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作为金陵府尹的女儿,名门闺秀的大家千金,规矩是要守的,行为是要端正的,朋友是不能乱交的。尤其是像何馨这种成天吃喝玩乐的金陵小霸王,那绝对是李大人明令禁止结交的。

彼时,慕容十三正目瞪口呆地站在李家后院的高墙旁——这两人是想干吗啊!

小七吃力踩在何馨肩膀上,一手奋力扒着墙,另一手艰难地伸出去想抓住墙内探出的半截树枝,何馨咬着牙卖力地将她往上顶,嘴角抽搐道:“行……了……吗?”

十三观察了片刻,困惑道:“你们这是要……爬进去吗?”

何馨边擦汗边抽空答她道:“是啊。慕容姐姐,你别担心,翻了这墙就是晓澜住的院子了,等小七通知了她,她会拿钥匙开后门放我们进去的。”

十三闻言忙道:“让我来吧。”

何馨抢着摆手道:“不用不用!瞧你这柔弱的样子,还是我身强力壮——啊!”

慕容十三一手一个抓着姐妹俩,足尖一点便站在了高墙上,再一点就轻飘飘落了地。

何馨跟小七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一轻眼前一花,院中那棵前一刻似乎还遥不可及的大树就稳稳立在了面前。

就这样进来了?!何馨深吸口气,小七瞪大眼,忽然转身一把抱住慕容十三,激动得语无伦次:“慕容姐姐!!你太厉害了!!拜我为师吧!啊不是不是!收你为徒吧!晕,你拜我为师吧!”

……

翌日一大早,三个人如法炮制又从李家翻了出来,只不过这次还多了个李家大小姐。

等到何家的钱庄开了门,何馨进去拿了厚厚一迭银票出来,四个人在金陵城内好好享受了一整天。何馨这个地主当得极好,她本身就对这些吃喝玩乐的东西最感兴趣,给十三推荐起来更是不遗余力。四人玩了一天眼看太阳就快下山,李晓澜忽然道:“差点忘了一个最重要的地方!”

寺庙?慕容十三微讶看着眼前的高楼庙宇,李晓澜笑道:“慕容姐姐,你来了金陵可不能不来这鸡鸣寺。这可是求姻缘最灵验的地方。”

此时已至黄昏,早过了寺庙中香火最鼎盛的时候。庙中后院的姻缘树下却还簇簇拥拥挤着很多人,大多数是年轻的男女,何馨笑着解释道:“这处姻缘树出名得很,很多外地的人都慕名而来。”

十三看到很多人在树下拿着纸条写字,然后把纸条塞进一个红色的小布袋里,再绑好绳口系到树枝上。

李晓澜跑到一旁的庙宇偏殿里去,过了一会儿再回来,手上拿着笔墨纸,还有三个红带子,递给她跟何馨各一个。

小七撅起嘴:“澜姐姐!我怎么没有!”

李晓澜抿着嘴笑,何馨好气又好笑,敲她额头一记:“小丫头,等你毛长齐了再说!”

何馨又转头问十三道:“慕容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十三一愣,脸色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何馨笑了笑道:“若是你有喜欢的人,就把你们俩的名字写在这纸条上,然后系到姻缘树上,菩萨就会保佑你们在一起的。”

十三半信半疑:“真这么灵验?”

李晓澜点头笑道:“这鸡鸣寺的姻缘树很有灵性的!相传很久以前,有一个穷书生与一位富家小姐相爱,小姐的爹嫌贫爱富,看不起书生的出身,所以给小姐另外定下了一桩门当户对的婚约。小姐削发明志,强逼她爹答应再宽限三年。两年之后,穷书生如约考上了状元,终于可以回来娶小姐了,但是就在他及第的那天,金銮殿上皇上看中他人才风流,亲自下诏将公主许配给了他。书生实在推脱不掉,为了跟小姐在一起,不惜冒死抗旨逃婚。两个人逃出来,就在这鸡鸣寺中被追来的官兵围剿,最后关头他们二人的真情感动了上天,派下天兵天将相助。月老也在这棵树下重新为他二人系了姻缘线,从此一生一世白首不离。这天下的姻缘成千上万,月老一个人要管这许多,也难免会犯错。所以相传月老从此将这棵树定为人世间的姻缘树,有缘无份的年轻男女可以来此倾诉,待月老下凡间考察的时候便会看到这些请求,为相恋的两人重系姻缘线。”

十三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腕,这里系着属于她自己的姻缘线吗?线的另一头在哪里?她跟少初有过婚约,所以是少初吗?那么少初的另一头呢,是系着她还是思萱?

落日的余辉倾洒,映着树下一角三个少女神色各异的面容。李晓澜拿手挡在自己面前,偏着头慢慢写,脸色微红带笑,何馨咬着笔杆嘬着嘴,时不时试图探头过去偷看李晓澜的纸,然后被她用力盖住,又气又急地瞪上一眼,自己就大笑起来。

慕容十三的面色有些凝重,呆呆看着面前的白纸半天没落下一划。

小七好奇道:“慕容姐姐,你怎么不写?”

这边,李晓澜终于写完了,飞快地把纸条装进红带子,用力扎紧,握在手上长舒了口气。

何馨忍不住笑:“怕什么啊。我又不想看你的纸条,反正你落笔的姿势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了。小七啊,左边一个金,右边一个名,这是个啥字?”

小七歪着脑袋迅速答:“我知道!是叶铭寒的铭字!”

李晓澜的脸刷一下红透了,头低得都快埋进地里去,就见何馨何悦两姐妹笑得东倒西歪,何馨边笑边擦眼泪,好容易止了笑,余光正看到十三正在绑红带子:

“慕容姐姐你写好了?”

十三点头,何馨道:“你轻功这么好,赶紧把你们俩的袋子都系到最高处的树枝上去,这样月老一定能第一个看见,也省得某人心里急死了!”

李晓澜脸红通通,闻言嗫嚅道:“阿馨你别胡说,你才急呢。”

何馨笑道:“没错,就是我急啊。要不赶紧将你跟铭寒表哥的姻缘线系上,我非得被我娘念死不可!”

月下游河

十三依言系好了红带子,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她神色较先前而言有明显的轻松。

四个人离开姻缘树,又在庙里到处转了转,各自为家里请了阖家祈福的香,连最调皮的小七也老老实实拜了神。

出了庙里西边的观音楼,十三好奇道:“为何这里的观音菩萨是倒着坐的?”

何馨道:“这可有趣了。慕容姐姐没看到佛龛上的楹联吗?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叹众生不肯回头……”十三重复一遍,心中一时有些感叹。若是回头,能够放下,做人想必会开心很多。

她们四人走在庙中的林荫路上,何馨一边走一边给十三讲解四周的庙殿,碑牌等等的典故,小七性子急,拉着李晓澜唧唧喳喳很快就跑到前方去了,把她二人远远落在后面。

何馨背着手慢慢踱步,夕阳将她的影子拖得很长,长得有那么一瞬看起来很落寞。

她忽然偏首问道:“慕容姐姐,你刚才在纸条上写了什么?”

“啊?”

十三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她自顾自往下道:“一年前,我也曾在这庙中求过一次姻缘。那个时候我很偏激又绝望。我很喜欢一个人,他却一点也不喜欢我。我对他无能为力,只好紧紧抓着鬼神这最后一根稻草,我在这庙中跪拜,心想我为何要回头?我不要回头,我根本回不了头了!我把我跟他的名字写满整整一张纸,一笔一划力透纸背,可是,在把字条系到树枝的最后一瞬,我却迟疑了。心想我在做什么?我系上去了,他就会喜欢我吗?姻缘树可以绑姻缘,却绑不了感情;神仙可以控制命运,却控制不了人心。就算月老帮我跟他系了姻缘,他喜欢的仍然是那个人,不是我。这样的姻缘,系了就能幸福吗?那个瞬间,我忽然想通了,我拼命想要强求的结果,根本就是最糟糕的,只会让三个人都痛苦。

“那天我在姻缘树下坐了一整夜,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写了一张全新的纸条,我把他跟他喜欢的那个人的名字写在纸条上,系到了姻缘树上。系完的感觉,你知道是什么吗?”

十三下意识道:“有些难过,但是如释重负。”

何馨看着她,唇畔是相似的笑意。

小七已经在前面等得不耐烦,回头催道:“你们俩是乌龟啊!快点啦!”

十三摸了摸鼻子,笑道:“我先前就时常听四哥说起十里秦淮奢华夜景,期待很久了。阿馨,你昨晚上说游湖没成,那今日行不行?”

何馨大笑:“甚好甚好。包艘夜舫,我们边钓鱼边烧烤边游湖!一举三得!”

“哇……”美景美食,她口水直下三千尺啊。

思萱跟少初明明互相喜欢,可是老天爷绑错了红线,偏偏把思萱跟唐二少,她跟少初绑到了一起。

“顾思萱,顾少初。”她把装着她心愿的红线袋绑在了最高的树枝上,希望月老这次不要再犯错了。

上了马车,何馨说起晚上游河的事情,另二人也兴致高昂,李晓澜提议道:“要不要叫上明霞一道?”何馨想了想道:“叫上明霞当然好,不过叫了她势必就得带上她表姐跟那个了不得的简女侠,你也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干的事……”她嘿嘿笑了两声,面上浮现一种暧昧不明的诡异笑容,“有这种名门正派的女侠在场,总归不太方便啊。”

李晓澜闻言愣了一下,待明白过来不由双颊晕红,啐她一口道:“左右没个正经!”

何馨混不在意:“我若正经了,慕容姐姐可就领略不到这十里秦淮风光的精髓了。”

慕容十三一直听她二人对话,到此处不禁好奇:“什么精髓?”

“这十里秦淮,除了美景美食,可也少不得美人啊。”

四个人从路边的成衣铺子出来,衬裙都已换成长衫,钗花也都变作了玉冠,远看俨然四个英俊潇洒的翩翩少年郎。只不过……再凑近一点看,端的是一个赛一个的纤细秀美,慕容十三左看看右看看,半晌迟疑道:“这……行吗?”只有瞎子才会相信她们是男人吧!

“何大爷”一甩额前秀发,拍拍手中厚厚一叠银票,笑得莫测高深:“有它就行,没它就不行!”

“李公子”也在一旁帮腔:“沐姐姐放心,没问题的。”

须臾,四人到了一处非同寻常的大街上。

为什么说非同寻常呢?慕容十三可从没见过这样一条街,街两边并排挂着大红的灯笼,各家铺子门前都飘着红纱彩带,门口的姑娘都穿得……格外清凉,空气中还弥散着一股呛人的香粉味道。

她瞠目结舌,半晌倒抽一口凉气,喉间蹦出俩字:“花街!”

她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听说过猪长啥样子,这个必定就是八哥说过的那种……呃,青楼一条街了。

平西镇民风淳朴没有青楼,但她听八哥说过,青楼是只给男人寻开心用的,里面有很多漂亮姑娘,——她们又不是男人,来这里干吗?

何馨领着她们一路走过去,沿途不时有衣着暴露的姑娘上来拉扯,她皆匆匆掠过目不斜视。等到走到街道深处,路上的人渐渐少了,那种熏人欲昏的香气也慢慢淡去,待她再拐过一道弯,面前视野陡然宽阔起来,目光所及之处可见远方一道绵延长河,两岸高楼林立鳞次栉比,轻舟画舫穿梭于夜空之下烟波之中,舫上大多系着灯,华灯初上凌波璀璨。

慕容十三心下道,这便是秦淮河了!果然风光独秀繁华无比!

再往前,耳畔渐渐可闻笙歌弦乐,丝竹飘渺,却不知是从何处传出的。楼间,舫上,似乎各处都有乐声传来,交相融合在这清浅月色中。

慕容十三一路且行且惊叹,临到河畔,何馨拐进一家二层小楼,这小楼外表朴素不起眼,屋内装饰也是清简雅致,不过倒是挺宽敞,何馨四下环视了遍,讶道:“怎的都空了?”

过了少时,有人从楼上下来,何馨大约是认识她的,远远就出声问道:“崔妈妈,你们歌楼的姑娘呢?”

那崔妈妈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柳眉杏眼,样貌倒生得不错,迎上前笑道:“这不是何小爷吗?许久不见,可越发俊俏了!”

何馨这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姑娘家,不过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就是了。

何馨也礼尚往来道:“崔妈妈您也是,越发年轻漂亮了。”

恭维话谁都爱听,那妈妈掩嘴笑道:“小爷就莫拿我寻开心了!”她脸上虽然擦了厚厚一层粉,但一笑起来便遮不住年龄,眼角隐隐现出几道细褶子。

崔妈妈?慕容十三听这称呼惊了一惊,这是……青楼的鸨儿?

何馨也不废话,直接摸出一迭银票切入主题:“我今晚包画舫,要你们楼里最好的姑娘。”

俗话说姐儿爱俏,鸨儿爱钞,果然不假。那崔妈妈看到银票的一瞬眼睛陡然一亮,连笑容都更甜几分,脆生生道:“小爷稍等,我这就给您去安排!”

一柱香之后,等坐到画舫上,何馨的脸绿了。

她虽然竭力在控制,但声音仍然止不住颤抖:“这就是你们楼里最漂亮的姑娘?!”

崔妈妈脸皮再厚,此时面色也有些尴尬:“今日情况特殊,小爷多担待一下吧。”

何馨气得都忘了掩饰,猛然拔出个女高音:“怎么担待!!我照镜子都好过看着这几个歪瓜扭枣!!你看看,你自己看看——”她伸手怒指着一个,“这个眼睛小得跟绿豆一样!笑起来都看不见路了!这个,嘴巴起码是我的两倍!还有这个,掉到煤堆里能找到吗!你是不是把全金陵的烧火丫头都给我找来了!”

崔妈妈原也知道这笔生意接不了,但一来看见这一大笔钱实在狠不下心拒绝,二来也有点吃定何馨脾气好,此时见她发火,便知坏了事,忙陪着笑脸道:“小爷莫气莫气,我这也是不想扫了您的兴嘛。今晚偏生不巧,楼里的姑娘们都给定了场子,您不如明儿再过来?我保管把最好的姑娘都给您留着。”

何馨没好气道:“谁给包了场子了?”可真够狠的,连一个能看的都没给她留下!

崔妈妈陪笑道:“说起来也算有缘,还是您本家呢,那聚贤山庄的何大老爷。您也晓得,人家金陵首富财大气粗,可不是我们这种寻常百姓得罪得起的。”

李晓澜闻言“呀”了一声,不由看了一眼何馨,何馨心想,这倒是了,这几日想必庄里贵客来得差不多,老爹跟她一个心思,把人带出来游河来了。

唉……她原本还寻思,这家不行再换一家好了,这下还是老实点,乖乖游个河就算了。这淮河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万一给老爹撞到她男装招妓,还不得活扒了她一层皮?

她当下有些意兴阑珊道:“钱反正出了,这画舫我照包,姑娘不要了,你给我把酒菜什么的备好,准备得精致一点。”

崔妈妈闻言喜出望外,笑得面上的粉都纷纷往下掉:“是是,我这就差人去准备!”

岸边聚着不少商船,何馨举目望了一遍,倒是没见到自家的标记。等到酒菜备好,入水离了岸,她吩咐船夫一路右行,绕过近岸一批又一批画舫,再往西行了一阵,船只渐渐稀少。

月色飘渺,迎面阵阵清凉江风,难得在炎炎夏日感受到这般凉爽,再加上良辰美景,让人心情不好也难。

慕容十三是一直兴奋不已,何馨也很快高兴起来,举杯道:“慕容姐姐,咱们先喝一杯,欢迎你来金陵!”

小七嚷嚷道:“我也要我也要!这是我的拜师酒!”

四人举杯畅饮,热热闹闹,相谈甚欢。待到吃饱喝足,何馨进了船舱,须臾拿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

小七跟慕容十三站在船头,十三拿划船的桨子打水花,让小七跳来跳去避让,边教她身形步法。李晓澜拿了把姑娘们用的古琴,盘腿坐在船中间边弹边唱,她弹得一般,唱得也不算顶好,但在这清幽月色下听得人很舒心。何馨仰面躺着,嘴里搭着琴音瞎哼哼,间或跟慕容十三说说话,小七脚下不稳,时不时步子重了就把画舫颠得晃荡几下,晃得何馨都快睡着了。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余光瞥到远处的河面上似有光亮,依稀也瞧不太清楚,隔着江水明明灭灭的。过了一会儿,双方慢慢接近,十三跟小七站在船头瞧得最分明,那些灯火原是另一艘画舫上挂着的灯笼,等到再靠近一些,小七忽然惊叫一声:“是陆家的船!”

李晓澜的琴声戛然而止,何馨倏的坐起来,二人面上都现出惊慌的神色。

十三刚想问是怎么回事,小七忽然又叫说:“啊!我看到陆子冉了!”

何馨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朝陆家的船看去,正跟不远处立于船头的一人目光相遇,那人看到她,面上明显的一怔忡。

她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起来,一边高声叫道:“船夫!快回头!”身体同一时间窜出去,从十三手上抢过船桨,拼了老命地开始往回划。

十三震惊了:“那船上什么人啊!”莫非是什么汪洋大盗杀人狂徒之类的?

何馨咬牙切齿道:“要命的人!”

“要命?!”

小七急得满头大汗,跑到船舱一会儿又跑出来:“没有船桨了!要不可以一起划快些!”

交谈之间,十三往后方看去,两艘船之间先拉开了一点距离,然后那边似乎也反应过来了,也加速追了上来。

她们这是专供游乐的画舫,对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船,但显然速度比她们快,眼看双方的距离越来越短了,小七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怎的办啊?!”

十三虽然不会划船,但看了一会儿也了解了个大概,着急提议道:“不如让我来吧!我功力深厚说不定划得快点!”

眼看对方快追上来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何馨当机立断把船桨丢给她,此时两船之间相距不到一个船身的距离,近到足以看清对面船头那人铁青的面色。俊颜紧绷,男子隐忍怒气的声隔着江面清晰传来:“何馨!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这何馨也是个不怕死的,到了这时候还要逞口舌之快:“陆子冉你要有种就去追你的新娘子啊!你追我做什么?追上了我也不会屈身下嫁的!”

李晓澜不由抚额:“阿馨你不要再刺激他了!”

果然,那男子听她这一说,眼睛里都快喷出火了:“你把宛谕藏哪儿了!”

两人唇枪舌战之际,船的距离复拉大一些,何馨心头一喜,说话更加肆无忌惮,哈哈大笑两声讽他道:“陆子冉你可真了不得啊!自己的新娘子没本事管住,迁怒别人的本事倒有的是!”

陆子冉闻言火冒三丈,转身用力一推身旁的船夫,怒道:“滚开!让我来划!”

秦淮十里碧波之上,便见两条小船,一前一后竞赛追赶,距离时大时小,时远时近,船上的人都卯足了劲儿,颇有种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势。

追逐之间隐有丝竹之声入耳,原来她们已回到画舫聚集之地,慕容十三不由有些傻眼,她虽能划船但却不懂得掌握方向,飞速之间眼见她们就朝湖心一艘画舫撞去,吓得她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千钧一发之际,船老大及时调了方向,两船边沿险险擦过,那画舫体型较大,微晃荡一下,她们的速度也被冲撞得放缓下来。

何馨正急得想朝后张望,耳边忽听到有声惊道:“老四!”同一时间另有一个声音讶道:“小白菜?”

十三跟何馨一道应声看去,那艘险些被她们撞上的画舫之上,熟人原来还不少。

酒席当中坐着圆圆胖胖慈眉善目的何老爷,他左手边依次是何家大少爷

何晔,二少爷何瑾,然后是慕容十三认识的三个人,钟月瑶,宁漱轩,殷云止。右边那几个全是生脸,毗邻何老爷的是个斯文清隽的年轻男子,望着她们展颜一笑,笑容也跟他的气质一样干净雅致。

他对何馨道:“阿馨,好久不见。”

何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就从后面扑上来一人,像八脚章鱼一样死缠住她!口中还叫着:“这次看你往哪儿跑!”

金陵两霸王

何馨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个丢脸又鲁莽的家伙是谁,陆子冉原本是在后头追得火急火燎,好几次差点赶上来,最后却还是功亏一篑,此时眼看着她们的画舫擦碰一下,减速慢了下来,他欣喜若狂,未及细看便扑了过来!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先困住人再说!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想象中的负隅反抗并没有出现,那人被他从身后抱住,仅是身子微一僵,然后便一动不动了。他正开始感到有点不对劲,忽听何馨幽幽叹了口气:“唉,看来你是已做好娶我的打算了。”

啥?

他闻言一愣,后知后觉地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去,待看到对面画舫居中坐着的那人,立马如同被施了定神咒一样僵住,脸色青白交错,半晌都吐不出一个字。

何老爷子的脸色也没比他好看多少,一阵难耐的沉默后,还是坐在何老爷右手边的那年轻男子先开口。他仿佛没看到这样严重于礼不合的场面,淡淡笑道:“阿馨,这位公子是你朋友吗?”

何馨此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来陆子冉一直追着她,让她烦不胜烦,二来她老娘最近又非要把她跟叶铭寒凑成一对,她当下心中寻思,反正已经够烦了,不如趁机把事情搞大,说不定会有转机呢?浑水摸鱼她可最擅长了!

于是她眨了眨眼,一副斟酌难言的模样,略迟疑一刻才道:“算是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