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因为任万银贪财,不见棺材不掉泪,而事实上,那批货要到渝州,也只有那条山路可以走。很明显的答案,他却故意想要逗她,“因为贫僧夜观天象,他在劫难逃,我敢断言,但我绝不负责。”

“……你到底是有多闲,天天夜观天象?”她才不会像老干爹一样,一听到“破财”就把他的话奉做圣旨。

“我们不是正在观吗?”

“那你除了观到老干爹的事,还有没有观到别的?比如说我的姻缘星之类的。”

“有,上线了。”

“真的假的?”

“想听详解?那你承认我比你相公帅。”

“……”得道高僧!你可以再无聊一点!!作为一个出家人,凭什么那么爱攀比。

第十二章

“阿嚏!”

与此同时,一个响亮的喷嚏声,从赵家庄二少爷的口中爆出。

他吸了吸鼻子,严重怀疑有人在背后骂他,而那个胆大包天的人没可能是他家那个正在思过的娘子,她只懂把他奉上天如神般地伺候着,借她十个胆也不敢质疑他的任何决策。

所以,赵永安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他眯起眸子,冷觑着面前的小厮,“你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

“二少爷,我、我我……我为什么要骂你啊?”小厮被问得莫名其妙。

也对,没有作案动机。永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决定暂时不去纠结这件事,“那些江湖人士最近都消停了吗?”

“报告二少爷……”

“不要任何事都用‘报告’来开头!”他突然张唇,不适时地打断汇报。学不会她唯唯诺诺的惧怕语调,凭什么去模仿她标志性的台词。他不需要凡事都听报告,不需要府里所有人都套着她的影子,这种歪风邪气不能助长。

“那,那回二少爷,江湖人士们已经很久没来我们府上了。经过我多方打探,他们每天睡到中午才起,结伴用个午膳,再一起去黄金白银汇率市场看看,跟着就喝茶看戏,偶尔打下群架,用完晚膳,趁着夜深人静月黑风高去田里偷点西瓜什么的,再一块吃宵夜,跟着睡觉。”

“就没有任何有建设性的事吗?”他完全没有再关心那些人的生活起居!

“哦,有有有,今天他们一早就起了,作息有所改变。神医还当了他的就诊箱,买了很多干粮,二少爷,会不会他们打算结束武林代表大会,各自打道回府了?”

“那就让他们走。到时候派些人上门要账去,我就不信收不回那些烂帐!”他们赵家庄的银子是那么好欠的吗?

“好……”

“等一下。”小厮领了命正要退场,忽然被二少爷唤停,被很不自在地眼神凌迟了番后,他家二少爷才口吻恶劣地问道,“那个肥猪流最近都没动静吗?”

肥猪流?这个称呼让小厮翻来覆去思忖了很久,才双眸一亮,有了答案,“你说邢欢哦?她在群英楼思过啊,本来没什么事的话也鲜少会出房门,又不像有些人,闭门思过会吵吵闹闹的,搞不好还要抓二少爷去见官……”

他用一道瞪视遏制了小厮的滔滔不绝。

三天两头爱抓人去见官的是谁,他很清楚。永安甚至认定,这才是女人,会吵会闹,爱缠着他说些有的没的,偶尔会为了达到目的而撒娇使坏,更不会把她的鸿鹄之志寄稼在男人身上。

而他家里那个,每一项都恰恰相反。被他不理不睬地丢在群英楼那么久,她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享用那些干粮,毫无怨言。外头的事她从不过问,全权交由他去打理,即使心烦意乱,她也不会懂得他的烦躁,她只懂得端茶送水嘘寒问暖,顺带把自己依附在他身上。

这就是父母之命刻画出的代沟,他没有耐心去跨越。

“……”两年了,他的耐心的确是在一点一滴地趋近零点,可当永安回神时,面前那栋建筑让他错愕了半晌。没想去跨越代沟,他却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群英楼停在了她的房间前。

沉默了片刻后,他尴尬地别过头,转身想要走。

“咦,二少爷,你来看邢欢姑娘吗?”忽然出现的丫鬟,是近来才被二少爷从别院调派来这里陪少奶奶的。她自以为很解风情地挡住了二少爷的去路,招呼道。

被卡在了进退两难的位置,他不悦地想要否认。可转念一想,为什么不能探望她?私下来说,作为一个男人,他应该有担当,闲来无事关怀一下前妻的近况,完全情理之中。公开地说,身为主子,关心下人,也说得过去。

想通了,他仰起头,毫不避讳地承认,“嗯,有钥匙吗?开门。”

“哦哦,好。邢欢估计就盼着您来探望她呢,一会瞧见您,一定乐坏了。她平时就时常叨念着您,又总怕打扰到您……欸?”丫鬟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堆,兴冲冲地从怀里掏出钥匙,刚要开门,动作突然一顿,惊诧地溢出低哼,“门怎么没锁?我前些天明明锁好的呀。”

闻言,赵永安眸色一瞥,开始察觉到屋内安静得近乎离奇。

他抬手推开挡在前头的丫鬟,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地随手推搡,就让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闯入眼帘的场景,让永安呆滞了许久。

空无一人的屋子打理得还算干净,床边有件碎花小棉袄,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妆台上没有女儿家该有的妆盒,空荡荡的积了一层薄灰;窗户关得牢牢得还上了锁。倒是桌边,一片狼藉,散了一地的馒头上已经长出霉菌,淡淡的青绿色泽与桌上那件包干粮的袈裟同样的刺目。

她走了多久?去哪了?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在他心头荡漾开,永安下意识地抓住身旁那位想要畏罪潜逃的丫鬟,“她的休书都放哪?”

“衣、衣柜里……”丫鬟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床边的衣柜,偷睨着二少爷的神情,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因为她的看管不力而降罪。

可事实上,永安全然没这份闲心,迁怒这种情绪他暂时还没有。他只顾着撩袍,跨进屋子,想要立刻打开衣柜,瞧清那一封封的休书是否安在。然而,才刚跨过门槛,他的动作就无预警地僵住,脚底传来的异样感让他好奇垂眸,移开青丝履。

“这是什么?”他弯下身,捡起先前被踩在脚下的东西,翻来覆去打量了阵。

“木头做的小棒子。”一旁丫鬟凑上前看了眼,如实回答。

“我知道!”他不是白痴,分得清材质,看得懂形状!他想要的不是这种肤浅答案,“我是说这东西做什么用的?!”

“……大概是发簪?”丫鬟吞吞吐吐地给出不太确定的答案。她又不是百科全书,主子都搞不明白的东西,凭什么奢望她能领悟。

“她的?”永安试图努力回想她有没有用过这种簪子,可这一刹他才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些。她戴什么样的耳环,他不清楚;用什么样的发饰,他从不留意;唯一能记住的就是她始终杂乱的发型和色彩多变款式依旧的小棉袄。

“应该不是吧,少奶奶喜欢用银色的发绳。”

“那就是奸夫的!”他吼出结论。

顺带鄙视她烂透了的眼光,就像偏爱那些具有浓烈乡土气息的棉袄一样,她挑的男人也同样别具一格的烂!只有品格完全没有可圈可点之处的奸夫,才会用这种丑到不行的发簪,又粗又简陋,用这种东西来缠发,还不如拿来擀饺子皮!

可见,奸夫的品位也很有问题。乡土棉袄配丑发簪,很好,绝配,彻底没他的事了是不是?

第十三章

赵家庄在京城的别府最近气氛很低迷。

距离二少爷发现少奶奶失踪并且行踪不明起,已经第五天了。

据随身伺候二少爷的小厮说,永安少爷很淡定,每天健康的作息照旧不变,没有派出任何人去打探少奶奶的下落,他似乎在享受这难得的清净,并且在时时强调:我现在是单身,单身!谁要是再提起“邢欢”这个名字,就等着被我一刀秒杀,秒杀!

嗯,下人们一致认为,二少爷要真能如此云淡风轻地看待悲欢离合,也是好事。

问题是……

“二少爷,您不是说那根小木棒要用来擀饺子皮吗?”

“是啊,怎么了?你有意见?别跟我说这东西是你的!”永安稍稍移开视线,目光一紧。

这种意念秒杀让说话的小厮头皮阵阵发麻,“不!不是!当然不是!我在二少爷的熏陶下,审美观直线上升,怎么可能用那么丑的发簪。只是二少爷……您这样一直拿着那根东西瞧,膳房的师傅很难拿它擀饺子皮啊,况且如此专注很容易变成斗鸡眼……”

“我斗鸡眼了吗?”

“暂时还没……”

“我有说过想吃饺子吗?”

“……也没有。”

“那我想看多久就多久,你管那么多是也想收休书吗?!”

“……”小厮无限纠结地低下头,他是不是该尽忠职守地让二少爷搞明白,按照他时刻强调自己单身的理念来说,现在的他已完全没有资格给任何人写休书了。

还没等他纠结出个所以然,一道强风突然从他身边卷过,等他再次抬头时,发现二少爷身边多了道银晃晃的刀光,忠心护主的他立刻就奔到柱子后躲起来,扯开嗓子喊道:“来人,来人呐。有刺客,有人要刺杀二少爷!”

“你瞎子啊,哪只眼睛瞧见我要刺杀永安哥了。”刀光的主人听闻到叫喊后,不爽地皱起秀眉。

永、永安哥,这称呼实在是肉麻得有够地道,全天下会这样唤他们家二少爷的唯有一人——誓要成为天下第一女捕快的管家晓闲妹妹。

“好了,我没事,下去吧。”相较之下,永安依旧一派悠闲,换了个姿势,继续研究他手里那根足以用来擀饺子皮的发簪,淡淡地丢出命令。

“哦。”小厮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瞪了眼偎在他家二少爷身边的管晓闲。

哼,难怪二少爷那么迫不及待地强调自己恢复单身了,原来就是为了堂而皇之地偷情。作为一个旁观者,他都忍不住想要为少奶奶的离家出走喝彩。

“永安哥,你怎么管教下人的啊,那个人凭什么用一种看‘狐狸精’的眼光来看我?”小厮临走前别具深意的眼神,让管晓闲嘟起了嘴,严重觉得自己的人格和清白遭到了侮辱。

“那是在夸你漂亮,不漂亮怎么做狐狸精。”永安视线未动,继续胶着在那根“发簪”上,支着头,意兴阑珊地安抚道。

“是吗?”她将信将疑地呢喃着,转念想起了更气人的事,“你还好意思说,都怪你送我的那件牡丹衣裳,居然连和尚都质疑我的品位。你知不知道那个和尚说什么,他说这衣裳好丑,只有白痴才会穿。”

“和尚的审美观向来有问题。”如果没问题,怎么可能拉着他家那头猪彻夜不归,还袈裟寄情。

“不是啊,我也觉得那件衣裳不太符合我的气质,尺寸也有些大了。”

“本来就不是买给你穿的。”搞清楚搞明白好不好,他不过随手买了件衣裳,试图想让家里那位替换掉碍眼的小棉袄,是她自己说喜欢抢着要,他又不过是随手这么一送,她有什么理由跑来怀疑尺寸抱怨款式?

“……”她第一次在永安哥嘴里听到这么直白又伤人的话,活像她任性不讲理抢了别人的东西般,虽不是直接指责,却仍她觉得伤自尊了,不知该怎么接话。

片刻静默,稍许拉回了些永安的神。

他烦躁地撇了撇唇,搞不懂自己在发什么疯?不就是喜欢这样的女人吗?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看上任何东西都会直率地讲出来,不像那头猪总是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简直就像无欲无求脸着地堕落凡间的仙子。

想着,他不着痕迹地甩去那些心烦,迅速补救先前的口没遮拦,“下回你自己去挑,挑最漂亮最符合你气质的,我买给你。”

“你说的哦,说话要算话哦,其实我觉得那个假和尚给他女人挑的那件衣裳就不错,可惜我最讨厌跟人家撞衫了,哎……”她自问自答自己叹,完全没注意到赵永安的走神,等发现时,他已经继续沉沦在了手上那根不明物体上。

管晓闲顺着他的视线看了阵,就在也快要变成斗鸡眼时,她双眸倏地燃烧出火焰,“啊!啊啊!永安哥,你不要想不通啊,就算娶了个不够称心的娘子,也可以换嘛。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谁还兴拜过堂就要忍气吞声一辈子,反正你都已经写了休书了,仁至义尽了,相信我,你的春天很快就会来的,不要想不开,千万不要啊。”

“想不开什么?”他突然开始觉得女人太有主见似乎也不是好事,彻底跟他的思维不在一条道上,交流起来也很累啊。

“咦,你盯着根木鱼槌看那么久,难道不是想不开打算出家吗?”

木鱼槌!出家!!

精准的关键词成功让永安茅塞顿开,他的判断没有错,她果然是跟奸夫走了!

他苦思不出的奸夫人选,也随之浮出了水面。那个头上长毛的和尚有够阴险,特意留下袈裟不带走,妄图引开他的视线。果然,老天还是长眼的,正所谓邪不能胜正,最终答案还是被他找出来了。

“来人,备马,去沉香阁!”他怒而拍桌,吼道。

“呃……二少爷,去沉香阁做什么?”守在门外的小厮听命后,立刻冲了进来。大家都是江湖人士,跑去那种全是阴气的地方,不太好吧。

“抓奸!!”那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地方,群英楼跳楼蒸发事件后,那头猪欲盖弥彰的谎言里,曾提及过沉香阁的师太。她足不出户,没道理会知道城郊有座沉香阁。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奸夫带她去的!很合情合理嘛,大家都是跟佛混的,师太替和尚隐瞒私情,欺骗他这种善良江湖人士。

“……”啊!二少奶奶果真是和尼姑有一腿?!

这段传闻,很快就出现在了任万银府中丫鬟的闲谈间。

邢欢躲在回廊柱子后,探出头,双手紧紧扒住赤红色的廊柱,窥听着丫鬟们的聊天内容。切实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抽,他终于发现她不见了吗?会不会也太迟钝了点?是和他的晓闲妹妹偷情偷得太忘我了吗?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那么气势汹汹是打算怎么处置她?

休书?家法?谢谢,这些她都无福再消受。

“你们这群没规矩的,老爷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全都瞎了是不是,没瞧见未来师太躲在那,对你们的闲聊内容很感兴趣吗?都给我站到她跟前去,聊给她听。”

好不容易,丫鬟们从一堆个人意见上绕回了正题,刚说到赵永安踏进沉香阁这关键处。忽然,任万银状似气急败坏的命令声传了过来。

自以为躲得很巧妙的邢欢背脊一凉,干笑地迎上那一道道聚向她的好奇目光。

眼见丫鬟很听命地挪着步子,齐齐围在了她跟前,先前说到一半的那位丫鬟又继续若无其事地讲开了,“后来的剧情太精彩了,你们绝对想不到,原来赵家庄二少爷是帮他府里砍柴的一起去抓奸的,哎,好体恤下人的二少爷。又原来沉香阁的师太也是个武林高手,听说她领着整个沉香阁拼死抵抗。那真是风云突变、天昏地暗啊,两方人马大战了足足两个时辰,最终两败俱伤,各回各家各抱各娘……未来师太,后面还有更精彩的,您还要不要听下去?”

“不不不、不用了……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们慢聊,后会有期!”邢欢艰涩地吞了口口水,拔腿就往门外奔。

她家相公为了她跟人打架耶,这在以前是邢欢想都不敢想的事。可现在不仅仅是发生了,永安还把这事做得大鸣大放以至于满城风雨。她开始飘飘然了,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回家,安慰相公,告诉他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被打得想要抱娘不丢脸!

然而,她才刚奔出任府的大门,就撞上了一堵结实的肉墙。

揉着酸痛的鼻子,邢欢哀怨抬眸,瞧清眼前的人后,她没好气地嗤了声,“大师,老干爹的府邸那么大,你哪不好站,偏要堵在门口做什么?”

“去哪?”说他堵门口是吧?那他就堵得更实在。边问,悟色边挪了挪身子,斜靠在门框上,腿一抬,彻底拦住了邢欢的去路。

“呃……我要请假,回群英楼一趟。”她心虚了片刻,很快就发现,他们是合伙人,关系平等,她现在不过是想回去探亲,名正意顺,有什么好心虚的。

“去打个请假条,等我心情好批准了,才准走。”她要回家,于情于理,他都没资格去阻止。可事实是,悟色见不得她的迫不及待,她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神秘相公不就是为她闯了回沉香阁吗?

啐,想当初他也为她从沉香阁落跑过。她凭什么抹杀他的过劳,如此重色轻友。

“凭什么啊,我相公被人打了啊!这种时候,我怎么能不陪在他身边。”她说得理直气壮,险些遗忘了答应过相公要隐瞒彼此关系的事。

“他是为了你被打的。”

“对啊,所以我更不能置之不理……”

“所以你回去之后很有可能会被家暴。”他微笑,好心地提醒她。

“唔……”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江湖就是个家暴高发地段。她的不告而别,害他误闯了沉香阁,这时候回去,不是摆明了自投罗网去送死吗?可是,如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良心上似乎又一点过意不去。想着,邢欢一副豁出去的模样,紧握双拳,做出决定,“就算被家暴,我还是要去自首,我失踪了那么久,相公一定很担心我。”

“哦?你失踪多久了?”脚搁得有些酸,他换了条腿,摆好堵路的姿势,轻询。

“我算算哦。”邢欢还当真煞有其事地开始掰手指算日子,神情很是纠结。

“手指够用吗?不够的话,我的可以借给你,还是说你比较喜欢我的脚趾?”他丢出含着讽笑的问话。

她却分神答得认真,“不用,你的脚趾太漂亮了。”

呵,这算夸奖吗?那就姑且算她会讲话,至少成功讨好到了他。悟色稍稍放宽了底线,心情甚好地陪她分析起了形势,“你离家那么久了,他时至今日才发现你不见,你觉得这算是在担心你吗?”

“相公是大人物,平时很忙呀……我的意思是,他要忙着砍柴,哪像你闲来无事可以密切关注身边每个人的动静。”

“欢欢妹妹,你还真会自我安慰。”他其实是不是应该坦白告诉她,男人就算再忙,只要在意,同样能抽出时间来关心女人的行踪。而她家那位相公,显然是压根就没有在意她。

“……”邢欢用低头沉默来告诉他,有些话不用明说的,她懂。但是她嫁了,这是她选择的婚姻,所以目前为止她还在甘之如饴的阶段。

见状,悟色认输了,细细想来他本来就没有干涉权。事实上,他只需要出谋划策,确认她这时候回去不会适得其反就好,其余的事,与他何关。有了这层认知后,他的坚持又一次软化了,“想请假可以,不过你得按我说的做。否则,被家暴至死,别指望我来给你超度。”

“好好好!”她频频点头,展现出乖巧配合地那一面。

第十四章

——悟色大师,这样真的可以吗?会不会把相公惹毛,最终我的结局依旧是被家暴至死?

——放心,去吧,有我在。

就这样,有悟色大师诚恳的保证,邢欢无所畏惧地出发了。

这一次她的目的地不是群英楼,而是勇敢地冲回来别院。

然而,当别院大门就在眼前时,她怯步了。就因为正门口的柱子上,那幅黑底白字好像挽联的东西。

“挽联”上工工整整地写着:沉香阁倒,方证威严;尼姑未绝,誓不为人。

要不要搞得那么血腥庄重啊?

或者她该听从悟色大师先前的建议,不要在这种非常时刻前来送死。不如先撤,等相公心情好点了,再来安慰也不迟?

邢欢最大优点就是够果断,有了决定后,她二话不说,脚步一转,立刻落跑。

只可惜,赵永安不给她来去自如的机会。

身后沉重的大门缓缓被推开,她硬着头皮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脚底像抹了油般溜得极快。很快,邢欢就弃械投降了,一堆小厮动作整齐划一地冲到她跟前,将她团团围住,还很是客气地说道:“邢欢姑娘,二少爷让您快进府,外头冷,别着凉了。”

“没、没事,天热着呢,我的棉袄也很厚,你们忙,不用招呼我……”她干笑着扯了扯身上的棉袄,彷佛是为了配合她的话,额间还有汗在不断滴落。

然而话音还没散尽,那些小厮就已经架着她,踏着整齐的方步,跨进了府邸。

邢欢眼睁睁地看着朱红色的大门关上,悔不当初。

小厮们的拉扯不算粗暴,可当配合上邢欢的挣扎,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昨晚缠着悟色大师绾的发髻,她爱惜得很,连睡觉都小心翼翼把头垂在床沿外,眼下在她脖子不断地扭动下,已变得凌乱不堪,杂乱覆住脸颊,遮挡了她大半的视线。

前些天老干爹找京城最好裁缝替她量身打造的小棉袄,此刻因为她双手的挥舞,再也看不出那精良的剪裁和绣工,层层棉衣逃离了裤带的束缚,往上皱起,算得上纤细的柳腰随之暴露在外。

被丢到赵永安跟前时,邢欢便是这么一幅狼狈之极的模样。

趴在地上的她来不及抬头看,只觉得腰间凉得很,忙着拉扯衣裳,整理仪容。想着,既然逃不过了,那好歹也该像个人样面对相公吧。

赵永安却全然没有心思去顾及她的打扮,他抬腿坐在凳子上,抿唇看了眼俯趴在自己脚边的女人。片刻后,他从怀里掏出那根让他纠结了许久的木鱼槌,甩到了邢欢跟前,伴随着冷冽质问,“说,奸夫在哪?”

“咦?”邢欢的注意立刻集中到了那根木鱼槌上。原来悟色大师没有胡说,他当真是把这东西遗落在她家了,所以只好拿筷子代替。

虽然大师说佛祖不会怪罪,心诚则灵。但筷子用久了总不太好吧?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抓过木鱼槌,动作迅速地把它塞进了怀里,打算下回再见到大师的时候,要郑重其事地归还给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功德?

这动作彻底激怒了赵永安,什么意思?他这么个活生生的人坐在她跟前,她不屑看一眼,奸夫留下的木鱼槌,她却那么爱不释手地藏好,哪不好藏,还非要捂在怀里,是想离心更近一点吗?

真是够了!他没兴趣看她表现肉麻,爱谁谁去,那是她的事,在此之前,他必须先把门户清理干净,免得夜夜做梦都觉得有团绿云笼罩在他头顶,挥之不去,“想证明你们的爱感天动地是不是?很好,我成全你。来人!”

“在!二少爷,又要写休书吗?”听命后,一旁小厮赶紧迎上,故作聪明地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