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放头也没转,只是低声的道:“不要过来。”顿了顿,又道:“无忧,有些事,稍后我再跟你解释。现在,你离开这里,去到苏墨和高翔那边。”

聂无忧不知道他所说的解释有些事是什么事。她有些懵懵懂懂的哦了一声,而后慢吞吞的走到了上官凌欢旁边。

但很快的,她就差不多知道了他所说的有些事是些什么事了。

但见叶放右手一扬,随之是一道银光划过。细看之下,不知何事他手中已握有一柄长剑。

剑身轻薄细长,窄若韭叶,挥动处,霜雪之气遍洒。

聂无忧楞了一愣,而后有些迟缓的低头去摸自己的腰间。

腰间软剑还在,那他手中的那把?

她幼时就听她爹不止一次的提过他的得意之作,软剑翠微和苍微,剑身普通,但削铁如泥,吹毛立断,世间仅有两把。其中一把自然在她的身上了,而另外一把......

聂无忧望了望天,她爹说,当年给她订下亲事之时,作为定亲之礼,那把苍微已经给了李城主年仅九岁的儿子......

前因后果再一联想,她基本可以确定是怎么回事了。

这厮,竟然骗了她这么长时间啊啊啊。聂无忧欲哭无泪。

搞了半天,原来他就是那个比她大了九岁的未婚夫。

聂无忧发誓,这笔账,她必定要好好的跟他算算。

而这厢,叶放正跟赵十三缠斗在一处。刀走厚重,剑行轻灵,赵十三的刀法狠辣凶猛,叶放的剑法迅速敏捷,双方实力相当,一时之间倒分不出谁胜谁负。

忽然,赵十三右手舞动处,左手忽而重重拍出一掌。所行之处,正是叶放的前胸要害。叶放当即毫无迟疑,也是左掌忽然拍出,硬生生的接下了他的那一掌。

双掌交叠,周边飞沙走石一片,直震得四周树叶簌簌落了一地。

烟尘散尽,双方已是各退数步,没有再缠斗在一处。

赵十三毕竟有毒在身,先前与叶放激战时,真气流转,早已是牵动体内强行压制的毒素。刚刚那一掌相对,更是被叶放厚重的内力所击,当即体力不支,强行着用刀支撑着站立,但还是有一口血喷了出来。

那口血,却是黑色的。

叶放的目光淡淡的扫了过去,开口时声音波澜不兴:“你既有毒在身,叶某未免胜之不武。不如我们约定改日再战?”

赵十三虽为杀手,但毕竟曾一手创立绮红阁,江湖地位仍在那。他此次虽为聂无忧而来,但此时叶放既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也乐得不捅开了这层窗户纸。

但毕竟生性倨傲,不愿承认为一个小辈所伤。当下他连基本的江湖礼仪都不讲,只是冷冷的望了叶放一眼,而后施展轻功,如鬼魅般转瞬已不见。

镖局众人尚在震惊中。他们虽靠走镖为生,平日打斗场面见过不少,也亲身经历过不少,但如此次却是第一次见。

苏墨和高翔心内均在想,如若是赵十三这样的人来劫镖,全镖局上下必定是无人可抵挡。

而叶放,虽知道他一身武功之高,但毕竟没想到竟然高到了这个地步。平日虽也偶有流露,但不过惊鸿一瞥,哪如同此次般,一时之间,让人刮目相看。

叶放眼见得赵十三已走,暗中长舒了一口气。而此时,聂无忧也跑了上前来。

只是面上神情却不怎么好。

叶放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微微一笑,捏了捏她肉肉的小脸,笑道:“怎么,生气了?”

聂无忧先前那一肚子的愤怒之气被他的这张笑脸给弄没了大半,但她还是没好气的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老头子。”

叶放失声而笑,笑后方道:“那无忧喜不喜欢我这个老头子?”

聂无忧天性原本就跳脱豁达,这会知道叶放其实就是她父亲给自己从小订的那个未婚夫,但毕竟她早已对他情根深种,心中原先还担心带了他回家之后父母会有不同意,正愁不知如何是好。这会忽然发现他就是那个为婚否,那所有的难题自然就都迎刃而解了。而且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从第一次与他见面开始,他话里话外,早就已经有所暗示,只是自己没有看出来罢了。

所以,聂无忧心中此时的心境其实是惊喜大过于愤怒。

但他毕竟欺骗了自己,想想以前一直受他的欺压,她决定趁着这次机会要好好的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以期往后能翻身做主人,反压他一头。

所以她重重的哼了一声,琢磨着要好好的责怪他一番。但责怪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先觉得握着自己的手一紧。她诧异的抬头看了过去,见叶放口角正有一丝鲜血溢出。

她吓得几乎心都不会跳了,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就是抖着手想去擦那丝血迹。

叶放握住了她的手,自己伸手擦去了口角的血迹,低头笑着问她:“会不会觉得我这个老头子没用?连打架都打不过别人?”

聂无忧傻傻摇头,几次想要开口问他伤的重不重。可张开口,却愣是抖着声音说不出话来。

叶放揉揉她的头发,笑着叹气:“真是个傻孩子。我没事,好着呢。不行今晚你亲自检验检验?”

聂无忧被他给逗笑了,红着一双眼呸了一声,正要开口说话,可忽然,叶放面上神情一变,伸手快速的就将她拉到了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木有给主角开金手指。所以虽然叶放武功高,但也并没有高到人神共愤打遍江湖无敌手的那种地步。。

35、黄雀在后

“叶公子可真是没良心。如今温香软玉在怀,就忘了当日怡红院中与奴家的山盟海誓了么?”

有娇滴滴的声音忽然响起,三分幽怨,二分委屈,更带着五分爱意,只听得人酥麻入骨。

来人一袭红衣,襟袖处是金线滚边的精美刺绣,衬得她一张脸如同莲瓣,粉白一片,娇嫩异常。而一双眼睛更是水汪汪的透着水润,眼波流转间,似醉非醉,媚态丛生,勾人魂魄之极。

聂无忧睁大了眼,这人,分明就是那日在落霞山下小镇中见过一次的那名红衣女子。

但她刚刚说的那句话,聂无忧望了望叶放,脑中忽然想起了那日他们初次见到这女子的时候叶放面上的神情,现在想来,他分明应该就是认得她,不然对于一个陌生人,他何须皱眉?

想到这点之后,聂无忧银牙暗咬。这女子刚刚的话暧昧至极,再前后一联想,她的脑中立马就勾勒出了一个不堪的版本。

怡红院,怡红院。这厮,定然是在逛妓/院的时候认识了这女子。

叶放早就在那女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握紧了聂无忧的手,见她瞬间沉下了脸,他心中更是有了丝慌乱,急忙解释:“无忧,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他此刻慌乱的样子在聂无忧的心中只会觉得他更是心虚,也更落实了她心中的猜测。下一刻,她先是一脚狠狠的踩在了他的脚上,再是忽然反握住他手,用指甲狠狠的掐着他的手背。

叶放一时手脚剧痛,想缩回手,可见聂无忧正在盛怒之下,他又不敢。只好低声下气的道:“无忧,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聂无忧打断了他的话,踩着他脚趾的脚又用了几分力,又狠心的左右碾了几下,气冲冲的问道:“老实说,你以前是不是逛过妓/院?”

“......”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说,逛了几次?”

聂无忧现在身上的火气大的足够烤熟叶放。她恨不得立刻朝他的命根子踹上一脚,废了他算了。

叫你逛妓/院,叫你逛妓/院。

就算是在认识我之前也不行。

叶放见状,忙紧紧的抱着盛怒中的她,一迭声的道:“无忧,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去过一次,还是被我义兄拉了去的。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就去坐了下喝了几杯酒就出来了。”

聂无忧继续暴怒中:“你还与拉你去妓/院的人称兄道弟?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就喝了几杯酒就出来了?”

叶放正欲解释,那女子的声音又娇滴滴的响起:“叶公子,你这般说可就让奴家伤心了。你忘了那日就着奴家的手喝着杯中酒的情境么?那时你还说,这样未免平淡了些,不如多加些乐趣。所以你还特地在酒水中加了点料。如果奴家没记错,应该是红颜醉,是不是啊叶公子?”

红颜醉,江湖中盛名已久的媚/药也。

聂无忧的一双眼彻底的赤红了,就想去拔腰间的软剑。可又被叶放紧紧的抱着,两只手动弹不得。盛怒之下,她屈起右脚膝盖,狠狠的就向叶放的胯间撞去。

她现在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我废了你,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资本出去乱混。

她腿刚抬起,叶放就已发觉,他心中一惊,万难料到她竟然会气到这个程度。

殊不知,聂无忧虽然为人乐观豁达,但在感情上绝对有洁癖。她的理念从来就是,我爱的人,精神上也好,身体上也好,绝对都要忠诚于她。不然,那人再好,她再爱那个人,她都宁愿不要。

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她的一颗心,已经全都遗失在叶放的身上。叶放隐瞒了他是她未婚夫的身份她可以不恼,反正她也不计较。可现在忽然有一个女子跑上门来,在她的面前绘声绘色的说着她和叶放之间的事情,只要一想想那幅画面,就足够让她暴躁不已。

盛怒之下,许多事情来不及思考。其实只要仔细的一想想,这其中漏洞甚多。

可她现在满脑子的都是她想象出来的叶放和那女子相亲相爱的画面。

叶放堪堪躲过她的那一脚,将她抱的更紧,不住的在她耳边说道:“无忧,听我说,听我说。除了你,我叶放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人。无论身心,我从来都只是你一个人的。至于那媚药,你忘了第一次遇到我的时候是什么情景?如果真的如她所说,那我中了媚药又何须大半夜的跑到冰水中去刺激自己?无忧,无忧,你仔细的想一想,你想一想。还有,来者不善,你看看她刚刚出现的那身轻功,一个普通怡红院中的女子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武功?无忧,你说,是不是这样?”

叶放一双手臂牢牢的环着她的肩膀,俊朗的脸上再不复以往的从容,一双墨眸也是牢牢的盯着聂无忧,不敢错过她面上的任何一丝神情。

聂无忧人本就极聪慧,听了叶放的这番话,她想了想第一次见到叶放的时候,确实是大冬天的晚上他全身扑在冷彻入骨的湖水中。如若真的是他自己放了红颜醉,又何须那般折腾他自己?

她望了望叶放,见他眼中满是真诚,看来不像撒谎的样子。再看了看远处的那名红衣女子,后者正面上带笑,一双妙目更是往她这边看来。

聂无忧低下头来,仔细的想了想,又抬头恨恨的道:“就算你没有做过些什么,可你终究还是去逛了妓/院,是不是?再有,这个女子为什么要这么平白无故的说这些话来冤枉你?”

叶放自动的忽视掉了她的第一句问话,而是直接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我虽然现今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但肯定她说这些话就是想离间我们。你想,镖局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麻烦不断,不断的有人前来劫镖。绮红阁的赵十三刚走,这人又立即出现......”

说到这里,叶放沉吟了下,脑中忽然一个念头闪过。

“无忧,我想我知道她是谁了。”叶放的声音忽然放慢,神色也慢慢的肃穆了起来:“江湖传闻绮红阁近日内变,赵十三总阁主位置不保,而取代他的正是墨绫。”

聂无忧惊了一惊,满眼的不可置信:“你是说,她是墨绫?”

叶放缓缓的点头,只是心中依旧存有疑点。为何,赵十三和墨绫相继都来劫镖?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那把匕首?

而那厢,墨绫已是又笑道:“叶公子,你这就抛下奴家不理啦?在那和聂姑娘说什么悄悄话呢?奴家瞧在眼里,心里可真是嫉妒的很呐。想当初,您也是整日的缠着奴家这般说着悄悄话呢,怎么现今您就将我们之间的这些昔日恩爱都忘了不成?”

叶放深深的皱起了眉,他从来没有如此刻般的想提剑杀人。

他握了握手中软剑的剑柄,就想举剑划了出去,让她永远的闭嘴。

但聂无忧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撂下了一句,逛妓/院的事待会再跟你算账。然后,她就越过了他,站在了墨绫的身前几丈开外。

右手一扬,腰间软剑翠微出鞘。再是干脆利落的一划,剑尖斜指向地。

她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墨绫,没有说话。

墨绫见状,掩唇娇笑:“哎呦呦,聂姑娘,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眼波流转间,看到她身后也是冷面的叶放,她不由的又娇笑道:“原来都是为了叶公子。这个聂姑娘大可放心,虽然奴家较你年长几岁,但往后奴家仍愿尊称你为姐姐,以你为大,如何?”

聂无忧沉着脸,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字:“我聂无忧的男人,从来都不会与任何人共享。墨绫墨总阁主,不用再演戏了。你此次来此,意欲何为?明明白白的划下道来,我们接着就是。”

墨绫挑了挑一双柳叶眉,眼神似笑非笑:“墨绫来此,原是想邀请姐姐和叶公子去绮红阁小住,好增进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不知道姐姐可有空闲随奴家走一趟?”

聂无忧反而是给气乐了:“我说墨总阁主,你觉得,我是傻呢还是笨呢?”

“所以,姐姐的意思是,不愿意去了?”

聂无忧闻言有些不耐烦的横剑于胸:“要打就打,少在那废话。我爹娘就生了我一个,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妹妹。”

话落,不待她回答,足尖轻点,已经是飞身朝她跃起。

人未到,剑已到。翠微软剑名动天下,乃在于其上之霜雪剑气。

聂无忧虽年纪尚幼,平时人又懒散,一身武功并不算很高。但纵然如此,现今她盛怒之下剑身上的剑气已然被催动。

淡青色的剑气环绕剑身,未及到跟前,墨绫已然察觉。

她不敢硬接,双臂平举,足尖一点,翩然如大鸟般退后几尺。

聂无忧一击不中,立即变招。手腕轻抖之下,只听得刷的一声轻响,剑身如软鞭般立时便绕了个弯,径直向着墨绫的手腕绕去。

作者有话要说:吼一声,叶大爷是被冤枉的,其实他真心什么都没做。

还是那句话,在偶的文中,不是处就没有做猪脚的机会。

另外,摸下巴,这个义兄吧,某些童鞋可能会认识滴,老熟人了。

36、变故迭生

聂无忧现今心中对叶放恼怒不已,而兼带着对墨绫也是蕴含怒意,故这一剑用上了全力。

眼见得那软剑就要缠上了墨绫的手腕,只听得一声轻笑,她反而不退不避,绣着繁花团团的红色衣袖径直扫向迎面而来的剑刃。

一阵香风袭来的同时,聂无忧只觉一阵内力随后而来,直震得剑身嗡嗡作响,而她自己的虎口也是被震的发麻,手中软剑几乎就要握不住。

身形晃了几晃,她有些狼狈的后退几步。正要提剑再上,眼前忽然人影一闪,有人挡在了她身前。

墨绿锦衫,长身玉立,正是叶放无疑。

叶放手中的苍微软剑尚未入鞘,剑身上淡淡霜雪之气流转。他左手背于身后,右手握剑。剑尖状似随意的斜指向地,可他背于身后的左手却是紧紧的握着。

左手上有几道青筋凸起,当是刚刚和赵十三比拼内力时所导致。

“墨总阁主此来,所为何事?”

叶放面上神情淡淡,声音亦淡淡,一时倒叫墨绫摸不透他在刚刚和赵十三的那场比拼中谁胜谁负。

柳叶眉一扬,她看向叶放娇笑道:“墨绫说过,来此只为请聂姑娘去我绮红阁中一叙,怎么叶公子就是不信呢?”

叶放握着剑的右手沉稳如山,面上也是波澜不兴:“如果只为此事,那墨总阁主请回吧。这个请求,叶某代无忧拒绝了。”

墨绫挑眉:“如果我一定要请聂姑娘去绮红阁一叙呢?”

“那得先问问我手中的这把剑答应不答应。”

墨绫的眼光悄无声息的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神色间云淡风轻,摆明了是不将她放在眼里。

但她墨绫又岂会这么容易就退缩?

所以她收回目光,抿唇轻笑:“于此,墨绫倒要领教叶公子的高招了。”

红色衣袖轻扬,墨色长练横空出击。

长练宽约数寸,光滑若镜面。日光照射其上,竟然隐隐似有光华流转。

早在墨绫袖中长练腾空的一刹那,叶放也动了。

握着软剑的手微微一转,他长身忽起,整个人似蓄势已久的猎豹,精确无误的朝着猎物而去。

手中的长剑幻化出一片泠泠银光,直切向迎面而来的墨色长练。

聂无忧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刚刚叶放和赵十三过招时已被他内力所击伤,而现今看来,这个墨绫的武功也绝对不低。身上有伤的叶放,是否会是她的对手?

就在她微微走神的时候,眼前墨绿色衣袂一闪,叶放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前。

刚刚还一腔对叶放恼怒的心思这时已流失了大半,见他回来,聂无忧忙上前两步,紧张的上下打量着他:“有没有受伤?”

右手掌心却忽然一热,她低头看了过去,见不知何时他的手已经握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