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朱灰灰托着腮想了一下,“首先,要把花花接回来。然后,应该是去接着找我家老娘吧!”其实是到处闲逛啦,不过,她可再也不想去那个什么江湖了,这破地方太危险,不是她这种人待的地儿!

“还是到处流浪?困了就睡破庙,饿了就偷鸡偷包子?”

朱灰灰顺口答道:“是吧,我又没钱!”猛然警觉,立刻把两只手藏到背后,“不对!我已经不偷东西了,我改成好人了!”大爷真坏,居然套她的话!

枫雪色微微笑了一下:“如果我派人帮你找娘,你还要到处流浪吗?”

他一边逗她说话,一边重新将她的骨头对好位置,放好夹板并将绑带缠了上去。嗯,还应该内服外敷一些接骨类的药才好,只是手边却没有…

“要啊!反正我又没有可去的地方!啊哟,大侠您轻点,人家那是腿,不是棍子!”朱灰灰忍疼抱怨。

枫雪色抚慰地摸了摸她的头,摸到一手的冷汗,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疼。唉,朱灰灰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平时,即使被他拿剑吓唬一下,也会吵个不停,可当真碰到这样裂骨的剧疼,疼得满头汗,却也不哼一声。

这孩子,偶尔乖一次,真是蛮让人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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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从一起床到现在,忙到连喝口水的机会都没有,到现在才抽空上来更新~~

亲们等心急了吧?汗,汐会每日更新的,放心,只是需要抽空出来更啊~~

 朱灰灰的疼劲稍缓,忍不住又问道:“大侠,您的意思是不是说,可以放小的走了?”

枫雪色点点头,道:“其实你随时可以离开的。你知道的,我又不会当真砍你的腿。”

朱灰灰嘀咕道:“你最初可没这样的好心眼,那时是当真要砍的!”

“什么?”

“没什么!”朱灰灰立刻道,“那么,我天一亮就走,也行吗?”

“行。”

“真的行?”

枫雪色轻一点头:“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来着?”

很多次啊!你老说砍我的头、砍我的腿,不是到现在一直都没砍嘛!朱灰灰心里说。

“你明天要走吗?”枫雪色问道。未脱险境,她一个人走会很危险,而且腿又伤了,可是——跟着自己一样的危险…

“当然不走啊!”朱灰灰理所当然地道,“我要把你送回家才能走!”

枫雪色微微一怔:“送我到家?”

“是啊!我返回山洞找你的时候,就已经发过誓了,不管怎么样,都要一直送你回到家!”朱灰灰道,“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你这样的人,长着一张挨骗的脸,何况现在眼睛又看不见了。我虽然武功不行,可是聪明得很呢,好歹也能保护照顾你一下,要是有人骗你,有我在就别想得逞!”

枫雪色听她说自己“长着一张挨骗的脸”,有点啼笑皆非。然而,他的心里却有种别样的感动——他纵横江湖多年,所向披靡,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要保护照顾他呢,而且说这话的人,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麻烦精、小饭桶!

也许,这句话在他意气风发、笑傲江湖的时候,只会一笑置之。但现在,眼前一片漆黑、前途一片茫然,她的话却令他的心变得一场柔软…

手中犹有那小爪子残余的温软,是那双黑黑的小爪子牵着他在黑蒙蒙的世界里,无惧地前行;背上也还留有她身体的重量,是她伏在他的背上,做他的眼睛,与他一起杀入敌阵,毫不畏死…

原来,他,竟然这么信任她…

枫雪色怔怔出了半天神,忽然自嘲地一笑:看来,不论平时自诩多硬的硬汉,在病困中的时候,都有软弱的时候。

“灰灰,你想不想跟我去枫雪城?”

回答他的,是轻微平稳的呼吸声,没心没肺的朱灰灰已然沉沉睡去。

枫雪色沉默片刻,将手覆在她的额上,掌间一片清凉,烧真的已经退了。

这孩子体质实在特殊,似乎什么病、什么毒都侵入不了。

他微微笑了一下,摸索着拉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然后盘膝坐在床边,深深地呼吸,缓缓地吐气,经脉里内息充盈…

朱灰灰悄悄张开一只眼睛,看着他俊美的侧脸,一向简单快乐的心,变得乱乱的,怔怔地想了半天,终于阖上双目,真正地睡着了。

檐外,密雨绵绵,空阶滴到天明…

“朱灰灰!”

“小的在!”

“下次不可以在我和敌人动手的时候,往人家脸上扔石灰!”

“是,大侠!”好吧,反正我怀里还揣着好几包面粉、姜粉、花椒粉呢!

“大侠,今天这批敌人太笨了!”

“怎么?”

“他们明明知道打不过,还拼了命往前冲,我看,他们不是来杀人的,是来自杀的!”

“呵呵!”

“要是我啊,至少有一百种法子害你,还用这么费事!”

“你说来听听。”

“比如,我看到井的时候,就领着你直直走过去;比如,我在饭里放蟑螂;比如,我在你睡的床上放钉子;比如,我偷偷把你的衣服弄坏,让你走在街上的时候掉下来…”

枫雪色确实服了!这些坏招,他真的一个都躲不过去!可是话说回来了,全天下除了自己背上这个泼皮,谁能想出这么损人不利己的阴招来?

他忍不住重重地在她臀部拍了一巴掌,打定了主意以后对这小人要多加提防!

“干吗发脾气,人家只是打比方嘛!”

“不要吵,又有敌人来了!”

“啊,我看到了!在离位方向,距离我们约有三十丈。”

“把你的石灰收起来!再乱扔,我砍你的手!”一团电光,裹着两道人影冲向了敌人…

岳阳古称巴陵,是一座非常繁华的城市。城中最有名的地方,则为岳阳楼,昔年范仲淹《岳阳楼记》,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传唱千古。

正是午后时分,平时熙熙攘攘的岳阳楼,此刻却安静得很。许多客人想要上楼游览,但到了楼门前,便被四名挎刀的侍卫拦了下来,有知道的人偷偷告诉游客,岳阳楼今天被一位贵客包下来了,想游览还是改日吧!

岳阳楼上,有一位轻裘缓带的男子,正倚栏远眺。

从洞庭湖上来的风,吹动他的淡黄色衫子,衣袂飘扬,望之如在画中。

他的身后,一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正在聚精会神地泡着一壶茶。

“小王爷,茶泡好了!”这男子声音有些尖锐,听上去仿佛女音。

那黄衫人恍若未闻,良久,缓缓地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肌肤白皙,手指修长,淡黄色的袖子半覆盖着手腕,随风轻动,优雅而飘逸。

中年男子急忙将一只精致的白玉茶盏放入黄衫人的掌中。

黄衫人漫不经心地收掌,将茶盏送到口边,将饮未饮之际,目光落在楼外某个位置,忽然怔怔地出神。

那中年男子屏息等了良久,始小心翼翼地轻呼:“小王爷!小王爷!”

黄衫人怔了怔:“秦总管!”

“奴才在!”

黄衫人却又无言,只是痴痴地望着楼下,目中流露出又是欢喜,又是怅惘,又是忧郁,又是无奈的神情。

又过了好久,他才徐徐地道:“我看到我想念的人了!”

声音低回迷人,语气中充满着深情,听来令人心为之碎,魂为之醉。

朱灰灰与枫雪色共乘一骑,沿着洞庭湖缓缓而行。

但见落日之下,碧水接天,浩渺一色,浮光跃金,水鸟翩跹,百舸竞流,湖心水屿遥遥隐现,好一派湖光水色。

即使朱灰灰一点不通文墨,站在这浩然的自然胜景之中,也觉得心旷神怡,胸怀豁然开阔。

自竹马村到洞庭,这一路行了足有半个多月。

一来是因为朱灰灰小腿的骨裂之伤,虽然伤势不重,但也不宜过劳;二来,一路上也不时有人追杀。

反正已经泄露了行藏,枫雪色索性恢复了白衣的装扮。只是遇人杀人,遇佛斩佛,手段较之过去的侠义仁慈,狠辣了许多。

既然杀手都找得到他们,当然枫雪城的部众也早已赶上来接应。枫雪色只是吩咐了一些事情,然后便拒绝了部属的护送,只是骑着飞电风雪驹,带着朱灰灰一路缓行。

枫雪城的人不敢违逆少主的命令,只好暗中追随保护,枫雪色却也假装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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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起早更新~~

周五啦,大家发挥最后的余热吧,然后又可以小小休息一下啦

前方绿竹花树的掩映之中,一座山庄依湖势而建,城墙堞雉间,露出精致的屋角飞檐。行得近前,但见一座雄伟的朱漆大门,门上悬着一块朱木匾额,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在夕照之下金光灿然。

朱灰灰大声念道:“去了水兴!”

枫雪色一怔,沉默片刻,偷偷举起手擦汗。记得方渐舞在洞庭的分舵,门上的牌匾是草书的“玄月水屿”四个大字——真不容易,四个字里,这个丫头居然还认识一个!

朱灰灰还在纳闷:“大侠,没有你说的地方,只有一个‘去了水兴’。”

枫雪色温声道:“就是这里,我们到了。”

他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接到消息,方渐舞特意请了悲空谷的人做客,来为他看伤。

“我们到了?”

这个叫“去了水兴”的地方就是大爷说的玄月水屿?朱灰灰虽然觉得有点奇怪,可也知道自己八成又念了别字,却根本不在意,只是控着马缰,望着那典丽精致、气象万千的山庄,欢喜无限:“大侠,我们真的到了?”

大爷说,他的朋友都在这个“去了水兴”,她终于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追上来,把大爷和她都杀掉了!她爬下马来,肋下支着拐杖,准备上去和守门的家丁说话。

枫雪色微笑:“是,我们到了!”

“是,你们终于到了!”山庄高高的墙上,蹿出一缕红烟,闪得两闪,一个相貌美如静女的绯衣大和尚,已经立在了马前。

“空空大师!”枫雪色眉梢眼角都浮现出温暖的笑容,只是那双看上去深邃如星的眼睛,却空濛得看不出感情。

“雪色!”西野炎激动地叫了一声,伸手将朱灰灰推到一边,亲自挽住了马匹。

山庄朱门大开,一个温雅俊秀的青年男子缓步而出,一身丝质长衣,随着步履舒缓飘动,漾开一派水天相接的颜色。

枫雪色的脸朝向他的方向,含笑唤道:“方兄!”

这个气派非凡的男子,正是接天水屿年轻的掌门方渐舞。他抢步上前,拦住了正要下马的枫雪色,道:“自家兄弟,贤弟不必客气!”往他脸上看了几眼,又道,“悲空谷的暮姑娘便在庄中,医术尽得晚夫人真传,我们去请她瞧瞧你的伤,有悲空谷的神医在,就没有解不了的毒!”

几个人说着话,拥着枫雪色向山庄中去了。

朱灰灰被晾在一边,根本没有人理会,她支着拐,跟着走了几步,又停住,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觉得好生没趣,想要转身走开,可迟疑了半天,脚步终是没有移开一步。

好吧!咱在这儿等着打听一下,看看大爷的眼睛能不能被神医治好,要是治好了,咱也可以放心地离开。

可要是治不好又怎么样?

那——最多是不放心地离开喽!反正自己已经把大爷送到地头了,他以后怎么样,跟咱一点关系都没有!

算了,不管结果如何,自己只要问一声,心里有底,然后立刻就走,去接花花!

挣扎了半天,她终于为自己找到一个留下来的理由,于是安心地等下去。腿伤未愈,她站一会儿便觉得疼痛难忍,于是便坐在山庄门口的柳树下。东张西望了一会儿,闲着无聊,拾了一块石头,在泥土上画乌龟。

她画别的东西从来都不像,唯有乌龟,那是画过千只万只了。一个大的圆上划几条线是龟壳,圆边再画四肢和头尾,虽然仍然不好看,却谁也不会认错,这东西是什么。

画一只大的,再画一只小的,大的在前边,小的咬着大的尾巴,两个连着一串爬,看上去笨笨的,她审视着两只丑笨龟,独自呵呵笑。

画了,抹平;抹平,再画…

夕阳渐渐垂下去,倾斜的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道阴影笼罩在她的头上:“你是朱灰灰!”记得原来那个朱灰灰跟一只活猴似的,不在树上就在墙上的那种,突然变得这么安静,他都不敢认了。

朱灰灰抬起头来,看着那个披着绯色袍子的大光头:“欸?”这大秃头还真能装样,上次都差点掐死自己,现在居然假装不认识!她心情不好,肚子里狠狠地骂了他几句。

“跟我进去。”西野炎道。

其实本可以派来家丁来接她的。只是雪色不放心,说那少女太顽劣,一眼看不住,就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所以执意亲自去接。唉!他的眼睛又暂时看不见,所以自己这个做兄弟的,只好代劳了。

“是大侠让你来找我的吗?”朱灰灰丢下石块,拍着手上的土,然后在衣服上擦了擦——其实她很想擦在光头的大红袍上的,只是怕他趁大爷不在掐死她。

“你进去就知道了。”西野炎看看地上的图案,老远就看到她蹲在树下傻笑,居然是在画乌龟,别说,还挺像!

“哦!”朱灰灰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支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他后面进庄去了。

穿过一重又一重的院子,到了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厅里热热闹闹的,有很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朱灰灰反正谁也不认识,目光只落在大厅中坐在锦椅上的枫雪色身上。

虽然如众星捧月般被簇拥着,枫雪色却仍然听到那熟悉的一瘸一拐的脚步声,转过头来,面朝着她的方向:“朱灰灰!”

“小的在!”

“你过来!”

“是,大侠!”朱灰灰拄着杖走到他的身边。

这一套对话那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对方下一句说的是什么。

枫雪色缓缓地道:“腿疼了么?一会儿,请暮姑娘为你看看。”

“暮姑娘?”

“悲空谷的暮姑娘,你也见过的,就是曾经送过一瓶灵药的那位小姐。”

朱灰灰顿时想起来,曾经在仙云客栈碰到过那个白得不像话的大小姐,她那两个势力眼的丫头还很看不起她。她向厅中其他人望去,一眼便看到在枫雪色不远的地方,那位美丽高贵的大小姐正安静地坐着。

这位小姐身材纤长,面容清新秀丽,眉如黛,口似朱,观之如姣花照水,芍药笼烟,皮肤依然苍白,却白得冰清玉洁,令人自惭形秽。

两个俏丽的丫环在身后站着,倒是那个替她赶车的青衣老头,有模有样地坐在一边。

“哦!”

原来那个瓷人一样的大小姐还是神医哦!就她那捅一指头就碎的小身板,连自己的缺血症都治不好,还能治别人的病?真能吹牛啊!

暮姑娘显然没有认出来面前这个少女,便是当日在道上碰到过的肮脏小孩儿,见她目光望过来,微笑着起身,婷婷福了一福:“悲空谷晨暮晚,见过朱姑娘!”举止温柔高雅,态度和蔼可亲,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

朱灰灰正在腹诽人家,不防人家会对自己行礼,有点尴尬地对她挥挥手:“咳,那个,你好!”

“大侠,您老人家的眼睛,有没有得救?”她还是比较关心大爷的眼睛。

枫雪色微笑了一下,拍拍她的手背:“不要为我担心!”他也不知道自已的眼睛还有救没救,刚才暮姑娘简单看了一下伤处,却未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