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灰灰反正依然没地方去,便安心地留了下来。其实,在她的心里也很舍不得离开这对夫妻。他们对她很好,比娘还好,比…大侠还好!是很真心的疼爱!

那位夫人每天都喂她吃很多的药,有的是药汁,有的是药粒,有的是生嚼的茎块,有的苦的要命,有的却酸酸甜甜。还有那位先生,为了帮她疗伤,每天都用手按着她背部的灵台穴,缓缓地度很多内力过来,每次治疗完,他都很疲倦,额上都是汗珠…

朱灰灰感激之下,无以为报,于是很努力地帮他们做事,来报答他们的厚待!那位夫人是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心地仁慈,经常去附近的村镇为穷苦的人医病,她便自告奋勇,陪夫人一起去,尽心尽力帮忙打下手,做些琐碎的工作。

唉!想不到自己也有做好人的一天,务正业的一天!

朱灰灰边走边感慨,远远的,已经看到清风桠村口那一株粗大的柳树,以及大柳树下,竹木茶棚前坐在地上的五个人。

这五个人即使堆萎在地,也比常人要高上一截。

朱灰灰瞪圆了眼睛:哟!熟人!这不是齐云派那五个大傻子嘛!茶棚前的空地上的齐云五义身上头上血迹斑斑,显然受了不少的伤。他们被五条臂粗的铁锁牢牢捆住,神情极为萎靡,嘴巴上勒着布带,发不出声音,十只牛眼,却瞪得跟铜铃似的。

茶棚里也坐着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女子甚是熟悉,正是曾经在三界寺追杀自己和枫雪色的人,大侠说她的名字叫宋小贝,是什么“狼狈为奸”来着!

朱灰灰心“怦”地一跳,怕她瞧见自己,“嗖”的一声,躲到一棵树后,等了半天,才用两只小手扒着树干,探出半个头偷看。

除了宋小贝,其中坐在东首的那个中等个子的男子有点面善,仔细瞧几眼,恍然想起,那是“狼狈为奸”的另一个人——陈一郎!

难怪自己一时没认出来,当初在三界寺的时候,他在怀里塞了馒头,易容成了老婆婆。

朱灰灰看着他就觉得冒火!这个男的非常不要脸,当初自己被他狠狠打过几拐杖呢!

在三界寺的时候,这五个傻大个二群殴“狼狈为奸”两口子,打发了性儿,把大殿都拆了,当时似乎很占便宜,现在这么混得这么惨,反被人家捉住了?

嗯!他们武功虽高,脑子却很糊涂,动武“狼狈为奸”也许不是对手,但动脑子他们便不行了,五个人加一起,也赶不上“狼狈”其中的一个,不被抓住才是没道理的。

她对齐云五义的印象还不错,觉得五个人傻乎乎的,很有趣。再说,他们曾经在三界寺帮过你自己和大侠的,这么也得想个法子就他们一救…

只是那“狼狈为奸”肯定认识自己,可不能随便冒险!

朱灰灰蹲在树后,摸着下巴想主意,手臂无意中碰到腰袋,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伸手进袋一摸,除了几块糖,一些零碎小玩意,还有一个小小的盒子。怔了一怔,想起是之前在惜凤山碰到蛇上使的时候,她丢给自己对付“阿山”的,后来事情太多,就把这东西忘了,却一直在自己的腰袋里放着。

朱灰灰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多半盒无色的粉末,闻了一闻,并没有什么味道,蛇上使那妖精给的能有什么好东西?仗着自己肠胃好毒不死,伸着手指沾起一点,放在口里尝了一尝,无味无嗅的药粉,入口即溶,分辨了半天,察觉到有几种迷乱神智,催奋精神的草药,觉得这不像毒药,多半是迷药,蒙汗药之类的!

她握着这个小盒子想了一会儿,脸上渐渐露出奸诈的笑容,心里已打定了主意。

这个清风桠,世代遗传一种怪病,男性村民一过三十岁,手脚,身躯便抖个不停,一般活不过三五年。而妇人却没有这种病,所以村子里各种工作,大部分是女人在做,村中日子过得甚是愁苦。

村民们认为,这种病是村人犯了恶,上天降下的惩罚。但不久前,先生和夫人路过次地,却发现问题似乎是出在村子的风水和土壤上面。

医者父母心,为了探究原因,解决百姓病痛,夫人和先生已在这一带盘桓多日。朱灰灰伤病见好后,也常常跟着夫人来村里,与村民混得非常熟。她家的朱花花,便寄养在村长家的猪圈里泡人家的猪妞。

朱灰灰打定了主意,不敢从正对着茶棚的方向直接过去,远远地兜了一个大圈子,绕到另一条路上。路边是快块瓜田,她瞄瞄看瓜人的窝棚,一见没人,顺手把挂在棚壁的一件补丁摞补丁的粗布外衣披在身上,又将一个遮阳挡雨的破斗笠戴了,眼尖看到床下有一双防雨鞋,立刻拿过来将穿着青色布鞋的脚伸了进去,仍然有点大,于是在破袜子上扯了两把棉花塞进去,总算刚刚好。

把竹篮里的放在瓜地上,扯几把瓜叶盖好,拣水灵个大的熟透甜瓜摘了一篮子,挤出瓜叶的汁的着黄土胡乱擦着手上脸上,然后向着茶棚后面走去。

茶棚是用竹子搭的,四壁比较通透,她虽然是从后面接近,但如何瞒得过哪些武林高手,几个人警觉地回头望去,发现只是一个送甜瓜的瘦小农夫,便不在理会。

倒是茶棚主人胖嫂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还未及说话,便被她在屁股上扭了一把。

“嫂子,是我!”朱灰灰把声音压得极低,在她耳边说。

胖嫂子认出她来却不明白是要干什么,“啊”了一声。

朱灰灰压着嗓子,粗声说:“这儿我照应着,我摘了几个甜瓜,你洗洗给客人吃!”说着将一篮子甜瓜塞进胖嫂子的怀里,在斗笠下面拼命使眼色,然后推着她往棚外数丈远的水井走了几步。

胖嫂子被她弄得莫名其妙,看看茶棚里的客人,看看朱灰灰,又看看怀里水灵的甜瓜,虽然满腹疑虑,终于还是打水洗瓜去了。

那些武林中人以为这小瘦子农夫和胖妇人是两口子,也不在意。

朱灰灰跟了过去,边摇起用绳子吊在井里冰镇的一大壶甜酒,边低声道:“嫂子,我家夫人要我在此等一个病人,这人死要面子,不愿被别人知道病情,所以你给客人送上甜瓜和甜酒,什么也不用说,先回村子去,千万不可泄漏,这儿有我照应着!”

那位夫人救人舍药,在清风桠威望甚高,胖嫂的独子前日被毒蛇咬伤,便是夫人救回来的。所以她一听是夫人的吩咐,虽然不明白,却只是张了张嘴,连问也没问,便点点头。

朱灰灰假装用衣襟去擦提壶外壁上的井水,趁转身之际,揭开壶盖将蛇上使给的那一盒药全倒进水壶。做这种偷鸡摸狗之事,她的手脚滑溜至极,别说远在茶棚里的几人看不见,连身边的胖嫂都未曾察觉。这种乡下酿来解渴的甜酒酒味极淡,药粉无嗅无味,入水即溶,那“狼狈为奸”再狡猾,只怕也难以察觉!

帮胖嫂将甜瓜和冰酒提到茶棚,顺便看了一眼齐云的五个傻大个儿。

时近中午,烈日如火,他们被扔在太阳底下,晒得蔫头耷脑,被血腥气吸引的苍蝇绕体乱飞,五个人不得不摇头晃脑赶着苍蝇,偏偏嘴巴被布勒住,尽管喉咙里叽里咕噜,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朱灰灰心里甚是同情,却做出一副又害怕、又好奇、又不敢多管闲事的普通老百姓的样子,躲到一边,假装整理晒在园子里的劈柴。

胖嫂把甜瓜和酒都送上桌子,然后转身向村子走去,而那几个人一边吃瓜喝酒,一边聊天,甚是开心。

朱灰灰比他们还开心呢!这帮孙子,终于还是把酒喝了!现在,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蛇上使给的药有效,能把这些人毒死最好,毒不死至少也要迷晕过去…

一边码薪柴,一边留神倾听,那几人的谈话清晰地传入耳中。

一个背插拂尘的瘦道士说道:“陈兄、嫂子,这次我们有了五个傻子做人质,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怕他妈的什么接天水屿和枫雪城的追杀了!”

“就是就是!这段时间以来,被他们欺负苦了,幸亏兄弟们援手,不然我们两口子非栽进去不可!”是那陈一郎的声音,“来,哥几个喝一杯,我们两口子谢了!”

众人举杯齐饮,另一个挎着刀的黑壮汉笑道:“陈兄这是说哪里话来,大哥和嫂子的事,就是我们兄弟的事!那还用客气么?”

陈一郎笑道:“二弟说得极是,倒是为兄见外了!”

那道士问道:“话说回来,陈兄做事一向谨慎,怎么一下子便得罪了接天水屿和枫雪城两大世家?”

陈一郎愤愤地道:“还不是因为前阵子,一个臭女人许下重宝买枫雪城雪色公子的脑袋,金银财宝老子倒不在乎,可是据说赏金里还有盘古天书。武林中人,谁听了这本秘笈不动心?没想到吃不着羊肉,反惹了一身骚,得罪了两大世家不说,那什么狗屁天书根本就是假的,都是忽悠大伙儿替她卖命的!”

那道士安慰道:“当时我们兄弟在关外,接到信的时候已晚了,不然,明知雪色公子不好惹,也是要掺进一脚,惹上一惹的!”

朱灰灰听到枫雪色的名字,心中怦然大动。

一颗小小的心里,刹时填满了一个洒脱的身影,那清冷的面容、温暖的眼眸…

这些日子以来,她常常会想起枫雪色,但念头一起,便被她用各种方式强压下去,不愿往深里去想。此时,这几人的话,却立刻把她带回那个风雨之夜的三界寺。想起自己伏在枫雪色的背上,两人一盲一瘸,冒雨在敌阵中冲杀的情景,不禁有些痴了。

此刻,她翻来覆去地只是琢磨,自己离开已近一个月了,大侠现在在哪里?他的眼睛治好了没有?他有没有像她想念他这样,想念过她…

怔然间,被一声娇笑唤回神来,中间却已漏了一大段话没有听到。

那宋小贝正捏起粉拳,娇嗔地在陈一郎身上轻轻捶了一下,笑道:“我就说嘛,‘玄阴三煞’兄弟武功独步江湖,有三位帮忙,没有拿不下的敌人!这五个纠缠不清的傻子,三位不是一出马就拿下了嘛!”

她虽然面容娇美,但平时和老公一起打家劫舍,气质中自然带着三分江湖女子的豪气,却不知怎的,说这句话的时候,颊如桃花,目若滴水,声音更是娇滴滴令人酥到骨头里,火辣诱惑至极。

陈一郎和“玄阴三煞”都是一呆,小腹陡然炙热胀痛,“滴嗒”一声,那黑汉的口水滴下,落在桌面上。

大家都有些尴尬,那道士“咳”了一声,解围道:“今天天气真好,哈哈,哈哈哈!”

“是啊!真好!真他妈的好!哈哈!”陈一郎也干笑了几声。心中纳闷,老婆今天怎么这么好看?

那个脸色苍白、眼圈青黑的年轻人最先回过神来,也咳了一声,开口道:“话说,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好——”

忽然拔身穿窗而出,一枚尺许长的银妆针无声无息地刺向朱灰灰的眉心。

朱灰灰听人家谈话,不经意间已经走得离窗户很近,这下出其不意,根本避无可避——其实,以她那两下子,就算人家告诉她要刺哪儿,她也避不开——大惊之下,身体向后仰去,头上的破斗笠滚出老远,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脸蛋,虽然吓得魂飞魄散,又擦了满脸的土,仍然难掩天生丽质。

那枚银针如影随形,已经刺到眉心,却倏然停住。

然而朱灰灰的眉心却已被刺破,一粒小小的血珠渗出皮肤,似一粒朱砂痣。停了一停,血珠顺着她玲珑的鼻子滑了下去,拖出一条细细的红线,不悚目,却为那张清丽?脸蛋凭添了几分冶艳。

那小白脸满脸的杀气,突然变得非常淫恶,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细细的缝,缓缓地抽回针,伸出舌头,将沾在针尖上的一抹红血舔去,邪邪地一笑:“好甜!”

盯了朱灰灰一眼,又淫猥道:“好甜的妞!”

朱灰灰坐在地上,被那目光一看,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她从小到大百虫不近,但这次却深深体会到毒蛇虫蚁爬到身体上那种恶心冷腻的感觉。

另几个人也跟着穿窗而出,将朱灰灰团团围住。

朱灰灰对着“狼狈为奸”苦笑:“两位别来无恙乎?”惊惧之下,明知跑不了,反而将生死置之度外,学着听过的话本,拽起文来了!

“狼狈为奸”怔了一怔。这小姑娘虽然面生,但声音甚是耳熟,他们立刻想起三界寺与枫雪色一起的那个小黑炭丫头,大吃一惊,“不好!”抽出兵器四下搜寻,生恐枫雪色便在附近。

那道士道:“陈兄,这丫头是谁?”

那黑汉则道:“老三,怎么回事?”

陈一郎道:“她就是和雪色公子走在一路的那个丫头!”虽然形貌与初见时不同,但他绝不会认错!因为天下绝不会有第二个女子,有这样一副理直气壮又满不在乎的坏样!

另一边,那小白脸满脸邪恶地盯着朱灰灰,慢慢地道:“这妞儿给咱们下药了!”

“什么?”其他几个人一边慌张地戒备,惟恐枫雪色出现,一边纷纷运气查看自己的身体。可是除了全身越来越热,某方面欲念越来越强之外,再没有其他异状。

小白脸阻止了这几个惶恐的人:“几位哥哥不必介意,那只是一种迷情药而已!”

他本是个采花贼,为了方便“作业”,春药催情药身上也带着好几种,因此对这种东西比其他人都有经验,一感觉身体异样,立刻便察觉中了什么药。

这还幸亏蛇上使是个使毒的行家,制药手段高明,那盒药无色无嗅无味,入薄酒中一溶,什么痕迹都不留。否则那小白脸一入口便尝出来了。

也正因为此药出自蛇上使之手,它的药效,也比其他同类药品猛烈得多。此刻,这五个人不论男女,全身血脉贲张,如被烈火焚身,恨不得马上冰水浇头,或者…

总算他们功夫不弱,虽然欲焰高涨,但仍能保持一丝神智,只是在心里,无不痛骂这小妞缺德带冒烟!这个年龄不大、长得也挺好看的丫头,她是笨呢,还是损呢?给人下毒居然下春药!

这半天都没见那个恐怖的雪色公子出现,陈一郎稍有些放心。又见那小白脸满脸的邪欲,明白他的毛病,咳了一声笑道:“三弟,这小妞是那枫雪色的人,我们还是留着她,和那雪色公子讨价还价…”

小白脸霍然转头,盯着陈一郎的目光阴冷至极:“陈兄是想讨好那雪色公子,因此便不让小弟遂了心意么?”

陈一郎心中一凛,这“玄阴三煞”,老大道士嗜杀,老二黑汉贪财,老三就是这小白脸,好色。他们武功均有独到之处,非常不好惹,为了这个丫头得罪三个朋友,实在不值。

宋小贝与他同一个心思,在一边娇笑着圆场:“哪里哪里!他的意思是,这妞儿给咱们下春药,却不知这药都会用在她的身上,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

那色煞目光如毒蛇,在宋小贝腿、腹、胸、脸慢慢地转了一圈:“嫂子如果有意,不妨…”“嘿嘿”一笑,瞧也不瞧陈一郎,迈步向朱灰灰走去。

朱灰灰摸不清楚状况,见那恶心的小白脸向自己走过来,只道人家要来杀她,简直都吓破胆了,灵机一动,放声大叫:“雪色公子,救命啊!”

先前听敌人谈话,知道他们甚是畏惧枫雪色,情急之下,便拉他的大旗,做自己的虎皮。她本来平时是当面喊他“大侠”,背后叫“大爷”的,只是天下大侠成千上万,她生怕那几人不知道她喊的是哪个,便直接抬了枫雪色的江湖名号出来。

那几人果然一惊,纷纷拿出兵刃,准备应敌。

朱灰灰跳起来,撒丫子就跑!

她的轻功,被枫雪色逼着,好歹也算练过三两下子,跑起来居然很快——但这个快是和她自己比,在那些武林中人眼里,比乌龟也强不到哪里去!

那几人知道上当,呼喝着追了过来。色煞轻功高绝,几个起纵便拦在她的面前,邪笑道:“别人怕你那雪色公子,我却不怕!”

朱灰灰掉头斜刺里冲出去,一边逃一边回嘴骂人:“我是你奶奶,你怕不怕!”

色煞也不生气,哈哈笑道:“好啊!让我怕你还不容易,只要你…”满嘴的狎猥语言。

朱灰灰更不生气。

她知道色煞是在骂她,但心中对他甚是瞧不起,觉得此人骂人忒没水平,因为她根本听不懂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何况她的脸皮在市井里经过千锤百炼,实在强大无比,些须几句骂词,不疼又不痒,为此生气才蠢咧——在她心目中,打架的最高段位不是谁把谁打死,而是谁把谁气死!

她一边逃跑,一边抽空回骂几句,骂词阴损至极,倒真把其他几人气得七窍生烟,铁了心要把这妞拿下狠揍出气!只是他们在药力的作用下,全身的血都要烧着了,甚至血脉都要爆炸,身体难受至极——明知道这种药的药力极易解,但是当此关头,他们又哪里有时间去解决问题?因此不得不用七分力压制药力,勉强保持神智,只用三分的力气捉拿朱灰灰。

虽然如此,朱灰灰却也不好受。

对于她来说,人家随便一个,便是只用半分力气,也够她受的,何况敌人是五个!饶是她东逃西窜,腿脚滑溜,在五人堵截之下,也渐渐被逼到一个很小的圈子里,而且因为伤后体虚,跑得她脑袋嗡嗡直响,四肢又软又麻。

刚一低头,从陈一郎的腋下钻过去,却险些撞上宋小贝的软剑。腿一软趴在地上,好不容易避开软剑,足踝却被拂尘缠住,向后拖去。她在地上抓起两把土,对着那道士的眼睛扔去,虽然没有扔中,却逼得对方停了一下。她趁此机会,连打两个滚,跳起拔腿狂奔,然而头晕眼花之下,竟然一头撞到色煞的身上。

色煞阴笑一声,一手抓住朱灰灰的两只手腕,举过头顶,向后轻轻一推,身体随即向前一压,朱灰灰被挤在他与一棵树之间,顿时动弹不得。

朱灰灰气急败坏地挣扎,怎奈对方力大,她毫无办法,一张俏脸气得通红,顿时脏话滔滔不绝。

色煞举起一只袖子,抹去她脸上的黄泥,与那张清丽娇俏的容颜只在咫尺之间,他呼吸一窒,只觉头脑一阵晕眩,喉头急速滑动,恨不得当场将她吞下肚去。想也不想,俯头就向那粉团子般的脸蛋咬去。

朱灰灰一点做为女性的自觉都没有,只觉得对方的口水都流到自己脸上了,顿时大怒,脑袋向前一探,一头撞在色煞的鼻子上,然后看着色煞流出的两管黑色鼻血哈哈大笑。

她虽然年幼,但容颜极美,这幸灾乐祸的大笑虽然与温婉无关,却顽皮可爱至极。

色煞色授魂销,心神一阵激烈跳动,虽然听得鼻骨折断的脆响,却竟然毫不觉疼,伸手去扯她的衣服,手指刚沾到她的衣襟,忽然觉得肢体异常寒冷,呼出的气息却无比灼热,全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涌上头顶,从七窍中被抽离出去。

正在纳闷这春药的效用怎会如此异样,耳中便听到兄弟们的叫声。这声音惊恐无比,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到自己耳中的时候已经若有若无、微渺无比。色煞模模糊糊地想,不好!出事了…人慢慢地扑倒下去。

朱灰灰、“狼狈为奸”、道士和黑汉都呆住了。

倒在地上的色煞一张脸惨白,五官七窍不住地往外喷涌着漆黑的血,在正午的烈日下,竟然有一种幽幽的磷光,腥臭无比。有些苍蝇逐腥而来,刚一靠近,便扑翅死去。

是毒!好厉害的毒!

“狼狈为奸”和“玄阴三煞”的另两位骇然变色。顾不得悲伤兄弟的死亡,倒退数步。他们这么多人在场,竟然没察觉,色煞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每个人都又惊又惧——莫非,他们全都看走了眼,那死丫头给他们下的不是春药,而是毒药?可为什么他们却没有死?

若说与这小妞没关系,可是连苍蝇飞过色煞的尸身都被毒死,她离得那么近,为何却一点事都没有?

色煞死去的时候,仍然紧紧抓着朱灰灰的手腕,他倒下,朱灰灰挣脱不得,被砸个正着。

她费了半天的劲,才从色煞的尸体下面爬出来,看看双腕上两道紫青的箍痕,虽然想不明白这坏蛋怎么会突然翘了,但心中甚是不忿,一脚将色煞踹翻,趁“狼狈为奸”等人呆怔之际,转身便逃。

“狼狈为奸”等人本来摸不清她的底细,心中甚是猜忌,不敢随便出手,她这一逃可露馅儿了,那四人发一声喊,顿时围了上来,刀、剑、拂尘、拳头全攻向她的要害,也不存活擒的念头,竟是想生生将之击毙。

刀劈头。

剑穿胸。

拂尘绕颈。

拳头洞腹。

这四记杀招,朱灰灰若受得实了,人不定会变成什么模样!

可是凭她那比三脚猫还少了一脚的功夫,又如何逃得过这四人惊怒之下的杀招?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眼看便要被人家毙了,情急之下,朱灰灰身体一溜,从黑汉的胯下钻了过去,跌跌撞撞向前冲了几步。

那几人招式不变,刀光剑影舞如铁桶一般继续围攻过来。

朱灰灰眼睛一瞄,四人长了经验,双腿都合得紧紧的,自己想故技重施,再来个黑狗钻裆都不行,这一次,她是真的没地方躲了。

心里一凉,完了!老子今天算圆满了!

她抱着头蹲在地上等死,却听头上利刃之风忽止,等了半天,不见有兵器落下,心中甚是纳闷,悄悄移开抱头的胳膊,露出小小缝隙,张着一只眼睛偷偷望去。

第一眼便看到身周半尺范围的八条腿,心脏“怦”地一跳,立刻将脑袋捂得更严些。

又等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动静,于是再次探头偷看,那一双葱绿的绣花鞋子是宋小贝的,左旁那双黑色皮靴是赵一郎的,青布鞋是那道士的,多耳麻鞋是黑汉的。

没错啊!这几人还不动手杀她,等什么呢?

朱灰灰蹲在地上怯生生地抬起头,正对上赵一郎扭曲的大脸,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定定神,才发觉这四人有点不对劲,他们面目狰狞,各自举着武器,摆着姿势,却一动不动。

她一边做好逃跑准备,一边伸手到赵一郎眼前摇了摇,可一点反应都没有。

咦?他们…被点穴啦?

谁干的?

朱灰灰迅速转了几圈,四下张望,可是除了绿树如荫,什么都没发现。她不禁皱起眉,摸摸头,想不通。

她一向懒惰,想不通的问题绝不多想,有费脑筋的时间,还不如琢磨怎么处置这几个人。

跳起来,“砰”的一拳,打在赵一郎的眼眶上,将他打得眼睛发青,翻倒在地,然后劈手抢过他的刀来。赵一郎的刀挺沉,她不得不双手握着,为了吓唬那几个人,左右一顾,在旁边挑了最细的一棵树,威风凛凛地砍了下去。

“喀嚓”一声,那小树被砍了个大口子。

“狼狈为奸”和“玄阴二煞”愤怒恐惧的眼睛里同时流露出非常不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