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波看清倒在地上那人,讶道:“十三小姐?”

“老爹!阿苏!”慕容十三也是喜出望外,刚才突然来了一帮鬼魍教众,莫名其妙就把她带出来,她还不知道要将她带去何处。

这处牢房里只关了慕容云轩,苏天青,苏波,慕容十□人,眼见十三从被推进来之后就一直坐在地上,慕容云轩始觉不对:“你腿没事吧?”

“没事……是软骨散。”

苏波走过来,扶着她到唯一的石床边坐下,这处牢房的布置与十三先前被关的那座如出一辙。

十三一眼瞧见十六,大惊失色:“十六怎么了!”

待得苏波将先前发生的事简略地讲述一遍,她惊道:“原来顾伯伯没死,还杀了这么多人!果然……”

“果然什么?”

“果然就跟殷云止先前说的一样。”当时他言辞之间隐有暗示顾远山是装死之意,只是自己那个时候没明白,“他还说,先前慕容世家有藏宝图的消息,也是顾伯伯放出去的。”

“这么看来,左千秋死之后,藏宝图的主本是落到了顾远山的手上。刚巧那段时间影煞门的人在追杀他,他就以为必定是与藏宝图有关,所以放了假消息故布疑阵。”

慕容云轩问道:“十三你先前人在飞龙堡,怎么会落到这位阴少主的手上?”

十三微垂了眸,须臾十分歉疚道:“都是我不好,是我上当受骗了,否则云止也拿不到藏宝图。”

苏波了然道:“藏宝图的副本在十三小姐手中?”

“恩,娘把藏宝图缝在给我的玩偶里面。云止,云止他骗我说,他是林家逃生出来的后人,只有找到藏宝图,才能阻止鬼魍教复仇,才能救得慕容山庄上下,我……”

她说到这处心中难受至极再说不下去,慕容云轩摸了摸她发,苏天青也开口道:“世侄女不必自责,这位阴少主心思缜密诡计多端,你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那依十三小姐所见,这位阴少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十三神色黯然,半晌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先前知道他骗她,她是气愤至极,可是那日在雪山山顶,他舍生忘死救她也是事实。殷云止这个人太复杂,从她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每一次她想亲近都会被他将心踩住践踏,每一次她想远离又会鬼使神差地重拾希望。也许,她根本就未曾认识过这个人。

“对了老爹,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殷云止说她娘的死与鬼魍教无关,可她已经不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了。

慕容云轩闻言沉默许久,最后叹道:“你娘是自杀的。”

“什么?”任她如何猜测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可能!我娘为什么要自杀!她为什么要自杀!”

“十三……”慕容云轩拍拍她手安抚,“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当时隐瞒你是因为你年纪还小,现下你已长大成人,你若不问,爹也不会再提,可你现下问了,爹会告诉你实情的。”

“你已经知道,你娘是西域鬼魍教在中原的卧底林家的后人,当年最后一战之后鬼魍被破教灭门,之后左千秋为了得到向林两家的藏宝图,明里以铲除魔教余孽为名,要四大家族一道铲除向林大家。当时慕容世家还是你爷爷当家,自从魔教一战回来之后,你爷爷就是日夜寝食难安。魔教虽然居心叵测应当铲除,但当时破教灭门的手段实在太过残忍,妇孺幼子一个不留,包括俘虏的三千降兵也是全部活埋。之后左千秋再次提议,除了顾家,其他三家都不同意。三家认为应该将向林两家的家主抓起来交由武林同道审判,而家中不知情的人也应当是无辜的。可是左千秋坚持要斩草除根,并且对外将罪行全部推到鬼魍教余孽身上,最后为此争执不下,就找了苏幕府的颜家来做仲裁。颜家上代家主颜白染素来公正无私宅心仁厚,可那次很奇怪,颜白染竟然同意左千秋看法,认为为了武林安定,应当私下将向林两家灭门。”

苏波听到这处插口道:“那提议去找颜家仲裁是由三大家还是左千秋所为?”

慕容云轩顿了一下:“这个我倒没有注意。”

“既然颜白染素来宅心仁厚,如果提议找颜家仲裁是由左千秋提出来的,那不是太过奇怪吗?左千秋此人老奸巨猾,怎么可能会将自己置于不利的地位?老庄主与庄主一心认为颜家公正无私,所以对于颜白染最后反常的判决也不生疑吗?可事关两家上百条人命,怎可如此草率决定!”

苏天青与苏波一路行来,也深有感觉此人个性沉稳内敛,此时却见他如此激动,纵然他不知道苏波身世,也隐隐有所感悟。

慕容云轩点头承认:“确实太过草率,只是当时事前已经说好,双方对于判决不得有任何异议。之后围剿的行动,我们三家都并不想参与,我爹与叶世伯只派了我与震南兄前去,苏家干脆宣称家里出了大事不能前来。那夜月明风高,我记得很清楚,我与震南兄谎称先前在酒楼吃坏了肚子,在一旁的树林里拖拖拉拉。可就算隔了很远,山庄里传出来的惨叫声还是不绝于耳。我实在受不了,就走得更远了些。谁知就是这样,却机缘巧合之下遇上了楠心,也就是十三的娘。楠心当时是山庄里唯一逃出来的,只是她突围时受伤太重,跑出没多远就在丛林里晕倒了,那日我见到她实在于心不忍,便出手将她藏在树林里。之后我救她回慕容山庄,日日夜夜悉心照顾,后来她伤势痊愈对于先前发生的事也只字不提。我爹不知道她身世,只当她是我半途救回的孤女,见我二人情投意合便做主为我们成了亲。”

听到这处还是个美好的故事,“那娘是忘了之前发生的事吗?”

“我也以为她是受惊过度所以忘了前尘旧事,后来我才知道,她只是一直在装作不记得。你娘真的很聪明,虽然我救了她,但那个时候我能在竹林出现,她就猜到我一定与灭门的人有所牵连。她装作失忆嫁给我,只是为了探听真相借机报仇雪恨。”

十三似乎有些懂了:“娘是不是因为爱上了爹,不忍心杀爹,又觉得自己对不住外公他们,所以才自杀的?”

慕容云轩却道:“你娘根本不爱我,她从头到尾就没有爱过我。”他说到这处忽然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有点酸楚又有些甜蜜,“虽然她不爱我,可那段日子确是我有生以来最美好的。”

“你娘这个人温淡如菊,性子从来都是不温不火的。就算你心情再烦躁,哪怕就是待在她身边,不必她跟你说话,你也能慢慢静下心来,那种舒心宁静的感觉,是我在其他女人身边都找不到的。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越来越喜欢往她住的地方跑,越来越欢喜见到她。可是,我心中却也越来越不舒服,因为不管我怎样焦急心切,她始终都是那样,不温不火不冷不淡。你对她好,她不惊不喜,对她冷落,她也不悲不伤,她就算是在对着你笑,眼中也永远都带着疏离。”

“我原本以为,她这个人就是那样的性子了,直到那日我见到一个人。”

十三听得聚精会神:“什么人?”

“一个相貌平凡武功一般的男人,一个与我相比简直是云壤之别的男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你娘却爱他。”

“那日他闯进慕容山庄要带你娘走,也是那日,我才知道,原来我喜欢的女人跟别的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她也会欢喜地笑,激动地叫,难过地哭,她对着我没有情绪,那只不过因为我不是她的情之所系。那个男人……应该也很爱你娘,在林家灭门之后他找了你娘整整十一年,十一年来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只可惜我那时候年轻气盛,怎么也不能接受,她不爱我我不能接受,她爱别人我不能接受,我最不能接受的是,她竟然爱那样一个在我看来一无是处的男人!这简直就是对我的一种羞辱。所以我在盛怒之下做了一件事,我拔出了剑,就算你娘苦苦哀求我也没有理会,最后我的剑从那人的胸口刺出来,当时满地都是鲜血,你娘就坐在那样的血泊之中看着我,她那时候的眼神到现在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到这处闭目缓了好一时,似乎当时那样激烈的情形连回忆都不堪重负。

“我没办法描述自己事后有多后悔,你娘却好像没事人一样,让人将那男子拖走,甚至连尸体都没再多看一眼。之后那样仿若地狱般煎熬的日子过了三天,她忽然叫我去她房中吃饭,那天看得出来她特意打扮了一番,还喝了点酒,往常有些苍白的面容泛着潮红,她举着杯子很温柔地对我说,轩哥,楠心敬你一杯。我们俩其实心里都懂,我也知道她知道我懂,我什么也没说,从她手里接过杯子,本想一饮而尽,孰料最后关头她却忽然从我手中抢过杯子,自己喝下去了那杯酒。十三,当时她的五官七窍都在渗血,她却在笑,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她说,你要照顾好他们。”

他的手指轻柔拂过女儿面容,擦去她眼角的泪,十分轻声道:“我出去找大夫,谁知道你就在那时候进来了,正好看到楠心临死时的情景……后来我对你隐瞒,也是逼不得已,你娘在天有灵,一定也想见你开开心心的。你不要怪她自私,她早就不堪重负了,那男人的死对她来说就像是崩了一辈子的弦突然断了……她原本是想杀了我替他报仇的,可到了最后时刻还是舍不得,不是舍不得我,而是舍不得你们。十三,你娘真的很爱你们,她自己是再也活不下去了,却不忍心你们没人照顾……”

听完这件往事,十三已是哭得气息不稳,屋内另外几人也是沉默无语。

若是那日慕容云轩不那么冲动,就不是这样的结果;再或者没有左千秋这样的败类,也没有向林两家的惨案;也或者事情的缘由皆是鬼魍教自作孽,可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算鬼魍没有侵犯之心,难道就没人会去觊觎宝藏吗?

这世上兜兜转转很多事,有多少因果能说得清呢,所有人只惆怅……过往的人和事,都再也回不去了。

魔教少主(二)

听老爹说完她娘的故事,十三这一夜都没睡着,她从没想过在她娘的身上会发生这样的事。

就算从云止那里听说自己是林家后人,她打小在慕容山庄长大,林家后人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个身份,林家的那场灭门惨案对于她也只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一件可怕的事情。

她不能感同身受,更无法体会那种切肤之痛。

可是对于经历过的人来说,那种伤痛到底有多深多痛多持久。她娘逃出了当晚的杀戮,一辈子还是没能逃得过那场杀戮的阴影;事隔这么多天,就算大仇得报,素来沉稳的阿苏听到当年的情形也会失控;活着的人都会不择手段要报仇,那么殷云止呢,当年半大的孩子是怎么从家破人亡的惨案中走过来的,他苦心孤诣半生算计,这些年来又经历过多少常人所不能忍受的。

她明明应该恨他,此时脑中却都是那人在面前微笑的样子,云止爱笑,可那些笑容里,有没有一个是真心实意的?

十三转了个身,眼前是十六安静入眠的睡容。她静看了好一刻,伸手轻轻摸了摸十六的脸。

自己对那人是什么感觉,爱也好,恨也罢,可怜心疼都好,可若是他伤了慕容世家任何一个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她都不会再跟他说一句话。

翌日一大早,就有鬼魍教徒来押了一干人等出去。

十三和大家被带到后山一处空地,空地上已简单搭好一处祭台,祭台四周挂着黑色的幡布,上面写着看不懂的异族文字,四处的角落里还燃着四根高高的火柱。

殷云止就坐在祭坛的中央,他后方站立着两个瘦高矍铄的老人,下手依次是身着教服的众教众。

这还是十三头一次看见他穿黑袍,明明还是一样的脸,她远远看着,却有种教坛之上是个陌生人的感觉。

殷云止站起来,居高临下:“现下人都到齐了,祭拜大典正式开始!”

他宣布完,有身穿祭师服饰的一男一女从人群中走出来,两人叽里咕噜念了一长串的符文,跟着从怀中掏出粉末一样的东西分别撒向四方的火柱,火焰一瞬爆出来,熊熊燃烧。

殷云止掀起衣摆朝着西南方向跪下,行的是五体投地的大礼,其他教众跟着随他黑压压跪下一片,两位祭祀继续念着符文,大约有长达一炷香的时间,所有人再度站了起来。

只听魔教少主朝向人群朗声道:“今日所行祭拜大典,是为了祭祀我族于玄历三年六月初七丧生于鬼魍神殿的三万教众,希望他们在天之灵得圣主庇佑可保安宁。”

下方的教众发出一阵呼应声,他又道:“宗长老,有劳你念祭文。”

“是。”

后方一名黑袍老人走上前,开始用阴沉平板的声音朗诵一篇祭文。

十三听他的声音只觉难听得很,再听下去那篇祭文就更不好受,这文章与平常的祭文不同,竟然通篇都在描述当日西域魔教被偷袭之后,门中各教徒凄惨无比的死状,等到他念到俘虏的教众被生生活埋,祭坛上的鬼魍教众已经开始躁动不已,有很多人面露凶光看向十三他们。

十七与十三一样不忍听到这些,他刚转过头朝向旁边,旁边看守的教众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面上,扇得他整个人眼冒金星。

这一巴掌开了先例,前方的鬼魍教众顿时群情激昂,不少人开始高声疾呼,乍一看他们凶神恶煞的模样,十七吓得朝十三靠了靠。

“安静!”

魔教少主声音虽不高,自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周围喧闹的人群很快止息。

“在献上祭品之前,我还要先澄清一件事情。你们中原武林都在流传,当初向林两家被灭门乃我鬼魍教众所为,我作为教主,可断不愿背这个黑锅。”他话锋一转,忽望向颜墨玉,“墨玉公子,你若愿将此事一五一十说清楚,我便将你的杀父仇人交由你亲手处置,如何?”

颜墨玉闻言一凛:“你说话算话?”

那人微一笑:“这你大可放心。”

“好!你若言而无信,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慕容云轩与其他几人听他二人就此一问一答,都隐隐猜到了一些什么,均是面容微变。

“在鬼魍破教之后,左千秋也查出了向林两家其实乃魔教安排在中原的卧底,他跟四大家族的人商议,想要铲除向林两家,并对外将罪行全推到鬼魍余孽身上。当日就这件事情,我爹也曾着手调查过,查清楚其实事隔近百年,两家家族内除了嫡系的子弟,很多人并不知情。当时正巧另外三家族的人也不赞同灭门之法,与左千秋为此争执不下,顾远山这个奸贼就为左千秋献上了一计,表面上提议找我爹来做仲裁,双方对于结果都不许有异议,其实却背地里拿我一家人做威胁,逼迫我爹去为他们作假。之后……我爹为了保住家人,违背良心说了话。可是自打向林两家灭门之后,我爹是日夜良心不安,他与顾远山素来交情匪浅,有一日喝醉酒后就告知他,自己要将这事的真相说给天下人知道。孰料顾远山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听完我爹的话就起了杀心,没几日趁着我爹与大哥出门做事,暗施毒手。我爹当场送命,幸好我大哥福大命大,重伤之后被当时的影煞门主救起。之后我大哥将计就计,伪装自己失踪,实则留在影煞门内当了影卫,这么多年来我兄弟二人一直在调查当年事件的真相,直到近几年才算有了点眉目,只可惜已让顾远山这个奸贼炼成了鬼魍神功,屡次追杀都无功而返。上一次暗杀之后,我兄弟二人早猜到他是对外装死,这次鬼魍宝藏重现江湖,以此人贪财无耻的个性,一定会出现夺宝,所以我们想好就此守株待兔,谁知道……”他面上淡笑,不知是自嘲还是讥人,“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听他说罢,殷云止低声交代了句什么,须臾顾远山被带了上来,不过一夜的功夫,此人眼眶深陷瑟瑟缩缩,竟好像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有人给颜墨玉松绑,把手中的剑也递给他。

殷云止颔首:“墨玉公子,请。”

颜墨玉提着剑缓步走过去,顾远山瘫在地上,边朝后挪边惊恐道:“不要杀我……别杀我……”

利刃穿心而入,那人的眼睛还睁得硕大,瞳孔中满是恐惧和不甘,就跟昨日石殿里被他亲手所杀的那些人一样。

“恭喜墨玉公子大仇得报。向林两家的惨剧也有部分是因此人而起,想必他们在天之灵也终于可以安息。”

他前一句还是轻声叹息,忽然语气一转厉声道:“慕容云轩,苏天青,叶震南,我有话要请问你们!”

“虽则成王败寇,可妇孺稚子无辜,你们中原正道攻我圣教,不管老幼病残一概格杀勿论,是不是有违人道?”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声音当中的悲怆让人心有戚焉,那三人闻言一致沉默,良久,苏天青低声道:“确实。”所以后来向林两家之事,他们苏家一直与左千秋意见相左,之后也不曾再参与。

“两军交战尚有降兵不杀的说法,你们竟用残忍手段活埋鬼魍三千俘虏,是不是有违天理?”

“是。”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三家并不知情,得知之后皆是良心不安所以也渐有淡出江湖之心。

“我爹是由四大家族的人跟左千秋共同击杀,你们于我有灭教杀父的深仇大恨,我今日报仇,你们心中也该清楚,自是无可非议。”殷云止说到这处挥手扬声道,“将祭品带上来!”

十三眼看着一大堆人被依次押上,其中有不少她眼熟的,不禁失声叫出:“二叔!十九!二娘三娘五娘!”

原来趁着慕容老爹不在庄中,鬼魍教的人竟然将所有人都抓了过来!

一想到殷云止的用意她整个人都像进了冰窖,十三忽然用尽全力叫起来:“殷云止你住手!你口口声声谴责别人,你这样跟他们有什么区别!这样无止尽的杀戮下去,你真会觉得开心吗!”

话音未落她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高位那人却蓦地笑起来,笑声中混着微微讽刺与刻骨的恶毒:“开心,我为何不开心?我鬼魍族人这二十年来所忍受的屈辱和折磨,今日终于可以用这些祭品的鲜血洗刷干净!”

魔教少主(三)

他……他心中的仇恨真的就这样深?

十三闻言一时竟似呆了,偏偏旁边有个人到了这生死关头还在肆无忌惮乱讲话:“真看不出来这个殷云止这么变态!他爹怎么不给他取名叫阴森森,阴阳怪气,阴招王——哇!”最后那声哇伴随着两道响亮的耳光声。

慕容十七捂着脸,委委屈屈:用不用一人打一边这么均匀啊?

“十七你就别出声了。”这个鬼魍教的人对她们显然积怨已深,稍有动静就来个一耳光。

“十三姐你看,他们在做什么?”

慕容十三顺着十七示意的方向看,只见一堆鬼魍教众拿着铁铲在挖土,大约挖了一刻钟左右,沙土下方现出一方黑色的东西,那也不知道是什么,长宽都约两三丈,黑漆漆的。眼看着那帮人将最上方的盖子抬出来,放到一边,十七忽然惊道:“棺……棺材!”

十三听他这么一说才发现,那个巨大的黑盒子,无论形态式样做工都当真是副棺材,只是它比普通的棺材要大上好多。

殷云止到底要干什么?

她的疑惑很快得到解答,刚才押上来的各家家眷,第一个人被点了穴道扔进那个硕大的棺材里。

跟着第二个,第三个……看得在场众人几欲癫狂!

“快住手!”

“住手啊云止!”

“住手?”他边听边笑,“当天我的族人也是这么求救的,你们住手了吗?别急,人人都有份,你们一个也跑不了!不过本教主对你们够仁慈了,活埋还送副棺材,也省得你们日后风吹日晒!”

十三的心脏简直快要无法负荷:“殷云止你疯了吗!”

这样的棺材他准备了还不只一个,那边的人还在埋着,这边的地下又挖出来另一个。

十三跟十七在最边上,她眼看着十七被一把拉起来:“十七!你们做什么!快放开他!”

慕容十七就是个不知死活的:“各位大哥大姐,轻点儿丢啊!我怕疼!——妈啊!”

十三急道:“十七你没事吧?”

慕容十七的声音从地下传来,听起来有点闷:“没……事……”

慕容十三紧跟着也被点了穴丢进棺材,她整个人凌空落在十七旁边,脸先着的地。

十七不能动弹,跟她脸贴着脸,忽然吓道:“十三姐你摔疼了?”怎么突然流泪满面。

“我没事……”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难受。

陆续又有好几人被扔进来,她听到老爹在问:“十三十六十七,都没事吧?”

十三趴着没吭声,她身上是没事,可是心里当真好难受。

头顶上方有盖子拉动的声音,眼前的光线也越来越暗,最后随着“哐”一声,四周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上方有人的声音在说:“全部钉死!这次任他们插翅也难飞!”

周围好像乱哄哄的,十三只觉得好闷好困,真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在叫她:“十三?十三!”

是……四哥的声音?

她还没被闷死吗?

“四哥?”

慕容御道:“十三,你感觉一下你身上的穴位,是不是有些松动了?”

她试了下,不由也有些惊讶:“真的是。”鬼魍教那帮人,不是用的特殊的点穴手法吗。

“我大概还要一刻钟冲开穴位,你呢?”

“差不多。”

过了大概半刻钟左右,慕容云轩先冲开穴道,然后依次帮其他人解了穴。

十三这时候听声音才知道,这处棺材里有她,慕容老爹,十六十七,四哥,还有叶铭修。

叶铭修蹲着凝神细听了会儿,说道:“好像没封死,我能听见很细微的声响。”

慕容云轩道:“所有人坐成一排运功,然后同时朝上发力。”

众人依他所言,须臾一声巨响,棺材盖被震飞,骤亮的光线让十三不禁眯眼。

他们从棺材出来,先前济济一堂的鬼魍教众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空荡荡的一个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