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香衣不放心:“你别乱跑!下午差点被你吓死!”

蓝小翅满不在乎,旁边最近的是凤翥的居处。但他只是在这里办公,偶尔天晚了就住下了。真正的妻儿家眷不在此地。

蓝小翅从院墙上翻进去,里面就只有一个老仆,这时候早睡下了。蓝小翅也不理他,径直钻进凤翥的房间里。凤翥听见门响,一睁眼看见她,赶紧坐起来:“小东西你要干什么?!”

蓝小翅不管他,径自在他床头乱翻。凤翥无奈了:“小祖宗你到底要找什么?”

蓝小翅认真地说:“上次来我记得这里有一包蜜饯的。”

凤翥气得:“你对老子这里倒是比老子自己都熟!”

蓝小翅在乱找:“哪去了?”一把掀开被子,凤翥吓得,赶紧拿衣服遮住自己的两条毛腿:“蓝小翅!”

蓝小翅说:“说,放哪啦?!”

凤翥偏头:“不知道!”

蓝小翅说:“那你带我出去玩吧,我睡不着。”

凤翥气得:“老子把你带出去卖给人伢子!”

蓝小翅说:“喔,那走吧。”扯着他的衣服不松手,外面老仆听见了,掌了灯进来:“凤爷,怎么了?”一眼看见蓝小翅,不由睁了睁老眼:“大小姐,您几时进来的?这么晚了,小的带您睡觉去。”

说着话伸手过来要抱蓝小翅,凤翥瞪了他一眼:“退下。”

那老奴吓了一跳,再不敢上前了。凤翥披衣起床,把蓝小翅抱起来,对老奴说:“找点孩子吃的东西给大小姐。”

老奴赶紧到小厨房,里面有白果鸽蛋羹,他给蓝小翅盛了一大碗。凤煮坐在桌子前,看蓝小翅:“吃吧小祖宗。”

蓝小翅一脸诚实地说:“看着你这张脸,我吃不下。”

凤翥给气得:“滚滚滚,你给我滚。”

蓝小翅偏不滚,说:“凤翥叔,来,我们谈谈人生。”是蓝翡经常用的话。凤翥噗地一声就喷了——你大爷的啊!

他一手抱起蓝小翅,一手端着那碗羹,把她送回她的小窝里:“你给我乖乖在这里吃,吃完睡觉!”想了想,不放心,哄着她说:“要是吃完还是不想睡,你去看看你白翳叔,你两天没去,他可想你了。”

“喔!”蓝小翅点了点小脑袋,在桌前坐下来。凤翥扯了件厚衣服给她披上,这才回去。

院子里老奴还没睡,点着灯等他呢。见他回来,说:“凤爷,这是怎么了?”

凤翥说:“以后蓝小翅过来,你直管叫我,别抱别碰,也别自己侍候。”

老奴有些不懂,却还是低头道:“是凤爷,这宝贝疙瘩碰不得,小的记下了。”

凤翥瞪了他一眼:“你现在只管贫吧,上次白翳身边的汪和可就死这上边了。”

老奴一个激灵,凤翥想想那天的事,还心有余悸——蓝小翅跑到白翳的院子里玩。白翳忙着,就打发贴身的下人汪和哄着蓝小翅玩。正好汪和也有事,就让手下哄着蓝小翅。

蓝翡看见了,微笑着说:“原来在你这儿,还有这么多比我家宝贝儿更重要的事。”说着话在蓝小翅脸上香了一个,说:“既然你这儿连下人都这么忙,看来女儿我还是只有自己带了。”

白翳冷汗直冒,回头就吩咐下人直接将汪和打死。

从那时起,羽族几个管事的没人敢让下人带蓝小翅。蓝翡不在乎有人轻慢蓝小翅,但是如果有人轻慢他的女儿,那就是该死了。

蓝小翅等他一走,立刻把白果鸽蛋羹带上,去找木香衣。木香衣见了,眉头微皱,说:“我不用。”

蓝小翅拿勺子舀了,喂到他嘴边。木香衣转过头,说:“我不饿,你自己吃。”

蓝小翅眨了眨眼睛,一脸狡黠:“我喂的,不算你偷吃。”

木香衣终于张开嘴,蓝小翅一勺一勺地喂他,羹凉了,但是对于饥饿的孩童来说,真是人间美味。

蓝小翅等他吃完了,这才丢了碗和勺子,在湖水洗了洗手,回头走。这时候有点困了,经过蓝翡的住处,一猫腰钻进去。

值守的羽人哪里敢拦她——她要咬人的!

蓝小翅一头钻进蓝翡的床榻,两只小手在湖里洗过,冷冰冰的,直接就往蓝翡被子里摸。蓝翡身边的侍妾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裹着外袍就跑了。

蓝翡叹了口气,蓝小翅一双手已经揣进他的翅膀儿里捂暖了,这时候整个小脑袋也毛乎乎地凑过来:“爹,晚安。”

蓝翡嗅着那淡淡的蛋腥味——小坏蛋又没漱口。

养个小孩儿,生活质量真是无限下跌啊!他把她放到翅膀儿窝窝里,用羽毛暖着,不一会儿也睡了。

第二天,有一场盛会。

羽族的孩童们,最初是不拜师的。从三四岁起,就由银雕统一传授基本功。因为人少,蓝翡非常注意对幼童的培养,所以幼童从送到银雕这里开始,五年之间衣食住行是不需要任何费用的。

到八岁,就会根据孩子们的基本功排名,然后优秀的孩子会拥有正式的师承。羽族有资格收入室弟子的人不多,但是每收一个弟子,羽族也会给予一定奖励。

如果弟子表现优异,师尊的名望身份也不一样。

白翳、凤翥、银雕等人,都是因为弟子表现不错,所以很得蓝翡看重。

在蓝翡之前,羽族并不尚武,基本以耕种、饲鸟为生,据说有人能懂鸟语,培养出来的信鸽、猎鸟、八哥等千金难求。

这也是羽族主要的经济来源。

时间久了,就有人生了歹念,许多羽人被富户抓去,训养鸽鸟。然而羽人训鸟,也需要时间,不少人一心求财,为了让羽人更多更快地训练出优秀的鸽鸟,他们修剪羽人的舌头,让他们的发音更接近鸟语。但是被修剪过的舌头,忽略疼痛,再说人言却是含混不清的。

而主人又担心他们逃跑,都会剪掉他们的翅膀。

羽族的女子个个容色无双,又没有翅膀不易逃脱,在外面会比男羽人贵上一倍。因为暴利而产生的残害,让羽族幼童频频被抢,几乎没有孩童能长到成年。羽人一直作为昂贵的奴隶而存在,数量也越来越少。

甚至有男羽人一生下来就被父母剪去翅膀,从而隐藏羽人身份。

蓝翡是一个训鸟奴隶之一,蓝氏家族一直就是羽族最大的家族,本来不会让自己家的少爷沦落到奴隶的地步。

可是他是婢生子。蓝家的主母将他以低价卖给了一个臭名昭著的训鸟场。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被剪掉舌头,这是现在没有人敢猜测议论的事。但据说,当初训鸟场的主人曾称赞他的舌头妙用无穷。

后来,蓝翡不知从何处学得一身武艺,捣毁训鸟场,用训鸟场主的白骨和死去羽人的羽翼做了一把羽扇,以此为羽尊信物,带领着里面的羽人奴隶迁往方壶拥翠。

训鸟商人当然曾经百般阻挠打击,但是方壶拥翠的毒荆棘虽不致命却无药可医。而普通人的体质弱于羽人,伤口更是难以愈合。

不杀人却如病痛般磨人。

而此时,蓝翡不知从何处带了两个羽人回来,这两个羽人一个叫森罗,一个叫郁罗。武功高强而且手段残忍。

试图杀进方壶拥翠的人几乎全部死于非命,也就是从这时候起,羽族开始尚武。

而也正是如此,蓝翡虽然是个神经病,却极其受羽人拥护。如果外人到达方壶拥翠,说蓝翡一句恶言让羽人听见,被杀死烧死都是活该。

几乎被羽人神化的蓝翡,羽毛扇轻摇,说一句:“羽人的男孩,人人都要练武。”

于是所有羽人都将自己的男孩送到这里练武。

如今时间并不长,但是羽人大量回归方壶拥翠。而方壶拥翠也会解救所有所谓的“训鸟奴隶”。

如果遇到对羽人剪舌、断翼的,杀主人全家是家常便饭的事。

仿佛积压多年的仇恨洪流般暴发,羽人滥杀无辜的事也不少。于是羽人慢慢从“羽奴”变成了羽族妖人。

但无论如何,羽族实力越来越强是事实。每一年,银雕手里的满八岁的男孩子都要举行择师大会。

孩子们互相比武,胜出者根据排名,可以选择师父。前十的孩子若是选定了师父,师父是不能拒绝的。

排名十以后的孩子,就需要由师父自行选择。

而羽族若论战力,最强的无疑是蓝翡、郁罗、森罗。蓝翡是羽尊,不能由孩童们选定。所以最优秀的孩子,一般都在郁罗和森罗名下。

可奇怪的是,郁罗的弟子都是非常神秘的,这几年他收下的弟子从未在众人眼前出现过。

正因为这样,羽族对于郁罗的传说也很多。但孩子们对于他,还是很向往的。

今天,当第一线晨晨曦穿透方壶拥翠的花叶重林,蓝翡坐在装饰华美的太师椅上,郁罗和森罗站在两边。木香衣站在下首,就连一向不出不老坑的木冰砚也过来观武。

蓝翡孔雀蓝的羽翼,在阳光之下色彩浓烈,羽族的孩子眼睛里都冒着光。

蓝小翅依偎在他怀里,玩他的羽毛扇子。她低头想去啃骨制的扇柄,蓝翡敲了敲她的头,把羽毛扇扔到旁边羽人捧着的托盘。

蓝小翅一指前面羽人捧着的托盘,说:“爹,这个是什么?”

蓝翡拿过来,是个紫色的花铃,上面缀有白色的羽毛,很漂亮精巧。蓝小翅拿在手里把玩,花铃轻响,蓝翡摸摸她的头,问:“喜欢吗?”

蓝小翅说:“喜欢。”

蓝翡随手将花铃别在她头上,说:“这是羽族的定风铃,只有一个,别弄丢了。”

蓝小翅也没在意,继续窝在他怀里,说:“喔。”

下面的一干羽人当然看见了,但是神的女儿也是神,蓝翡把定风铃给蓝小翅,谁敢反对?

白翳主持择师大会,木香衣手握邪钩阴藤,手心里都是汗。蓝翡虽然亲自教他武艺,但其实并没有正式收他为徒。

他今年也是八岁,如果他表现不够优异,蓝翡可是不会轻易放过拂了自己面子的人的。

可是郁罗的弟子寒鸦也正好八岁。所有人都可以点到为止,唯有他输了就等于死。他面无表情地注视场中,每个孩童都有拿号,旁边都有父母在场,比他们更紧张,不时端菜递水,说些鼓励的话。

而木香衣身边,谁也没有。木冰砚当然不会站在他身边,这样公开露面的场合,日光如炽,似乎更能照见他身上的污秽。

他低下头,却不知何时,身边有个小不点儿牵起他的手。他看过去,蓝小翅递给他一个水果馅的糕饼——从蓝翡面前的果盘里拿的。

她的笑脸在日头下明晃晃的,说:“大师兄加油!”

木香衣慢慢接过那块糕饼,轻声说:“嗯。”

第39章 番外四:方壶拥翠(择师比武)

孩子们开始比武,八岁的幼童,学的也都是基本功,大人在旁边看,其实是很无聊的。只有小点的孩子们看得津津有味,有时一片喝彩声。

孩子们的父母站在场下,更是双手握拳给自家孩子鼓劲儿——择到一位好的师父,几乎是现在在羽族获得地位的唯一出路。

羽族被奴隶多年,里面几乎没有了天生的贵族,白翳、凤翥、银雕等人也是蓝翡提拔上来的。大家都希望子孙后代能争气一些。

所以孩童们个个都很努力,此时场上比武,虽是点到为止,但大家都已经用尽全力。

蓝小翅在蓝翡怀里看了一阵,打了个哈欠,说:“不好玩。”

蓝翡声音柔和:“是啊,习武就是不好玩。宝贝儿别学。”

蓝小翅瞪着圆圆的眼睛,说:“不是习武不好玩,是他们打得根本就不对!你看那个凤遥!他那一招用的就不对,如果他用剑揽长天,对面的黑鹊早就输了。可是你看看他用的什么……”

蓝翡把她揪起来,放在地上。蓝小翅小白嫩爪子一下子捂住嘴。

蓝翡说:“谁教你的?”该死的,说得还挺对。

蓝小翅捂着嘴巴,呜呜摇头。蓝翡说:“爹不让你学什么,你就偏要学什么是不是?”优雅的羽尊也压不住怒火了,“你下去,自己拿个号。”

蓝小翅大眼睛里立刻蒙上了雾气:“爹!”

蓝翡说:“去!”

蓝小翅小声说:“人家又没满八岁。”

蓝翡笑,说:“你这么能耐,真等八岁还不得上天啊?”一转头,吩咐凤翥:“给大小姐拿个号。”

所有人都呆了——大小姐?

凤翥吃惊:“羽尊?”且不说他自己立下的规矩,羽族女孩不学武,单说现在,大小姐才四岁啊。

蓝翡哪管那么多,眼角扫过凤翥,凤翥立刻低头道:“是。”过去给蓝小翅也拿了一个号。

羽族人丁稀少,所以蓝翡很爱护羽族幼童。平时训练的时候艰难当然是肯定的,但是比武场上,他是不允许出现死亡事件的。

所以幼童们都是拿木剑,蓝小翅得了号,当然也分到一把木剑。

木剑上有特殊的红漆,红漆不会干,也不能洗净。等到交手的时候,木剑若得中对手,会在对手身上沾上红漆。比赛规矩,比照红漆的位置、大小、浓淡判断胜负。

凤翥把木剑递给蓝小翅,蓝小翅伸手一接,按在剑身上,双手染了个血红。众人皆笑,蓝小翅怒瞪一圈,又跟蓝翡撒娇:“爹!”

蓝翡看着那双血红血红的爪子,也是忍不住地笑,说:“依照比赛规定,你的双手已经掉了宝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