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成普通百姓。但他们必须服役。”役分工和兵两种,工役就是造桥修路,兵役就是军奴了。不过不必服役的时候,还是普通百姓。

  龚香:“那就叫他们一家留一个男丁?”除这个留下的男丁外,其余皆记为役。

  姜姬点头,说:“除此之外,记为工役的,每年得钱四百,记为兵役的,每年得钱一千。一旦记为役,先发五年的钱给他们。”

  龚香皱眉,公主这是明显在用钱买命了。而且先付钱,是在担心这些郑人造反。

  但这样的花费就大了。

  马上就要打仗,钱本来就不够花啊。

  姜姬听他说,道:“这个钱很快就会赚回来的。”都要去打侵略战了,还能缺钱?

  龚香把这本奏章放下,又拿起下一本,翻开一看就笑道:“有件趣事,公主听了一定喜欢。”

  姜姬没听就笑,她很有兴趣,“什么事?”

  其实是因为近几年来乐城附近迁来的人不减反增,这种人口增长的速度非常不合理。

  一开始的流民都是来自樊城,也就是现在的凤城。后来就是被这里种地不收税,百姓不服役,女人小孩可得粮食的政策吸引来的,也有很多是外地的读书人,听说在乐城穷读书人也能出头就迁过来。

  但理论上经过一个高峰后,人口的迁移会慢慢落放缓,不会一直保持高峰状态。而乐城二环的流民的增长却是一个不科学的直线向上。

  这么多人哪来的?

  虽然都是鲁人,但这些鲁人都是从哪里来乐城的?那些地方出了什么事?

  由于人太多了,信息的汇整非常花工夫,还要进行分析。

  这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所以直到现在,龚香才调查出来。

  不停往乐城来的百姓都是滨江下游的袁洲、通洲等地来的。

  至于为什么?是因为这些城市的家族不约而同,或者说是故意为之的把他们城中的百姓往乐城赶。

  理由?

  原因就是这些被赶来的百姓全都是贫苦人家,而城市消耗不了这么多的人力,穷人就算自卖自身也没有活路之后,要么沦为乞丐,要么变成盗匪。

  所以,在通洲、袁洲的家族都觉得:把穷人都赶走后,他们这里的日子就会好过了。

  在发展停滞的城市里,这么做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以前他们不敢把穷人随随便便赶走,因为这些人在野外会沦为野盗,一旦聚集起来就会更加危险。所以这些百姓以前的消耗之处就是各种劳役,其中以河工最耗人力。

  在通洲等地,人力非常便宜,而河役却很重。但就算如此,当河工是有饭吃的,虽然辛苦,却成了一项还算不错的职业。

  穷人没有别的出路,只能卖力气。

  于是,当乐城的大王开始广收流民,给流民粮食吃的时候,消息传回通洲,就有一些穷苦百姓想逃到乐城来。

  通洲发现之后,不加阻止,反倒故意促进百姓们逃往乐城。

  逃役者离城百里就可索拿。但通洲却故意放了很多河工和穷苦百姓往乐城来,还让人在街上传流言,说乐城的粮食吃不完,大王会请流民吃饭云云。

  有一就有二,后来从滨河往下的城镇都发现了这个“好办法”。这才造成了到现在,乐城二环的人口都在不停的增加中。

  龚香拿着这本奏表说:“公主,燕贵之事,在我鲁国也不鲜见。”燕贵因为可惜粮食赶燕奴离开,滨河的世家因为觉得穷人太多也把人赶走了。

  正好,鲁国要跟郑国打仗,多蓄人力,这场仗才能打得更有底气。

  姜姬确实笑了一场,笑过之后,让龚香派人去这几个地方看看。

  “先征点粮食吧。”她道。

  既然这几个城已经表现出了愚蠢,那她不利用一把就太过分了。

  龚香点头,问:“让赵序去?”

  赵序已经无聊很久了,他现在在大王身边到处交朋友,有八姓当招牌,他还真是交了一些朋友的,毕竟刘箐就跟他很好。除了主动贴过去的,他也主动去找别人,比如席五,但席五却很少搭理他,两人的关系时近时远。

  “席五估计看出了什么。”他道。

  所以为了避免更多的人看出来,要把赵序放出去了。

  “好,就让他去。”她道。

  先让赵序用通洲练练手吧。

  赵序得到消息后,没有多加耽误就出发了。刘箐前来给他送盘缠,把他堵在了屋里,这才缠上去给他送行。

  赵序道:“本不想惊动你,叫你破费了。”

  两人乘车出城,刘箐摇头:“不必客气,一点盘缠,算不上什么。”

  车外,蓝天白云,碧草青青。

  道边随处可见踏春的游人,挑担驾车骑驴的百姓。

  不远处,几十个少年人正在踢球,打得正热闹,周围还有看热闹的游人。

  刘箐看到窗外的景象,笑道:“现在人人爱踢球,我却不怎么会踢。”

  赵序:“我也不会,不过在家中时倒常跟家人玩乐。”

  大王爱踢,他们怎么能不会?

  刘箐这一送就送到了凤城,城外也有熟悉的市场,搭着凉棚,棚下摆满货物,小贩和客人往来不绝。

  赵序要买些干粮,还要雇些车马,他刻意到凤城再雇人就是不想在乐城被人知道太多。

  刘箐倒是第一次来凤城,赵序采办东西时,他就在街上闲逛,没想到在这里倒是听说了一个大消息,让他匆匆告辞,赶回乐城。

  赵序见他如此匆忙,只能送他离开。

  等刘箐走后,赵序问雇来的下人:“刘公子是因何事离开?”

  下人道:“好像是听到街上有人说,皇帝要召摘星公主当皇后,这才走的。”

  赵序:“什么?皇后?”

第457章 荒唐公主

  这几年, 乐城的百姓过得是挺舒心的。国势国情一片大好,对比着旁边的郑国,更显得鲁国哪哪都好。

  百姓们轻松了,自在了,就很乐意搞点文化生活, 传播一下周围的八卦啊等等。

  在最近半年里, 乐城最受人欢迎的八卦就是哪一家的小娘不愿意嫁人,哭着喊着要招婿,父母敌不过女儿痴缠, 只得依了她;又有一对小情人说好了,男的不想在家里继续被爷爷爹爹兄弟管教, 想成亲后到女方家来,女孩子说好啊好啊, 两人回去跟家里说,男的被抓回去屁股打成了八瓣——更加坚定了要去女孩子家的信念。

  当街上突然冒出关于他们的公主要去当皇后的流言时,百姓们全都是“哈哈哈哈哈”的态度, 似乎对他们自己的公主居然要去当皇后这件事感到非常的……有趣。

  自家公主自家知,虽然他们喜欢公主,但凭心而论啊, 国中胆敢想把公主这样的妻子娶回家的是一个也没有。

  公主, 那是凡人吗?

  既然不是凡人, 那是凡人能消受得起的吗?

  ——这么一想,除了皇帝,好像是没有别人敢娶公主了呢。

  再听人说皇帝今年只有十五岁, 是个青葱少年,顿时觉得这样的人娶了公主才对!年轻人,好哄。他们倒都对公主哄人的本事没有丝毫怀疑,从先王到当今,从以前的蒋氏到冯氏到现在的龚氏,不都被公主哄到手心里去了吗?

  至于公主凭什么当皇后,当然是因为公主是骑着神鸟降世的神女,跟凤凰台的传说不是一样吗?除了公主,还有谁有资格当皇后呢?

  流言一放出来就很有土壤,在春日春游赏春景时,在乐城大肆流传开来。

  龚香有点意料之外,他是防备着会被某些世家指责公主品德不彰,不堪高位的,不料,竟然没有反对的,全是赞成和看笑话的。连世家都闭上了嘴。

  席五道:“公主当上了皇后,对他们也没坏处,反倒有好处。这时没有不清醒的人的。”好坏,世家还是能分清的。

  本来是想从凤城到乐城,从商城到妇方,来个由点到线再到面的广泛传播,但乐城中商人太多,不出一个月,这个消息就传到外面去了。

  流言中摘星公主当皇后早就变成了皇帝已经下旨封了摘星公主当皇后了。

  仍在路上打算去晋国先逛一圈的使者白哥一听之下,大骂:“这是哪个王八蛋冒充了我先跑到鲁国去了?”他的从人说,“都怪公子非要先到晋国来,直接去鲁国多好,肯定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白哥再不敢多耽搁,立刻起程,快马加鞭的往鲁国赶。

  晋王再召白哥进宫时听说人已经走了,惊讶中又有几分不快,“怎么不进来与本王道别?”

  晋国弱小,这次晋国公主没有入选,凤凰台只是告诉晋王选国中淑女进之,这样进去就是当低等妃妾、宫女和女官了。

  就算是这样,晋王也不敢怠慢,他一边从白哥这里打听都有哪几国公主入选,他准备选几个公主送过去当陪媵,不但要自带嫁妆,估计还要多送一些给大国公主当嫁妆,人家才会答应。

  他还送了白哥不少礼物,他也清楚,白哥会先拐到晋国来就是来收钱的,他不送上重礼,白哥是不会告诉他到底哪一个公主更有希望当上皇帝。

  这段时间,他给白哥的礼物都快抵得上他准备好的嫁妆了。不过,白哥也算诚实的“指点”了他:魏国与赵国两国的公主都有可能登上后位。而且,黄公是更倾向于魏国公主的。

  晋王跟魏王还有妻舅的缘分,虽然他的姐姐早死,不过他这个妻弟还是很尊重姐夫的,每年都会写许多信,送上许多礼物,跟魏王保持亲密的关系。

  这次他想让自己的姐妹和女儿当魏国公主的陪媵,应该也会很顺利的。

  他已经让人去准备礼物了,他自己没太多珍宝,还请了几个世家进宫商量着请他们帮着出一些,也选了几个城下令让他们送钱来。

  一切都正在进行中,白哥突然不辞而别了。这叫晋王格外不安。

  他命人去追白哥,没追上,只好把侍候白哥的侍人叫来打听。

  侍人道:“那一日,白公子的家人从外面回来后说了什么,白公子大怒,就与家人匆匆离开了。”走之前还把他们关在屋里,他们才没来得及给晋王送信。

  晋王立刻让人去打听,倒是不必费上多少功夫就从街上打听来了。

  “鲁国公主要当皇后?”晋王惊怒不已。

  底下的人道:“商人的话,做不得准。只怕是谎言。”

  “如果是真的呢?那这个白哥是不是故意的?他在我晋国大赚一笔,眼看要漏馅了,这才溜了。”

  一半的人觉得街上的流言不可能是真的,还是应该相信白哥,至少他拿得出名帖证明身份,他也确实是凤凰台下徐公的亲信弟子,正经拜师的那种,论排行,如子侄般在徐公家起居,妻子都娶了都没回自己家,还在徐公家住着呢。

  另一半是对千里之外的人的人品家教没有信心,就算徐公品性高贵,毕竟声望在这里,他想做坏事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名声——特意跑晋国来骗点小钱,人家也犯不着。

  但这白哥是什么人,他们又不知道,他就是真冒着徐公的名出来招摇撞骗了,难道他们还能跑凤凰台去质问徐公吗?还不是当哑巴亏咽了。

  两边吵翻了天,吵得晋王心中惴惴,他与心腹言道:“某也曾经向摘星公主求爱……她说不定还记得某……”心腹不解:“大王是希望摘星公主记得您,还是希望她不记得?”晋王:“自然是不记得。”

  心腹:“那大王可以放心了。鲁国公主不管当不当皇后,必定是在入选的名单中的,她爱惜自己,必定不会提起以前的情人。”

  晋王大惊:“不是情人!不是情人!某也只是写过几次信!送过几次礼物!之后某自惭形愧,不敢奢望大国公主,这才娶了国中淑女为妻,唉……都是以前太轻率了……”听说是个名声不好的大国公主就想试试看能不能像他爹一样捡个便宜,哪怕情人众多都认了。可送过几次书信之后才发现,这公主在鲁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整个鲁国都供着她享受,哪里看得上这小小晋国?

  真娶来了,估计他也供不起。这才打消了念头。

  现在想起来,他只可惜那些礼物!!

  了了一桩心事,晋王又开始担忧传言是不是为真。

  如果是真的……那晋国公主到底要送到哪边最好?

  这陪媵只有跟着皇后才算有价值,如果最后只是一个妃妾,那就没用了。

  这个心腹也不敢出主意,最后只能说:“大王,不如两边都送……?”魏国送一个,鲁国送一个。

  晋王怒道:“某哪有那么多钱!!”魏、鲁都送陪媵就要出两份嫁妆!两份打点的礼物!!两份!!!

  看心腹低头赔罪,晋王不忍再责怪,又悲从中来,与心腹哭道:“都怪晋国弱小……”

  若晋国够强,他哪需要这样事事看别国脸色?

  心腹犹豫了一下,说:“大王可知……赵侵郑之事?听说已经快打到望仙城了。”

  晋王吓得快从榻上跌下来,抓住心腹问:“怎么这么快?!郑王何在?为何不派兵?”

  心腹哪里知道郑国为何不堪一击,他也惊讶赵国兵力,他说:“可能是赵国兵强马壮,有将用兵如神。郑人与赵人对敌,如以卵击石,一败涂地。”

  晋王听得瑟瑟发抖,终于下定决心,晋国公主就送到赵国去,当赵国公主的陪媵。

  “赵国如此强盛,只怕这皇后之位,不给他也不行。”晋王叹道。以前也发生过两国公主争后位,最后一国公主辞位归国才结束争端,伟主说原因正是两国国力有差距。

  心腹又道:“我王日日担忧国势逊于他人,何不奋起直追?”

  晋王不解:“某还不够奋起?”他当上晋王之后兢兢业业,哪一日睡过懒觉?

  心腹道:“赵王能侵郑,我王为何不能?”晋王吓得连连摇头:“某如何能与赵王相提并论?不可!不可!”心腹劝道:“大王不必妄自菲薄,此时正是机会……”心腹劝晋王跟赵王一起打郑国。郑国现在已经势衰,眼看就要被赵王打倒了,晋国现在插手不会有半点风险。赵王吃肉,晋王跟在后面喝点汤。

  晋王心动了,于是决定在送公主去的同时,再送上五万士兵供赵王差遣,如果最后要从郑国拿好处,赵王别忘了晋国就行。

  白哥辗转来到了鲁国,一路走来,听到的都是“摘星公主要当皇后”这样的传言,言之凿凿,连他都怀疑徐公当日是不是忘了交待他。

  这种怀疑当他看到涟水大关时再次升起,从凤城到乐城的一路上,最终在看到乐城周围那兴盛的景象后达到了顶峰。

  他对从人说:“我看这摘星公主,未必不能当皇后。”

  从人:“……公子,这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快求见鲁王吧。”

  赶紧把事办完了快回家去。

  白哥从没来过鲁国,他听过不少鲁国的荒唐事,比如朝午王旧事。所以在他心目中,来鲁国并不值得荣幸。

  当然,如果有好处,他还是不介意跑这一趟的。

  只是从徐公口中得知鲁国公主不是很有希望当上皇后,甚至有可能来一趟再被送回去——这就很丢脸了。

  这样的诸侯国,跟他们扯上关系是不智的。

  但没想到的是竟然传出了鲁国公主要为皇后的传言。

  现在看到鲁国王都之景,他觉得这话……说不定是真的。

  于是他打听过后,先替徐公打点一份厚礼送到鲁王和摘星公主那里,再在乐城打听打听鲁王身边的心腹都是谁,鲁国重臣都有谁,好去拜访。

  结果就听到了更加香艳真实的公主趣闻。

  原来这鲁国公主是真的有男宠的!

  还曾有几个情人!

  现在别人给她送礼,都要送美男娇童!

  她最爱的一个情人甚至还当上了鲁国大夫!

  从人对白哥说:“我观此姝,只怕……不会当皇后。”你的礼物白送了。

  白哥捂住胸口。

  别说了!

  早知道他就先去打听消息再送礼物了!!礼物送早了!!全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