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大王因为不爱王后、不爱美女,却对健壮的侍卫或大臣暗送秋波被人诟病。

  或者直接对男女都没兴趣,只喜欢舞刀弄剑、骑马、驯虎豹等。

  一个大王,他有传承姜氏血脉的责任,他必须在这方面是正常的。

  其二,他必须证明他的品味正常。他应该爱慕身份相当的女性,追求她们,渴望她们。如果他侧目的情人从头到尾只有宫女、侍女、女奴,这也是个问题,还会影响别人对他的评价,因为他喜欢没有学识的更胜于有的,这表示他要么太蠢,要么胆子太小。

  这也是上面三位男士用各种方式向她解释的。

  ……他们似乎以为或认为或猜测,她会阻止姜旦有女人,阻止这件会显示他成年的事。

  她没有,不是她在阻止,而是姜旦自己。

  她问过姜智姜旦早上有没有一柱擎天。

  姜智:有。

  姜姬:你们怎么解决的?

  ——千万别说是你们互相帮助的,那也很严重。

  幸好有姜智在,他在帐子后指点姜旦解决的问题,但第二次,姜旦就想找宫中的侍女来解决了。

  姜姬:……所以,她其实不用担心?

  姜智劝阻了姜旦,避免他早早的造出私生子来。有姜扬在,这样会很不妙。

  但也不是没有问题,因为姜旦显然是上面的最后一个问题:他不想娶王后,也不想娶夫人,他不想要任何一个身份高贵的伴侣,如果要解决性,他更愿意选择宫女,甚至他连出身世家的宫女都不想要,他想要的是平民百姓出身的女人,最好不识字,没读过书。

  这个大概真的是她的错。还有大蒋后和当时大蒋后的侍女。

  姜旦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式,他恐惧以她和大蒋后代表的身份高贵的女性,更偏向于身份低的、不会让他害怕的、给他压力的、摆布他的。

  姜姬只庆幸,她已经有一个太子了。不然她绝对需要面对姜旦与王后、姜旦与臣子关于姜氏正统的矛盾。

  虽然姜扬的生母也一样有问题,但他是姜元立的——官方版本,而姜元已经死了,他还是先王,有意见的人去地底下找姜元抗议吧。

  所以今晚,姜旦只需要证明他对女人有兴趣就行了。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姜姬坐在宴会上,眼前群魔乱舞。质朴的另一个意思就是开放,所以成人内容也就是真的成人内容,在鼓点越来越紧,琴声越来越缠绵的伴奏下,殿中歌舞的男女的呻吟声已经冒出来了。

  她是个未嫁的公主,按说不该还在这里。但有资格管她的都在地底下躺着,再说就算姜元或大小蒋后还在,管不管得了她还是另一回事。

  在座的有很多人在偷看她,但基于谴责的没有,基于勾引的倒是有不少,还都是姜旦身边的那群年轻人。

  白清园坐得腰杆笔直,别提多正经了。可惜,人人都认为他仍然是她的人。有他当例子,想当她的人的人争先恐后。

  从她坐在这里后,来敬酒的、来拜见的、来搭讪的络绎不绝,等成人内容上台了,就变成念情书、唱情歌、跳舞、弹琴,出尽百宝,内容甚至比姜旦那里更丰富,因为今天向他献媚的都是宫中的舞女、乐女,能弹能跳,却不会做即兴诗歌。

  姜姬没有饮酒,她也不许姜旦与姜扬喝。但酒不醉人人自醉,姜旦已经左拥右抱了,虽然有些年轻人的丑态,但他的表现足以令殿内那些老狐狸满意。她也颊带红晕,靠在胡茂身上,而他的脸比她的更红。

  这样他们不喝酒也就不显眼了。

  蟠儿洗白上岸,白清园不肯“同流合污”,她发掘了胡茂以后,他又带携几个朋友上位,她就从善如流的都收下了,在这种场合作戏很不错。

  应该说姜旦和她的戏都唱得不错,等五天后第二次开宴,她就听说姜旦的那群人已经开始向姜旦推销他们的姐姐和妹妹了。

  这也是早就该发生的事。她敢说那些人在出发到乐城来的时候就带上了这些准备献给姜旦的女眷,不过是现在才找到机会把她们推出来而已。

  不过只要手段不过于下流,这种荐美是不会有人反对的。

  姜姬得知后叹了口气,让龚獠给姜旦布置了几篇功课,从源头掐灭了。

  照例龚獠又被黑了一遍,都说他是故意的,就是为了阻击这些年轻人的上进之路。不过龚獠也很会给自己表白,立刻在家中对着好友感叹自己的用心良苦,比如大王正在向郑国求亲,丁强已经去了一年了,不能前面的人在努力,他们在后面拖后腿吧?

  他也是为大王好,找小美人总没有勤学上进说起来好听。

  姜旦闭门读书了,莲花台变得安静了许多。他已经有了几个喜欢的宫女,可姜姬听说他却不肯给这些宫女赏赐,听来听去……她发觉姜旦有点小气。

  这个毛病不算大,但多多少少也会引起一点小问题。

  幸好姜智弥补过来了,虽然没有赏赐,但这些女人换了更大的屋子住,每餐也可以多几个菜,每人也多了几个侍女服侍。

  等于虽然没有名分,但也算提升了一下待遇。

  等这些女人的总数到达两位数后,她就令姜智让姜旦克制了。就这十几个女人,不许再多了。

  姜智说姜旦并不纵欲,也并不喜欢收集美人,只是有点来者不拒。自从宫女发现姜旦很好勾引之后就一窝蜂的涌上来了,他只是……不怎么克制而已。

  年轻人,可以理解,但不能纵容。

  姜姬以为她喊停后,姜旦会有点小反对,没想到他接受的很快。

  不过很快另一个问题浮现:他跟姜扬分享了这群女人。

  姜姬:……

  姜扬还是个婴儿时吃过苦,后来就没有了,所以他的发育好像也比姜旦要快一点,或许是受到了影响?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姜扬和姜旦交流了一番男人的话题后,姜旦就大方的跟他分享好东西了。

  这当然是……不行的。

  姜姬难得发了一回怒,她把这两人都叫到摘星宫来,以长姐的身份,让他们坐着听蟠儿背了一篇很著名的爹骂儿子的话。

  这是给别人看的。

  私底下她是罚站加打屁股,亲手。别以为一个是大王,一个是太子,做事就可以没有顾忌,就没人管了。她以前不管是他们没犯过错,这次的事已经不能是算错,而是丑闻了。

  “书也读过,道理也学过,难道连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不知道吗?”她坐在那里,底下站着一个大王,一个太子,两人都被脱了裤子,抱着自己的衣袍,露出红通通的屁股,脸上挂着泪。

  她没手软,一次就要打痛。

  “你是大王。”她对姜旦说,“这世上除了天地与皇帝,你不能跟任何人分享,你可以赐给他,但不能让他睡你的女人。”

  姜旦抽噎了一下,瑟瑟点头。

  她再看姜扬,说实话,她对姜旦的感情胜过对姜扬的,从一开始,她对这两个孩子就不同。这对姜扬可能并不公平。

  “而你是太子。”她对姜扬说,“有两样东西是你不能碰的,大王的王位和他的女人。”哪怕姜扬是在争取姜旦座下的那群士子都比他去碰姜旦的女人强,前者会成为美谈,后者只会给鲁国脸上抹黑,会羞辱姜旦。

  这件事在姜扬的记忆中无比深刻,甚至胜过公主离开的那一幕。在他对一切还朦胧的时候,他就明白有些事他永远不能想,永远不能做。

  和大王一起光屁股挨打时他还不害怕,甚至对身边这个并不大,也并不严厉,更不可怕的大王产生了一种同伴般的情谊。

  但等他和大王走出摘星宫,看到姜良、姜礼、姜智、姜仁被打得浑身血迹斑斑的跪在阶下时……

  “啊!!!”

  姜姬听到门外传来的哀痛的呼喊,透着入骨的恐惧,还有两个跌跌撞撞滚下台阶的脚步声。

  “打得很严重吗?”她有点担忧的问蟠儿。

  蟠儿摇头:“不重,我亲自打的,只伤及皮肉,没有伤筋骨,现在天冷,两天就能结痂,十天痂一褪就看不出来了。”

  这是个教训。对姜旦,对姜扬,也是对她。

  姜姬起身走到门前,远远望着底下的那几个少年。

  他们都大了。

  她知道,这四个人里面,姜智是故意的,姜仁是应该是听姜智的,两人合伙,连姜旦都算计了进去,就为了借她的手教训姜扬。

  而为什么她没有从姜礼和姜良那里听到风声呢?

  她没有监视姜扬和姜旦的意思,从一开始就告诉他们要一心服侍大王和太子,他们不再是她的人了。

  所以她并不怪姜礼和姜良没有告诉她。

  她只是刚刚才发现,姜礼和姜良已经真的成了姜扬的人,他们在替他打算。

  或许他们不敢挑战她的权威,但试探姜旦却并不会让他们感到为难。

  这也是姜礼和姜良在她身边待过的后遗症,他们对姜旦的敬畏太少了,无法形成障碍,让他们轻而易举的就跨了过去。

  所以他们不觉得他们有错,或许有点出格,但他们可以接受。

  在姜旦弱的时候,一个强一点的太子并不坏,她也不想让两代大王都是软弱的人。

  但她不能让姜扬挑战姜旦。他可以比他强,但要一直伏在姜旦脚下。

  如果他做不到……

  “让人去郑国探望一下丁强。”她对蟠儿说。

  那鲁国就换个太子也无妨。

第318章 赏赐

  年刚过完, 大王就挨了打, 不能坐,不能躺。

  人人都知道了。

  但因为什么却没人敢提。只知道太子跟大王一起挨了打,打人的却是公主。

  既然是秘密, 不出两天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这一次没有姜姬的操纵, 她却意外得了一个很好的名声。长姐教弟,这是天经地义的。而且她教的对,教得好, 除了她之外, 满殿大夫有谁能扒了大王和太子的裤子打屁股?她能这么做不正说明她虽然爱财, 虽然好色,但却懂道理,知进退, 是个很称职的姜氏公主吗?

  很快乐城关于她的形象又来了一次更新, 人人都又想起姜元时期, 她是如何如何受宠,如何如何放肆——但她从没犯过要被打屁股的错。

  于是……

  公主虽然性情不够好, 但人很聪明啊!

  公主慧而黠!

  还有已为人父母的世家感叹,公主就是那种聪明但不学好的孩子, 她天天犯错, 但从不会被抓住,让你想罚都没理由罚。

  这样的公主才能在先王被蒋、龚欺压的时候护住太子远走。

  一个总做蠢事的坏人会让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但一个聪明的坏人却会让人可惜, 甚至会生出佩服之意。

  一旦觉得她心底正直,那一点小瑕疵就更不值一提了。

  姜姬哭笑不得。她千方百计换来一个虽然好色贪财却很蠢的形象,没过几年就自然而然的变成了虽然好色贪财却心怀正义的正面形象。

  这是成长,好像她在一夜之间就从不懂事的孩子变成了懂事的。

  姜姬哭笑不得。

  而姜旦也“懂事”了。他回去后就大方的把姜扬碰过的女人都赐给了他,一件本来会成为丑闻的事现在变成了对姜旦的赞颂,想想看,一个大王赐下他的爱宠,这是多大的荣耀?这不更加说明大王是个善良好心又大方的人吗?

  “男人都是如此。”龚香含着笑意说,“以前我就常常把我的侍婢送人,也曾送过妾,人心如此。”

  女人与权势不可相让,一旦让了,那不是他心胸宽广,就是他极为看重此人。一般祭出这种手段都能有很好的效果。

  手段不是看它是不是高深,而是看他是不是有用。

  姜旦刷了一遍人气之后,关于他的形象也渐渐清晰起来。有些拙钝,但为人朴实、真心待人。

  这个形象对姜旦很有好处,现在他偶尔说出一两句少见识的话也没什么人嘲笑了,毕竟大王是笨了一点,但大王心好!你嘲笑这么一个人,说明你是小人!

  坏处也有。

  刘氏兄弟等人开始试探着向姜旦要官了。他们的做法也算高明,就是先向姜旦力陈目前国中的种种问题,似乎鲁国下一步就要亡国了,然后再提出建议,好像听了他们的建议鲁国就有救了,最后再正大光明的向姜旦自荐。

  姜姬却并不打算让这些人当官。目前莲花台的生态很平衡。

  姜氏这里,她在幕后操纵,姜旦在台前发言。

  朝中,龚獠一家独大。这是一个很稳定的三角。她选拔刘氏等人,不是现在就来分龚獠的权。

  一旦这些年轻人真当了官,他们要么在朝中跟龚獠相争,要么就投到龚獠门下,当他的走狗。

  这两种结果都很糟。

  但如果他们当不成官,他们就永远不可能成为龚獠的人,那他们也就只剩一个选择:继续当姜旦的应声虫,却没办法反制姜旦。

  他们就像大喇叭,替姜旦在鲁国发声。她要他们一直不停的响,而不是沉下心来去学着当官或学着做事。

  真正能做事的人已经被她摘出去了。

  姜姬这次没有让姜智传话,而是把姜旦叫到摘星楼来,一点一滴的把事情分析给他听,让他懂得其中的缘故。

  虽然是简化版的,姜旦也听懂了:“姐姐是说如果我给了他们官位,他们就不会再像现在这么听我的,除非我继续给他们更大的官。为了让他们继续听我的,我才不能给他们官当。”

  他点点头,懂了。虽然仍然还是不懂这些人为什么要当官,而他又为什么需要他们听他的,但因果顺序他明白了。

  ……虽然他觉得这些人很烦,巴不得他们不再来找他,但他不敢告诉姐姐。

  姜姬又教他怎么拒绝那些人,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们心怀怨恨,还要继续为他效力。

  姜旦听了一肚子他一窍不通的话回去了。

  他回到北奉宫后,往下一坐,屁股就是一疼。姜智看他弹起来,连忙给他加了个垫子,“大王慢慢坐。”

  姜旦招手让姜智与姜仁都过来,带着一丝难言的窃喜:“我告诉你们……姐姐今天跟我说了好多话!”而且,姐姐一点都没有生他的气!他不懂,她就更温柔的告诉他,一遍遍重复的解释给他听。

  “虽然孤还是不懂,但孤知道,姐姐是向着我的,姐姐对我好。”话音未落,姜旦突然感到眼眶中有热潮涌出,他埋首在姜智的脖颈间,压低声呜咽:“姐姐真的……真的对我好!”

  不管姜智与姜仁说再多遍,他一直没有真实感。诚实,他成了大王,人人都说当大王好,谁知他有多害怕?

  他住在这么大、这么深的宫殿里,却除了姜仁与姜智一个人都不敢信。

  他是大王,却不如那些每天凑成一群嘻笑的宫女或侍人开心快乐。

  至少他们有很多同伴,他却只有两个。

  但那次跟太子一起被姐姐责打时,他就隐约感觉到了……姐姐确实更重视他。

  姐姐看他的眼睛明明冒着怒火,他本该害怕,他也确实害怕。但当姐姐责打太子时,他在一旁看着,却看到姐姐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她手下打着,一下下力道不重,却像打鼓点一样,不慢,不快。

  姐姐当时的表情,让他突然明白姜智一再说的姐姐看重他是什么意思。

  因为比起他,姐姐就半点没有把太子放在心上。

  他注意到姐姐对其他人也是一样,偶尔会笑,但他从没见过姐姐发怒。

  姐姐却会为他发怒。

  等他回来后,姜智又给他解释了一遍,他才明白他身边的人、物,都是只属于他的,别人都不能碰,这是对大王的敬畏。

  “可……是孤给太子的。”他不明白的说。

  姜智说:“对,大王可以给他,但他不能要。”

  “孤给太子,太子也不能要?”姜旦好像有一点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