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晓月和郝金风也有这种困惑,重华不便明说,只淡淡来了一句,“说来话长。”

小刀拿余光瞟薛北凡,见他还云淡风轻的,这薛二是在忍么,还是说习惯了?少见他嘴上吃亏的时候有把柄在人家手上还是不想跟后辈计较?

“你别瞎说。”

这时候,秦珂瞪了薛邢一眼,转过脸问薛北凡,“二公子别来无恙,你怎么来西夏了?”

薛北凡看了看她,淡笑着敷衍了一句,“路过。”

秦珂脸面就红了几分,一旁方桐里脸色则是黑了几分。

小刀继续挠头,论辈分不是该叫薛北凡二师叔么,为什么唤作二公子?这大户人家规矩就是繁琐。

“师妹,这还用问么,当然是来参加选鬼王的了。”方桐里冷笑了一声,又看了看薛北凡身边的颜小刀,“以二公子这么好的女人缘,这鬼王估计是囊中物。”

小刀仰着脸啃着羊腿对薛北凡眨眼——你跟他有仇啊?听这说话的调门都快恨死你了!

薛北凡颇为无奈,只微微一耸肩,示意小刀——别理会。

“不过,二公子的品味还真是奇怪,特别是女人方面”

小刀原本低头吃面,想着管她什么事,反正北海派都是妖精,上梁不正下梁歪,薛北海教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人。可是方桐里后边接的一句话,小刀可听着不怎么顺耳——什么品味?

“天下第一大美人你不要,找个还没长开的丫头,这是什么品味?”方桐里笑着摇头,边对身边的秦珂眨眨眼。秦珂一直臭着的脸也缓和了几分。

小刀可听不下去了,心说,啥?你才没张开呢!

薛北凡见小刀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就知道方桐里捅了马蜂窝。

小刀眯着眼睛,回头瞧那方桐里。

方桐里也没在意,端着杯子喝茶。

却听小刀嘟囔了一句,“喜欢小丫头也比喜欢师娘强。”

“噗。”

小刀话说完,薛北凡茶水喷了一半,惊骇地看小刀,像是问——真的假的?!

小刀皱着鼻子一脸嫌恶地点头。

“你胡说什么?”方桐里挂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

“看!”小刀越发笃定,“急眼了吧!通常丑事被揭穿都这样子。”

方桐里面红耳赤,他跟他师娘那点儿事遮着掩着好些时候了,北海派众人多多少少知道些,心照不宣而已。但这可不是光彩的事,架不住被拿出来在人前说,一旁秦珂红着脸觉得难堪。薛邢则是皱眉摇头,方桐里什么都好,功夫不错、人机灵也有股子狠劲,就是好色这一点,迟早要出事。

方桐里着急,怎么小刀会知道这事情?这事儿除了北海派内部几个亲近的人,谁知晓?

正这时候,身边薛邢伸手拉他,让他别吵了,这里龙蛇混杂,江湖人往来也多,传出去真当好听么?

说来也巧,此时正好饭点,更多的食客涌上来,好些还都是江湖人。

方桐里见人多,不想惹人注意就治好坐了下,闷闷地喝酒,疑惑小刀怎么会知道。

小刀见他瞪着自己,还装傻,“你不是方桐里么?”

方桐里一愣,看她,“我是啊”

“那就没错啊,都说你想抢帮主的位子,和薛北海的老婆你未来师娘私通来着,我也是听你们北海派的人说的啊。”

“你说什么?!”方桐里一恼羞成怒,而此时酒楼中的食客都看好戏似的瞧着他。北海派大徒弟方桐里是这次北海派继承人的热门人选,没想到会做这种有违常伦大逆不道的事,难怪薛北海猝死,别真是被暗杀的吧。

方桐里见人对自己指指点点,面红耳赤,一拍桌子,“你这死丫头不准胡言乱语,是谁造谣生事诬陷我?!”

“北海派好多人都这样说啊!”小刀一脸无辜,“若是真的,那你活该,谁让你臭不要脸啦?若是假的,那你还问谁害你?笨不笨呐,当然是想跟你抢北海派位子的人咯。”说完,转回头继续吃剩下的半碗面。撂下方桐里无地自容地站在那里,心绪杂乱,耳朵嗡嗡响,又气又臊。

薛北凡无奈叹了口气,这鬼丫头,一眼看出方桐里疑心病重,故意挑拨他跟薛邢的关系呢这招够狠的,信不信随便,反正给你添添堵。

小刀瞄了薛北凡一眼。

薛北凡摇头,似乎不以为然,“多事丫头。”

小刀眉头一皱,踩他一脚,“下次不给你出头了,笨!”

薛北凡又忍不住嘴角挑起——哦?是给自己出头,不是因为被说没长开不如别人好看啊。

见小刀伸手撕羊肉,薛北凡帮她扯下一块来,顺便在她耳边低低的声音跟她说,“你比风无忧、秦珂她们好看多了,别听他瞎说。”

小刀眼睛眯成一个弯弯的月牙儿形,小得意,“就是!”

对面重华郝金风对视了一眼,这俩人,完全无视他们三个。

晓月则是比较关注别的事情,“小刀,选鬼王是什么?”

第38章 【兄妹同二】

“选鬼王就是鬼母族女王选相公的仪式”重华帮着小刀回答了晓月,“不过这女王性子十分霸道,眼光也高。选鬼王的仪式年年有,但是一个都没被挑中过。”

“那要怎么选?”小刀好奇,“就跟比武招亲一样么?”

“不算,似乎比试环节颇多,最后还要看女王瞅着顺眼不顺眼,说起来”薛北凡突然看着小刀,“你估计跟她很合得来。”

“为什么?”小刀不明白了。

“她跟你一样,讨厌男人。”薛北凡吃了一口伙计刚送上来的红色果脯,觉得味道极好,就往小刀嘴里塞了一个。

小刀嚼了两下,酸酸甜甜,凑过去,“什么那么好吃?”

“伙计拿来的,说是鬼城特产,叫什么神女果还是女神果的。”

“唔。”小刀将碟子拿过来端详,又吃了两个。

薛北凡突然插嘴,“听说吃多了会怀孕。”

“噗”

薛北凡再明白过来时,小刀喷了他一脸的红果子。

对面的重华和晓月颇为无奈地对视了一眼,郝金风呼噜噜吃第三碗面。

小刀拿帕子擦擦嘴,瞥薛北凡,嘟囔一句,“叫你嘴欠。”

吃过饭,就在众人准备结账离去的时候,楼下似乎发生了一些骚乱。小刀他们往楼下张望,只见不远处走来了一群人,正前方一匹马,马上端坐一个穿着盔甲的女将,马鞍上牵着一根锁链,锁链的另一头,拴着个身披枷锁镣铐的女人。这女人蓬头散发,身上有泥巴也有血迹,正跌跌撞撞地跟在后边,时不时脚下一绊,就被马拖拽出一段,样子十分凄惨。

“这是在干嘛?”小刀有些气愤,“她犯什么罪了这样折磨?”

骑马走在前边的女将嘴里吆喝着些什么,似乎是在昭告众人那女子的罪行。

小刀没听明白,不像是中原人说的话。

郝金风一脸不悦,“这像什么话,这女子若是犯罪理当按律受罚,挨打坐监或者发配外地,为何要用私刑,还这般羞辱?”

晓月问小刀,“会不会是私情之类的?我听说过有些地方民风彪悍的,直接这样惩罚。”

“应该不会。”重华趴在窗边摇头,“鬼城一带十分开化,鬼母族女王早就颁布法令,除了男人能休女人,女人也可以休男人,在鬼母族,女人地位更高一点。”

“是哦?”小刀觉得这还不错,又见骑马的女将一直在说话,就纳闷她说什么。

“是西域一带通用的话。”薛北凡似乎能看穿小刀的心思,“她是在说,这个女人是鬼母族的叛徒,正在接受惩罚。”

“叛徒”小刀抱着胳膊,又看到那个受罚的女子一直在喊着什么,就戳戳薛北凡,“二,她说什么?”

薛北凡望天,现在连“薛”字都省了,算是某种昵称么?仔细看了看那女人的口型,薛北凡低声道,“她说,她是冤枉的。”

小刀摸下巴正考虑要不要去救她,身边郝金风却是瞬间阴沉了脸色,“冤枉?!”

众人听着他声音不太对,转脸一看,立马吓了一跳,只见郝金风此时整个人跟变了似的,双眼微眯,往日的憨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森。他愤懑地说了句,“果然栽赃嫁祸欺压忠良为非作歹的混账哪里都有!”

众人心里都一沉——糟糕!郝金风的疯病又犯了,差点忘了他听到“冤枉”两个字后,就会变得不怎么灵光或者说他平日一贯是不灵光的,但是听了“冤枉”两个字后,会瞬间就灵光了。【 ]

果然,郝金风直接从二楼的雅间跳了下去,这一举动惊得楼上楼下众人都抽了口凉气。

“哎呀!”小刀跺跺脚要追,薛北凡拉住,“急什么,挺好玩儿的。”

小刀这气,不远处,秦珂见薛北凡总跟颜小刀拉拉扯扯的,下意识地咬嘴唇,脸色更加难看。

郝金风下去后,郝金风上前,抽出金刀,一刀砍断了锁链。跟往日的浩然正气比起来,这会儿可算一股王霸之气吧。他这一连串的举动,也叫众人都看傻了眼。

小刀觉得不妥,转身跑下楼去了,薛北凡跟上,经过楼梯口,就见那边北海派三人正看着他呢。薛北凡忽然意义不明地微微一挑嘴角,带着些挑衅又带点不屑。薛邢和方桐里一张脸白了白,而秦珂则是脸皮子越发红了几分。

小刀到了楼下,就见郝金风扶起那个满身伤的女子。发现年岁不大,也就十,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郝金风认真问她,“你说有人冤枉你?他们怎么冤枉你?是不是抢占了你的天地杀害了你的家人?还是栽赃嫁祸说你通敌叛国?或者携款潜逃叫你背黑锅?还是有人强抢民女最后始乱终弃还倒打一耙?”

那个姑娘也叫他吓了一跳,点点头,想想觉得不对又摇头,“不是”

楼上,晓月好奇地问重华,“重华,郝大哥好怪。”

重华干笑两声,“我之前就觉得他好似有些毛病,一听‘冤枉’二字立马暴跳如雷,可能是做神捕做太久?”

小刀追到切近听了个明白,边埋怨她哥太二了,边打量那姑娘。见她身材颇高,并非弱不禁风,且腰背笔挺手臂精瘦,倒像是有功夫的。

“大胆的毛贼!”坐在马上牵着锁链的女将回头恶狠狠瞪了郝金风一眼,“我鬼母族处置叛徒的习俗由来已久,任何人不得干涉!”

郝金风并不理会她,而是坚决问那女子,“她们怎么冤枉你的?”

女子此时也回过神来了,用不太流利的汉话说,“我叫姚朵,是鬼母族的皇家侍卫官,他们冤枉我偷了圣杯,我没有!”

郝金风听后轻轻点了点头,回头冷冷看那马上女将,“偷盗之罪讲究人赃并获,可有证据说她偷盗?”

“大国师神算推断,就是此贼女偷的”

“你才贼女呢!”小刀在一旁听着,也不知怎么了,就觉得贼女这词特别刺耳。她小时候和颜如玉一起生活,起先住在村子里,乡里乡亲谁丢了什么东西都说是她们娘俩拿的,还说她们们是贼女和贼闺女,她一听就会跟人家打架。

薛北凡就见小刀双眉一挑窜出去,跟郝金风似的翻了脸,“无凭无据就这样动私刑,这里是中原又不是鬼城,你们说了不算,赶紧放人!”

薛北凡无奈地伸手轻轻扒拉了一下小刀,心说不愧是两兄妹,一样毛病。

郝金风拿出金牌神捕的官印来,和小刀一样挑着眉头,“此地并非魔鬼城,不能行私刑,一切要交由地方官审理,无凭无据就要放人!滥用死刑罪加一等。”

“我早说了,她是我鬼母族皇家侍卫官,就要遵守侍卫队的规矩,我管你在什么地方,背叛女王就视同叛国,理当环首。这次是女王从轻发落,只要她做奴役。”女将说着抽出鞭子,怒视郝金风,“还不放手?!”

此时,围观的人也分成两派,外族的纷纷指责那女子是叛徒,估计是鬼母族的,但人比较少。大多数都是无关的看客,不少报以同情,特别是听说只是鬼母族国师用算卦推算出此人是凶手,觉得荒唐之极,纷纷出言指责。

“她做了奴役,还算皇家侍卫队的侍卫官么?”薛北凡见两边僵持不下,问了一句。

小刀眨眨眼,暗暗戳戳薛北凡,对他晃拇指——高招!

薛北凡也笑,这丫头一点就透啊。

那女将冷笑,“鬼母族皇家侍卫官是最高荣誉,所有侍卫官都必须忠于女王,忠于鬼母族,这种叛徒,自然已经被逐出侍卫队了。”

“那她既然已经不是侍卫官了,为何要遵守侍卫队的规矩?”小刀索性跟她胡搅蛮缠,“当然要交给官府审理,无凭无据就该放任。”

“岂有此理!”女将觉得气恼。

“那你的意思她还算侍卫队的成员咯?”

“当然不是。”

“啧啧。”小刀摇头,“你怎么说话自相矛盾啊,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

“你这臭丫头,强词夺理,哪里冒出来的?”

小刀眨眨眼,回敬她,“你这臭丫头,强词夺理,哪里冒出来的?”

“你”女将恼了,“我说你呢!”

“我也没说别人。”

“你学我说话!”

“你才学我说话呢。”小刀眯着眼睛,“你说的是汉话,不是跟汉人学来的么?!”

“那那我说西域话!”

“我又听不懂,你爱说不说。”

女将显然嘴皮子没小刀利索,气得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

薛北凡抚着额头,颜小刀显然吃饱了,战斗力比平时还强。

女将见郝金风扣下了姚朵,又见四周围聚拢的人越来越多,情况对自己不利,便收了鞭子,“捕快,你胆敢留下名字么?”

“郝金风。”

“好。”女将点了点头,“我自当回去禀报女王,到时候有你受的!”说完,拨转马头飞快地跑了。

不少围观的人还跟着起哄。

郝金风带着姚朵回来,小刀扭脸,就见薛北凡一脸敬佩地看她,“吵架吵赢啦?”

小刀有些尴尬,这会儿她火气也没那么旺了,摸着下巴琢磨——自己是不是和郝金风一个毛病呢?听到“贼女”按不住火。

想罢,她忍不住问郝金风,“大哥,你干嘛听不得那两个字?”

郝金风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似乎也摸不着头脑,“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受我爹影响。”

“你爹怎么了?”

“以前有些人出言不逊骂我娘,我爹就说‘不准冤枉她’,接着会发很大的火跟人打架,还会不高兴好一阵子。”说完,招呼重华他们下来,找客栈住下。

小刀站在原地,忽然觉得鼻子酸溜溜的。

薛北凡笑着戳戳她肩膀,“开心吧?”

小刀没出息地抹了把眼睛,“去,别打扰我想我爹!”

众人找了客栈落脚,问姚朵详情。

若说小刀和郝金风是出于仗义多管闲事,那薛北凡和重华不阻止,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鬼母族有一支地位极高的皇家侍卫队,直接隶属于女王的。而刚才那女将说姚朵的罪名是偷什么圣杯。圣杯就应该是宝贝了!此次鬼城之行,他们人生地不熟,有个向导也好,更何况是曾经的皇家侍卫官。

姚朵洗漱干净后,小刀替她包扎伤口,还用发簪把她的镣铐撬开,发现她身上除了擦伤还有被鞭打的痕迹,显然受了不少苦。这姚朵还挺好看的,就是不似中原女子那样细腻,她虽然被救了,但任然显得闷闷不乐。她的汉话说得也不是很顺溜,勉强能听懂,有时候需要薛北凡帮忙。

小刀就纳闷了,薛二还会西域的话呐?

薛北凡见她小看自己,笑着逗他,“爷什么不会,吃的盐巴比你吃的米饭还多。”

小刀飞了个白眼给他,咳嗽一声,问姚朵事情的经过。

原来皇家侍卫官分很多种,姚朵是属于皇宫守卫,负责站岗的。每日四个时辰,她们几百个侍卫分三班轮换,是个很好的差事。鬼母族王宫是女王生活的地方,藏着大量财宝,王宫大总管每个月会清点一次,从来都不会少。

可是这个月,一个圣杯不见了。大总管就将所有的侍卫找过去,让大国师推算是谁偷的,大国师算了一卦,最后指着姚朵说就是她,于是她便受罚了。

“你没申辩么?”小刀纳闷。

“没有用的。”姚朵无奈摇头,“大国师很受尊重,他说的话没有人会反对。”

小刀托着下巴坐在桌边,看姚朵,“你之前得罪过那总管或者大国师啊?为什么偏偏要说是你拿的?”

“大总管和我关系很好的,我有什么事情也会去找她说,我娘生病的时候她还帮我找过郎中。”姚朵叹了口气,“大国师高高在上的,我这种小侍卫,更不可能认得他。”

“那圣杯后来找到了没?”郝金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