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亲任西中郎将,家中的伯父、叔父大多是朝中高官,若和任八娘比家世,至少强出十条街。

瘐清笑的很温柔,“任八娘的家世确实谈不上高贵,可她父亲推辞了陛下亲自任命的散骑常侍之职,得了清高的名声,母亲又是范氏贵女,所以她现在俨然也是一位有资格和各大世家来往的女郎了。这种情形,我想是因为大家不知道她的底细,不知道任家究竟是什么样的家族吧?”

瘐五娘等人神情专注,等着听她继续往下说。

瘐十五娘自作聪明,“四阿姐,你的意思是咱们把她的底细散布出去,让大家都明白她祖父、伯父是什么人,是么?”

瘐清微笑摇头,“当然不是这样的。十五阿妹,我的意思是,如果任八娘那两个任职小官的伯父进了京城,还把他的家眷也带来了,那么,和任家交往的士族自然而然便会知道任家的底细,任八娘的身价,也就一落千丈了。”

“原来是这样啊。”瘐十五娘如梦方醒。

瘐五娘等人也很感兴趣,“这法子不错。”瘐六娘仔细想了想,“任平生现在是成了风流名士,范氏的出身和教养无可挑剔,可是任家其余的人怕是拿不出手了吧?他们一来,任八娘真实的出身便暴露无疑。”瘐清又含笑把辛氏、刘氏、王氏等人的出身、言行举止等描绘了一番,瘐十五娘又是笑,又是跳,“等她们一来,任八娘大概会被笑话死吧?嘻嘻嘻…谁若是和任作娘来往,当然也要和她的伯父伯母堂姐等人一起来往的,到时候京城惊现数位俗不可耐的乡下人、土豹子,会不会让人笑掉大牙?”她眉花眼笑,笑的十分欢畅。瘐五娘等人虽年龄大了些,不像她这样外露,嘴角的笑意也是掩都掩不住的。

总算有了寒碜任八娘的好法子,能不高兴么。

瘐家女郎曾经在任八娘那里碰了个硬钉子,若不能十倍八倍的还击回去,多么憋气。

才聚到一起的时候瘐家诸女皆是义愤填膺,怨天尤人,商量出了对付任江城的好办法之后,却是人人喜笑颜开,欢天喜地,眉飞色舞了。

“不过,如何将任八娘的伯母、堂姐弄来京城呢?”瘐六娘性子谨慎一些,提出了这个问题。

于是,她被她的姐妹们嘲笑了。

从瘐清开始,人人笑话她,“以咱们瘐家的能力,将两个不起眼的小官调到京城会很为难么?”“以辛氏、刘氏、王氏等人的眼光,将她们诱惑至京城还不是小事一桩。”瘐清笑道:“乐康公主似乎也不喜任八娘,若跟她提起这件事,一定能办成的。”瘐六娘不好意思的笑了,“是了,阿姐阿妹们说的对,说的很对,这事对于瘐家来说,算什么呢?”

各自散去的时候,瘐家诸位女郎的面孔上都挂着得意的笑容,就连尚有病态的瘐五娘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如果任江城真的倒个霉,她的病肯定马上全好了,娇艳妍丽,容光焕发。

瘐五娘当晚便开始央求她的父亲瘐侍中,而瘐清第二天去了乐康公主府求见她的好伯母,乐康公主听了她的建议,脸上浮起了奇怪的的笑容,“任八娘独自在京城太孤单了,让她的姐妹们过来陪她,是一件仁慈的事情。”

乐康公主笑的不怀好意,瘐清陪着她也笑了,心情忐忑又兴奋。

青云巷,才搬到新家不久的任平生、范瑗、任江城、任启一家四口悠闲安适的坐在灯下,任平生在拆看从宣州过来的家书,范瑗理着家务,任江城拿硬纸片制了识字卡,在教任启识字。

任平生提笔要写回信,落笔前看了眼妻子儿女,眸色温柔。

“阿父,祖父的信里说什么了?”任江城随口问道。

任平生笑,“朝廷委派了安远将军苏军接管宣州军务,你祖父不大高兴,发了通牢骚,别的没什么。”任江城不由的一乐,“祖父没做成带兵刺史啊?”这刺史带兵还是不带兵,差别可大了,带兵的是一方霸主,不带兵的只是流官,任刺史最终没能如愿升官,真是可惜啊,可惜。

想起那位祖父,任江城心中并没有什么亲切的感觉。至于辛氏那位“祖母”和刘氏、王氏、任淑慧、任淑贞等人,就更别提了,真是一点也不像亲人,离开了她们,任江城如释重负,非常庆幸。

和任平生、范瑗、任启在一起才是家人的感觉啊,亲密、关切、温暖、浓浓的亲情。

任平生提笔打算写回信,口中闲闲道:“还有,你二伯父信中隐约提到想到京城谋个职位,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大概是令史之职。他知道咱们在青云巷有宅子,想一起住过来。”

“什么?”任江城吃了一惊,也顾不上教弟弟识字,转身坐到任平生身边,“阿父,您答应了?”

范瑗也不理家务了,将账册等放在一边,似笑非笑看着他。

任启这小孩子还啥也不懂,这时却蹬蹬蹬跑过来,站在范瑗身边,和他阿母一起,用深沉的、责备的眼神凝视着他的阿父。

任平生正待落笔,抬头看到女儿、妻子、儿子的目光,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会跟他说,这宅子是拿娘子的嫁妆钱买的,故此,他住在这里可能不大方便。”

“如此。”任江城后怕的拍拍胸。

父母在,做子女的不可以有私产。如果是任平生拿钱买的这宅子,那便是任家公有的财产了,任荣生想住过来也算合情合理。不过,范瑗的嫁妆是她自己的,不能归到公产之中,如果是范瑗拿自己嫁妆购置的房子,任荣生想一起住便显得厚脸皮了。

范瑗眼中闪过丝笑意,也不看任平生了,拿起她的帐册,重又闲闲的翻看。

任启小脸也不绷着了,也不再用那种眼神盯着他的阿父了,喜滋滋的笑了笑,坐回到小板凳上,拿起任江城做给他的认字卡,认真的看起来。

任平生不由的粲然。

“阿父,您对阿母一点也不藏私。”任江城受了番惊吓,这会儿心又放到肚子里了,冲任平生伸出了大拇指,“明明是两个人一起的,您把功劳全归给阿母。”

这所宅子很大,而且景色又美,买下来可不便宜,并不是拿范瑗的嫁妆钱买的,而是任平生这些年来的积蓄。当然了,他的积蓄里至少有一半属于范瑗,是夫妻共同财产。但是,他却肯这么告诉任荣生,并不在意自己的颜面。这若是换了别的男人,就算真的是拿妻子的嫁妆买的,还巴不得吹嘘成自己有本事呢,更何况并不是。任平生算是很爱护妻儿的男人了。

范瑗低头看帐册,嘴角微翘。

任平生含笑看着她,眼眸中的柔情蜜意,浓的都要化不开了。

“看我做什么?”范瑗嗔怪。

任平生往她跟前挪了挪,声音小小的,“阿令这孩子净说傻话,什么明明两个人一起的,我却把功劳归给了你,娘子,连我这个人都是你的,更何况这些阿堵物了,对不对?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范瑗虽是大方,欺霜赛雪的面庞上也泛起片片绯红,如三月春风里的桃花一般,粉嘟嘟的,娇艳欲滴。

任江城觉得坐不住了,轻手轻脚的起来,哈着腰往回走。

任启正津津有味看着认字卡,无意中抬头看到范瑗的脸色,惊奇的“咦”了一声,“阿母,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喝酒了么?”

范瑗脸更红。

任平生以拳抵唇,轻轻笑了笑。

任江城快走两步抱起弟弟,“阿倩,很晚了,阿姐哄你睡觉觉,好不好?”任启一脸认真,“阿倩要学认字。”任江城柔声哄他,“乖,洗漱了之后上床,阿姐继续教你。”任启听话的点头,“嗯,我听阿姐的。”

任江城抱着弟弟出来,回身掩好门,不禁乐了乐。

“阿姐,你笑什么呀?”任启奶声奶气的问。

“没什么,没什么。”任江城笑,抱着他洗漱去了。

剩下任平生和范瑗独自在房里,任平生笑着往范瑗身边凑,范瑗嗔怪,“当着阿令和阿倩的面,你胡说什么?”任平生轻笑,“声音那么低,孩子们听不到的。”范瑗脸色酡红,“什么听不到?阿令马上带着阿倩走了,还不是…还不是…”还不是听到你的话,不好意思,赶紧溜之大吉了么?

“真没听见,不信你明天问问阿令。”任平生笑。

“呸,我好意思问么?”范瑗伸手打他。

任平生趁机握住她的手,再也不肯放开。

给任启小朋友洗漱过之后,任江城把他抱上床,高高兴兴的逗着他,“这白嫩嫩香喷喷精致漂亮的小郎君是谁家的呀?怎么生的这么好看,让人见了就想亲亲呀?”任启咯咯笑,一边笑一边往后躲,“阿姐莫咬我,痒。”等到任江城真的“咬”了他的小脸蛋,他却笑得更开心了。

任江城哄弟弟玩了会儿,给他讲了睡前故事,把他哄的睡着了。

熟睡中的任启小脸蛋红扑扑的,更加可爱。

任江城着迷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惬意的、舒服的叹了口气。

有父母在身边、有弟弟在身边的日子,真好啊。

虽然一样会有风风雨雨,一样需要面对不愉快的人和事,但是有亲人在身边,那是不一样的。

任江城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

在青云巷安顿下来之后,任江城终于履行承诺,精心安排了菜单,要下贴子请客,“阿父,阿母,六月柿是我在桓十四郎那儿看到的,我跟他要六月柿的时候便答应要请客了,还有阿敏、阿璃和杜大夫,还有…”她想了想,又加上了桓广阳,“还有十三郎也一起请吧,人家送了咱们那么多的六月柿呢。”

任平生和范瑗相互看了一眼。

范瑗笑盈盈的答应,“好,阿令说请谁,咱们便请谁。”兴兴头头的准备给厨房派差使,“这可是咱们阿令第一回在青云巷请客呢,是大事,我得厉兵秣马面面俱到,不能准备不周,让咱们阿令丢面子。”

“那是当然。”任平生满口赞成。

任江城和父母商量好,嫣然一笑,亲自写请贴去了。

第69章

她早就答应过要请客,在五味巷居住的时候一个借居舅舅家,到底还是有些不方便,另一方面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总是太平不了,现在搬到自己家了,风波也过去了,满院繁花盛开,景色宜人,正是请客的好时候。

她心情很好,写好请贴之后,又好兴致的信封上画了画。

瘐涵和桓昭、桓十四郎是一样的,在信封上画了一树鲜红可爱的六月柿,桓广阳的与众不同,是一朵半开的绿色洛阳花,含苞欲放,碧如春水,清丽无匹。

写好画好之后,任江城满意的看了又看,亲手封起来,命人送走。

杜大夫是不用送请贴的,他就住在青云巷一个幽静的院子里,任江城亲自去邀请他,顺便又和他讨论一下当天他想吃什么这个紧要的问题。杜大夫才从密室出来,神情有些疲惫,可是提到吃什么他就兴奋起来了,和任江城详细的探讨了半天,最后亲手列出菜单,“小丫头,要这些。”

任江城接过菜单,大方的答应,“都依您。”

杜大夫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

任江城笑,“别说上面的这些菜肴了,您就是要吃龙肝凤髓,我阿母也会竭尽全力寻找食材,让您如愿以偿的。杜大夫,她对您真是满怀感激啊。”

杜大夫欣然,“原来救治一位病人,好处竟然这么大,哈哈。”

他在青云巷不只住的好吃的好,更是备受尊敬,人人礼遇,范瑗对他的衣食住行日常起居都照顾的周到妥贴,生平从未有过的宾至如归之感。想想这些,杜大夫还是很得意的。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任江城,“小丫头,如果哪一天我老人家救了你,是不是这辈子的饭食都有着落了?能尝遍天下美食?”任江城一乐,“那是自然。”杜老先生,不只天下美食啦,就连那些现在还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美食我也可以弄出来给你啊。

本以为杜大夫会高兴的,谁知他想了想,大力摇头,“不要。我老人家宁愿少吃几餐,也不愿意救你。小丫头,你最好永远别生什么了不得的大病,也别中什么难解的巨毒,不用麻烦我老人家。我老人家怕麻烦,知道不?”

任江城心里暖融融的。

杜大夫这是不愿她身涉险地的意思了,一辈子平平安安的,用不着他这位神医。

“您已经够忙活的了,我哪敢麻烦您啊?”任江城笑嘻嘻。

杜大夫瞪了她一眼,又钻进密室研制他的新药去了。

任江城把所有的邀请全部送出去,神情气爽,带了能红和能白还有仇大娘到园子里勘察地形,最后挑了涵远亭做为宴会的场所。涵远亭地势高,在半山坡上,亭子建的很别致,能看到的景色也好:前面是一湾清澈的湖水,后面是青翠林木、奇花异草,若闲了想逛逛可以继续往山上走,登高望远,心胸宽阔,也可以下去划船戏水,采摘莲蓬,若是风雅些还可以请了琴师来在水上的亭阁中抚琴,琴音顺着水面传到半山坡,会更加悠扬动听。

现在流行赌博,就连瘐涵这样的闺中女郎也是喜爱掷色子的。任江城也命人备下赌具,有樗蒲、围棋、投壶、弹棋、双陆等,如果饭后无聊,可以开个赌局。小赌怡情,也是不错的消遣。

任江城在这里兴兴头头的设想、布置,能红、能白、仇大娘跟在身边替她出主意,想的挺美,她们却不知道,任平生另有安排。

任江城走后,任平生拉拉范瑗的手,“娘子,阿令要请桓十三郎。”

“阿令想请,那就想啊。”范瑗不在意。

任平生清了清嗓子,“娘子,桓十三郎…我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范瑗诧异看了他一眼,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娇嗔道:“郎君,你不许因为他是桓家的人,便对他有了成见。之前的事便不说了,这回我能平安无事,多亏了桓十三郎和桓十四郎两兄弟。你不感谢他们么?看来你是不把我的安危放在心上啊。”

“不是这样的。”任平生急忙为自己辩解,“我怎会不把你的安危放在心上?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介意他是桓家的人,对不对?”范瑗见他神色惶急,心便软了,语气柔和,“好了,我知道大王和桓家过往有恩怨,不过大王一向英明,桓家两兄弟帮过咱们,咱们设宴邀请,大王是不会介意的。”

“大王是什么样的胸怀,自然不会介意这个。”任平生见妻子不明白他的意思,心中有些沮丧,苦笑道:“不是因为大王和桓家的恩怨,而是桓十三郎…真的不怀好意…”

他一时也和妻子说不清楚这件事,索性不深谈了,“娘子,桓十三郎和十四郎可以请,不过阿令出面招待他们不合适,还是我来做主人吧。”

他的意思就是不让任江城和桓广阳、桓十四郎兄弟接触、见面,范瑗倒也赞成,“虽说阿令和他们早就认识,早就见过面了,不过阿令出面招待他们确实不合适,有劳郎君了。”

任平生大喜,“好,就这么说定了。”

他心情莫名愉悦,这时候再想起桓广阳,也觉得好像没那么可恶了。

任江城从园中回来,任平生和范瑗正在说家常,任启小朋友坐在范瑗身边玩耍。

见到任江城进来,他声音糯糯的叫了“阿姐”,任江城俯身亲亲他的小脸蛋,喜盈盈的笑,“阿父,阿母,我方才过去看了看,把宴会地点选在了涵远亭…”把她之所以选这个地方的原因一一说了,“…菜品要好,景色也要好,喜欢菜品的人可以一饱口福,喜欢景色的人可以拿景色下酒,这样真是很完美了,阿父阿母说对不对?”

任平生和范瑗相互看了一眼。

任平生眼中含笑,“阿令选的这个涵远亭真是好极了,相信瘐九娘子和桓九娘子也会很喜欢的。对了阿令,阿父觉得见碧亭不错,想在那里宴请桓十三郎和桓十四郎,阿令觉得如何?”

“啊?”任江城愣了愣。

因为桓十三郎、十四郎和瘐涵、桓昭是兄妹,所以她请客本来是打算请在一起的…

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不算严密,她在宣州的时候,就经常能见到各家的郎君,只要长辈们知道、允许就可以了…

任平生关切的望着她,“阿令,你觉得见碧亭景色不美么?”

“没有,没有。”任江城呵呵笑,“阿父您是什么眼光啊,见碧亭清雅淡远,用来招待桓氏兄弟正合适,正合适。”

见碧亭离涵远亭不远,隔着一条河和一个小树林,也是在半山坡上的,亭前是满满一塘荷花,夏天的时候推开窗放眼望出去,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所以就取名叫见碧亭了。这见碧亭夏天的景色最好,是原主人夏天用来宴客的场所,任平生挑了这里请客,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阿令说合适,那一定合适。”任平生微笑。

范瑗见他们父女二人商量好了,便笑着说道:“如此,我便命人安排了,到时候郎君在见碧亭,阿令在涵远亭…”

“我在哪?”任启本是在一边专注玩耍的,这时却抬起头,认真的问道。

“阿倩你啊?”范瑗呆了呆。

因为任启太小了,所以他在哪里,范瑗真还没有想过。他还这么小,其实请客也用不着他出面啊…

任江城拉了胡椅坐在他身边,好心情的逗弄他,“阿倩,是这样的,阿父那里请的是男客,阿姐这里请的是女客。阿倩可以跟着阿父,也可以跟着阿姐,随你挑。阿倩,阿姐请的可是两位出身高贵的女郎,美丽又娴雅,非常可爱,阿倩若跟着阿姐,便可以见到这两位女郎了。”

任平生笑道:“阿倩,阿父要请的是两位俊俏郎君,风度翩翩,恍如天人,你若跟着阿父,便可以和他们交识了。”

任启皱起一张小脸,“美丽女郎,俊俏郎君,我都想见呀…”犹豫来犹豫去,一时拿不定主意。

任江城诱惑她,“阿倩你想想,平时只有阿姐一个人陪你玩,现在有三位阿姐,是不是很难得?”

任平生提醒,“阿倩你是小郎君,不和男人在一起玩,难道和女郎们一起,混在脂粉堆里么?”

任启害羞的笑了笑。

三位阿姐陪他一起玩,这个诱惑真是挺大的,可是身为小郎君不和男人在一起,混在脂粉堆里,他也有点不好意思…

他思来想去,十分纠结。

任平生、范瑗和任江城含笑看着他,都觉童趣可爱。

任启挣扎良久,最终还是做了决定,“我是小郎君呢,要和阿父在一起。”

“噗…”他的阿父阿母和阿姐同时笑了。

范瑗笑吟吟抱起他亲了亲,“我家阿倩知道自己是小郎君,便不和女郎们一起玩了,对不对?”

任启弱弱的反对,“不是不和女郎一起玩,我还是很喜欢美丽女郎的…”

任平生和任江城父女二人一齐笑喷。

范瑗也乐坏了,笑的花枝乱颤,“是,我们阿倩还是很喜欢美丽女郎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不对?”

任启红着小脸点了点头。

他的阿父阿母和阿姐都在笑,笑的很开怀,任启小朋友不好意思了,红扑扑的小脸蛋埋在了范瑗怀里…

桓十四郎一直没回桓家,还在桓广阳这儿赖着呢,接到任江城的请贴,他喜得心痒难挠,拿着请贴向桓广阳炫耀,“阿兄看到没有?她记着我的情呢,特地在信封上画了六月柿,你看看,这六月柿叶子多么的青翠,果子多么的红润,多么的可爱啊。”

他终于等到这来之不易的邀请,语气不知不觉缠绵起来。

六月柿,终于能吃到你了。

“我和你同去。”桓广阳淡声道:“还有阿璃和阿敏。”

任江城的请贴上写明白了,请的是他们兄妹四人,另外还有一位神秘客人。这位客人的身份她暂时不说,不过到了之后,大家自然会明白的。

桓十四郎赶忙又将请贴仔细看了看,“是的呢,她请的是你、我还有阿璃和阿敏。很好,请的是咱们兄妹四人,都不用避嫌了。”想到要和阿兄、阿璃、阿敏和她同席,心里喜孜孜的,满面春风。

他正在高兴,青云巷却又紧急补送了信函过来,信上任平生亲笔所写,口吻非常客气,说他邀请了内侄范琛做为陪客,“…后日巳正,恭侯贤昆仲光临。”桓广阳和桓十四郎看过之后,便知道任平生是什么意思了,不由的相视苦笑。

“任将军真小气啊。”桓十四郎叹道。

“也不是。”桓广阳语气温和,“或许他只是待客热诚,亲自出面,务必宾主尽欢。”

桓十四郎闷闷的,“唉,到时只能看到阿兄,看不到阿璃和阿敏了。”桓广阳微笑,“阿奴才在这里住了多久,便看腻阿兄了么?”桓十四郎不由的一乐,“没有,阿兄,我还没有看腻你呢,后天到青云巷接着看。”不再想当天能见到谁的问题,计算起能吃到什么,“也不知会有什么新鲜的菜品。”拿着信函左看右看,馋的差点儿流口水。

桓昭接到请贴后跟寿康公主说了,寿康公主不在意,“你若爱去,便去玩玩。若懒怠出门,不必勉强。”桓昭笑,“我当然爱去了。阿母,我很喜欢新鲜菜式呢。”寿康公主一笑,“好,阿母这便命人打点你出门的事。”将桓昭出门要用的车、要带的人一一理清,吩咐了下去。

瘐涵就没有这么轻松了。乐康公主虽溺爱她,却不喜任江城,听说是到青云巷赴宴,脸色便不大好了,“任家有什么好去的。阿敏,她身份和你差的太远,不宜深交。”瘐涵撒娇不依,“可是我喜欢她呀。阿母,我要去,我就是要去。”乐康公主又不忍拒绝她,又不想她和任江城来往太多,板着脸,蹙着眉,一直不肯吐口。瘐涵正不屈不挠的跟乐康公主讲道理,瘐涛来了,听说了这件事,便自告奋勇要陪妹妹一起,“阿母是不放心阿敏一个人出门对不对?我陪她。”

乐康公主狐疑的上下打量他。

按说瘐涛和任江城绝无可能,瘐涛对任江城一向厌恶,从来表现出来有过什么情意,任江城则当众写下“利刀剪断红丝线”这样决绝的话,也已经把路堵死了。不过,乐康公主这时看着瘐涛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却生出不妙之感。他,不会是对那令人讨厌的任八娘…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情愫了吧?

“阿母,我是关心妹妹。”瘐涛语气淡淡的。

乐康公主见他好似很坦荡,应该是真的没有什么,不过,还是将信将疑。

正在这时,任江时补送了一封信过来,殷勤询问瘐涵介不介意和范家三位小娘子同席,瘐涵莫名其妙,“当然不介意啊。”瘐涛却忽然想到了什么,“阿敏,八娘给你的请贴是怎么写的?”瘐涵随身带着呢,便从袖中取出来给他看,“是这样的。”瘐涛打开请贴看了,又看了任江城补过来的信函,心中五味杂陈,道:“原本她请的是你和表兄、表妹兄妹四人,不过,现在多了范家几位小娘子,不便男女同席,便要分开招待了。”想到任江城会宴请桓十三郎、十四郎,却绝口不提他,不由黯然神伤。

乐康公主也拿过请贴看了,一时有些后悔,“早知道十三郎也一起,该叫阿敏去的,她也应该常和表兄见见面。”一时又赌气想道:“十三郎是阿敏的表兄,什么时候想见面见不到,却要到青云巷见面去?”想到瘐涵和桓广阳的婚事,她心里着实犯愁,“唉,阿姐也是眼睛长到头顶上了,阿敏和十三郎有明门当户对年貌相当的,也不知她为什么一直不肯吐口。从前是因为阿敏身子弱,情有可原,现在阿敏活泼可爱,脸色红润,她还是不肯点头,是想娶个天仙为儿妇么?”她在这儿思来想去心潮起伏,一时也顾不上瘐涛、瘐涵兄妹了,瘐涛要送瘐涵一起去,她心不在焉的答应了。

“阿姐总是不接我的话,那不如让驸马和姐夫提提吧?”她打起这样的主意,“阿姐外强中干,看着很厉害,其实她当不了姐夫的家。这一点阿姐便不如我了,我的驸马虽不如她的驸马有出息,可对我百依百顺的,在家里,我可是说一不二。”

乐康公主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瘐涛和瘐涵兄妹却不知她在想什么。

反正她已经答应了去青云巷的事,兄妹二人如愿以偿,别的便没有放在心上。

瘐涵写信给任江城,委婉说了瘐涛想陪她一起去的意思。任江城飞快的便有了回信,补了张给瘐涛的请贴,瘐涵大喜。

到了宴客的那天,瘐涛陪同瘐涵一起去了青云巷。

青云巷今天是小范围的请客,不过准备的也是很充分的。任平生身边跟着范琛和小任启,客气的将桓广阳、十四郎和瘐涛让到了见碧亭,任江城则和范瑶等人一起亲自迎接瘐涵、桓昭,将她们请至涵远亭。这时天气已经很热了,登高望远,空气新鲜,又冲着一池碧水,更增清凉之意,真是好个所在。

因为这次大家都冲着六月柿来的,所以以六月柿为食材的菜品最多:糖拌六月柿,六月柿拌窝笋,六月柿炒鸡卵,疙瘩汤,六月柿炖牛腩,六月柿鱼等等,当然也有诸多宫廷名菜,五味脯,脍鱼莼羹,胡炮肉,跳丸炙,驼蹄羹和豚皮饼,非常丰盛。

女郎们斯文清雅,聚会一般是不以吃为主的,不过今天任江城请到的客人都有共同爱好,贪口腹之享,席间虽也有笑谈,不过注意力还是集中在膳食上的。每一道新菜上来,都能引发浓厚的兴趣和惊喜的目光。

第70章

天热了之后人就没什么胃口食欲了,可是六月柿酸甜爽口,清淡宜人,用它来做菜就很好了,不管和鸡、牛肉还是鱼搭配,全是美味。

瘐涵吃的眉花眼笑,“阿令,你虽然写了做法给我,可是我家的厨娘再怎么做味道也不对,还是你家的好吃。”桓昭也跟着点头,“对,还是阿令家的好。”说着话,她有些后悔,“我先前还在院子里摆过六月柿,那时怎地只图它好看,不知竟是如此美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