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似乎没料到司宝灵居然这么爽快的回答,厉天不由打量了她一番。松开了手,往房内走去,司宝灵跟在身后:“属下被陷水牢,并非意外,而是一出阴谋。”

厉天的脚步稍稍放慢。

“如果属下猜测的没错,幕后主使应该是鬼府的风清月。”见厉天没有说话,司宝灵沉住心,继续道:“风清月将属下从鬼府离开的消息放出,暗中挑唆那些正派人士擒住属下,目的是为了逼教主出手。想要用正派人士牵制住我魔教的力量,而他鬼府则可以坐山观虎斗,最终渔翁得利。”

“可派你去鬼府的正是我。”

“教主派我去,正是试探风清月是否真的要与我教决裂。”这是其一,其二,你也在试探勾魂笑是不是和风清月真的勾搭上了。这后半句,自然是被司宝灵咽在肚子里。

厉天拦过她的腰,勾魂笑是个聪明的女人,这些事情她要是想不通那才是奇怪了。

“你想让我替你报这个仇吗?”

司宝灵忍住全身起来的鸡皮疙瘩,沉默半响,却不接话。厉天有些莫名,不禁又道:“难道我的勾魂笑在青空派待久了,心肠也好了?”

司宝灵看着他,侧头附在他的耳畔,轻声道:“我想自己亲手杀了他,就像当年杀了林萧一样。”林萧,勾魂笑的初恋情人,曾经深爱的人,却因她容貌的变化而抛弃她。

说罢,离开厉天怀中,恭敬地站在一旁:“请教主恩准!”

厉天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之人,他太了解这个女人了。虽然聪明,却一直感情用事,不轻易动情,一旦动了却是刻骨铭心。她爱过两个男人,一个是林萧,被她杀了,另一个则是风清月,如今被她恨了。

勾魂笑从来没有爱上过厉天,所以她对他只有怨,不会恨。但这世间的男女之情,除了爱还有许多莫名的复杂的感情。勾魂笑对厉天的感情,司宝灵也说不清。那种感觉仿佛就是一个人在地狱边缘游走,正在犹豫是否跳下,还在猜测地狱里是否还有别人时,地狱里传出一个声音:“跳吧,我在这。”于是,勾魂笑跳了下去,从此跟随者那个声音的主人,至死不渝。

过了许久,厉天终是道:“我不许。”

司宝灵抬头,由于带着面具,厉天看不到她那张已经勾起笑意的嘴角。

“以你现在的武功,是赢不了风清月的,水牢之苦终是让你气力亏损的厉害。”虽然勾魂笑早晚都会成为他练功的良药,但现在这个女人还不能死。他要让她继续跟在青空派那群人身边,以拿到更多的东西。

“可是…”司宝灵还欲争辩什么,却被厉天直接打断:“放心,我会将活着的风清月交到你手中,就像当年的林萧一样。”风清月那厮,居然敢反抗他,就算没有勾魂笑这件事,那个人也留不得了。他知道太多,有什么秘密比在一个死人嘴里更加安全呢。

司宝灵离开的时候,正巧在外院中遇到了烈。烈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他没有怀疑你?”

“怀疑我作甚?”司宝灵侧头看着他:“要变天了,冷的时候,也许温一壶酒也不错。”

“这是自然。”

二人擦肩而过,直到离开了这座小院三里有余,她才停下了脚步,却止不住的猛咳,数口鲜血直直喷出。

在嘴角抹了一把,司宝灵倚在树干旁,仰头喘息。那暂时恢复内力的药物果然霸道,只用了两个时辰的计量,竟然有如此反噬的作用。可她绝对不能让厉天发现勾魂笑已经没了武功,否则她对他来说,就真的一点利用价值也没有了。没有价值的勾魂笑,下场恐怕会比风清月还要惨。

今天去看他,厉天果然练了青空派的那本心法。没错,如果是假的心法秘籍送去,以厉天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可是,如果是本真的,这不仅能消除了他对自己上青空派产生的戒心,还能替勾魂笑找到一个新的利用点。那人太过自负狂妄性格又太过猜疑与贪婪,当他拿到青空派的秘籍时,首先做的并不是自己去练,而是找了自己的心腹——气使,让她去试。

可厉天终究没有算到,勾魂笑的这本秘籍,对他人皆无害,练过后,绝对使得内力更加精进,却独独针对他的血莲魔功。

血莲魔功,需要阴寒女子的血做药浴,使得全身血液逆流,以险求胜。而青空派的那本秘籍,则是走的天地之寒气,顺天而生应势而成。二者同练,在第一层时会让厉天功力大增,可待他练到第三层时,就会感到阻力。以厉天自负的贪婪,在他尝道那种功力大增的甜头后,绝对不会就此罢休,他一定会冲破那个阻力。而那时,等待他的只有一种结局——走火入魔!除非他散去自己一身的血莲魔功,否则别无法他。

这厢司宝灵正为厉天一步一步走入自己为他设计的坟墓而感到一丝欣慰,那厢的相司晨正被葛宁押着,与昆仑宫的少主进行第一次友好会晤。

“不知少主平日喜欢些什么?”葛宁微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昆仑宫少主,果真是“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鸿波”的人间仙子模样。

昆仑宫少主身旁站着两位长老,见自家少主半响不作声,只好笑着代答道:“少主平日喜欢抚琴。”

“哦?是吗!”葛宁侧头看着相司晨:“恰巧我师弟对乐理也甚感兴趣,总归要有共同语言,否则那以后的日子岂不是过于乏味了。”

师姐…你哪只眼睛见过我对乐理颇有兴趣了?按司宝灵的话——说他五音不全,都算是夸奖了。

“那少主平日除了抚琴还喜欢做些什么呢?”

“还喜练剑。”又是长老代答的。

葛宁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一直沉默的“仙女”:“少主是否对我玄镜之地颇有敌意,怎么这么久了,一句话都不肯赏呢?”

此话一出,那二位长老脸色齐变,正欲开口周旋两句,却听得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他不是也没说话吗?”

身后长老差点没被自己到嘴边的口水噎死。

见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相司晨也是一副高深的模样:“我见二位长老与我师姐相谈甚欢,也就不好打扰。”

气氛陡然冷了下去。

“我也是。”

话音落,瞬间冷到了冰点!

“呵呵,少主果然风趣幽默啊。”葛宁倒是处的自在,她就喜欢在这种尴尬要死的场景补上最后那一刀。是以,世间有句俗话送给这类人——唯恐天下不乱!

但那两个长老到底还是个明白人,见自家少主这副模样,自是知道再往下谈也谈不出什么结果。便给少主使了个眼色,希望她老人家最起码能做到有始有终。

“仙女”站起身,亲自送相司晨出了回廊,埋头使劲想了下,终于记起长老教的话:“望尊者得胜归来。”最好回你的青空派,以后没事儿别来我的昆仑宫了,我很忙的,没空招呼你。

“谢少主厚爱。胜负乃天意,一切都得顺天而为。”所以啦,你跟我成亲那一定是逆天的,你最好早点嫁人,要不私奔也成啊,路上缺什么直接跟我说,不要客气,要不要连路线也帮你定好啊,逃跑这事儿我太熟了。

这二人在那“含情脉脉”地告别,葛宁与昆仑宫的长老站在不远处。

“葛女侠,我家少主的性子是冷了些,她毕竟是宫主。”

“我知道。”葛宁露出个善解人意地表情:“必须要有一定的威严才能服众。不过这世间也只有这样的奇女子才能与我师弟匹配。”又在相司晨头上浇了一桶油。

长老一听,心头一喜。又听葛宁幽幽道:“不过,我师弟也是个冷性子,两个冰疙瘩在一块要怎么捂热,哎…”

刚有些火苗的心头,又被泼了一盆冷水。

相司晨回头朝着葛宁望了望,示意他们可以走了。葛宁不失礼貌的对昆仑宫的长老告别,便跟了过去。

直到感觉不到那三人的气息,相司晨终于冷冷地开口:“师姐,你似乎玩的很高兴?”

葛宁一本正经:“也就那样。”

二人一路无话,直到一处路口,葛宁住的方向正好与相司晨相反。刚转身走了几步,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师姐,你该嫁人了。

葛宁猛地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看着月色,思绪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同样明亮的月夜,同样是那个性格很不讨喜却喜欢用传音入密的师弟,同样是那句话,可此时,却少了那个她可以嫁的人。

“嫁什么嫁,老娘这辈子都不嫁!”

一样的传音入密,相司晨不禁叹口气。当年的戏语,如今却一语成谶。那个唯一让葛宁倾心的人已经死了,此世间再无人能替。

【改称呼,阿灵】

司宝灵变得很忙很忙,经常几天不见人影。相司晨发现她就算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也经常走神,虽依旧整天嘻嘻哈哈的模样,可却心事重重。

离相司晨对厉天的日子只有七日了。

这日天气晴好,司宝灵坐在院子里正发着呆,却见着相司晨拿着他的小签筒走了出来。

不是吧…现在求签拜佛?司宝灵突然觉得相司晨是太过悠闲了呢还是太不把这比武当回事儿了呢!

“司姑娘,你说等会儿我这签是吉还是凶?”

相司晨笑眯眯地看着她,看的她心底有点发毛。其实相司晨呆呆的样子倒是挺好的,她就怕他现在这样子笑,总感觉前面会突然出现一坑,然后她肯定会一不留神就掉进去了!

“你都没告诉我你求的是什么!”司宝灵打着哈哈。

“是给你求的。”

“我?”司宝灵不解:“怎么会是我?”求也应该是求你自己!大哥,还有七天你就要和厉天遇上啦,不是他死就是你亡啊!

“求你七日后的去留。”

“…”司宝灵心头一震,这个…她真不好回答。

相司晨似乎没有看到她的异样,继续笑眯眯地道:“签上说,如果七日后你回到魔教,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喂喂,要咒人也不用这么直白吧,还用那么善良的语气说。司宝灵努力消化着相司晨的威胁:“那是个怎么样的下场?”

相司晨幽幽地望着远方:“这个签上没有明说,但我敢肯定,八成好不到那里去。”

“…”司宝灵决定换个话题:“话说,你和那个昆仑宫宫主的婚事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相司晨的笑容更浓了

——换了个更烂的!

“有劳司姑娘关心了。”相司晨拨弄着手上的竹签:“但我觉得,昆仑宫的宫主怎么着也不会看上我这个算命的。”

“你想悔婚?”

“诶,我可没这么说!”相司晨一脸诚恳地连连摆手:“两家联姻可是大事,怎么能轻易悔婚呢!”

“哦,不能轻易悔,那就弄个难一点的。”

“这就对了嘛!”相司晨脱口而出,就发现自己被司宝灵给绕了进去。只见对面的女子,一脸坏笑,那嘴角都快抽筋了!

“司姑娘。”

“嗯?”

司宝灵抬眸看着相司晨,等着他下面的话,等了半响,发现他却只是看着自己而已,看得她觉得脸上开始微微发烫。

“以后叫你阿灵好了。”

“啊?”司宝灵有些转不过弯,等着这么半天就这么句话?

“不行吗?”相司晨抿着嘴唇,很是委屈地望着她。

完了完了,司宝灵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男人卖萌,她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当即点点头:“可以可以,随便你怎么喊!”

“我知道江南水家有一块奇玉,只要放在阳光下便能引来彩虹,不知是真是假。”

司宝灵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假的吧…”这世间还有这等宝贝?!

相司晨无奈地摊手:“不清楚,只是听说而已。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刚巧了,我在水家还有几个熟人。”

司宝灵一阵狂点头。

“哦,还有。”相司晨似乎又记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墨云城素来以美食闻名天下,再过三个月下了雪,那里的羊肉堪称一绝。再配上一壶当地的果子酒,屋内炖着肉看屋外白雪,这种口福可是连神仙都享不到。”

“我也要去!”司宝灵一脸期盼地看着相司晨,就差没有留下口水了。

穿到这个时空,她只知道和我国的古代差不多。可事实上,各地风土人情还是有很大的差异的。她一直都想四处好好的走走看看,可一直没有机会。

“还有…”相司晨还要说什么,却被司宝灵截了去:“不要说了,带我一个好不好?相司晨,相大侠,师叔,尊者…求你了!”

相司晨很是满意,却犹豫的皱了皱眉:“可是比武完了后我要回青空派,恐怕…”

“怎么会!”司宝灵一脸愤慨:“派中有掌门还有四位长老和各堂堂主,师叔经过昆仑一战已经很累了,需要休息!有什么比游山玩水更能放松心情的呢!”

“可是…”相司晨还在犹豫。

只见司宝灵大手一挥:“掌门说了,师叔这一路的安排都由我负责!我决定了,比武完了后暂时不要回去了,要休息休息,劳逸结合嘛!”

“嗯…”相司晨垂眸思索半响,司宝灵心中很是紧张。过了半响,相司晨抬头看着她,眼底含三分笑意和七分的认真:“那就这样说定了!不许反悔,不许擅自行动,否则…”

“否则怎么样?”司宝灵眨巴着眼睛,这可是她心底的夙愿,打死她她都不会反悔!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但我不用青空派的规矩,我是玄镜之地的主人,自然要用玄镜之地的方法。”

“呃…能说说吗?”司宝灵觉得还是提前打个预防针比较保险。

相司晨笑了笑:“玄镜之地的规矩就是,只要是尊者说的就是规矩!”

“…”坑爹啊!这是不平等条约啊,司宝灵心底开始挣扎。

“不行就算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嘛。”

司宝灵眼神一亮。

“等我回到青空山就闭关,你也说了嘛,比武之后需要休息。我就趁着这个机会再闭一次关。一边休息一边提高一下武功修为,一举双得,多好。”

“那需要多久啊?”司宝灵咬着嘴唇,一脸郁闷。

相司晨倒是不甚在意:“一般说来也就两三年吧。司姑娘,你也是习武之人,你应该知道这个时间不算长吧。”

越是武功高的人闭关的时间也就要越长,对相司晨这个级别的来说,的确是不长…

诶,等等,他刚才似乎喊得自己是司姑娘?!司宝灵怎么觉得突然之间有点怪怪的感觉。哎,算了,先不管这些!

“那你会说一些过分的规矩吗?”司宝灵开始妥协。

“这一路来我有说过很过分的规矩吗?”相司晨反问。司宝灵想了想,的确没有!相司晨这人就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别人怎么安排他就怎么来,性格随和,不管是外界条件是好是差,他都是那副老实诚恳地模样。

“那…好吧。我要是做错了什么,就按照玄镜之地的规矩来!但你得好好介绍那些东西,还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也要带我去看看。”

“没问题。”相司晨收好竹签:“阿灵,你一定会很喜欢那些地方的,只管放心好了!”

“嗯。”司宝灵点头。看着相司晨离去的背影,司宝灵突然觉得刚才他对自己的称呼似乎又换成了阿灵了。

唔,这称呼之间的转变…司宝灵默默低着头,嘿嘿傻笑。等比武结束后,她就可以过她喜欢过的日子了。可司宝灵却没有注意,相司晨给她定的约定,却是包含了比武的这段日子。

从现在这一刻开始,玄镜之地的逍遥尊者说的就是规矩,如果你司宝灵违反了这个规矩那么…那么这个后果还真不好说啊!

【入棋局,花香】

少林寺的一座别院偏房里,檀香悠然,一派安宁祥和。床上躺着一个人,已经昏睡一月有余,是早起下山挑水的小沙弥在顺流而下的河水中捡到的。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已经脉象微弱,似乎只是提着一口气不让自己那么快就去见阎王。

出家人慈悲为怀,小沙弥将那将死之人背了回去,又报告了自己的师父。老和尚探了那人脉象,顿时心头一惊。比起小沙弥,他自然看出这个垂死之人身上所受的伤势并非普通习武者造成的,而是一种十分阴狠毒辣的武功,并且藏有剧毒。见此状,老和尚向当家僧说明了缘由。

这事儿很快传到了方丈耳里。方丈一直是个有爱的人,一向以拯救江湖失足少年为己任,在看过了那人之后,便决定就让他待在寺里吧,反正寺里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不少。

昆仑之巅的决战之日也如期到来。相司晨与厉天比武的地方同往年一样,是昆仑山巅的一大块空地的高台上。那里一面山路通往山下,供人往来,余下三面皆是悬崖绝壁。刀剑无眼,生死由天,不论正邪,只看输赢,成者为王,败者成寇!

比武的时间是定在辰时(7:00-9:00),还未到时辰,高台四周已站满了围观的人群。

辰时一刻,厉天带着气使,以及其他魔教众人来到山巅。见厉天来了,相司晨回头看了一眼司宝灵,遂慢慢向高台走去。

二人几乎是同时而动,全场的气氛顿时凝结。似乎还有些人感到了胸闷气喘等高原反应。原来那二人竟然凝气成场,毫不收敛地用自身的气势压制着四周人群。

厉天走的不紧不慢,相司晨更是悠哉。这二人仿佛不是来比武,更像是两个好友相约一起去郊游喝茶。

司宝灵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二人,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冬天的太阳升的比其他季节较晚,不过此刻太阳正高悬空中,四周花草上的霜色也渐渐消散了。

“小妹妹,你在看什么呢?”

葛宁的一声唤让司宝灵收回了目光:“看看四周,今天来的人真多。”

葛宁不语——这是自然,今天可是最后一场比武,谁是天下第一就看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