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典型的赶鸭子上架吗?她还有的选吗?

第十章

京城有家名字很喜庆的成衣铺,叫“招财进宝”,今天生意好得离奇。

究其原因,就是店堂柜台边多了个活招牌。

一早,店门刚开时,那个活招牌就领着个穿着彩色棉袄的姑娘,双双叼着馒头,出现在了店内。

此刻,他正半眯着惺忪睡眼,斜着身子,撑靠在柜台上,偶尔慵懒地打着哈欠。那身水蓝色的宽袖袍子,便是出自这家店,衣襟处的珠光材质很是别致,白色福纹的宽腰带束出他的窄腰,袍子外头还搭配了件薄如蝉丝的外套,系带松松垮垮地打了个结,连微敞的姿态都像是刻意为之般的精致。

他说,他叫吉祥物。

片刻后,先前同吉祥物一块进来的姑娘,换下了那身古怪的棉袄,取而代之地是一袭品红色的衣裳,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了他跟前。

“这颜色和你不配,换一件。”他挑起眉梢,掷出评价。

于是,相差无几的场景开始重复上演。

“紫色太沉了,换掉。”

“这款式谁设计的,好丑,继续换。”

“这件太妩媚了,你不适合了。”

“太清纯了,你穿着有点糟蹋。”

……

终于,在眼瞧着那位姑娘已满头大汗快虚脱时,掌柜忍不住开口了,“吉祥物,要不让这位姑娘试试这件衣裳,这是我铺子里的镇店之宝。”

边说着,掌柜边令人将一旁的衣架子搬了过来,得意至极地展示起他压箱底的宝贝。

面前两人跟随着他的话音齐齐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件做工细致的纯白衣裳,腕间配着飘逸的银红披帛,最为耀眼的是衣裳上的牡丹纹路,从含苞待放到争奇斗艳地盛绽。

“这衣裳是情侣款的,瞧瞧这牡丹纹,纯手工的。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赵家庄知道吗?他们家二少爷前些天就买了两件,一件自己穿,还有件说是给他夫人的。姑娘,您要不要试试?一定比赵家庄二少奶奶穿着漂亮。”

“……”姑娘无言了。她可以坦白说,她就是那位赵家庄二少奶奶吗?可她从来没收到过相公送的衣裳!倒是眼看着晓闲妹妹穿着同款的衣裳站在永安身边。

——不过也不怪你,想必你娘子一定长得很丑,我同情你,忍得很辛苦吧?

她突然忆起了晓闲妹妹曾说过的话,银牙跟着一咬,不服输的个性在作祟,致使她双眸变得炯炯有神,“给我试!”

“不准。”一道响亮的嗓音忽然从门外传来,气场十足,却又透着女儿家的娇嫩,“死掌柜!你居然敢骗我,知不知道骗捕快是什么罪?明明说好这件衣裳不会再拿出来卖了,我最讨厌跟人家撞衫!”

“管捕快,我有改良过。你看你看,袖口这边跟你身上那件不一样,还有这里……”

掌柜的辩解之词邢欢没心思听,她颇为错愕地看着面前突然杀出的晓闲妹妹。真巧呐,还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问题是,这位捕快凭什么抢了她的相公之后,还不准她穿同款的衣裳?这世间还有没有公理了,吃皇粮的就能理直气壮破坏人家和谐婚姻了?

“哦!假和尚!我就知道,女人多的地方必定会有你!”当视线捕捉到闲散靠在一旁的悟色后,管晓闲立刻燃烧斗志了,目光一斜,终于,她正眼瞧起了邢欢,“啧啧,你又骗女人了!这位姑娘,他是不是说你长得很像他死去的未婚妻?你别信他!他见了女人都这么说,别以为你在他眼里是特别的。”

“姑娘,你裙子开叉了。”面对她慷慨激昂地奉劝,悟色略显不耐地哼了声,眼神顺着往下一移,状似好心地提醒道。

这话成功转移了管晓闲的注意力,她立刻转过头,像只拼命想咬自己尾巴的猫儿般,努力想看清裙子到底开叉到什么程度了。

另一边,邢欢愣了愣,她们见过的,可她居然没认出她?换了身衣裳而已,她的改变有那么彻头彻尾吗?还是说,这位女捕快压根就从未瞧清过她长什么样?

“假和尚!你又骗我!”

“是你太笨。别跟欢欢妹妹说话,我不希望她变得和你一样笨。”说着,他伸手一勾,将呆在那头的邢欢拉到了身边,保护之意溢于言表。

这声“欢欢妹妹”他唤得极为自然,就算明知他睁眼说瞎话的功力,邢欢还是不由自主地心悸。从来没有人,会这般地袒护她。尽管是细微到几乎不易被人察觉的小细节,她依旧忍不住去感动。

可这些在某位好管闲事的女捕快看来,只是悟色骗女人的手段罢了。她摆出大姐大的模样,想要把邢欢解救到安全范围,“欢欢妹妹,跟我走,不要怕,晓闲姐姐会保护你的!假和尚,我今天一定要让你跟我去见官!”

“晓闲姐姐,你误会了吧。”邢欢回过神,从被动的位置挣脱了出来,开玩笑,她为什么要听从情敌的指示?既然她不认得她了,那她怎么掰都成,“我就是悟色大师嘴里那位死去的未婚妻。当初他以为我坠崖死了,万念俱灰才出家,我伤愈后一路跋山涉水终于找到他了。晓闲姐姐,该不会捕快不准和尚有未了尘缘吧?你别抓他去见官,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才遇见,我还有好多话来不及跟他说,你能不能别那么残忍拆散我们……”

“你你你别哭啊。好好好,我今天不抓他了。可是,你不准试那件衣裳,我最讨厌人家跟我撞衫,尤其是和尚的女人。”女人是很容易心软的,邢欢声情并茂泪眼朦胧的哭诉,成功让管晓闲动了恻隐之心;可并不代表,她肯为此打破誓不撞衫的原则。

“哦,晓闲姐姐放心,那衣裳太丑了,悟色说只有瞎子才会爱,我不穿。”

“可是你刚刚还说要试……”

“我只是气气他而已。”说完,她凝在眼眶的泪水顿时就收了回去,仰头,给了悟色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喜欢看我穿什么?你挑吧,我不气你了,都听你的。”

他垂眸,有那么刹那,被她的笑容蛊惑了。

他不止一次见识过她的谎话连篇,可还是恍惚了,心尖被她的一字一句撩拨得发颤,末了,她还不知死活地偎在他怀里软语献媚。

“青绿色的,跟我的袈裟比较配。”他瞳色一凝,拾回自持,想演是吗?他配合。想着,他侧颜一转,噙着一丝坏笑,目光紧锁着她,忽地,轻咬住她的耳廓,低语提醒道:“别把和尚不当男人。”

他在不甘,不甘被她惹得心猿意马。

男女间调情常会有的小动作,却是邢欢从未领教过的重口味,一抹烧烫从她耳际蔓延开,直至脸颊被红晕覆满。她觉得口干舌燥,即使频频吞着口水都不管用;她觉得心在下沉,就像第一回遇见他时,被强行挟着从四楼跳下时的感觉一样,即使紧捂着胸口,那抹心跳失频的错觉还是消散不去。

“去把那件衣裳换上,走了。不是还有很多话要跟我说吗?别打扰了晓闲姐姐四处抓人见官的雅兴。”趁她微愣之际,他掌心下落,停在她腰间轻掐了下,逼迫她清醒。

邢欢震了震,扫去那些不安分的混乱感。演戏嘛,大家都在演戏啊,对,就是这样,无需当真。她以为这种蹩脚借口足以安抚住自己了,可结果,当结果掌柜递来的那件青绿色的衣裳后,她还是像逃一般地跑开。

甚至,直至离开那家成衣铺,清晰听到掌柜冲着他们大喊“吉祥物,经常来啊”时,她的魂依然还飘荡在外。

*

当“招财进宝”的吉祥物离开后,京城富商任万银的府邸里多了两位贵客。

方才还在议事厅商讨大事的任公子,一听闻下人的通传,就二话不说地解散会议,命人好茶好点心地招待,自己则迅速跑去沐浴更衣外加一番精心打扮。

收拾好一切,跑去正厅的途中,还不放心地频频询问身旁小厮,“怎样怎样,老爷我看起来帅不帅?”

“帅……”

“有没有整个年轻了十岁的感觉?”

“……老爷,您再年轻十岁就只有十一岁了,您确定要这个感觉吗?”

“是哦。那有没有散发出一种成熟稳重的男人魅力?”

“您说有就有吧。”

“很乖很乖,给你涨工钱。”任公子边走边掏出小铜镜,转着脖子左右打量,越来越确定自己很成熟很稳重。

这样是不是跟悟色大师有点接近了?不知道未来师太会不会喜欢?

想到那位造型百变的未来师太,他就笑得很甜蜜。从小,他就立志要做一个人见人怕的奸商,对于无恶不作的奸商来说,欺男霸女、贪图美色是绝对必要的!所以,回想起未来师太秾纤合度的身段,他便觉得这种美色一定要贪图才对得起良心!

“不过老爷,一见钟情的感情很不可靠的,未来师太走了之后,您也没有想过她。您确定真的喜欢她,真的要把未来师太变成未来夫人?”

“怎样,老爷我从现在开始想她不行啊。”

“可是……”

“好了,我意已决,无需多说。”转眼,厅堂就在眼前,他收起镜子,撂下结案陈词,又整理了下仪容,嘴角微微上扬,挤出练习了无数遍的笑容。指尖拈起袍子一角,用力一挥,脚高抬,横跨过门槛。听府里的丫鬟们说,男人做这个动作时特有范儿。

“哦!哦哦哦哦哦……”

有范儿的男人突然溢出一声惨叫,僵在了门边,身旁的小厮赶紧上前搀扶询问,“老爷,您又怎么了?”

“腿,腿抽筋了。未来师太,快来扶我一把。”任万银果断地推开小厮,朝着端坐在凳子上悠闲品茶的邢欢伸出手,目露哀求。

“哦……”邢欢应了声,刚搁下茶盏,打算上前施展同情心。

悟色大师已抢在她前头跑到门边,含笑伸手,搀扶住任万银,还服务到位地一路将他扶到了一旁座位上,间隙不断地飘出安抚,“没事,任公子,有贫僧在,贫僧治抽筋最拿手了,要不要帮您看看?”

“不用不用了,好了。”哪个男人会想要让和尚来玩弄自己的腿?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他动了动腿,又起身走了两步。

走啊走啊,就走到邢欢身边,淡然入座。

视线一转,对上邢欢后,他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未来师太果然是有无限潜力,一次比一次美了。

她穿着一身亮眼的青绿色袍子,刚好衬出白皙的肤色,袍子的款式很简单,一直遮到了脚踝,看似保守,可形似小抹胸的设计,却让她脖下漂亮的锁骨跃然而出,胸口处的海棠暗纹是整条袍子上唯一的装饰。袍子外头还披着件及腰的小衣裳,衣袖上绑着错落的缎带很流苏,很是新颖。

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明显被精心装扮过的她,妆容恰到好处,些许发丝不受银色发绳的束缚,落在颊侧。

他欣赏得太过入神,越凑越近;邢欢莫名地看着他,一点点地挪动身子往后退,眼看着就快要无路可退了。

突然,悟色泰然自若的声音传来。

“欢欢妹妹,过来,帮贫僧捶背。”

“哦哦哦。”她猝然起身,像见到救世主般撒腿跑到他跟前,不在乎兼任着打杂丫鬟的工作,只要离那个古怪的“老干爹”远些。

“施主,听说您正到处找贫僧,是有什么急事吗?”

“哦,大师,我府里出大事了。”这么一提,任万银暂且先抛开了私情,正经了起来,“我不久前才发出去的货,竟然有人说吃了腹泻不止,朝廷命令我召回。召回啊!大师,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你知不知道召回一批货老干爹会损失多少声誉啊。呐,声誉是小,关键是得损失多少银子啊。”

“噗!咳咳……”显然没料到会听到这番说辞,正悠闲品茶的悟色猛地一呛,呛出阵阵猛咳。他下意识地抓过邢欢的手,示意她帮忙抚顺他的气息。

邢欢很配合地抬手,轻抚过他的背脊,当真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就此呛死。一代骗术大师,死在一杯茶之下,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大师,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天助我也罢了。气息调顺后,悟色并未急于拍开邢欢的手,反而觉得这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还挺舒服的。然而,当瞧见任万银直勾勾锁住邢欢的视线后,他又忽然觉得身后这女人的存在很碍眼。

他耸了耸肩,挥开她那双软绵的手,皱眉回身瞥了她眼。刚巧捕捉到她看向任万银弯起嘴角,颔首浅笑。

悟色的目光在两人间徘徊了会,突然发现自己成了这眉来眼去间的局外人,“看什么看,他有我帅吗?”

“这个……”她还真没注意过“老干爹”的样貌。被这么一问,邢欢稍稍留心打量了阵,唔……老实讲,还挺不相伯仲的。

“欢欢妹妹,你不是一整夜没睡吗?先去睡吧,贫僧和施主还有些事要谈。”死女人!他不过就是随口一问,她纠结什么?就不能继续闭着眼睛说些瞎话讨好他吗?

“我……”她是一整夜没睡,可是身为五五分账的合作人,她有权利知道他和“老干爹”的谈话内容吧,想骗她走,然后私聊?呸!没那么容易。

“啊!未来师太一整夜没睡吗?来人,快来人!赶紧领未来师太去休息。”偏偏任万银在一听到这话后,极其配合悟色,赶紧唤来下人,用犀利眼神督促他们迅速将未来师太给带走。

他想证明自己是很体贴的,就算破财了,也不能让美色睡眠不足。

“欸,我我……”她压根就不想睡啊!

“你再废话,贫僧就只能把你打包送回去思过了。”

“你……”死和尚,威胁她?

“对了,一会睡醒了,帮我洗袈裟。”

“凭什么要我洗……”她是来配合骗财的,又不是打杂的。

“用我的袈裟包干粮,不用付出代价吗?”

“你说原谅我的啊。”

嗯?他说过吗?他会那么好心?悟色思忖了会,就算他说过吧,现在改变主意了不行吗?有时间对着别人暗送秋波,还不如给他洗袈裟。想着,他堆起笑脸,在她耳边低语反问,“我的话你也信?”

第十一章

“老干爹,你能找几个丫鬟帮悟色大师洗袈裟吗?”

“不行,大师交代了,这事只能交给你做,让别人代劳会有血光之灾。”

“……”

诚如悟色所言——我的话你也信?

他鬼话连篇,比那个会掐指乱算的茅山掌门更神叨,可还就是能让人莫名其妙地去相信。她甚至不问原由地跟着他到处跑,沦落到帮他洗衣裳。他还得寸进尺了,像打了鸡血般,命人把那些先前送去铺子里洗的袈裟全给拿了回来,一件不落地丢给她。

血光个屁!哪来那么多血光?让她这么个处于“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中的女人过凉水洗袈裟,就不算血光之灾了?她也在血流不止啊!

邢欢不是没想过不理他的威胁,自顾自地群英楼,尽管赵永安偶尔偷情、待她冷漠,起码好吃好睡。

可她不能走,还有好多事没有办,不能那么轻易被打倒!

“死和尚!行走江湖,凭什么还要换那么多衣裳?”想着,她不甘不愿地直起腰,看了眼自己那双已经被水泡得发皱的手,又看向那些横挂在院子里迎风飞舞地绿色袈裟,禁不住发出哀怨感慨。

她从用完晚膳就开始不停地洗啊洗,成品已经挂得到处都是了,为什么还有大半桶?

“为了维持住形象,没事就得飞来飞去,还得经常出现在横梁上啊、树上啊、屋顶上……不换衣裳能见人吗?你以为风度翩翩的和尚造型是那么容易拗的吗?”

熟悉的话音伴着木屐踢踏声自身后传来。

邢欢垂眸,眼尾往后一扫,落在悟色大师脚下那双吵人的木屐上,没有干净的罗袜,他就这么光着脚踩着木屐到处乱晃。这个男人时时都带着股不修边幅的味儿,可也就是这股颓劲让她很不争气地想说——你就算什么都不穿也很风度翩翩。

“你来的正好,我要起义,我不洗了!”可惜最后飘出嘴缝间的话,成了不服输的叫嚣。她蓦地站起身,湿漉漉的手在身上蹭了两下后,愤愤地踏着步子离开,擦肩之际,还不忘狠狠瞪他一眼。

“啐。”他嘴角一动,溢出一声轻笑,抬手擒住了她的手肘。

“放手,我在生气!”她严肃地向他阐述自己的心境,用力想要扳开悟色的手,可他就是纹丝不动笑容依旧,这笑真是贱透了。

“不是那么开不起玩笑吧,有点娱乐心态好不好。乖,拿着。”

随着他话音一同传来的还有道温暖,邢欢狐疑地蹙眉,低头打量起他塞进她手心里的东西。是个暖炉,造型很独特像只……荸荠,外头覆着层精致的雕花,花纹很诡异,她看不懂,只觉得手掌般大小,用来暖手刚刚好,弧度也挺舒适。

邢欢翻来覆去地把握了会,有些贪恋那抹温暖地紧握住,不确定地侧眸看他,“送给我?”

“基本上除了你,没人会在夏天需要这种东西。”他走了几步,拉她在一旁石阶上一块入座。

“哪来的?”邢欢又爱不释手地端详了阵,想要感谢他,但过往经验告诉她,感谢之前最好先搞明白东西的出处,免得又被他设计揽下麻烦,莫名其妙就成了他的共犯。

事实证明,邢欢的担心一点都不多余。他身子微微往后仰,手肘撑靠在身后阶梯上,大喇喇地半躺着,若无其事地回道,“任万银的仓库里偷的,那里宝贝不少,有空带你去瞧瞧。”

她应该义正严词地告诉他这么做是不对的,可“仓库”这两个字,让邢欢激动了。片刻后,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些再开口,“借花献佛哦,算你有点良心,那我们什么时候潜入他的仓库?提前通知我,我好准备下。”

“准备什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在翻涌,让他开始后悔起自己的多嘴。

“准备个大点的包袱啊,不然搬运起来不方便。”

“欢欢妹妹……”他闭了闭眼,语重心长地唤她,“女人就该好好让男人养,安分点,别尽想着些坑蒙拐骗偷的事,到时候和谐社会也救不了你。”

她没好气地横了眼悟色,学着他的姿势躺下,视角刚好对上夜空,繁星点点伴着弦月,外加手里还捏着个小暖炉,心情无端地舒畅了起来,话也跟着多了,“你懂什么,我都收了那么多封休书了,谁知道相公的忍耐极限在哪?如果哪天他打算娶那个女人了,我该怎么办?继续回去放羊吗?那我这两年的付出算什么?我不能只等着被打回原形啊,娘说女人得为自己多考虑点。”

“他知道吗?”

“知道什么?”邢欢不明就里地转头。

“知道你一直在为自己谋划退路吗?”

她频频摇头,很紧张的模样,“当然不能让他知道,谁家相公会喜欢自己娘子时时刻刻在考虑离开他要怎么活啊……”

“说不定他喜欢呢。你相公不是刚好稀罕和你相反的那一型吗?那不就是志向远大、不喜欢依靠男人活的女人吗?最好还是对他爱理不理的,从本质上来说,你相公比你还贱呐。”他颇有感触地打断了她的话。

与事实完全相符的话,把邢欢唬得一惊一乍,“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得道高僧,无所不知。”

“那……得到高僧,你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放弃那个女人,认识到自己的已婚身份吗?”事实证明,她又一次情不自禁地信了他的鬼话。

“得道高僧不关心儿女情长。”身为朋友,他其实应该教导她更多,明白叙述正常男人的喜好与心思,让她精准无误地去屡获她相公,确保这段婚姻白头偕老、老而弥坚、奸掳烧杀……

但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说,看她求而不得心灰意冷,他觉得其乐无穷。

“那你关心什么?你那个传说中死去的未婚妻吗?!”放他的屁,他的儿女情长从来都没少过,有什么资格摆出六根清净的姿态。

“太多了,关心不过来。”他坦白回道,眸色深沉,“贫僧忧国忧民,只关心江湖民生而已。”

“那你还有闲情在这骗吃骗喝?”

“顺便骗赞助。”

“欸?”这话什么意思?

“任公子是富商,让他拿点银子出来救济江湖儿女,贫僧也算是劫富济贫吧。”

“什么意思?你下午跟老干爹说了什么?”她把所有事注意串联起来,终于察觉到,悟色频繁领着她出入老干爹的府邸,似乎还真不是骗吃骗喝那么简单。

“想知道?”他转过头,半撑起身子,冲着眨着眼眸,“你承认我比老干爹帅,就告诉你。”

魅惑的桃花眸眨出扰人心悸的调调,她思绪乱了片刻,彷佛被他下了蛊般,脑中一片空白。沉默了许久,才被迎面拂来的夜间凉风吹醒了,尴尬地掩饰去慌乱,故作敷衍地哼了几声,“……嗯嗯,你帅,你最帅。”

“你不说我也知道。别爱上我,被太多女人喜欢,贫僧会很烦恼的。”她的称赞并非发自内心,他听得出口吻间的搪塞,却没由来地觉得满足。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轻易胜过了他曾经听过的无数缠绵情话,是念了太多经,当真越来越容易知足了吗?

悟色不自在地转过目光,见她恼羞成怒张嘴想要开骂,他勾起嘴角荡漾出一贯的顽劣笑容,掩去那些莫名的心绪,给她想要的答案,“贫僧只是告诉他,最近运货不要走山路,会破财。”

“他最近有货要运?”

“嗯。”

“那他还会运吗?”

“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