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换了没事,人还在,就踏实了。

“我睡了很久么?”任江城纳闷的问道。

王媪咧嘴乐了乐,“也不算很久,不算很久。”能红抿嘴笑,“八娘定是累了,睡的很沉,婢子们替你洗沐,你都没有睁开眼睛。”任江城汗然,“敢情不是做梦,我真沐浴了呀。”

能白殷勤的笑,“八娘要起来么?”

任江城轻轻嗯了一声,觉得自己确实应该起来了。不过,身下是一片令人沉迷的柔软,她留恋的看看床帐,“再躺一会儿,就一会儿。”

能红向来聪明,见任江城向帷帐看了一眼,便抿嘴笑道:“八娘喜欢这些么?这是如今京城最盛行的颜色和样式,郎君特地打听了,命人置来的。郎君对八娘可真是一片慈父之心啊。”

能白脸色兴奋,“是啊是啊,真是没想到,郎君是这般细心的慈父!”

王媪故意板起脸,“你俩这是怎么说话的?这般惊讶,郎君难道不应该是慈父么?”

“不是不是,我就是有点…有点意外…我以为郎君是将军,一定气势雄壮,没想到会这样心细…”能白忙不迭的表白。

能红眼珠转了转,笑着辩解,“媪,我并没有惊讶,只有惊喜。”

“那还是惊了。”王媪做出幅不依不饶的样子。

能红口齿何等伶俐,见王媪这样,便笑咪咪的道:“媪,这可怪不着我。咱们从前在刺史府,大郎君二郎君何尝这样对三娘、六娘过?现在见咱们郎君为八娘想的周到,我可不就是又惊又喜了么?”

她高高兴兴的告诉任江城,“八娘,你不只换了卧室、床铺,还换了艘船呢!郎君从吴郡友人处借来一艘画舫,很大很漂亮,比乐康公主的还要好!”她示威的看向王媪,“媪,郎君这样,我不应该觉得惊喜么?”

任江城不由的一乐。

任冬生、任荣生也是做父亲的,任淑慧是大房嫡女,任淑贞是二房嫡女,何曾享受过任江城现在的待遇呢。不是每位父亲都会像任平生一样,对女儿这么好的。能红说她因此惊喜,还真不能算狡辩,蛮有道理的呢。

王媪笑着打了能红一下,“你个伶牙利齿的小丫头。”

能红跟她不依,“人家说的到底对不对嘛?媪,你不要倚老卖老,要以理服人啊。”

任江城懒洋洋笑咪咪躺在枕上,看王媪和能红、能白三个人说笑打闹。

能红:“…从前怎样都算了,现在可不成,船上多了二十名婢女,个个身怀绝技…”她说到这里,忽地转过头看任江城,大眼睛一眨一眨,“八娘,郎君给您添了二十名婢女,有两个很会梳头,有两个会配色,还有两个善厨艺、懂药草,总之个个都是有本事的。八娘,往后只怕你会看着婢子粗鄙不堪,不配服侍…”说到后来,她语气便可怜巴巴的了。

“我更笨…”能白低下头。

任江城粲然。

能红,能白,你俩遇到竞争者了啊,有危机感了啊。

“幸好只是送来二十名婢女,不是二十名乳母。”任江城笑道:“要不然,乳母这会儿大概会和你俩一样垂头丧气了。”

能红和能白不由的一起笑了,王媪眼睛咪成了一条缝,“八娘这笑话说的可真好。”

笑了一会儿,任江城恋恋不舍的坐起身,“起了。”

她伸手摸摸软绵温香的床铺,心中念叼:“我很舍不得你的呀,床啊床,你等着,到晚上我便来睡你了。”

任江城和平时一样由能红、能白服侍梳洗。

梳洗过后,她才见了新来的二十名婢女。

二十名妙龄少女齐齐拜到在面前,任江城一一看过,心中颇有些惊讶。这些少女身材纤细,容貌姣好,神情恭顺,别说放到刺史府,就算在乐康公主的府邸之中也不逊色,可做为得力之人使用。很短的时间内,一下子便集齐这样的二十个人,不简单啊。

任江城温柔对王媪笑道::“您之前要管两个人,现在多了二十个,不要累到您方好。”

王媪胸中一热,“八娘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把这些人管好、教好,让八娘省心。”

任江城前世只是个小职员,这辈子呢,原主一直不曾得意过,手底下能管得了的人也不多,无非是王媪、能红、能白这三个,在如何管人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任江城觉得吧,她队伍一下子壮大了,要管二三十号人呢,很应该有个就职演说什么的。不过她暂时没想到该怎么说,也就省了这个步骤,只交待王媪,“您冷眼看着这些人都是什么怀情脾气,有什么本事,信不信得过。看好了,挑几个过来贴身服侍。”王媪自是满口答应。

任平生差人来问:“八娘食膳之时,喜正坐?喜胡坐?”任江城道当然还是喜欢坐凳子的,便老老实实的说了“喜胡坐”,那人笑着去了。稍后任平生命人来叫她过去一起用膳,去了之后,任江城看到房中摆着张高足长桌案,桌案旁置两张胡椅,嘴角便不知不觉翘起来了。

她说了喜胡坐,便能坐凳子上吃饭了,真好。

桌案之上放着一个大圆盘,圆盘四边是八个菱形小盘,合起来正好是一朵美丽的莲花。

自从佛教传入之后,莲花图案便渐渐流行起来了。莲花代表净土,象征纯洁,寓意吉祥,故此石刻、彩画、家俱、瓷器等往往有莲花花纹。不过,像眼前这样把餐盘拼成莲花形状的,任江城在这里还是头回看到。

珠帘一掀,任平生自内从容走出。

他此时换了身白色衣衫,宽袍大袖,更显得风度翩翩。

“阿令。”他含笑看着任江城

“阿父。”任江城呆了呆,敛衽为礼。

他这么年轻英俊,就有这么大的女儿了…不对,他女儿年纪也不大,十四岁,也就是个初中生…哦,他女儿不就是我么?任江城脑海中的想法真是乱七八糟的。

任平生在上首坐下,任江城坐了下首的座位。

任平生时不时抬头看着女儿微笑,替她添菜,任江城捧起小瓷碗接过来,笑的很腼腆。

和任平生第一次见面的时刻很特殊,那时她频临绝境,再过片刻便会被萧庆正包围、捉住,乍一见到任平生自然是狂喜不已,好像见到救星一样。现在么,激动过后,才发觉虽然是父女,可十几年没见面的父女,到底还是有些生疏和隔膜的。

“阿令,咱们很快便到建康了。建康属天子脚下,最为繁华,到建康之后阿父带你四处游玩,好不好啊阿令?”任平生含笑问她。

任江城很有几分不好意思。

因为,任平生的语气就像哄孩子似的…

她转念想了想,原主自打才生下来便被送回了刺史府,现在虽然已经十四岁了,都可以成亲嫁人了,可在父母眼中,她应该还很小,很需要呵护吧?毕竟这么多年来没有亲自照顾过,有内疚之情也正常,想补偿也正常…

“好啊,咱们吃遍建康,玩遍建康!”任江城笑吟吟的道。

任平生眼眸中有了水光,喜悦道:“好孩子!”

任江城见他激动不能自持,心里一酸,埋头扒饭。原主好像一直挺怨恨父母的,这也不怪她,留守儿童本来心理就容易出问题,再有辛氏、王氏那一拨不怀好意的女人有意无意引导,加油添醋,潜移墨化,原主觉得父母抛弃她、不要她,因而产生怨恨之情,也在所难免。毕竟她只是个小女孩儿,天真幼稚,毫无城府,一群女人齐心合力把她往歪了养,哪会不能如愿呢?任平生和范氏这些年来大概一直犯愁,拿这个女儿没办法,现在见她不再抗拒父母,应该是喜出望外、欣喜若狂吧?

“阿父,咱们到建康之后,舅父会来接咱们么?”任江城仰起脸,天真的问道。

“会,会。”任平生连连点头。

他才经过吴郡,知道范静已经奉调回京,那他和任江城到了京城的时候,范静肯定会来接他们的。

“舅父会喜欢我么?”任江城眼珠转了转,问道。

“必须喜欢。”任平生语气笃定。

任江城看着一脸纵容和溺爱的父亲,开开心心的笑了。

第二天,任江城在自家的大船上设宴招待瘐涵、瘐清姐妹。任平生好像要把欠宝贝女儿这十几年的债全都还上,任江城少年女郎随随便请个客而已,他命人把大船装饰一新,从岸上采集新鲜带着露水的鲜花装饰厅堂,从岸上请了位当地最出名的谢厨子,依着三位女郎的口味,做出了一桌丰盛又别致的宴席,又恐女郎们冷清,重金聘请了数名技术精湛的琴娘,在甲板上弹奏起悠扬的乐曲。

瘐涵是乐康公主和安东将军的掌上明珠,世家贵女,从小到大也算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见识了任平生对女儿的宠溺,也是心中羡慕。她性情单纯,不爱掩饰,拉着任江城的手告诉她,“八娘,我真是很为你高兴啊,你阿父实在太好了。”

任江城快活的笑,“阿敏,我小名叫阿令。”

从前一直被称为“八娘”,她也觉得没什么。现在却觉得阿令比八娘好听多了,她喜欢瘐涵,愿意把自己的小名告诉她。

“阿令。”瘐涵亲呢叫道。

“哎。”任江城眉眼弯弯的答应。

瘐清看到她俩这般亲近,温柔的、无奈的笑了笑。

她微笑看了看这饰满鲜花的厅堂。唉,这般奢华又有何用?任家不属一流世家,连二流、三流也算不上,任家女郎便算是富甲天下,到了建康,世家大族的朱门也不会向她敞开的。

真正的世家大族,连皇族都不放在眼里的,更何况是这样的暴发户。

瘐清后来忍不住跟乐康公主说了她这个想法,乐康公主用赞赏的目光看了她几眼,命婢女打开首饰盒,从中挑了玉雕双螭鸡心佩赏给她。这鸡心佩精致华美,玲珑剔透,更是先皇后留下的遗物,便更珍贵难得了。瘐清大喜,再三拜谢,回房之后用红绳将鸡心佩穿起来,挂在自己雪白纤细的脖颈上,揽镜自视,心里乐开了花。

一行人顺风顺水到了建康。

任江城的舅父范静亲自来接他们。

第032章

任江城的船是和乐康公主一起靠岸的,靠近江岸之后任江城才发觉这是一个专用的码头,码头上并没有不相干的杂人,并且江里也没有其余的船靠岸。

“皇室公主,到底不一样啊。”任江城算是对皇权、特权有了新的认识。

任平生和她一起站在船头,见她兴奋的踮着脚尖往岸上观望,便笑着指给她看,“阿令,穿深青色袍服的那位,便是你舅父了。”任江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望,虽然离得远还看不清楚,不过单看体形、轮廓便知道了,他仪表一定不俗。

“舅父是位美男子吧?”任江城开心的问道。

任平生笑,“当年阿父和阿母新婚时节,范家亲朋常说,‘妹婿冰清,妻舅玉润’,我和他天生应该做郎舅的。”

“真的么?”任江城听的津津有味。

她饶有兴致的瞅瞅任平生,想像了一下他年轻时的样子,不由的悠然向往。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他还有这样的风采,想当年更是皎如玉树临风前,人间真绝色吧?那么,范静舅舅一定也是…

她兴奋的往岸上张望着,忽地“咦”了一声。

数名府兵抬着个大而舒适的敞篷轿子过来了,在范静近旁停下。那从轿子上下来的人,不是桓十三郎么?

看这样子,他是从岸上过来的吧?可是他明明和乐康公主一样在船上的…

任江城有些迷惑不解。

船靠了岸,停稳了,任平生携了女儿的手一起下船。瘐涵从邻船下来之后,便笑嘻嘻的冲着任江城过来了,“阿令,咱们这便要分别了,真舍不得你。你闲了要来看我啊。”任江城含笑道:“我和我阿父暂时住在范家,安顿下来之后,我给你写信。”瘐涵很高兴。

任平生也和安东将军道别。

任江城瞅瞅四下里没什么讨厌的、多嘴多舌的人,忍不住问道:“阿敏,你表兄不是和你们在船上么?可是我方才看到他在岸上,也不像是才上去的啊。”瘐涵笑弯了眉眼,“我表兄不拘走水路还是走陆路,都是神速的啊。他这回能陪我阿父阿母慢悠悠的晃了这么久,我阿母和阿父背地里惊叹过好几回。这回表兄算是前所未有的有耐心了。不过,自打在吴郡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他便独自乘船回京了,我阿父说,京里有急事需要他去办。我表兄一走,十四郎也走了,我家阿兄没了可以谈天下棋的人,还很不高兴了一阵子呢。”

“如此。”任江城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乐康公主很娇贵,便是出门在外也凡事讲究,坐船坐累了便要停下来休息,上岸散心,所以这一行人从宣州过来走得其实是挺慢的。桓广阳能有耐心陪乐康公主这么久,连她自己都觉得稀奇。等到萧庆正公然挑衅,桓十三郎、十四郎兄弟二人便不再随着乐康公主悠然前行,赶回京城去了。

也或许是桓家真有什么急事需要他兄弟二人去做吧。

瘐涵和任江城依依惜别,回到乐康公主身边。

乐康公主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阿敏你真是…”瘐涵天真烂漫,“阿母,我怎么了啊?”乐康公主恨的牙痒痒,却舍不得说她重话,半晌,方闷闷的道:“没什么。”瘐涵嗔怪的笑了笑,挽起她的胳臂,亲呢道:“阿母,咱们走吧。”

瘐清知趣的跟在她们身后。

桓广阳办起事来井井有条,先请乐康公主和瘐涵、瘐清各自上了轿子,抬出一射之地,才换上公主府舒适奢华的牛车。乐康公主在船上晃了这么多天早腻烦了,回到自家熟悉的牛车上,发出一声惬意的叹息。

不过,当她透过窗户看到任平生和一名儒雅俊秀的中年男子徐步而来,一个掀开轿帘,一个笑吟吟从轿中扶下位年幼美丽的女郎,不由的撇了撇嘴。看不出来,任八娘运气倒很好,阿父、舅父都是这般出色的郎君,又待她这般慈爱。任八娘这样的女郎既没礼貌又不知进退,实在不配有这个福气啊。

乐康公主觉得这件事不合情理,太不合情理了。

任江城被阿父、舅父扶下轿子,接着又扶上牛车。

范静是位俊雅雍容的中年男子,这时却笑着说道:“可惜阿令今年已经十四岁,若是四岁,舅父便要抱你上车了。”任平生脸上的笑容滞了滞,口中有了苦涩滋味,“是啊,若是阿令四岁,便好了。”任江城在车上坐稳了,探出脑袋,一脸正色,“我从四岁开始便日日夜夜盼着长大,经过了十年的艰苦岁月才长到了十四岁,多不容易啊。”说到最后,她用责备的目光看着任平生和范静,好像在无言的谴责。阿父,舅父,你们只想着小孩子好玩好哄,考虑过我的感觉么?我容易么我,花了十年的时间才长这么大的…

任平生和范静忍俊不禁。

任江城也被自己逗笑了,笑靥如花。

阳光下,她如雪肌肤益发显得晶莹剔透,明媚的笔容宛如迎阳花,灿烂耀眼。

桓广阳一袭白衣,缓步而来。

任江城眸中含笑,微不可见的点点头,算做打招呼。

桓广阳微微欠身,算做还礼。

任平生感觉很敏锐,立即回过了头,“原来是桓家小郎。”

“范仆射,任将军。”桓广阳客气的道。

范静原是吴郡太守,调回京城之后任谒者仆射,掌朝廷礼仪与传达使命。以前人们见面要称呼他范太守,现在却要改成范仆射了。

“桓郎君。”任平生和范静对他也很客气。

桓广阳道:“仆也是方才得到消息,朱雀大街清道,不许通过。”

“多谢桓郎君告知,省得我们走冤枉路了。”范静向他道谢。

从这里回到范家所居住的五味巷,最近便的路应是朱雀大街。不过,朱雀大街如果清道,那便应该提前绕路了。

桓家和范、任两家没什么交情,没有太多的话好说,桓广阳告知过清道的事情,也就告辞走了。

乐康公主的车驾就在不远处,一直停着没动,把这些情形看了个清清楚楚。

越看,她就越生气,命人把安东将军叫了过来,和她同乘一辆车。

“十三郎跟范、任两家有什么可说的?”乐康公主不快的问道。

安东将军有些无奈,“公主,虽然咱们和范、任两家不熟,但是见了面总要客气几句的,对不对?十三郎是晚辈,过去道个别,实属人之常情。”

乐康公主面沉似水。

安东将军知道她的脾气,没办法,只好下车去问了问,稍后回来,告诉乐康公主,“朱雀大街现在清道,不许通过,十三郎便过去提醒一声。公主,这样的事惠而不费,十三郎做的很对。”

乐康公主脸色更难看了,“我竟不知道,十三郎从何时起变的这般体贴人了?他生的如冰似雪,性情也如寒霜一般,又有谁不知道呢?”

安东将军不知她为何生气,莫名其妙,只得好言劝她,“公主莫要多思多想,十三郎年纪渐长,做事便比从前周到。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乐康公主冷笑几声,恨恨的咬牙,“依我看,十三郎分明是对任家那个没皮没脸的小丫头另眼相看了!”

“十三郎?八娘?”安东将军愕然。

“不可能的。”他很快回过神,连连摇头,“家世相差悬殊就不说了,桓家和任家又从无往来。若八娘是范家的女儿,倒有几分可能…”

范家的祖先可追溯到西汉年间,那时便出了几位官至两千石的朝廷大员,之后一直兴盛不绝,绵延至今。任家就差得远了,祖先大概在东汉末年才出了位朝中高官,之后族中子弟也没什么特别有出息的,平庸之人如任刺史者居多。虽然勉强也可列为望族,到底声势差得太多了。

“什么范家的女儿。”乐康公主怒气冲冲瞪他,“范家的女儿哪里配得上十三郎?十三郎和咱们阿敏才是天生一对呢…”

安东将军惊的差点儿没跳起来,结结巴巴道:“阿,阿敏?”

“对,阿敏。”乐康公主紧紧盯着他,“你说,咱们阿敏和十三郎如何?”

安东将军心乱如麻,“十三郎当然是极好的,咱们阿敏更是没的说,可是…可是阿姐何等钟爱十三郎,应会为他迎娶身体康健的新妇…”

“我费尽千辛万苦请到杜大夫是为什么?把杜大夫当成活祖宗敬又是为什么?”乐康公主冷冷道。

“原来公主是存了这个心思…”安东将军如梦方醒。

寿康公主和乐康公主再怎么姐妹情深,也不可能为桓十三郎迎娶一位身子弱、常年生病的新妇。乐康公主若想嫁女到桓家,就必须先设法医好了瘐涵的身子。这,才是她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到杜大夫、留他在乐康公主府的原因。

如果瘐涵是要嫁到次一等的人家,就算身子不好,夫家也只能敬着、捧着,不敢有丝毫怠慢。桓家,却是完全不同了。

“我这心思如何?”乐康公主盯着他追问。

安东将军呆了呆,“阿敏是好孩子,十三郎也是好孩子,如果他俩都乐意,我自然乐意,乐意的不得了…”可是,他俩乐意么?乐意么?

乐康公主怫然,“婚姻之事由父母做主,哪轮到十三郎和阿敏自作主张?”

安东将军唯唯。

乐康公主这句话倒是没说错,婚姻之事,本来就应当是父母之命。当然了,通情达理的父母总要问问子女的心意的,若子女不喜,又哪里舍得勉强他们呢?

乐康公主望向窗外,目光凛冽,“那个任八娘太讨厌了,在我的公主府,在瘐家,我不希望看到她,永远不希望看到她。”

安东将军愁眉苦脸,少气无力的点头,“好,知道了。”

想起那个和他的阿敏很投缘、很要好的任八娘,他心中有几分怜惜。可怜啊,这位女郎才踏入京城,便要被乐康公主拒之门外了。乐康公主府、瘐家拒绝她,其余的世家豪门大约也不会对她假以辞色。花朵般的女郎,却全无前途…

任江城掀开车帷往外看,对这古老又繁华的京城满是好奇。

“阿令,过几日舅父带你四处转转。”范静骑着头大青驴慢悠悠跟在车旁,笑着说道。

“太好了。”任江城喜之不尽。

“阿令要吃遍建康,玩遍建康呢。”任平生也笑。

他骑的是匹纯白色良驹,马和人一样出众,引得路上少妇、女郎纷纷侧目。

任江城叹息,“现在我又想变成四岁了。如果我今年只有四岁,便是整天像只小猪一样只知道吃吃吃,也不会被人笑话啊。”

任平生和范静都被她逗笑了。

到了范家,任江城先拜见了范静的妻子郗氏。郗氏年近四十,面庞似圆月一般丰满明亮,眉毛和眼睛却是细细的,并不是很美丽,不过仪态十分娴雅。她含笑命任江城免礼,握着她的手细细看过,回头对范静笑道:“俗话说外甥肖舅,真是说的一点也不错。郎君,阿令眉目之间,和你有几分相似。”范静忙重新打量任江城,“娘子说的不错,阿令是有几分像我。”

任平生神色温柔,微笑道:“阿令的相貌,像她阿母。”

任江城见他如此,猜测他大概是想念远在嘉州的范氏了,乖巧的冲他笑了笑。

任平生目光更加柔和。

范静和郗氏有一子一女,儿子今年十七岁了,名叫范琛,女儿比任江城大几个月,名范瑶。

范瑶,范瑶…任江城在心中念叼了几遍,不知怎地总是想起明教那位风流倜傥的光明右使,好容易才忍住了笑意。

范琛和范瑶相貌都很清秀,拜见过姑父任平生,又和表妹相见厮见了。范琛不大爱说话,范瑶比他活泼多了,好奇的问着任江城,“表妹你从宣州来,路上有什么奇闻异事么?有没有看到好景致?”任江城嫣然,“这个么,说来话长。表姐,改天我细细告诉你。”

“好啊好啊。”范瑶连连点头。

她上前握了任江城的手,笑的很甜美。

第033章

任江城也回报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范静微笑,“甚好,阿令和阿嫣看样子很投缘,姐妹二人可以做伴了。”

任平生也觉欣慰,“舅兄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