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子冠转脸,表情难得严肃,对她点了点头。

慕筱白笑出了声:“好啊,挺有意思的。”然后玩起了乔子冠准备的微型摄像头。

开车来到君来大饭店,乔子冠带是她从后门走进去。

慕筱白突然兴起,开起了玩笑:“好像挺有捉奸的前奏的。”

乔子冠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语气轻松:“进入状态就好,就怕等下你进不了状态。”

慕筱白不自然撇过头,笑笑。

乔子冠从一位经理模样的男子手里拿过一张房卡,上电梯的时候,跟她解释说:“这房卡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搞到的,事成之后要算我功劳。”

慕筱白扯着嗓子悠悠道:“让乔少您破费了…”

乔子冠瞥了她一眼,摇头笑了。

电梯停在二十五楼,慕筱白拉了下乔子冠的衣角:“你怎么知道他和粱奕洲会来?”

乔子冠看着她:“粱奕洲提早在这里定了房间,昨晚那经理告诉我的。”

慕筱白:“你人脉真广。”

乔子冠顿了下:“是啊,广着呢。”

君来不愧是Z市五星级大饭店,推开房门,里面的装修奢华风味尽显眼前。

乔子冠懒洋洋地找了往沙发上坐下去,慢吞吞扬起笑容:“如果喜欢这里,以后我们也常来…”

慕筱白一时反应不过来:“常来这里干什么?”不过话音刚落,她便撇撇嘴,“当我没问。”

乔子冠用手托着脑袋低笑个不停,然后拿出摄像头安置在沙发旁边的盆景,一边安装,一对对她说:“最近新开了个馆子,听说味道不错,中午一起出吃。”

慕筱白:“再说吧。”

乔子冠扭头看她,微微一笑。

大概在这套房里呆了半个多小时,乔子冠从袋里拿出一副黑色的望远镜,站在窗户前往下边看去,然后他转头对她说:“来了来了…”

慕筱白捏捏手心,突然发现上面冒出的汗已经冰凉了。

乔子冠打开床边的巨大号衣橱,示意她进去。

慕筱白走进去,衣橱空间很大,里面散发着印度香料的气味,不是很好闻,但是也不会有多大的反感。

不过对于乔子冠就不一样了,他从进入这个衣柜,便接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慕筱白担心地看着他:“乔少,你不会坏事吧。”

乔子冠摇摇头:“放心,能扛得住。”

慕筱白不知道说什么好,顿了下,说了句:“加油。”

乔子冠笑:“加油…”

五分钟后,乔子冠对她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来了…”

慕筱白凑过耳朵听了下,果然听到房门的锁转动的咔嚓声音。

衣橱虽然空间挺大,但是藏两个大人还是有些拥挤,黑夜中,乔子冠的视线一直盯着她看,然后牵上了她的手,另外一只手捂着鼻子。

外面先是传来进门的脚步声,然后响起了粱奕洲的说话声音。

“真的让我去法国么?”

过了一会,乔兆森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虽然在这密封的环境,慕筱白的心口像是被吹进了一阵冷风。

“我会让人给你安排好。”

“兆森,你这算是要金屋藏娇么?”

“你别误会。”

粱奕洲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别误会,你让我怎么不误会,刚开始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娶那个女人,但是现在我知道…”

粱奕洲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哽咽了下。

“我不要梁氏了,也不逼着乔家接受小北,我不要你为我做那么多事,是以失去你为代价…”

“奕洲!”

“乔兆森,我们明明都是为对方着想,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

“你情绪放松点,不然没办法继续谈下去,很多事情,我希望你能明白,过去了就过去了…”

“乔兆森,你真的以为我们过去了么,你只是怕面对过去,而不是真的希望它过去,所以你才用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逃避我们的过去…”

乔子冠捏了下她手心,慕筱白看着他,因为衣橱里光线很暗,乔子冠的脸有些不分明,不过可以感受到他难受异常,然后他终于忍受不住,一个响亮的喷嚏在这衣橱里惊天动地响起来。

真的很惊天动地,慕筱白摸了下衣橱的内壁,还传来隐隐的震动,震得她心口发疼,手脚酸疼,伤筋动骨。

第四十五章 ...

“谁?”很快便传来粱奕洲质问的声音,不过相比粱奕洲的反应,乔兆森倒很镇静,一声不响。

乔子冠似笑非笑地瞅着她看,一手牵着她,一手推开了衣橱的门。

走出衣橱,慕筱白在心里感慨,这估计是她这辈子有史以来最牛叉的出场了。一下子从昏暗的空间走出来,她的眼睛微微有些不适应,眯了眯眼睛,然后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乔兆森那张暗沉的俊脸。

她一直不知道男人和其他女人私会被自己妻子捉奸在场时,他表情应该是怎样的,不过她琢磨了下乔兆森的脸,感觉此时被捉奸在场的是她。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粱奕洲明显是又惊又气。

乔子冠嘴上带着一贯的笑容:“对不起,我们走错房间了,没想到那么巧…”说完,欲拉着她往门外走去。

乔兆森环视了这个房间,突然开口说:“你东西落下了。”

乔子冠扭头,笑:“谢谢提醒。”然后神态自若走到盆景跟前,拿起那架迷你型摄像机,然后笑容依旧地对粱奕洲说,“梁小姐打扰了,估计以后见面次数不多,所以在这先祝福你,愿你美梦成真。”

粱奕洲撇过头,一声不吭。

乔子冠本想再次拉起慕筱白的手,不过这动作却被乔兆森制止了,乔兆森一把扼住她的手,拉她来到自己的跟前,语气平稳:“子冠,注意好你自己的身份。”

乔子冠不以为然地笑笑。

粱奕洲转过身,开口对慕筱白说:“想必慕小姐今天过来肯定是想知道一些事情,其实不需要如此偷偷摸摸,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可以。”

慕筱白咧嘴一笑:“偷听来的信息,总归比较有意思。”

乔兆森放在她手臂上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

有些事情,它会很彪悍的发生,但是却无趣冷场地收场。

就像刚刚她躲在衣橱偷听乔兆森和粱奕洲讲话后,慕筱白本以为自己会做出出格的行为,不过最后她居然能心静气和地坐在粱奕洲对面和她交谈。

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粱奕洲总要找个机会跟她说点什么。

意料之外的是,刚刚她跟乔兆森说,她想从粱奕洲这里了解些事情,乔兆森只是默了片刻,然后跟她说:“好。”

“我和兆森相识已经很多年了。”粱奕洲用手托着腮帮子,开口步入正题。

“我知道。”

“我跟他同岁,我们考进了同一所高中,而且分配到同一个班级里,他的座位就在我后面。以前的他和现在差别很大,如果说真的存在那么些相似性,就是他的话真不多,所以可以想象,我跟他的交集不多。不过有点我一直很奇怪,明明是一个上课瞌睡迟到旷课的学生,每次成绩下来的年度排名,他总能在我前面。”

“在跟他认识之前,我就知道他是乔家的二少爷,那时我父亲的公司越来越走下坡,他有意攀上乔家这棵大树,在知道我跟他是同班同学后,便让我多和他走动,尔后,我们家和乔家的交往也真的熟了起来,所以我和他常常有机会能见到面,也就认识了。”

“我们那个年纪,对感情总是处于一种朦胧的认识,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它确实出现了。所以我们就很顺其自然又莫名其妙地在一起了。和他交往的那一段时间,我们一起上下课,去图书馆,相处得非常好。”

“…很抱歉,我对你们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你只需要告诉我,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粱奕洲抬头:“你…”

慕筱白:“虽然我对乔兆森不够了解,但是那个孩子,不会是他的,如果真的是他的,现在闹离婚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粱奕洲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那你认为,小北是谁的孩子?”

“乔兆良。”

粱奕洲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良久,她说:“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慕筱白扬扬唇。

粱奕洲低着头,双手微微颤抖起来,然后连忙慌乱地搅拌咖啡。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重新开口说:“我父亲以为真的能依附乔家保住梁氏,不过当乔云清递给他股份认购书的时候,他一下子就病倒了,乔家和梁家断绝关系,我和兆森的交往也受到了阻碍,他被乔云清强制性送出了国。后来,我不死心,抱着仅剩的希望找上了还在世的乔兆良,乔兆良完全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他欺骗我会帮我,没想到他看中了我的年轻美貌…”粱奕洲没有接着说下去。

而慕筱白也没有听下去的兴趣,但是她心里却升起一股酸涩的无奈感,突然发现有些圈子,比如乔兆森身处的这个表面光鲜亮丽,实质恶臭无比的社会,不是她这个小暴发户女儿可以涉足的。她不是这个圈子长大的人,但是却第一次,对这个圈子感到如此陌生。

“然后我自暴自弃,去了一家夜总会上班,后来乔兆森知道这件事,从国外赶回来。我们重新开始一段时间,后来我发现怀孕了,他安排我去了法国,接着我生下小北,当时我那还在世的哥哥认为我有辱门面,便把小北以他孩子的名义办理户口。”

“所以刚开始乔兆森跟你说小北只是我哥哥的孩子,只不过为了保护我的声誉,你别在意。”

慕筱白笑:“这不是善意的欺骗么,我可以理解,非常理解,理解万岁,又怎么会在意呢。”

“兆森的事业是在法国起步的,后来他回国接受锦宸,我继续留在法国,可能真的存在那么些血缘关系,小北跟乔兆森关系很亲。”

“后面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吧,我承认自己很想拿回梁氏,但是没想到兆森会为了我…”粱奕洲不再说下去,而是等她的反应。

她一直认为国语一直是一门挺博大精深的学问,粱奕洲这样欲言又止的叙述方式真的可以有断章取义的效果。

“这世上的苦鸳鸯还真多…”慕筱白站起身,“不过最近我有个恶趣向,非常想看看苦鸳鸯们要经过怎样的阻挠,才可以破镜重圆在一起。”

中午的午饭,慕筱白没有和乔子冠去那家新开的馆子吃饭,倒是和乔兆森一起去了趟红微山庄。

红微山庄是她和乔兆森结婚的地方,这山庄是以乔兆森母亲的小名命名的,那时她觉得和乔兆森在这里举行婚礼非常有意义,所以婚礼的酒席便摆在了这里。不过对于很多事情,明明才那么几个月的时间,看法会发生很大很改变,就好比结婚前她认为乔云清和乔兆森的母亲感情很好,为了她,以她的小名命名山庄,为她多年不续弦…不过这些事情归根究底,是因为乔云清对她满怀歉意。

父子之间,同样很多事情颇能想通,但是慕筱白没想到,乔兆森和乔云清在对妻子这方面的态度,居然有如此传奇的相似。

同样因为目的娶了你,同样因为愧疚而对你百般的好。

中饭,山庄的王伯给他们做了一大碗豆腐鲫鱼汤,乔兆森给她盛了一小碗汤,放在她跟前的时候提醒她汤烫。

慕筱白点点头,尝了尝味道,有着很鲜的鱼香。

这顿饭算是他和乔兆森吃得最安静的一段饭,她没有问他关于粱奕洲的事情,乔兆森也没有问她粱奕洲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两个人之间存在一种奇怪的平静。

饭后,乔兆森带她来到后山,后山的小道上开了好些不知名的小花,真的是很小很小的花,稍微躲在叶子后面就看不见了。

慕筱白看得这些花出了神,等回神的时候,觉得今天跟乔兆森过来,有些话真的需要讲明白了。

“粱奕洲跟我讲了你和她的事情,另外那个孩子是谁的,我也知道了…”

乔兆森回头看着她,扯扯嘴:“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不是么?”

乔兆森依然看着她:“重要。”

慕筱白低头笑笑:“如果我想要离婚呢…你同意么?”

乔兆森脸上带着笑意,摇摇头:“除了离婚。”

慕筱白:“为什么?”

“因为怕后悔。”

慕筱白走到乔兆森的前面,小道的尽头有个鱼塘,红色的鲤鱼在湖水里若隐若现,浅浅的阳光下,湖面波光粼粼。

她蹲□子,然后扭过头看向立在她身后的乔兆森:“但是现在怎么办,我们怎么继续下去,我没有你的道行,做不到无动于衷…”

乔兆森也蹲□,语气极淡:“我会给你时间。”

慕筱白一直低着头,声音也是极轻:“时间有什么用,时间能改变当初你娶我的原因吗?”

乔兆森沉默。

慕筱白接着说:“而且我想,乔云清有意让那孩子以你的私生子的名义接回乔家吧,毕竟死人的声誉比较重要点,你多个孩子,也只是背个风流债。”

乔兆森:“父亲确实有这个想法,但是我希望你相信我。”

慕筱白:“我相信不了骗子。”

因为她这句话,乔兆森心里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一击。从要决定跟她结婚,他便能料到事情会有揭晓的一天,本来这段不是以感情为基础的婚姻,以什么目的结婚,他自认为不是大事。但是越是和她相处,他越怕事情会有败露的一天,他开始用千万个谎言弥补刚开始的谎言。

刚开始,在对她好的时候,他潜意识把自己这种感情归类为虚情假意。他要的也只是个妻子而已,他不奢望他和她的感情会鹣鲽情深,而他也只需要一个琴瑟和谐而已。

不过这世上最难预料的就是感情,他承认自己输在这场婚姻里。

第四十六章 ...

乔兆森把车开进乔家停下来后,坐在驾驶座上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脸看着他,嘴唇微微蠕动:“真的决定了么?”

慕筱白把头靠在椅背上,眼睛直视着车厢顶部,想了下,然后点点头:“既然你不同意离婚,我们先分居一段时间吧,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平静一段时间,可能对谁都好。”

乔兆森脸上神色微微僵硬,然挂着一丝浅笑:“好,今天先住家里,明天我帮你准备住所。”

慕筱白摇摇头:“不用了,我有地方去。”

乔兆森对这点很坚持:“不行。”

慕筱白:“那随你了。”

晚上洗完澡出来,慕筱白看了眼腹部上的这道伤疤,三四厘米左右,因为是横向切,伤疤并不怎么明显,不过动手术时间不久,伤疤还是显而易见的。

梳妆台上放着一瓶除疤液,是何嫂刚刚送过来的,她放下的时候,又特意跟她强调了一边,这是乔兆森让她给送过来的。

慕筱白拿起这瓶除疤液看了眼,然后重新放回梳妆台。

何嫂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和乔兆森置气,夫妻之间没有过不去的坎,乔兆森对她已经够好了,不管在生活物质的哪方面,都把最好的给了她,像他这种好男人,打着灯笼没处找。从明里还是暗里,她都提醒她要珍惜这场婚姻。

慕筱白想,自己现在变得如此力不从心,也只能怪自己太投入婚姻,变得贪心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功力,她如何也修炼不成。

清早起床出门,她正巧看见从书房出来的乔兆森,大概是因为这几天事情多,他面色并不好看,虽然看过去还是衣冠楚楚的样子,但是眉目上隐隐写着憔悴。

“早。”她跟他打了个招呼。

“早…”乔兆森打量了她一眼,声音略微沙哑,“今天气温低,多穿点。”

慕筱白嘴里应好,不过人却往楼下走去。

吃完早饭,乔兆森带她去看房子,慕筱白心里再一次感叹乔兆森的对待任何事,总能那么心平气和。妻子闹分居,他可以用如此平静的态度给她安排居住的房子。

慕筱白抬头看了眼乔兆森,突然发现今天他打的领带怪眼熟的。

乔兆森不自然地开口说:“上次去法国的时候,你顺带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