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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她还是一个初入江湖的少女,也是武林美人录和兵器谱都榜上有名的新秀,她的骄傲,无与伦比。

声名大振之后,她与花间堡堡主游安泰约战于花间堡,切磋武艺。然而游安泰那老头子心怀不轨,比试输给她后竟暗中偷袭,还要轻薄于她,幸亏被百里青衣撞上,这才保全了她的清白和性命。

不过当时,她并未爱上他。

百里青衣擒了游安泰,却先问她:你要如何处置他?

她盛怒之下,脱口而出:我要扒光这淫贼的衣服,在他胸前写上“淫贼”二字,挂在城门上三天三夜,以儆效尤!

江湖儿女出言大胆也是常有的事,然而她却因此看到了百里青衣少见的愕然的表情,仿佛她是天外飞来的怪物一般。

她莫名地红透了脸,耳边传来百里青衣低低的笑声,抬头一看,正撞见他愉悦的容颜。

于是她呆了,他笑得如此无奈,却又如此开怀,更带着一股发自内心的包容甚至是宠溺,在那一霎那,她头一次忘记了自己是宇文家的二小姐,是江湖女侠,反而想起来,她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

百里青衣后来真的按照她的话来做了,从此游安泰无颜再现于江湖。可是,那样的笑容她却再也没有见过。他的笑容依旧儒雅而宽厚,却总像是隔了沧海万重。从那以后,她恍然明白:百里青衣是一个大侠,却不是一个可以随意亲近的人。

他笑容中的包容和宠溺,都不是对她。

不是对她,那是对谁?

她极不服。她认定了,总有一天要百里青衣只对她那样笑,只对她那样温柔。

无数江湖女子暗恋他是不争的事实,但大都是暗恋过后,便乖乖嫁人去了。而她,却是自那日起,痴恋了他整整六年。有人说她傻,也有人说她痴,她却并不后悔…人的一生里有多少机会碰到这样的一个人:你在他的眼睛里,能清晰地看到最软弱的自己。

恍惚中,宇文红缨已被宇文翠玉握住了手。

“红缨,我的妹妹。你爱人可以,却千万不要爱到无法自拔。”

宇文红缨何尝听得入耳:“姐姐,你若不是爱到无法自拔,又何至于到今天姐妹相争的地步?”

宇文翠玉竟无言以对。

她深吸一口气:“红缨,青衣公子下一步要去百问谷面见百问神医,你可会跟着去?”

“那是自然。”

“青衣公子面见百问神医,都是为了殷悟箫。你可明白?”

宇文红缨愕然。

半晌,她答:“姐,我自问,我用情比她深,我能为青衣哥哥做的,也比她多。我不会输给她。”

宇文翠玉涩涩道:“我知道。只是,你有可能在她还未开始用情时,就已经输了。”

第十章 多情反被无情恼(二)

当一个女人认定了一个男人的时候,那种执念是十分可怕的,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的,更是什么亲情友情姐妹情都唤不回来的。

这话,强烈地印证在宇文红缨身上。

隔日,宇文红缨自作主张地向关押在宇文府中的尹丈丈逼问“无痕”总部的下落,被尹丈丈趁机制住,逃出宇文府。

宇文老夫人大怒,当着百里青衣等人的面,要严惩宇文红缨。

宇文翠玉咚地跪下:“奶奶,红缨无事,已属万幸。求奶奶放过她一次,一切罪责,翠玉愿替她承担。”

宇文老夫人也不是真心想要在众英雄面前祭出家法鞭打嫡亲的二孙女,百里青衣等人又出来求了一番情,此事便作罢了。

百里寒衣在事后问百里青衣:“你是真心替宇文二小姐求情么?”

百里青衣皱眉:“这是什么话?不是真心,难道还是假意?”

百里寒衣从鼻子里哼哼道:“反正我是假意。宇文红缨这丫头好事不干,专会坏事。我们多么难得才抓到‘无痕’的勾魂,还没来得及善加利用,居然就被她放走了。”

“她也不是有意。”

“不是有意,已搞出这么多麻烦,若是有意,就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了。”百里寒衣冷笑,“我看,那宇文大小姐倒还是个通情达理,温柔贤惠的姑娘。却不知怎么摊上这样一个祖母和妹妹。”

百里青衣薄唇紧抿。

百里寒衣觑见他神色不豫,讪笑:“大哥,你不要生气。我不过随便评论评论。”

百里青衣叹口气。他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啰嗦了些。

“快收拾行装吧,明日启程到百问谷。”

“为何?”

“湖北境内,只有宇文府和百问谷两处值得穹教一路南下。穹教的目的地既然不是宇文府,想必就是百问谷了。”

百里寒衣沉吟片刻,终究忍不住道:“大哥,你去百问谷,当真不是为了殷悟箫?”

百里青衣动作定了一定:“不是。”

“我却觉得,大哥你对殷悟箫的态度十分耐人寻味啊。你们是旧识?”

百里青衣淡淡扫了他一眼。

没有摇头。

百里寒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上回只是匆匆一见,他却也详细观察了殷悟箫一番。他实在看不出,那个女人有哪一点像是当年云阁中丰姿灵秀的天下第一才女。无论是气质还是美貌,殷悟箫都及不上宇文翠玉。若说印象中的天下第一才女是花冠牡丹,宇文翠玉是深谷幽兰,那如今的殷悟箫就是一朵小喇叭花,虽然风中摇曳得煞是有趣,却平庸胆怯,及不上牡丹与幽兰的风度。

若说百里青衣会看上这么一朵小喇叭花,他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可是那日殷悟箫被尹碧瞳带走后,百里青衣一直神思恍惚,却是事实。

想到这儿,他忽然打了个寒噤。

他们百里府四公子的母亲,也是一介村妇出身,也是一朵小喇叭花。父亲百里蝉却依然爱之惜之,视若至宝。

莫非百里青衣正是看中了殷悟箫的小野花气质?

他内心正欲勾勒出无限想象空间,忽然对上百里青衣严峻的双眸。

“你又在想什么?”

百里寒衣干笑两声,连忙换上正色道:“我们此去百问谷,只怕宇文家两位小姐定要跟着去的。”

“她们愿意跟,就跟吧。”

“你不怕她们再坏事么?”

“个人行动只能由个人负责,我无权干涉。”

百里寒衣偷笑。虽然表面看不出来,可是事实上,百里青衣还是动怒了。他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说宇文家的两个小姐再闯出什么祸事来,他也不会插手了。

这时门外有人轻轻呼唤:“青衣公子?”

百里青衣神色未变:“请进。”

进来的,正是他们方才话中的主角之一,宇文翠玉。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碗桂花糖水。

“这是我们这里出名的甜品,两位公子可要尝尝?”她将托盘放下,将糖水端出,姿态和神情都十分优雅。

百里寒衣看着她的举止,觉得颇为赏心悦目,心情顿时愉快起来。

“翠玉姑娘好贤惠呀。”

宇文翠玉清浅一笑:“谢寒衣公子称赞。”

百里寒衣招呼他大哥:“来来来,尝尝翠玉姑娘的好手艺,看上去就令人口颊生津呢。”

百里青衣有礼地冲她一笑,却不端那桂花糖水:“翠玉姑娘此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青衣相助?”

百里寒衣暗怪他煞风景,人家姑娘做了糖水,分明是要在你面前体现一下温柔贤惠的品质,哪有什么相助不相助的?

宇文翠玉款款低头:“青衣公子说的不错。翠玉正是有事相求。”

“请说。”

“请公子带翠玉一起离开宇文府,不要带舍妹红缨同行。”

百里青衣和百里寒衣俱是一怔。

宇文翠玉这话说的面不红心不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若说是情敌间的争宠,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了吧?

“翠玉姑娘,青衣可以问问原因么?”

宇文翠玉一笑,齿若玉珠一般。

“舍妹对青衣公子一片痴心,青衣公子也知道。翠玉敢问青衣公子,是否有心回应红缨的这份情意?”

百里青衣一阵语塞。他遇上过不少明恋暗恋他的女子,倒是没有像宇文翠玉这样直来直去的。

宇文翠玉莞尔:“青衣公子一看就是不太会说拒绝话的人。就让翠玉替你说了吧。青衣公子心中,根本就没有红缨的存在。”

“翠玉姑娘倒是十分了解青衣。”百里青衣有些尴尬地道。

“翠玉此求,是希望能断了红缨的念头,不要在青衣公子身上浪费宝贵的情意。青衣公子可愿答应?”

百里青衣点点头:“翠玉姑娘都说到这份上了,青衣怎敢再推脱?”

宇文翠玉盈盈一笑:“那翠玉就放心了。”

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百里寒衣震惊莫名:“她刚才果真说,不要宇文红缨在你身上浪费宝贵的情意?”这话中分明有贬损揶揄百里青衣之意嘛。

百里青衣倒是处之泰然:“她说的并没有错。”

百里寒衣口中啧啧作声:“这个宇文翠玉的个性倒是很特别呀,比殷悟箫特别多了。只是,她这样做是为了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吸引你的注意力么?”

百里青衣失笑:“你怎么总能把人的动机想象得这么低劣?”

“只因大部分时候,人的动机的确就是这么低劣。”

百里青衣挑眉,忽然想到自己方才所做的要去百问谷的决定。

背后是否也潜藏着一个低劣的动机呢?

殷悟箫正在做梦。她感觉到有人握住她的手,拼命地摇。

那人说,醒来,醒来!

她疲倦地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并非躺在床上,而是掉到了床边的地下。而尹碧瞳紧紧抓住她的双手,神情古怪。

“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方才叫的很大声,要死了一样。所以我就过来了。”尹碧瞳掀掀眼皮子。

“我…我做噩梦了。”殷悟箫嗫嚅道。

真是丢人呀,居然做梦做得大叫,还把人引了过来。

想起刚才梦中的情境,她心中一惊。那一切竟像是真的一般。

尹碧瞳蹙眉:“做噩梦?什么是噩梦?”

殷悟箫讶异地眨眨眼:“你没做过噩梦?”

“没有。”尹碧瞳低头思索一下,又抬头问,“什么是噩梦?”

“呃…”殷悟箫满心都是刚才梦中所受的惊吓。“就是,做梦的时候,梦里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一些很吓人的事情。”

尹碧瞳于是很鄙夷地看她一眼:“你做梦还会梦见不好的事情?”

“…”为什么在尹碧瞳的目光下,她会觉得做噩梦很可悲?

““做噩梦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情。不是因为我希望不好的事情发生,而是因为心中有关心的人和事,才会害怕他们遭遇到不好的事情。”殷悟箫竖起食指,循循善诱。

“我就没做过噩梦。”

殷悟箫还他一个鄙夷的眼神:“那自然是因为你没有关心的人和事!”说完,她自己微怔一下。“呃…我不是那个意思…”

尹碧瞳快速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她很有些毛骨悚然。

她有些汗颜,“说起来,我也是很少做噩梦的。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经常…”最近她的情绪波动格外明显了,然而“求不得”居然没有再发作过,她心中存了许多的疑虑和不安,无处排解。

尹碧瞳蹙眉,伸手握住她手腕,尔后微微一笑:“这自然是因为百里青衣喂你吃了三叶丸的缘故。”

“三叶丸?那是什么?”

“情叶,嗔叶,念叶。三种世上难得的草叶炼成的丹药,能够引发人内心一切欲念情感,无止无休。”

殷悟箫怵然:“他…为什么要喂我吃这种东西?”

尹碧瞳眨眨眼:“我怎么知道。”

殷悟箫垂首。半晌,她咧出笑意,用手理了理凌乱的衣领,笑道:“没有关系。反正我已经是这样了。”

她领间露出白玉一样的颈子,一枚血玉挂在红绳上,若隐若现。

殷悟箫紧盯着尹碧瞳,望见他的目光果然投射向她颈上。她屏住呼吸。

“你…”她咬咬牙,想问,却又不敢问。

尹碧瞳看她半晌,叹气道:“小殷,你太让我失望了。”

“呃?”

“你居然趁此机会试探我。”他伸手将她领口拉紧,遮住部分春光,也遮住那血玉玲珑坠。“你还是以为,我接近你,是为了你身上的宝物?”

殷悟箫身子一凛,撇开脸:“无论如何,你认得这东西。”

尹碧瞳再叹:“我认得它,并不代表就要夺它。小殷,我现在只消两根手指头,就可以掐断你白净的小脖子,把这东西纳入掌中。可是我没有。”

“你或许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企图。”

“何以见得?”他目光灼灼。

殷悟箫低头,声音蓦地有些悲凉。

“尹碧瞳,我是一个活在世上已经很多余的人。我有自知之明。我并不极美,在江湖上也没有什么地位,从前或许还顶了个才女的光环,现在也没有了。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你接近我纯粹是因为对我这个人有好感,而不是想利用我仅存的那一点利用价值?”

尹碧瞳语塞了。

“你既然知道这东西,必然是‘无痕’的主人对你提过,他必然是要你把这东西带给他。我说的对不对?”

她兀自低着头,絮絮地说着,忽然一张温暖的手掌覆在她头上。

“小殷,我早说过了,没有人能真正差遣我,即使是他也不能。何况我从没练过灭魂杀,也不打算练。这东西,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杀人如麻的尹碧瞳,为什么会忽然对人呵护备至,还半夜三更地跑到人房里来,只因为有人做了噩梦?你的行为这样反常,总要有个理由。”殷悟箫咬唇看他,“给我一个理由吧,一个你对我这么好的理由。”

“理由?”尹碧瞳勾了勾唇角,“如果我说,就是因为你这个人,你可相信?”

殷悟箫望定了他,半晌,摇头。

尹碧瞳哀哀叫起来:“小殷啊小殷,我真没见过比你更残忍的女人了,人家要对你好,你还要追着人家要理由。”

殷悟箫被他的神情逗得有些想要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