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率领上千兵马,等在路上,孙策背着逃难一般的包袱,朝他嘿嘿一笑。

一路上,周瑜都阴沉着脸,孙策挠了他几下,周瑜却连话也不想说。

“我说,”孙策笑着说,“别气了行不?人都来了。”

周瑜正色答道:“我不答应你的计划,但大局为重,我不得不带兵出发,以免你在路上遭遇危险。袁术现在一定已经盯着咱俩。”

“好好好。”孙策说,“你最大,你说了算。”

从丹阳往历阳,途经多个县城,孙策每到一地,便有人来投,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十天后,竟已有三千多人。

然而这三千人却是良莠不齐,除却周瑜带来的丹阳军,大多都是新兵。周瑜不得不放慢行军速度,如此拖拖拉拉,又是五天后才抵达历阳。到得历阳,孙策一句话不啰唆,就像回到自己的地盘,入城先找来城防守卫队长,安顿了手下士兵,再轻车熟路地走后门进了太守府。

历阳太守吴景脾气简直和孙策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见二人,便呵呵呵哈哈哈,旁的事不提,拉着周瑜的手,仿佛十年未见的老友一般。周瑜见了吴景,对孙策再大的脾气也得暂时搁着,当即一笑令人如沐春风,拜见历阳太守。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吴景说,“你爹呐,那人脾气也大,我说出兵助他,他反倒嫌弃我多管闲事。”

“是的是的。”孙策忙点头,周瑜一听便知吴景和孙坚生前不对眼,舅婿之间,常常如此,且周瑜还听孙权说过父母的一些逸事,得知当年吴氏是孙坚抢亲抢回来的。

换了周瑜自己,有个妹子被人蛮横抢去成婚,妹夫又一副火爆脾气,当然双方也没好脸色看。

幸而外甥像舅,孙策在母舅家还算吃得开。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吴景又问道,“是集结兵马,给你爹报仇?还是如何呢?”

周瑜答道:“眼下之计,须得招兵买马,壮大实力为宜。”

孙策说:“接着,自然就是攻打荆州了。”

周瑜脸色一变,知道孙策还未死心,对吴景说:“历阳累数十年之积,未经战乱,是袁术多年来觊觎之处,本地虽有精兵利器,若一朝全数调出,扑往荆州,后方空虚,恐有不测,须得三思。”

吴景说:“是的是的,周世侄此言有理。”

孙策说:“丹阳兵马可为奔援,互相照应。”

周瑜不悦道:“吴郡四十万人性命,还有许贡在侧窥视,怎么能儿戏?”

“许贡又不为袁术卖命。”孙策正色道,“周公瑾,休要过虑,舅舅,你看周瑜这人就是…”

周瑜说:“我去寿春时许贡就坐在袁术身旁!你说他为不为袁术卖命!”

“舅舅面前吵架吗?反了你了!”孙策说。

“别吵架别吵架。”吴景忙打了个圆场,说,“策儿所言也有理…”

“你家的兵,”周瑜说,“自己拿主意,我这么担心做什么?”

“哎。”吴景笑道。

孙策忙道:“哎,你这话就不对了…”

周瑜不说话,只喝茶,孙策便提着壶笑吟吟地给他斟茶。

吴景想了想,说:“要不这么说?既然许贡是个变数,老吴我的兵马闲着也是闲着,你俩便说不得再忙一趟,带兵去吴郡走一趟。”

周瑜沉吟不语,吴景朝二人分说道:“本来我一把老骨头,不待再管这事,但年前山匪为患,乌程县有一名盗匪头子,名唤严白虎,我奉朝廷兵马多次讨伐,那厮却躲到许贡门下…”

孙策拍板道:“这计策好,先取许贡,再收编吴郡兵马。”

吴景乐呵呵地说:“从前你父亲麾下的朱治,便在吴郡担任都尉一职,给你来个里应外合,怎么样?”

历阳下起了第一场春雨,周瑜快步穿过院子,孙策追在他的身后。

“哎。”孙策从柱子后绕过来。

周瑜也不理会他,孙策说:“站住!”

周瑜忍无可忍,吁了口气,说:“我走了。”

“上哪儿去?”孙策说。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周瑜淡淡答道。

孙策说:“此事暂时搁置,遂你心意了吧。”

周瑜不说话,绕过孙策要走,孙策却又拦路挡着,说:“舅舅面前,你给我留点面子成不?”

“你留我在你身边一天,”周瑜说,“我就削你一天的面子,削你面子算轻的,我还给你使绊,你想发兵荆州,有再多的道理,说服不了我也是枉然。”

孙策:“你…”

周瑜认认真真地说:“我不答应,你等不到粮草,出兵也没用。”

孙策站了一会儿,整个人松懈下来,似乎认输了。

“行。”孙策说,“算你厉害。”

当天,周瑜接手历阳兵册,本地六千兵马,连同他与孙策带来的三千人,已共计九千,再加上舒县的三千水军,总计达到了一万二。

一万二,在这个时局里,足够朝袁术叫板了,如果运用得当,打下荆州,并不是没有可能。孙策的计划自然有他的缘由,但周瑜考虑得更多的是,打下荆州以后怎么办?

报仇简单,一杀就完事。然而报完仇以后,全天下都会开始紧张,局势与平衡的打破,会让孙策取代袁术,成为最大的出头鸟。到了那时,袁绍、袁术、董卓、公孙瓒,都会马上开始着手对付孙策。

“吴郡还用得着打吗?”孙策看了眼兵册,说,“九千人杀过去,城守不到三千,还有朱治里应外合,怎么着也平了它。”

“不是打不打得下的问题。”周瑜想了想,说,“你要怎么进城?是前呼后拥,众望所归,天命在身地拿下吴郡,还是让许贡关起城门,视死如归地和你射箭射个几轮,再惨呼一声‘吾尽忠职守矣!奈何全城尽毁于贼手’,老百姓将你当作山贼恶匪地进去?”

孙策当即哈哈大笑,周瑜说:“你自个看着办吧。”

孙策只觉有趣,凑过来,看周瑜桌上的地图,说:“我舅不是说了吗?严白虎占山为王多年,天怒人怨,先让许贡交人,许贡不交,再杀进去。”

周瑜说:“许贡万一交了呢?”

孙策不说话了。

周瑜说:“你想立威,扬名,这就是最好的机会,不能有一兵一卒的伤亡,雷厉风行,拿下吴郡,放过严白虎性命,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你卖命,这比你杀进荆州,提着黄祖的头挂在城门上,要有用得多。”

孙策沉默良久,答道:“你说得对,可是我办不到。”

周瑜扔了笔,说:“试试吧,你不是主外吗?这么个方法,可比咱们从前打过的仗都难多了。你要一战成名,这一战就要打得漂亮。”

三天后,周瑜率军秘密出发,而孙策整顿军队,尾随其后,开往吴郡。

历阳太守吴景先是送出朝廷密令,知会许贡,此时天下混乱,朝中政令难以推行,郡县之间,势力交叠,常阳奉阴违。吴景身为丹阳太守,追缉领地内叛贼严白虎。严白虎逃到吴郡后,躲进许贡地盘,许贡本已违命。

吴景一遣缉书,意为先礼后兵,许贡自不会理会,如此一来吴景再派出孙策,以讨贼之名,方师出有名,兵压吴郡。

正如周瑜所料,许贡一口拒绝,称道绝无此事。二月初九,孙策领兵逼近吴郡,许贡早早收到风声,沿途县乡目送孙策过境,周瑜早有严令,但凡过境,绝不扰民。

然而孙坚名声在外,吴郡一地,受严白虎势力欺压者众,沿途又有不少人加入了孙策的讨贼军。孙策声势浩大,抵达吴县城外时,军中已有万人,当真是浩浩荡荡,不可一世。

吴郡治军七千,分属乌程、钱塘、余杭、富春等地,许贡治府位于吴县城中,驻军不足三千,当即风声鹤唳,紧闭城门。

江东春来花开,吴县外遍野山花,孙策率领万人大军驻军城外,暖风熏得人懒洋洋的。

“有人在家吗!叫许贡出来说话!”孙策驻马平原中,遥遥喊道。

吴县百姓十余万,城中之人惴惴不安。

孙策又喊道:“许太守在不在!本将军有话问你!”

城头上出来一人,显是替许贡喊话的。全城如临大敌,弓箭手纷纷架箭上弓。孙策却丝毫不惧,背一根玄铁棍,晃悠晃悠,在城门前绕来绕去。

“听说严白虎躲在你城里。”孙策说,“奉朝廷之命,特来捉拿归案。”

孙策将手中信件一抖,落款处印着“破虏将军孙”的印鉴,手下捧着到城门前去,许贡却不开门,在城楼上恭恭敬敬道:“孙将军说笑话了,绝无此事,严白虎早已被逐出吴郡。”

孙策说:“是吗?我怎么听说近日他还在这里。”

许贡没有说话,沉默片刻后,与手下人商量了几句,说:“孙将军请回吧。”

孙策说:“也罢,太守大人若不信,我便驻军城外,万一城中有变,也好及时应援。”

许贡一脸抽搐,孙策又道:“驻军时人畜无扰,许太守请随意。”

第22章 内应

一切早在周瑜预料之中,孙策在吴县城外扎营。而周瑜领着数百人,抵达吴江,深吸一口气,潜入了水里。

吴县西连太湖,水道纵横来去,时值初春,水流冰冷。孙策大军一到,四门紧闭。周瑜领数百人沉进水中,犹如一群游鱼,循水道潜入城内。入夜时,“哗啦”一声水响,周瑜湿淋淋地在岸边出水。

春寒料峭,周瑜被冻得嘴唇青紫,心肺紧揪,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暗道近年来疏于习武,若不是士兵相助,险些就要在水里沉下去了。

这一夜,城中前所未有的安静,周瑜哆唆着朝其他的人说:“大伙儿按先前商量好的来。”

士兵们点点头,各自散入大街小巷。

周瑜的衣服已近乎结冰,长袍直直挂在身上,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走过黑夜长街,竭尽全力跃上了房梁,拖着碎冰发出轻响,一路跑向城北。

都尉府内仍亮着灯,周瑜伏身房檐外,听到里面传来交谈,轻轻拿开一片瓦,看到书房内站着许贡,朱治与一名未曾见过的虬髯大汉。

“孙策类似其父。”朱治说,“刚愎自用,行事不经脑子,话不曾三思,太年轻。”

许贡说:“若由都督出城,胜算几成?”

朱治吁了口气,说:“难说,他若认定了一件事,磕得头破血流,也得死守着,以我之能,是劝不住的。”

许贡与那虬髯大汉对视一眼,许贡又说:“要不,还是修书一封,遣予后将军袁术大人?”

虬髯大汉上前就跪,沉声道:“许大人!”

许贡和朱治忙上前道:“快快请起。”

朱治也说:“严兄快请起。”

“我立寨起兵。”虬髯者说,“迄今已有十一载,当初黄巾祸乱,民不聊生,我驱逐了黄巾军,吴郡的大人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许贡擦了把汗,忙道,“只要许某一日守吴县,严兄便断然不会有事,尽管放心可好?”

周瑜看在眼里,知道那人就是严白虎了。吴县全城紧闭,许贡自知若孙策恃强硬攻,这点兵力不是其对手,如今不过占着孙策师出无名的便宜,今日一入夜,便匆匆来找朱治商量。

许贡年近五十,身材发福,站久了又焦急,虽是春夜里却仍旧满身大汗,谈了良久,谈不出个计较,便与严白虎告退。

朱治在书房内踱步,听得窗门三声轻响,便不回头,径自上前先将正门掩了,回头一看,周瑜一身冰,在案前坐着,吁出的气冒着白雾。

“朱将军。”周瑜上前,朝朱治便拜。

朱治忙过来扶,说:“我猜今夜会有信使,却不料是你。”

周瑜知道朱治、黄盖这些人早年便已追随孙坚,对孙策来说都是长辈一般,不敢冒犯了,说:“旁的人过来,我不放心,只得亲自跑一趟。”

“朱将军觉得,如今,是不是时候?”

周瑜没有试探朱治,更没有说譬如孙策就在城外,如今你是跟,还是不跟?一来若朱治已生离心,贸贸然请他协助,万一朱治举棋不定,反而容易坏了大事。二来若朱治这些时日里始终忠心耿耿,等孙策来召,开口试探,则显得小看了朱治。

周瑜这么一问,朱治便笑了起来。

“我自巢湖孤山与少将军一别。”朱治说,“袁术将我派到吴县,大伙儿都是一般的心思,先前我知你在房上窥探多时,有些话,实是瞒着许贡,你不必往心里去。”

周瑜闻言,心头大石落地。

“如此便请朱将军借一身夜行服用。”周瑜眉毛,头发都结了一层霜,说,“还有点小事,亟待处理。”

朱治亲自去给周瑜取夜行服,周瑜在房内抬头看墙上张贴着的吴县地图。朱治回来后,周瑜也不避他,便在书房里换了一身黑衣劲装,手握吹筒,朱治问:“只有你一个人进了城?”

“随行四百一十二人。”周瑜说:“潜伏全城,烦请将军代为安置。”

朱治说:“安顿我军中即可,稍后回来,我分发予你腰牌。”

周瑜点点头,依旧从窗口翻出去,融入了夜色之中。天空下起小雨,城内加强了警备,却拦不住周瑜。飞羽扑棱扑棱从夜空中飞下,停在周瑜的手臂上。

“嘘。”周瑜轻轻抚摸飞羽,带着它攀上屋顶,根据记忆,找到了太守府。

果然,西厢东面第四房亮着灯,那里是书房,多半是许贡在写信。

周瑜刚要迈步,心中却生出了警惕,感觉细雨声中四处沙沙作响,太守府外竟是岗哨众多,且多是不露声色的高手。周瑜犹豫半晌,最后不敢贸然行事。

他极有耐心地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直到一人离开后院,打马出来,才飞檐走壁地尾随而去。许贡派出了信使,沿着城西大路出去。周瑜扯下布条,放出飞羽,飞羽划过漆黑夜空,投向西面,飞进了城外的树林。

孙策亦是一身夜行服,带领数十人守在城西树林内,飞羽掠来,停在孙策肩头。孙策撮唇,轻唤数声,白隼便再度飞起,一众人静悄悄穿过树林。

信使驾马冲进了林间密道,顿时牵动绊马索,一阵人仰马翻。孙策手下士兵冲上前去,静夜里刀剑齐下,顷刻间砍翻了那信使,紧接着拖进树林深处。

“孙将军!”手下打着火把过来,照着孙策,孙策眉头深锁,匆匆看了眼信。

这是许贡写给袁术的信,内里无非是请求派兵来援,抑或派出信使,将孙策调遣离开吴郡,否则只怕孙策要攻城。

孙策冷笑,看完了信,原样封上,继而捆在飞羽脚上,放回城内。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周瑜再次出现在朱治的面前。

朱治取了腰牌,说:“你跟我来。”

周瑜上马,与朱治一路经过静夜长街,抵达城东都尉兵营,周瑜说:“许贡府上侍卫了得,四面八方全是暗哨,我不敢贸然潜入。”

朱治低声道:“许贡之妻乃是江湖中人,手下门客众多,公瑾,我有一事与你商量,你须得放在心上。”

周瑜嗯了声,在兵营外下马,取来朱治为他准备好的天灯,一晃火折子点燃。

“严白虎虽说是匪徒之身,”朱治道,“但终究也是一地英豪。”

“知道。”周瑜点头,灯光映着他俊朗面容。一身黑衣,手捧天灯的周瑜,令军营内不少军士为其侧目。

“能不杀,就尽量不杀。”周瑜说,“但在破城之前,说不得要陷严兄一次,我可担保他性命无碍。”

朱治点了点头,周瑜松手,放走了天灯。

一盏微弱昏暗的天灯,在阴晦细雨中摇摇晃晃,飞向天际。

潜伏全城中的死士抬头,望向灯火,从四面八方朝着周瑜所在之处聚集。飞羽再次展翅落下,带着许贡的信。

朱治再见飞羽,恍若隔世,一时间感慨良多,伸手去摸。飞羽仍记得他,侧过头,亲昵地蹭他的手指。周瑜取了信,与朱治回入军营,展开信件,匆匆看了一眼,提笔蘸墨。

“朱将军,黄将军,程普将军…你们走后,”周瑜摊开一张纸,沉声道,“伯符终日魂不守舍,浑浑噩噩,唯愿回荆州去给老将军报仇。”

“我们又何尝不想报仇?”朱治说,“今日若能顺利取下吴郡,在此地生根,料想文台兄在天之灵,也能安慰一二。”

周瑜叹了口气,朱治又说:“文台兄战死沙场后,弟兄们就像没有家的野狗一般,如今你来了,伯符也来了,实属我平生之幸。”

周瑜一边对照许贡的笔法写字,竟是将整封信照着描摹了一次。朱治看得笑了起来,说:“伯符有你为辅,何惧大事不成。”

周瑜答道:“从前常被我爹斥作奇技淫巧…”

周瑜照着许贡的笔迹,重新写了一封信,大部分地方都用了原句,唯独在信件的末尾,加上了严白虎之事,提到近日将让门客绑了严白虎,将其送出城去,交给孙策。

“本来想找朱将军讨一封许贡的手书,没想到这下自己送上门了。”周瑜借着灯光,看许贡的太守印玺与私章,太守官印大同小异,唯独私章须得认真重做,于是周瑜削了截木,抽出治印刀,照着昏黄的灯,伪造印章。

朱治准备火戳,周瑜不消片刻便刻好三方印,端正盖上,折上信,朱治将火戳封上,信尾放在水里浸软,稍稍开了个口子,说:“送予严白虎,是也不是。”

周瑜一点头,说:“朱将军想必知道该怎么说了。”

朱治答道:“就说我手下截获此人出城,先是看了此信,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赶来知会。”

周瑜答道:“正是。”说着又将衣袖一捋,横过赤军剑,在手臂上轻轻一划,溅了少许血在信封上。

周瑜起身,说:“还得差人前去知会许贡。”

朱治说:“我自去安排。”

周瑜与朱治约好了后续,二人分头行动,潜入了黑夜之中。

四更时分,朱治在阴冷的夜里,亲自叩开了严白虎落脚之处。严白虎住在太守府外的一座四进小院里,朱治咳了声,内里提着灯笼过来。

“叫你家老爷。”朱治说,“让他现在就出来。”

那家丁是追随严白虎多年的手下,平素也是个有眼色的,朱治虽身着便服,却一眼便知是大人物,当即不敢怠慢,回去将严白虎请了出来。

严白虎裹着单袍,站在廊下,显然也是一宿未睡,朱治递出信,进了院内。

严白虎不发一言,抽出信后看了一眼,顿时剧震,看着朱治。

“阅后须马上烧掉。”朱治说。

“信使在何处?”严白虎问。

朱治答道:“已被我杀了,沉尸太湖。”

严白虎在廊下踱了数步,不住震颤。朱治稍稍一点头,要告辞离开,严白虎却双膝一软,下跪道:“都尉大人救我!”

严白虎一家老小,尽托庇于许贡门下,许贡广罗门客,江东俱知,此刻太守铁了心要拿他换一境安宁,谁要求情,都是无用。

朱治叹了口气,说:“为今之计,严兄只有连夜出城一途,不能再耽搁。孙策陈兵南门,你须得从西门脱身,方是上策。”

同一时间里,更夫打过梆号,从太守府门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