的羞态,小声道:“皇后娘娘旁边,坐着一个与我年岁相约的少年,他只坐了一会就走了。”

老夫人愣住,皇后召四儿入宫,她实在想不出原因,王氏拉关系想让画意嫁给二皇子的事,她是默许且乐见其成的,一门能出个侧妃她已经很满足了,万万不敢再去打大皇子的主意,但能坐在皇后旁边,又非太监的少年,就只有大皇子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