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去那儿吧。”

“好嘞。”鞭子一挥,马车再次驶动。

长闵看着依旧背对着她的少年,他上了马车后不曾说过一句话,吃过任何东西。她瞥了眼那已经发干的馒头,拿起水袋走了过去,道:“待会我去买些粥,你先喝点水吧。”

只是凑近后才发现他双眼紧闭,嘴唇颤抖,脸上的肮脏都遮不住大片红晕。她用手背贴上他的额头,果不其然是一阵高烫。

都烧得昏迷了……

长闵沉默半晌,撩起车帘对邱师傅道:“邱师傅,赶快些吧。”

邱师傅的老乡姓庞,少年时跟着药堂里的药师抓药,及冠后师从扬州百年堂鲁正元大夫。他在百年堂一直待到三十五岁,某天终于决定自立门户,在扬州城东的小街上开了医馆。虽谈不上远近闻名,但由于心善,脾气也好,十分得附近乡亲们的赞誉。

今日他的心情不怎么好。

“肩胛脱臼,全身多处骨裂,外加感染风寒,导致气血两亏高热昏迷。”庞大夫盯着榻上不省人事的少年,脸色堪比锅底黑灰。

长闵皱眉,“这么严重?”

“再晚送来几天,直接可以准备后事了。”庞大夫撩起少年的袖管,露出满是瘀青和擦伤的手臂,“你来看看。”

长闵走上前,仔细观察后道:“倒不像是被打的。”

“全身都是这种伤,再加上骨裂……以前见过这种伤,是在湍急河流中被石头冲撞所致。”说到这里庞大夫眼神蓦地一沉,伸手指向左臂,道:“但左肩上有明显的手指瘀痕,手臂被利刃划伤,深可见骨,大概有五六处痕迹。”

利刃划伤、手指瘀痕……长闵回想惊鸿一瞥中他绝望求死的眼神,不自觉地咬住下唇,“他应该是有些不大好的经历。”

庞大夫叹了口气,招来小徒弟吩咐道:“就让他在这屋里歇着,你去准备热水,待会给他擦身子。”又对长闵道:“我这里只有一个徒弟,根本忙不过来。你既然救了他,不妨好人做到底,帮他煎副药。”

长闵答应下来,提着药去了厨房。慢火细熬,待药煮好后放着凉了一刻钟,这才端着瓷碗回到屋里。

一进屋却是愣住了。

床上躺着一名灰埠衫少年,白净的皮肤上伤痕交错,唇瓣此刻已干裂起皮,只隐约可见过去饱满微翘的轮廓。他的眉宇其实十分英气,但睫毛长得过分,如今无力地垂在眼睑上,好似破碎的精美玉雕,叫人看在眼里就忍不住惋惜。

若不是那头乱糟糟的头发,绝无法将他和刚才的肮脏少年联想到一起。

这般少年曾经被人狠狠地按住手臂,故意拉脱肩胛关节,用利刃一道道划伤……

长闵的眉头再次皱起。

她自小生在白云山庄,身边接触的人大都善良淳朴,师兄弟之间偶尔也有整人动作,不过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这回看到少年身上的欺凌伤痕,只觉得一口浊气堵在胸口,十分不痛快。

“……”细碎的呻吟从苍白的唇中溢出,昏迷中的少年似幼兽般彷徨无助。

长闵搬了张凳子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扶起少年喂药。他仍在昏迷,只勉强咽下半碗,洒出的药汁顺着下巴流进衣领,染湿一片衣裳。长闵用帕子仔细地擦拭干净后让他重新躺好,起身时发现他又攥了她的裙子一角。她试图解开少年的十指,但他用力到关节都已经泛白,哪能轻易让她得逞。

长闵无奈,只好将碗放到地上,靠着床边开始发呆。

这回出门有半个月了,得赶紧回去,不然爹和娘要担心了。最近雨下的那么多,爹的风湿肯定又犯了,待会要记得跟庞大夫买些药酒,回去给爹好好揉揉……

想着想着,便靠着床梁眯了眼。

庞大夫进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少年躺在床上昏睡不醒,一手无意识地抓紧少女的裙子。少女双手搭在腿上,姿势端正地靠在床边小憩。

屋内散着一室药香。

庞大夫悄悄退了出去,吩咐徒弟早些关门又自己下厨炒了几个小菜,招呼邱师傅喝起了酒。

这一夜,谁都没去打扰长闵和少年。

长闵醒来时只觉得浑身发麻,双腿针扎似得泛着疼。她看了眼窗纸都挡不住的亮光,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这样睡了一晚上……她试着迈腿,却痛得呲牙咧嘴,只能颤抖着轻揉着肩膀和腰。待缓过神后马上伸手探向少年额头,感觉到正常的热度后才松了口气。

她看向少年仍紧攥着的衣处,轻手轻脚的开始掰弄,但刚碰到便见少年睁开眼。

“呃……”她有些尴尬,干笑着道:“你醒了?”

少年眼神迷离,好一会后才聚拢些许光亮,缓缓松了手。

长闵伸手抚上那一片皱褶,道:“你睡了一夜,现在已经退烧了,待会……”

“这……这……是哪里?”短短几个字,他却花了不少力气,胸口剧烈起伏着。

长闵刻意放慢说话速度,道:“医馆,扬州城东的一家医馆。”

“我……睡……睡了多久?”

“从上马车算起,你已经睡了两天。”

少年神色恍惚,努力撑起身子坐起,手臂上的阵阵疼痛却逼得他只能用未受伤的那肩侧靠在床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长闵连忙在他身后塞了个枕头,耐心地解释: “你受了伤又发了高烧,再加上好几天没吃东西,身子虚的很,暂时还是别动了。”

少年一语不发,只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带着探究和警惕。

长闵反倒觉得开心,现在的他可比昏迷时有生气的多。这样想着她便弯唇笑了,道:“你且放心,我不是坏人。”

少年微怔,立刻记起昏迷前那道温暖的声音,“是你?”

长闵点头,在旁坐下,“你可要记得你说的话。”

少年喉间发苦,不自觉地低下眼眸,掩去那一抹水光,“恩。”

死解决不了问题,所以他要活着,要活下去。

“你呢,你叫什么?”长闵故意转移话题。

“我?”少年的嘴唇动了动,沙哑地吐出两个字,“阿离。”

她从暖瓶中倒了热水送到他面前,笑着道:“我是长闵,辜长闵。”

阳光从窗隙间斜入,温柔地投在她身后。空气中有细尘浮动,和着氤氲水汽,隔得她的笑容愈加模糊。

他渴得厉害,甚至顾不得烫,几口便喝完一整杯水,干燥的唇瓣得到了些许舒缓。他费力地抿了抿唇,眼神逐渐涣散,“我……”

长闵知道他的意识又开始迷糊,连忙道:“你再休息会。”

他努力撑着的眼皮乏力地阖下,偏嘴里还不住地喃道:“要回去……”

长闵忍不住拍了拍他,待他再次睡熟后才扶着酸痛的腰出了门。外面天已大亮,小学徒正在院子里挑拣着草药,见到她后咧嘴一笑,道:“姑娘醒了?厨房里有包子和粥,你趁热去吃吧。”

长闵谢了小徒弟,简单漱洗后去厨房吃过早饭,盛了碗粥回到房中。她没有叫醒少年,将粥放下后去了药堂前厅找庞大夫。刚走近门口便听庞大夫问道:“不再多留几天吗?”

“不了。”邱师傅道:“和姑娘说好的下午启程去杭州府,你有要带的东西吗?”

“带些药材吧,待会给你写张单子。”庞大夫道:“不过那受伤的小子怎么办?他的伤,没个三天不能下地。”

邱师傅叹了口气,道:“姑娘也是在路上捡到他的,带他上医馆救回一命已经是大发善心。”

“你说的有理,只是……”庞大夫语气里带着可惜,“若不是我已经收了一个徒弟,说不定会留下他。”

邱师傅劝道:“我瞧他也十五六岁了,说不定有自己的打算,你就别操心了。”

长闵想到阿离昏迷前的那句“要回去”,如邱师傅所说,该是有自己的打算吧。她走进大堂,打过招呼后对邱师傅道:“邱师傅,我想继续待两天,明后日再出发。”

邱师傅愣了愣,问道:“姑娘可是为了那受伤的少年?”

长闵笑着点头。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等他稍微好些再离开,顺便可以在城里逛逛,买些扬州特产给爹娘带回去。

“姑娘是好人。”邱师傅不自觉的佩服起眼前的小姑娘,心中涌上一股冲动,豪情万丈地道:“既然这样,我老邱也在扬州再待两天!”

长闵知道对于邱师傅来说等两天意味着要少跑几单生意,当下有些过意不去,“不用,我可以在城里再找……”

“诶,你这可是拂了老邱的好意,只许你当好人,不许他做好事吗?”庞大夫笑得乐呵呵,道:“你们这般,我倒不好意思做坏人。这几天就住在我这里吧,那少年的医药钱也免了!”

两人言语之间十分坚持,这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长闵带着自己和邱师傅的家书去了信局,寄完后在热闹街市处逛了会,替娘亲和父亲各挑了两套衣裳、买了些扬州特色糕点,又提着两摞东西去了一家特色酒楼,找了个二楼临街的位置,点了份招牌肉燕和小菜,细嚼慢咽的品尝着,顺便观察着路上的人群。

扬州城和杭州府都属江南大城,但风情截然不同。

杭州府在很久以前就已成名,是文人贵族最喜留恋之地。它以西子湖出名,更有灵隐寺、千岛湖等著名景色,每年沿着钱塘江下杭游览的人络绎不绝。这是一座懒散舒适的城府,如若有时间去街上瞧瞧,就会发现人人风流随性,面上都带着惬意浅笑,毫无紧迫之感。

扬州城则不同。这是一座人为建造的城市,城外围着的高墙还未染上苍灰。几百年前它还只是个大市场,地处许多江河汇集处,又是运河的重要码头,之后才被人提议建为城,之后便是以地理上的优势胜出,用了百年时间便成了数一数二的贸易中心。这里来往的多为巨商富贾,个个精明强干,欲在此地争得一片天下。

方万载能在商贾云集的扬州城夺得第一首富的称号,可见其财力之雄厚。

如今方万载染了怪病,据说快不行了。

“这扬州首富的称号也跟了他近十年,该到了换人的时候咯。”邻桌的一名绿衫男子幸灾乐祸的对友人说道:“万贯家财,不知能给他那儿子挥霍几天?”

几名友人哄堂大笑,“自然是没几天!”

“那方少言和我有少许交情,不如我们……”几个人脑袋凑在一起,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正窸窸窣窣谋划着什么。

长闵吞下口中肉燕,装作好奇地看了那桌几眼,偷偷记下他们的位置,手指在锦囊里灵巧地翻了翻。不一会便听到咚咚几声响,邻桌那几人接连跌下凳子,捂着屁股大喊大叫:“哪来的小人用、用铜板?用铜板暗算我们!”

二楼坐着的客人满脸奇怪地看向他们,几人自觉丢脸,又嚷嚷着骂了几句,扔下一小锭碎银后讪讪离开。前来收拾的小二忙不迭将地上的铜板收入袖中,眉开眼笑的乐着。

长闵若无其事地看向楼下,心里却后悔方才没捡些石头放袖子里,也省得用铜板当暗器,那可都是她的辛苦钱啊!

她视线飘移的乱瞟着,突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两名神色肃穆的男子正赶着一辆平凡无奇的马车路过,那两人一黑衣一灰衣,正是她在无月楼时见过的两名守门男子。

符阳……对,黑衣的叫符阳。

长闵不禁有些好奇:车里应该是纱帐内那位公子吧,没想到他也来扬州了,不过他来扬州是为什么?难道是找方少言“寻仇”?这样想着又摇了摇头,那公子听起来是个十分沉稳的人,应当不会计较方少言的小小恶作剧。

马车离开视线,长闵也不再关注,专心地吃起了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章。

☆、第四章

阿离的恢复能力极强,短短两日已经能下地走路,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虚弱,但比刚送来时的奄奄一息强了不少。对于长闵三人的救命和医治之恩,他并没有表现出过于热烈的感谢之意,甚至连话都不多——除去刚醒时和长闵有过短短的交流,其余时间再没主动开过口。即便如此,长闵还是从他日渐消除警惕的态度里感觉到他的谢意。

长闵和邱师傅要离开的那日,阿离起的比他们都要早。他仍穿着小徒弟的那套灰埠衫,长发洗净束起,年轻的脸庞带着不符合年龄的苍凉。

他是来拜别的,感谢他们这几日的照顾,但是他必须走了。

三人都能看出阿离急迫离开的心情。庞大夫心知劝不下他,吩咐小徒弟拿了两件旧衣赏和一些药,不容拒绝地塞到他手里,又叮嘱了他要注意的事项,这才送他出了门。

清晨第一束阳光穿过云层映开道路,少年背着包袱,步伐略有不稳但仍坚定向前,清瘦的背影莫名的让人感到落寞,挺直的姿态又有着不屈不折的孤傲倔强。

他离去的模样深深地刻在长闵心里,许多年后仍不能忘怀。

长闵和邱师傅在一个时辰以后出发。

“掌掌摞,摞、摞……跳上马儿骑着。脱了帽儿换酒喝,摸摸胡子唱山歌……”邱师傅的心情不错,边赶车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八字胡随着唇动不时翘起。

长闵躺在马车中特意备着的长塌上,双手垫在脑后,目无焦点地盯着车顶。

回去后要怎么跟裴管事说自己的事情呢……

直接告诉他,自己不想再做寻人的活儿,也想像其他二等弟子一样,跟着他去做事?还是铺垫下,先叙说自己对山庄的忠心耿耿和将来的“雄心壮志”,趁他被感动之余再提出小小要求?

“裴管事,长闵的理想是当上山庄一等弟子,赚取每月二十两的月钱,替爹娘办置个像样的三合院,再租个门面做些小生意!”

长闵想想裴管事听到这些话后会有的反应,瞬间苦下了脸:这样说恐怕不合适。

她曾经听到过新晋的那几名二等弟子在裴管事面前道:做白云山庄最有出息的弟子,让山庄在这一代最为耀眼、爱山庄更爱生活、山庄有任何危难,某某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们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说出的话语虽不成熟,但那份心意却让裴管事十分欣慰。

白云山庄由白家先祖建立,百年来素以正直仁义著称,在江湖上名望显赫。如今的山庄由第三代庄主白渤主事,白渤武功过人,为人侠道热肠,不仅与各大名门正派交好,更与扬州首富方万载是生死之交。

虽说如今是太平盛世,江湖人士不似从前一般活在刀尖刃口,但与商贾交好仍极为罕见。起初大家对于方万载颇有微辞,可能被白渤视为知己之人又岂是普通之辈?不过短短十年,方万载已与各门派之主称兄道弟,不论他们是不是看在白渤的面子上与他结交,但至少在江湖上,“方万载”三个字,不再仅是个盈满铜臭钱味的商人之名。

此为对外。

对内,山庄规例严格,上至两大管事五大武师,下至花园工匠扫地小厮,绝对公正严律、赏罚分明。山庄弟子们习武刻苦,品德更有专人教导,每三年一次的二等弟子考核是检验他们学成的时候,通过者可由管事派遣做事,再满五年,便可以参加一等弟子考核。

一等弟子考核极为严苛,观过去十年,通过者不过寥寥四人。而这四人如今是少庄主白飞身边最得力的帮手,更是两位管事精心培养的下一任管事接班人。

长闵想到这个就忍不住握拳,暗下决心:要好好做事,考上一等弟子,成为山庄的优秀人才。

不管怎么样,这次回去一定要跟裴管事说自己的心意。她再一次对自己道。

“姑娘,前头那人好像是阿离……”邱师傅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半惊讶半感叹,“说不定跟我们同路呢。”

长闵掀开车帘,前方大约五丈远的地方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一个时辰前跟他们告别了的阿离。

“不然我们带他一程?”邱师傅握着缰绳的手收了收,马车轱辘稍慢了下来,“照他这速度,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

长闵知晓邱师傅是一片好心,但回想少年离去时的孤傲和坚决……他怕是不想再麻烦别人了。这样想着便道:“邱师傅,你先停会。”

她在马车里捣弄了会,片刻后拎着个小包袱跳下马车,指着前面的少年道:“我去去就来。”

背对着他们的少年对此一无所知,直到身后有人喊住他,“阿离。”

他脚步微滞,缓缓回头,眼中略过一丝惊讶,“你怎么……”

长闵双手抱着包袱,笑眯眯地看着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以前没出过远门?”

阿离已从突然见到她的讶异中回神,眼神平静如水,“恩。”

“我就知道。”她叹了口气,揶揄道:“旁人要是都学你,那就没一个能顺利到目的地了。”

阿离微愣,“怎么了?”

长闵没有回答,笑着将包袱塞到他怀里,不等他反应便转身离开,顺便举起手挥了挥,“这回是真走了,后会有期。”

阿离站在原地看着马车离去,扬起的灰尘飞在空中,灰灰蒙蒙。他身子还未痊愈,方才走了一个时辰已经非常吃力,连带打开包袱的手也不住地颤抖。

包袱里有油纸包着的酥饼、烙饼和肉包,一个装满水的水囊,以及二两银子。

他定定地看着,隐约觉得耳旁响起少女满带笑意的声音,如余音绕梁,萦萦不去。

说什么来着?

哦对,她说:我是长闵,辜长闵。

与此同时,白家大府内。

方少言斜着身子靠在软塌上,一手捻了块碧透的玉佩,对着阳光仔仔细细地看着,过了一会又用指尖轻轻弹了弹,放在手心颠了颠……一套动作下来后,方才随意的往右边一扔,不屑地道:“这种货色也想进小爷的眼,当小爷是收破烂的?”

一旁候着的中年男子慌张张地接住玉佩,面有难色地道:“少爷,这可是新一批里顶尖的了。”

方少言哼一声,冷冷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掌柜心里想的是什么。你回去告诉他,小爷有的是银子,只怕他手里没好东西让爷看的上!”

中年男子点头哈腰,连声道:“是是是,我这就回去跟掌柜的说。”

待中年男子离去之后,卫几献殷勤地上前道:“少爷,要我说这墨云轩的东西实在算不上顶,不然我们去琉涧阁去瞧瞧?”

“你懂什么!”方少爷心里冒着一股火,昨儿个他上街遇到付家当铺的三公子,那家伙故意在他面前炫耀刚得的一枚玉佩,那成色和手感,当真是极品中的极品!问了才知道,那是他透过关系在墨云轩买的,真正气人的是他还故意附带了一句:可不是谁都能买到墨云轩里的宝贝!

他越想越气,怒极反笑:他方少言是谁?扬州首富方万载的独生子!还就不信搞不定一个墨云轩!

卫几见他如此诡异的反应,不禁往后躲了躲,正要开口就听外面有人疾呼:“少爷,您赶紧去看看老爷啊!”

卫几偷偷窥着方少言,只见他眼睛都未抬,一脸事不关己。

那大呼小叫的人已经进了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眼通红地道:“少爷,老爷、老爷……”

方少言挑高眉毛,有些不耐烦,“老爷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