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她还可以学诸多嫁入豪门同样婚姻失败的女明星们,召开一次大型的新闻发布会,对着各界媒体,对着电视机前面所有的百姓哭诉:我从来没想到我老公会背叛我,我真的好可怜好可怜好可怜哦…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这样难以启齿?”乔子冠耐性并不好,见她沉默那么久,脸上也升起了一丝怒气。

“其实也不是难以启齿,只是不想对你启齿。”慕筱白在这条幽深小道找了一张长椅,如今已经是深秋气节,乔老爷子在温室种植的那几朵名贵的菊花正恣意盛开,米白色的长椅上面躺着几片火红的枫叶,这些干枯的叶子脉络清晰可见,同样一折就断。

乔子冠笑笑,伸手拾起一片落叶,腹指细细地在枯叶上磨搓,稍微用力,残留在他指尖上,便只有零碎的粉末。

他一直很恼怒自己,为什么要在她结婚后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有时候他就在想,如果他早点知道,他把真相如实告诉她,时过境迁,现在又该是什么模样?她是不是依旧为成为他的小婶婶?或者他再坚持一下,他和她是不是也会有个结果。

既然这世上没有假设,他也没有必要接二连三地庸人自扰,虽然心里不逊于放手让她好好生活,他还是放手了,如果坚持会成为一种伤害,他真的没有力量坚持下去。

如果她婚姻幸福,如果乔兆森真的能给她安定的生活,如果他的放手真的是她想要的,他独自在异国他乡扮演一个情圣,也是件可以为之的事。

但是,如果真的只是如果。

所以他回国了,不能说这不是出于私心,他笑着看这段被人不断粉饰太平的婚姻,他期待它崩溃的一天,等这段婚姻乱作一团,土崩瓦解的时候,他是不是可以重新获得一个机会。

很多事情,尤其是感情,就像他手中的这片落叶,即使它有完整的叶子形状,但是却脆弱得躲不他的“轻轻一捏”。

即使是乔兆森,也没有能力将它恢复。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乔子冠坐到她的身边,略略倾过身子问她。

慕筱白转脸看着他,表情迟钝,怔了很久后,吐出一句话:“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乔子冠顿了下,老实回答:“你结婚那天。”

“那时你给我打了个电话。”

乔子冠笑,笑容涩然:“是,本想告诉你,不过没忍心。”

慕筱白笑出了声:“倒是要谢谢你了…”

乔子冠:“对不起。”

慕筱白摇摇头:“这话不应由你来说。”

乔子冠冷讥:“如果他说了,你要回应他一句没关系么?”

慕筱白沉默了下,然后摇摇头。

乔子冠扬扬嘴角,笑容轻柔:“乖…”

慕筱白抬眸看着乔子冠:“你很幸灾乐祸啊…”

“怎么哭了?”乔子冠微怔,然后皱眉看着她,叹了口气,神情温柔,“你要脱离苦海了,我替你开心呢。”

莫名的,因为乔子冠这句话,慕筱白“哇”的一声,哭出了声音,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不断从泪眶里流出来。

乔子冠慌了,连忙伸手拭擦她脸上的泪水,不过这泪水就像是流不完的泪珠子,他越擦,倒流得越多越快。

“怎么哭得跟个孩子一样。”他无奈说着,还带着温度的眼泪从他手心不断滑过,湿润了他的掌心。

慕筱白倒抽着冷气,怎么努力也停不下来,委屈像是洪水,顷刻间被挑拨出来,然后哗啦啦地爆发出来,本来以为这段粉饰太平的婚姻已经把她磨得筋疲力尽,她也不知道,现在是哪里来的力气支持着她,让她哭得如此肆意。

“好了,想哭就哭出来,哭完后,我们就请律师去…”

慕筱白用手捧住脸,边哭边问:“你先告诉我…乔兆森到底为了什么娶我…”

“乔家吞并了梁家一半以上的股份,梁氏的主控权在爷爷手里…”

慕筱白安静下来,然后平静地打断了乔子冠的话,替他说下去:“乔云清是不是答应乔兆森,如果他娶我,便把梁氏还给粱奕洲…”

乔子冠看着她,点点头。

慕筱白低呢着,像是在自言自语:“难怪新婚的时候,他忙着分公司的股权转让…”

“白白…”

慕筱白抬头,突然扯笑:“乔云清太看得起我了,我真的没有那么值钱。”

乔子冠解释说:“梁氏也只是个空盒子,只有他如此坚持把梁氏还给粱奕洲。”

虽然眼泪还在掉,慕筱白低头笑了起来:“爱她,总想给她做点事。”

乔兆森送粱奕洲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手机一直不停地给她打电话,不过得到的回应都是那句:你拨打的电话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然后他稍后了很多次,得到的回应依旧是:请稍后再拨。

他一直不是一个擅于解释的人,而且关于那件事,他也无从解释,结婚之前,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如如此贪婪这段婚姻,也从来没有想到,这段带着欺骗的婚姻,会把自己处在一个步步维艰的位子。

开车回到乔家,何嫂告诉他,少夫人很早便回来,现在正在卧室里休息,听到她安全到家,他心下松了口气,然后转身上楼。

他来到卧室,并没有看见她,然后一间间房去找,从休息室到小客厅再来到书房。

推开书房的门,看见她坐在墙边的一张躺椅上,她磕着眼,并没有注意他已站在门外,躺椅边上放着一本纸皮书,他走进拿起那本书看了眼,身子不自主地僵了下,然后轻轻把书合上,放回原处。

慕筱白睁开眼,看了眼立在她跟前的乔兆森,又低头看了眼放在她身边的《婚姻法》,开口说:“你回来了啊…”可能是因为哭过的关系,嗓子干痒,说出的话带着一丝涩味。

乔兆森蹲□,端详着看她,顿了下,轻声问:“哭过了?”明明是三个字的一句问话,在尾音部分,他却颤抖了。

慕筱白撇撇嘴,也不没有遮掩什么:“是啊,哭过了。”

乔兆森:“对不起…”

慕筱白摇摇头:“现在说对不起,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乔兆森握着手,指尖出来一阵苏苏麻麻的酸意,低头看了眼那本书:“你想…离婚?”后半句话哽在他的喉间,发了很久的音,才吐出来。

慕筱白抬头:“离婚?离婚不是便宜了你们么…”

乔兆森:“是啊,是便宜了我们…”

慕筱白伸手揉揉额头:“反正被算计了那么久,我不介意再当一次好人。”

乔兆森猛地扼住她手腕,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说:“这个婚,你离不了,也别想着离。”

慕筱白:“你骗婚又出轨,哪一条都构成离婚要素。”

乔兆森眼神暗了下,沉默了很久,开口说:“骗婚…你真的那么定义我们的婚姻?”

今晚,没有协商,没有争吵。乔兆森搬到了书房去睡,他离去的时候,慕筱白蜷缩在床上,咬着被子哭了起来。

第二天起来,慕筱白眼睛肿得比核桃还大,何婶看见她这个模样,连忙准备两个茶叶蛋,好让她消肿。

不过等茶叶蛋准备好,慕筱白人已经不见了。

以前吴悠说过她,心眼小又实心眼,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那时她觉得吴悠这句话,说的可不那么中听,那时候韩剧大热,放眼望去,大片片的圣母女猪脚。

哪个少女不渴望爱情的垂青,所以受那些女猪脚的影响,慕筱白努力向着如何做好一个圣母前进,并不断专研着。尔后,吴悠却提醒她,相比那些圣母女猪脚,她更适合当女配角,小心眼又实心眼,而且还有颗搞破坏的心。

现在,她突然想到,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戏剧化狗血事件连接起来,也是部催人泪下的韩剧,可惜她在里面扮演的是女二号的炮灰角色。

美丽的女主角和多金男主角相恋,然后迫于家庭原因,伤心分开,再次相遇,女主有了男主的孩子,男主为了弥补女主,用自己一段将就的婚姻,以跟女二号结婚的条件,给女主换来公司的控股权,然后替女主恢复家业…

至于故事后面还要有多好缠绵悱恻,她没有兴趣知道,她也不想再搅和里面去,反正她是会善妒会绑架女主的坏女配,垂死挣扎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们真爱的焰火烧个灰飞烟灭,如果她还有良心一点,最后还可以化作春泥更护花一下,成为他们爱情花儿的廉价化肥。

走在街上,深秋难得有如此明朗的天气,抬头看了眼天空,明亮的阳光晃得她眼角刺痛。

袋子里没有多少钱,不管现在她精神上如何伤感,生理上还是饿了,估量着袋里的钱还可以吃一顿速食肯德基,慕筱白便走进了KFC。

点了几个以前常吃的食物,她找了个靠窗的地方走了下来。

在她快要吃饱喝足的时候,转头看见窗外停着一辆眼熟的车。

乔子冠下车,推开KFC的玻璃门,自若无人地坐下来,看了她一眼,说:“吃饱喝足了,我们也商量一下正事。”

慕筱白把吃剩下的一个鸡腿推给乔子冠:“什么事?”

乔子冠:“你的终生大事。”

慕筱白抬头,淡淡说:“离了他,也不嫁给你,你急什么?”

乔子冠托着下巴,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谁让你嫁给我了,与其跟你结婚,我更喜欢跟你偷一辈子的情。”

第四十四章 ...

从KFC出来,乔子冠带她去一家私人会馆见一位律师,律师姓杜,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衣冠楚楚,标准的社会精英打扮,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会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跟他眼里的精明很不符合。

而杜律师果然像乔子冠说的那样,是一位擅长处理离婚案件的名牌律师,不仅专业知识扎实,经验也丰富。在跟他聊天的半个小时里,慕筱白多少有些底气,她和乔兆森离婚的概率还是挺大的,当然,最重要是要拿到乔兆森出轨的证据。

乔子冠在外面等她,她从内室走出来看见他正捧着一本杂志看,杂志封面很花俏,挂着一个青春美女,美女头顶写着一个黑色标题:婚姻与家庭。

乔子冠缓缓放下杂志,随意问她:“聊完了?”

慕筱白点点头,越过一个盆景,对乔子冠说:“借我点钱吧…”

乔子冠抬眸,笑:“你缺钱?”

慕筱白:“我没钱打的回去。”

乔子冠站起身,长手勾着她的肩膀:“别跟我那么客气,我送你。”

不过乔子冠并没有立马送她回乔家,而是带她去了市中心的彩虹影院。

夜晚的市中心很热闹,车水马龙,灯火阑珊,道路两旁高大的建筑上投灯、射灯、景映灯交织勾勒出华丽的光圈。

乔子冠从购票台回来的时候,还给她带了一大包爆米花,爆米花刚从爆米花机里出来,还带着丝丝热气,拿在手心里,甜甜的香味扑鼻而来。

“记得以前你最爱吃这东西了。”

慕筱白安静了片刻,然后低低笑出了声,随后便问:“等下看什么电影?”

乔子冠拿出两张票递给她,她看了眼票,这电影她听天涯网提起过,下面是骂声一边,她挺想见识一下的,所以她有找乔兆森陪她去看,不过乔兆森忙,让人给她买了这电影的片子,家庭影院随时可以看。其实说到底,乔兆森一直不了解她,就比如看电影,他以为她是真的想看这部电影,而她只不过想去影院感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

8点半的电影即将开播,影院门口是一片拥挤,因为这是一部喜剧爱情片,过来观看的大都是情侣们。

乔子冠扭头对她笑了下:“进去吧。”

影片情节无聊,不过胜在画面精细,尤其是最后男女主角相拥的画面拍得格外有feeling。

乔子冠本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以前他也有陪她一起去影院看过这种商业文艺片,一般看到一半便昏昏欲睡,最后还是由她将他叫醒。不过这一次,他倒是用心去看了,时而还伸手从她手里袋里掏几粒爆米花放进嘴里,然后再扭头跟她浅浅一笑。

影片播放完,已经是十点多,她跟乔子冠出来的时候,外面的街道已经冷清了些,他站在橘色的路灯下,对她笑着说:“白白,很多事情没有必要勉强自己,日子过不下就是过不下去,有时我们常犯一个错误就是,太过执拗倒会把自己的出路堵住。”虽然讲着残忍如斯的话,乔子冠眼里一直微蕴着笑意,如春冰初融,绿意方生。

慕筱白微微仰头:“谢谢。”

乔子冠撇过头,低低笑了起来:“别谢我,我也是私心。”

回到乔家,乔子冠的车厢里还放着音乐,低声的琴声在这静谧的空间里缓缓流连,就像一片初春的绿叶掉落在湖里,淌开一圈圈涟漪。

乔子冠替她解开安全带,俯身过来的时候,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她的脸上。

慕筱白欲伸手打开车门,不料乔子冠按住她的手,凑过脑袋便吻了下来。

她怒气冲冲地推开乔子冠:“你想让我晚节不保么?”

乔子冠嘴角含笑,眸光却带着一丝讽刺:“对不起,或许我应该再等等,吻自己的婶婶,我的感受也不会很好。”

慕筱白没吭声,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乔宅的车库到主屋,有一条长廊,走廊的墙壁上挂着复古的花样廊灯,灯壁上挂着七彩的琉璃流苏,上面跳跃着漂亮的光点。

慕筱白看了眼立在前面的乔兆森,微怔了下,然后继续向前走。

乔兆森面无表情地拉住她的手。

慕筱白:“很晚了,我想上楼休息…”

乔兆森沉默在这里,然后一个力道,她就被他轻易地扣在了身前。背后是微凉的墙面,身前是他阴沉的脸。

她抬眸,扯笑:“干什么?”

乔兆森伸手放在她唇上,带着细茧的腹指不断在她唇瓣来回摩挲,力道越来越重。

慕筱白吃疼,撇过头去。

乔兆森蓦地捧起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稍稍用力,迫使她不得不吃痛地张嘴,然后他便长舌直驱了。

慕筱白狠狠一咬,推开乔兆森。

乔兆森微微松开她,语气依旧分不清情绪,就像他这句不明所以的话:“以后早点回家…”

慕筱白低笑:“果然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

乔兆森:“筱白…”

慕筱白抬头,一双星眸波光闪闪。

乔兆森了无声息地轻叹口气,眼里闪过一丝痛色,很多话在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有些事实,他无力解释,也解释不了,心底也不想再欺骗她什么,而最终话到嘴边吐出的,还是一句:“对不起。”

慕筱白脱离乔兆森的怀里,高跟鞋底敲得大理石噔噔噔得响,在这寂寥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第二天清晨,慕筱白出门的时候,何嫂让她多加些衣服,最近天气已经开始转冷了。她转身上楼加衣服,何嫂还在她身后说,这是乔兆森的意思。

约了苏芽在世纪广场吃泰国菜,苏芽过来的时候还带来的苏蔡,不过好多日不见苏蔡,慕筱白也怪想念的,笑得招呼他坐下来。

苏芽也自顾坐下来,大大咧咧说:“你请客吧,趁着没离婚之前多花点乔家银子。”

苏蔡睁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问:“白白姐,你要离婚了啊?”

苏芽一巴掌拍在苏蔡的脑门上,讪笑着说:“童言无忌…”

慕筱白摊摊手:“还不知道,如果真的离,也不急这么一时半会的。”

最近的天气果真越来越冷,天色也是阴沉沉的,乔兆森又让人送来一批新的秋装,慕筱白用手磨搓这些华贵的布料,心理面是冰凉一片。

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乔兆森跟她说的那段话:“筱白,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离婚不是儿戏,很多事情不能做得过火,后天粱奕洲就去法国,我们之间很多事情会回到跟以前一样…”

“跟以前一样?跟以前一样虚情假意么?”

乔兆森眸里一片冰凉:“我没有虚情假意,希望你也不是。”

“既然你不相信我,我不相信你,我们真的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不是么,乔兆森…”

乔兆森沉默,无边无际的沉默,良久,低语如喃的声线忽然飘入她头顶上方的空气里:“筱白,为什么你没有一点眷恋…”

晚上乔兆森有个饭局,在饭桌上,他喝了不少酒,自认为自己酒量还不错,今天他却感到醉意颇重。

他挥手让司机回去,何嫂看见他这个样子,欲言又止。

他扶住楼梯上红木扶手,哑着声音问:“她睡了么?”

何婶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最近少夫人睡得早。”

第二天清晨,慕筱白走出卧室,乔子冠倚靠在门外等她,开门见山说:“吃完早饭,带你去个地方。”

坐上乔子冠的车,慕筱白特别忐忑不安:“我们真的是去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