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逼白清园。

  他发现了。

  公主在诱惑他。

  他也发现了。

  让他不解的是……为什么公主要让白清园和他背叛她呢?

  好玩?有趣?

  蒋胜从背脊上泛起战栗,这让失去男人冲动已经很久的他再次体会到了。

  却比那更刺激。

  就像生死关头。

  他轻轻抚摸白清园的头,温柔的问他:“啾啾,你如果不想留在公主这里,为什么不试着去大王那里呢?”

  白清园怔怔的仰起头,看着他。

  “我知道,你上回……不喜欢他们对你说的话。”他温柔的说,“但如果你不想在公主这里,去求公主,那你只能选择去大王身边,去求大王。让大王看到你的价值,你的努力,借着大王的力量重新站起来。”

  白清园的眼睛渐渐灵动起来,他被说动了。

  “不靠公主,你一样可以让齐太守和你的父亲满意。”蒋胜柔情似水的说,句句都说到了白清园的心里,“你读了那么多年书,不能白白荒废了啊。”

  数日后,姜姬听说白清园已经去偶遇姜旦了。

  她松了口气,这小子终于行动起来了。

  龚香发现他更加了解公主了,她很喜欢把敌人聚集起来,让他们露出来,哪怕这会暂时让敌人壮大也不在乎。

  这的确有点冒险。但他喜欢。只看冯家就知道万无一失会变成什么样。

  “公主。”他温柔的问,“什么时候比第二场?”

  她说:“等行宫建成,让大王在行宫里比第二场。”

  第一场比试,选出了刘氏兄弟、田分与顾釜。但他看得出来,真正脱颖而出的只有田分。公主会把他珍藏起来。比起田分,刘氏兄弟与顾釜就成了消耗品,公主已经在考虑他们在棋盘上的位置了。

  第二场比试照例是全民比试,任何人只要认为自己能答题就可以答。胜者可以和上次比赛的刘氏兄弟、顾釜、田分一起参加第三场比试。

  在过年前,这个消息让刚刚有点降温的乐城再次沸腾起来。

  因为刘氏兄弟明显已经拔得头筹,除他们之外,顾釜因为得罪公主已经被抓了,田分是个呆子,答完题后,他没有刘氏兄弟会钻营,大王也好像已经忘了他了。

  大家都以为这就算完了,没想到大王还有第二道题在等着大家。

  题目和上回一样,公布在城门口,锲成石板供众人抄阅。

  比起上回的游戏之作,这次的题带着一丝杀气。

  大王问兵马、问道路……难道是樊城的事吗?

  这回答题的人没有上回多,但题目却传得更远,人们更愿意讨论它。

  “……真的会打起来吗?”

  “听说樊城的人都走空了!”

  “这个我也听说了,不少人都跑到江洲、通洲去了。”

  “还有跑到咱们这里来的呢。最近去修迎客村的有不少都是樊城逃过来的流民。”

  “可怜人啊……”

  时近冬日,流民的数量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这本该成为乐城的一个难题。但迎客村和行宫在建却无形中解决了它。

  姜御史、蓝家、刘氏兄弟都没打算在冬天就停止修建,他们需要很多的壮丁。可只有修建行宫可以征壮丁,但大王并没有下令征丁。

  大概是因为大王不忍心吧……

  大王仁慈,怜悯百姓是件好事。没人去提醒大王要征丁才能修行宫,征丁在任何时候都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谁提谁惹骂名。

  不管是姜奔、蓝如海还是刘竹刘箐,他们没一个人想要骂名,于是都不约而同的忽略了这次建议,转而自己想办法。

  流民就成了壮丁的来源。

  流民成了苦力,但他们也同时得到了食粮和暂时可供栖身的窝棚。

  而且大王和公主都心善,得知流民在冬天没吃没穿,都拿出钱来买粮食给他们,还下了令虽然他们在此时做工,但绝不允许任何人把他们骗为奴隶或编为军奴!一经发现,九族除诛!

  此命一下,第一个害怕的不是别人,是蓝如海。

  蓝家这几年虽说看着是水涨船高,但内囊倾尽,家里都快无米下锅了。

  一步步走到如今,蓝家家中不是没人抱怨,但没有人肯现在退后。因为他们明明已经看到曙光了!

  唯一可惜的是蓝家如今仍要靠着姜奔,而姜奔是个白眼狼,是个不会记恩,只会记仇的家伙,他半点不记蓝家对他的恩情,把蓝家给他的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

  蓝家上下,包括蓝如海都恨姜奔入骨。

  如果蓝家能早一日摆脱姜奔,可能也会早一日恢复元气。

  流民涌入,蓝如海占着便利,自然也忍不住从中取利。现在蓝家就添了许多新奴仆,也趁机蓄了些家奴,日后好好训练,又是蓝家的助力。

  但大王的王令一下,由不得他不担心。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当时下手时还拉上了姜奔。他了解姜奔,在姜奔看来,大王的王令是管别人的,他肯定不在其中。到时大王如果发难,他只要把姜奔推上去,自然就问不到他身上了。

  不过,蓝家继续跟姜奔缠在一起也没什么好处。

  他不由得再次询问下人:“蓝田兄弟怎么样?近日大王宣召他们了吗?”

  姜旦现在也算是有了自己的“班底”,他身边论政、议政的人多了,虽然他并不需要,但这些人都不例外,都争相向他表达自己的政见,替他出主意,想办法。

  姜旦很烦,但姜智告诉他,在那些人说一些他不喜欢的话题时,他最好的做法就是保持沉默。

  “这样就行了。”姜智说,“大王什么也不说,他们就不会来询问大王,大王只管自己发呆就行。”

  姜旦就照姜智说的做,发现还真是如此。他坐在上首成天不发言,底下的人照旧讨论的热火朝天。而姜智与姜仁就坐在一旁,默默听着。

  在殿角一侧还有数个录士,专门记录下这些人在大王面前的发言。看到有人在记录,这些人都更加激动了,每天都争得面红耳赤。

  姜旦不说话,这些人就认为是他们没有打动大王。而姜旦偶尔也会在这些人走了以后特意叫住某几个人,其他人更加认为大王是在考验他们,是在观察他们。

  付明是其中一个曾被大王叫住的人,大王只问了他两件事。

  一件是现在的流民在迎客村建好后要如何安置。

  “孤不想让他们流离失所。虽然他们不是乐城居民,却也是孤的子民。他们既然来到了乐城,孤就想让他们留下来,却苦无良策。”

  另一件则是听说有很多人在围着行宫盖房子,大王倒是不生气,就是觉得有点不安。

  “是不是有点劳民伤财呢?孤倒是很喜欢住到百姓中间。”

  付明恍然大悟,更加感动,大王果然仁慈!第一件事,他下来以后就立刻召集了平时相熟的士子,打算一起想出一个好办法来安置这些流民。

  另一个就是大王担忧的事了,大王喜欢百姓,又害怕惊忧百姓,如此仁慈的大王怎么能不为人所知呢?

  付明一伙人动作起来,自然就被刘氏兄弟知道了。刘竹与刘箐固然觉得又冒出来一伙跟他们抢大王的人,商量之后却决定给付明他们一些方便。

  “现在还远远不是我们争斗的时候。此时我们需要同心协力,辅助大王建功立业。”刘竹道。

  刘箐点头:“大哥放心,我懂的。”

  但想借着大王一飞冲天的人太多了。

  刘竹和刘箐再次进宫时就发现,原本是公主宠儿的白清园也出现在大王身边了,虽然只是偶尔几次,但他已经获得了大王的喜爱,也得到了一些支持。

  以封城齐伟为首的一伙人,已经接纳了白清园。

  除此之外,听说大王的第二道题出了以后,以前的六百石,羊峰和年惜金也回到乐城,打算参加第二场比试。

  “真是让人生气啊!”刘箐也忍不住发火了。

  刘竹沉吟片刻,道:“沉住气。大王如朝阳初升,日后聚集过来的人会更多,我们只能做最好的一个!却不能把其他向大王投诚的人都除掉。”

  刘箐怒道:“那白清园不是在公主身边吗?怎么又跑来找大王?”

  “只怕白清园当初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刘竹道。

  “公主竟然不怒?”

  “公主爱他,如何会怒?”刘竹皱眉,“不过我听人说,公主近来倒是常叫顾釜陪伴,此人有何优点令公主侧目呢?”

  刘箐也不懂,“那顾釜明明惹怒公主,他是怎么获得公主的原谅,又让公主喜欢上他的呢?”

  “此人也不可不防。”刘竹道。

  顾釜此刻却陷入了困境中。

  公主仿佛迷上了听他的诗歌,不但没有生气,还时常叫他过去。在他作好的诗歌唱完后,她让他唱新的,他唱不出来,公主竟然把他留在莲花台,让他就在这里写。

  难道他出不去了?

  他本来以为公主不是那人,可公主强留他之后,他又不确定了。

  他的诗歌有那么好吗?

  应该不是……

  那公主留下他是为什么呢?

第311章 高人

  一场大雪趁夜袭击了乐城, 转眼间, 天地一片银白。

  顾釜裹着羊裘,呼着白气,站在小窗前, 望着不远处的摘星楼。他现在身在摘星楼后面的几处小宫殿里,应该是原来给大王的宠姬、夫人住的地方, 仿佛还留着一丝脂粉气。

  他知道这附近就住了他和那个容貌出神入化的白公子,白玉郎。

  不过白公子比他“忙”,三五日的不回来公主也不管, 偶尔还有貌似侍人头领的人带着外面的人和东西来看他, 好几大箱子, 看得顾釜眼气得很。

  他孤身在这里,家里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过年。

  因为父亲的身体不好,顾家上下从他小时候就对他很紧张。别的孩子爬树攀墙都行, 他四岁以前从没有机会走到离墙一尺远的地方。

  小时候的他也很懂事, 虽然没人跟他说, 但他就是知道,他们是怕他像爹爹那样身体不好, 早早的没了。等到大一点就更明白了,爹爹身体那么差, 只有他这一个孩子, 要是他死了,他爹能不能再生一个都不知道。

  所以,别人呼朋引伴的时候, 他在家中读书。别人纵马狂歌,引颈痛饮的时候,他只能坐在一旁看。甚至别人拥红偎翠,依花傍柳,他却直到十七八岁时才娶了妻子,在这之前连丫头的手都没摸过。

  人生能有多少乐事可做?他却被管着一大半都不能碰,最后只好去养胡子,拿养胡子当个乐子了。

  如果说顾釜心中没有过怨恨,那就是瞎话了。但他又能怨谁?怨爹爹不该身体那么虚弱?怪他娘只生了他一个?怪叔叔管他管得这么严?

  行了,怪谁都不对。他也只能憋在心里,慢慢消化。

  所以这次樊城的事,顾釜才这么想出来。他实在是太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哪怕是丢了命也值!他已经给顾家留下了根,已经对得起顾家了。他不想等到闭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这辈子都没离开过樊城,只看过樊城的街道,只见过樊城的风景。

  顾釜咳了两声,裹紧羊裘回屋坐着,努力靠近火塘烤火。

  一个小童抱着他的午饭进来,看到他离火塘那么近,抱怨道:“公子!你坐那么近,袍子又该被火燎个洞了!”

  顾釜一个箭步上前接过他手中的案几,先凑近陶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肯定道:“炖羊肉!”

  小童一笑,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嘴,“公主说最近天冷,让人买了好多羊呢!以后天天都能吃羊了!”

  “天天?”顾釜愣了一下。

  在冬天,鸡、鸭、羊、狗这类小畜生是很不耐寒的。羊和狗好一点,鸡、鸭就很容易被冻死。所以到秋天时,活鸡、活鸭都会被杀掉炮制,到了冬天,活羊、活狗的价格都会上涨。

  人到了冬天就会想吃带油水的东西,可吃不吃得起就是另一回事了。

  顾釜倒不是怀疑公主有没有这么多钱,但这花的钱不是个小数啊。就是在顾家,也没听过冬天每天都能吃羊肉的。

  难道只有摘星楼能这么吃?大王那里呢?

  北奉宫里,姜旦被满殿的香气引得都坐不住了,不停的看殿中间的大鼎。

  屠豚站在鼎旁的木阶上,手握一把大铁钩,在浓郁的香气、蒸汽中翻弄鼎中的肉。

  这是一头刚刚被他亲手宰杀的黑豚。不过不是野生的,而是从赵地来的。

  公主命人从赵地的商人那里买来了数百头黑豚。屠豚刚才就当着这些人的面,宰了一头。

  现在外面的石阶上还有血呢,都冻成冰了。

  刘竹与刘箐有些坐卧不安。他们从没见过这个大汉,他看起来也……也不像一个将军,可他偏偏就是将军,听说还是公主从商城带回来的。据说此人极为悍勇,对公主和大王忠心耿耿。

  没人知道今天会在殿中看到这一幕,他们进来时都以为今天和往日一样。不料他们刚进殿,此人就来拜见,还说公主送了一物给大王,让大王待客。

  他们当时还有些激动。

  其实他们在进来之前都听过公主的大名,不管心中是怎么想的,是鄙视还是向往,无一例外,他们都以为在这里见到公主是件很容易的事。

  但莲花台的宫禁之严是他们没有料到的。

  他们从进宫到出宫这段时间里,所能活动的地方只有北奉宫。不管是西边的金潞宫:据说大王因为怀念先王而不肯搬过去;南边的承华宫:据说大王因为怀念大蒋后的照顾之情而同样不许人靠近。更别提另一边的摘星楼了。他们每天进来都能看到它耸立在那里,却一步也不能走近。

  大王看似好说话,却不容许任何人污攀公主。听说早年的六百石就是因为这个被大王给赶了出去。

  他们虽然获封爵位,但却远离了大王。刘竹他们当然不可能重蹈复辙。所以他们从没有一人敢提及公主在外面的传闻。

  久而久之,他们对外面的传闻也不怎么相信了。实在是如果公主真有这么荒唐,他们这些青年才俊都在这里,怎么不见公主来看一看他们?

  细数起来,公主的情史也就三段。一段是年少时被人送的宠奴,蟠郎;一段是与蒋氏小公子的;最后就是跟白清园的了。

  一个妙龄女子有这三个情人其实并不过分啊,何况他们还是分别出现的。

  再说,他们现在都是大王的人了,当然要跟大王站在一起。大王都不许人说公主坏话了,他们也要和大王一样维护公主才对。

  现在公主特意命人送礼物来招待他们。有几个人已经在心里默默起草给公主致谢的文章了。

  跟着他们就看到那个壮汉在还飘着雪花的前庭屠杀一头野豚。

  野豚东突西撞想逃出生天,那壮汉手有残疾,一只手似乎断过,不知被哪个巧夺天工之人接上了一只铁钩。他们就看到壮汉扑上去,拿铁钩钩住野豚,一手握刀,扑的一声就捅进了野豚的脖子,再拔出来时,一股还冒热气的血喷出来,洒在玉色的石阶上。

  然后他就在那里把那头野豚给捅死了,再把它的头斩下来,把肚腹剖开,把心、肝、肠子都给掏出来,最后把四肢砍断,切开背脊,抽出脊骨,再把身上的肉大卸八块后拿雪擦干净污血,再一块块背进来,投入鼎中,倒入牛油、泉水,鼎下升火。

  从看到此人在殿前追那头野豚起,殿中就是一片安静。

  看到那人把野豚砍成一块块,刘竹竟有种这人杀的其实是殿里的他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