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我没杀人。”

缈缈忽然闭上嘴巴,没了话。

容景又站回来,挡住了她的视野:“我会将这些人交到官府。小姐是否要继续去观音庙?”

缈缈怔怔地看着他,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

她被吓坏了,这会儿连思考都做不到,求助地朝着奶娘看去。

“不去了。”奶娘当机立断道:“还去什么观音庙,拜菩萨路上都有那么多危险,还是回家待着好。小姐受了惊吓,回去先找大夫看看,小心伤了身体。”

缈缈点了点头。

容景才松手放下帘子,又赶着马车掉头往回走。

他交代了附近的下属把那些山匪们处置好,回程时也不禁皱起眉头。今日出门也是突发奇想,这些山匪们怎么会这么快收到消息?还知道这是林家的马车?

难道林家也不安全?

容景赶着车,有些心不在焉。

他隐约观察出来,林家虽低调,却是豪富之家,如今只剩小姐一个孤女,被盯上也实属正常。可桐州城外这些山匪与海外倭寇有联系,在桐州待了许多年,一直也没闹出什么大事,今日却忽然盯上了林家的家产。

要闹事,就得先有钱财支撑。或许桐州城马上就要不安全了。

而他也马上可以带着小姐回京城了。

……

桐州城内。

管家刚把缈缈的马车送走,转身回屋子坐下,一壶茶还没泡好,门房又跑了进来。

“林管家,外头有人来想求见小姐。”门房道:“说是从京城来的。”

管家心中一跳,手中的茶壶险些烫着自己:“从京城来的?!”

“说是杨家的人。”

“杨家?!”

第22章 第 22 章

管家亲自去门口见了人。

站在门外等着的是杨家的下人,坐了一辆马车过来,管家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看,却没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杨家就派了这么一个下人过来,连个说话分量重一些的主子都没有。

管家脸上堆起的笑意收敛了几分:“这位是……”

站在门口的杨家下人微微抬起下巴,倨傲道:“我是杨家的管事,大夫人特地派我过来,是要接表姑娘去京城的。”

管家脸上勉强露出来的那一点笑意也收了回去。若不是顾着脸面,他险些就要破口大骂出声。他们小姐在京城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这些人竟然也有脸过来接人?!

管家沉下脸道:“我们小姐就是从京城回来,杨夫人有心了,可我们小姐没有再去京城的意思。”

杨家管事面露出几分不耐,只是想起临出行前大夫人的交代,想起林家背后那数不尽的家财,脸上的不耐又收敛了一些。他来桐州,可是有重要的大事办的。

杨家管事和善地道:“当初表姑娘上京城,就是因着桐州没了亲戚,没个人照看,只是先前府中事务繁忙,疏忽了表姑娘,大夫人还要我代她向表姑娘赔个不是。表姑娘回来的匆忙,也未与大夫人知会一声,若是让大夫人知道,定是舍不得表姑娘的。这不,大夫人就派我来把表姑娘接回去,京城里有人照看,定是比在桐州好。”

管家冷冷地道:“我们桐州可比京城好多了。”

杨家管事愣了一下。

他的视线往管家身后大门看了一眼,试探地道:“表姑娘不在吗?”

“我们小姐出门去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我们小姐可不想去京城,往后都不要再来了。”管家态度冷淡。

“这……我是奉了大夫人的令,特地来接表姑娘回京城的,我要是空手回去,大夫人可就要怪罪我。”

林管家抬起下巴,重重地朝他哼了一声:“关我什么事!”

他说完,也不管杨家来的管事是什么反应,转身便进了府中,而后招呼门房把大门一关,直接将那杨家管事关在了门外。

只留杨家的管事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来时,大门口空荡荡的,已经是一个人也没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哪里想到自己会被这样冷待,险些背过气去。

“乡野村夫!”

要不是大夫人下了令,他哪里会到桐州这等偏僻小城来!

杨家管事愤愤瞪了大门一眼,没人接他,他只能另寻住处,暂且在桐州安顿下来。连表姑娘的面都没见到,如今他还是不能走的,表姑娘或者其他,他必须得带一样回去。

……

缈缈的马车回了林家。

她受了惊吓,一路上脸色都苍白的很,马车片刻不停,等在林家门口停下,奶娘又连忙打发容景去找女医过来,生怕她会吓出什么问题来。

管家连忙跑出来迎接:“小姐不是去拜菩萨了,怎么忽然回来了?”

“唉,别说了,你说运气多不好,半路上竟然遇到了山匪,把小姐吓了一跳。”

“山匪?!”

“也幸好是丁鹏在,他身手了得,一个人把山匪全都打趴下了,这才无事。”奶娘道:“出了这种事情,哪里再敢去拜什么菩萨,自然是回来了。”

奶娘说完,又关切地朝着缈缈看去:“小姐可是否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

缈缈白着脸摇了摇头。

管家在一旁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容景很快便带着女医回来了,大夫给她把过脉,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之下,神色自若地道:“林小姐只是吓到了,不碍事的,若是实在担心,服一剂安胎药就好。”

奶娘连连道:“哎,那大夫开个方子,我这就去抓药。”

女医把方子写下,奶娘又连忙派人去抓药。林家的生意做的广,什么都涉猎一些,名下也要药铺,想着缈缈怀孕之后会需要许多药,便在家中也备了一些,又特地雇了一个药师留在府中,这会儿都不用出门去跑,很快便将安胎药端来了。

缈缈把药喝了,被苦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容景眼疾手快地往她唇边递了一块蜜饯,她低头含入口中,这才松了眉头。

见她脸色好了不少,管家才叹了一口气。

“老奴也有事与小姐说。”

缈缈好奇抬起头来:“我出门后,家中出了什么事?”

“今日有人来拜访小姐,是……”管家吞吞吐吐地道:“是从京城来的。”

听到京城二字,在场众人都变了脸色。

奶娘立刻道:“是杨家的人?!”

管家点了点头:“杨家来人,说是要接小姐去京城。”

“好端端的,杨家人来做什么?”奶娘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我们小姐可与他们没关系,当初我们小姐千里迢迢上京城,他们还作践我们小姐,如今我们小姐好不容易回来了,他们还来干什么?去京城?去京城再遭他们欺负不成?!”

“我也不知,只是来的也不是杨家的主子,是个管事。”

众人脸色更差。

“杨家的人也不是死绝了,既然是要来接小姐,竟然还派个下人过来?!他们杨家是厉害,难道我们小姐还低到哪儿去?由着他们这样怠慢?!”奶娘摆手,毫不客气地道:“他们想都别想!”

可话是这样说,杨家的管事第二次上门来时,打着大夫人关心表小姐的旗号,两边没有撕破脸,也没法把人再赶出去。

虽然是把人请了进来,可林家上下都没有好脸色,管家连待客的茶水都换了,让人加急去买了市面上最差的茶叶,十几文钱一斤的,特地泡了给杨家管事喝。

杨家管事尝了一口气,就变了脸色。杨家是京城世家,他作为管事,平日里吃穿也低不了哪里去,这茶叶涩的难以入口,他艰难咽了下去,心中不禁嘀咕:看林家这茶,就不像是个有钱人家。

他面上不显,对缈缈也好声好气的,先道了一声:“表姑娘先前走的那么匆忙,大夫人可一直念叨着表姑娘呢。”

他的态度越好,缈缈心中就越不安。活了两辈子,她可都没在杨家人身上见着这般好态度。

缈缈转头,看到身旁站着的容景,又安下心来,回头小声说:“不知道大伯母派你过来,是为了何事。”

“有事,有大事。”杨家管事笑眯眯地说:“表姑娘难道是忘了?表姑娘与我们少爷自小就定下了婚约,大夫人派我过来接表姑娘回去,就是为了履行婚约的。”

缈缈一惊,惊恐抬起头来。她身边众人也是纷纷变了脸色。

容景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目光如炬地朝杨家管事看了过去。

第23章 第 23 章

缈缈记得清楚,上辈子的杨家人可不是这样的反应。

她带着信物上京城,小心暗示过,可杨家人却嫌她是个麻烦,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甚至在她出事之后,还当着她的面,明明白白的说清楚了。

大夫人是亲口对她说:“你爹在世时,也不过是个县城小官,更别说你爹还去了,哪怕是定下了婚约,你也得看清楚自己,你这样的身份,于我们杨家来说只是拖累。若是你安分守己,我们杨家也能照拂你一二,可别自视甚高,耽误了我儿的前程。你失了清白,是我们杨家仁慈,才把你继续留在家中,若是你还有自知之明,应当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缈缈有自知之明,所以这辈子半点也不敢纠缠,醒来就直接回了桐州。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回了桐州,杨家人却是追过来了。

追过来不说,还口口声声说要带她回去履行婚约。这婚约,难道不是杨家人自己先不承认的?

那杨家管事还笑眯眯的:“表姑娘,京城那边一切都准备好了,都等着呐!表姑娘快些收拾行李,随我一道回京城去,大夫人说了,定是要风风光光地将表姑娘娶进门的!”

缈缈听在耳朵里,却忍不住瑟瑟发抖,她攥紧了衣裙,指尖用力到发白,只觉从牙齿缝中都透出了寒意来。

哪里会有什么风风光光。

杨家人害她害得还不够吗?!

她在京城的时候,杨家人从来不给她什么情面,初上京城时,见到大夫人的第一面,她便在大夫人眼里瞧出了嫌弃与鄙夷,杨家的下人也是毫不避讳,当着她的面说她是上京城打秋风的穷亲戚。她在杨家过的日子,也就只有偶尔与表哥相处时才能感觉到一点好。可这点好也是掺了毒|药,后来回想起来,都一阵阵的犯恶心,比那些表面的冷漠还令人觉得可怕。

若是杨家人对她有什么好脸色……那也是因为她身上有利可图。

看这幅样子,杨家人应当是知道了,惦记上她的家产了。除了这个可能,缈缈也想不出来。可她这辈子一早就逃回来了,多余的话,没有对杨家人透露过半句,杨家人又是如何发现的?

她张了张口,想说出拒绝的话,可前辈子的惊惧阵阵涌上心头,让她连一道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后她肩膀一沉,缈缈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便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容景。

容景沉声道:“什么婚约?”

杨家管事闻声抬头朝他看来,与他的视线对上,也是吓了一跳。而后他忍不住仔细打量,面前人面目俊朗,比他们大公子还要更胜一筹,浑身气度看着也不像是什么普通人。若是在京城,他还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贵人,杨家管事顿时迟疑:“这位是……”

容景又问了一遍:“什么婚约?”

缈缈捏着衣角,小声道:“他是我的护院。”

杨家管事恍然大悟,听见是个护院,心中就生出轻视来。但或许是被容景的气势慑住了,还是给他说了:“先前林老爷还在京城时,我们大夫人就与林夫人说好了,给大公子与表姑娘定了亲事,还交换了信物,这是自小就定下来的娃娃亲,这不,如今表姑娘与大公子都到了合适的年纪,也是时候该成婚了,大夫人特地派我来接表姑娘回去。”

“什么婚约,我从未听说过。”

杨家管事稀奇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下人,这主人家的事情,你当然是不知道了。”

他又笑眯眯地对缈缈看去:“表姑娘,你看……”

“什么婚约,我们林家可不知道。”奶娘竖起眉毛,上前一步站到了缈缈面前,道;“你空口白牙说个婚约,就想把我们小姐带走,想得倒美!”

“这……”杨家管事没想到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连忙从怀中拿出了信物来:“我还有信物。”

那信物是块玉佩,玉是上好的白玉。见着信物,众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因为这样的玉佩,他们小姐也有一块。

容景可不管什么玉佩不玉佩的,他可没见过什么玉佩,既然原先小姐说了当婚约不存在,他就当做不存在。

他面色不变,一本正经地道:“这个信物,我们小姐是没有的。”

杨家管事又迟疑地朝缈缈看去。

容景安抚地拍了拍缈缈的肩膀,缈缈才冷静下来,她不擅长说谎,因此也低着头,不敢与杨家管事对视,只细声细气地道:“我也不曾见过这东西。”

“这……”

杨家管事懵了。

当初这表姑娘上京城,可不就是为了履行婚约?他们全府的主子下人都知道,只是明着没有提。那时的表姑娘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无父无母无权无势的孤女,哪里配的上他们大公子?

当初是表姑娘主动要履行婚约,只是大夫人不同意,现在大夫人都点头答应了,这表姑娘怎么还跟变了个人似的,忽然翻脸不认人了?

“表姑娘,你可别说笑了,这信物都交换了,婚约当然是作数的。”杨家管事暗示道:“大夫人可说了,先前表姑娘说的,可都答应表姑娘……”

“什么婚约?我从未听说过。”缈缈也一本正经地说:“你说是从小定下的,可我爹我娘也未和我提起过有这回事,至于什么信物,我更是从来没见过,你不要污蔑人。”

“没错!”奶娘反应过来,连忙道:“什么婚约,我在林家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听老爷夫人提起过。你拿个玉佩过来说是信物,就要把我们小姐带走,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你可别污蔑我们小姐的清白!”

杨家管事没料到林家众人会翻脸,一时愣住。

奶娘见着机会,立刻道:“丁鹏,把人赶出去!我们林家老爷夫人虽然去了,就留下小姐一个人,也没有被人欺负的道理!”

容景一时没回过神,直到奶娘又叫了一声,他才大步走了过去。他身材高大,走到杨家管事面前,杨家管事只觉眼前一暗,而后衣领一紧,就是直接被人拎了起来。都不等人反应过来,他便已经被拎着出了堂屋。

“等……等等!”杨家管事连忙挣扎起来:“等等,我还有话说!”

可容景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身高腿长,一步就迈出老远,说句话的工夫,就已经快步走到了门口,手中抓得紧,任杨家管事如何努力,也没松开半分。等出了林家大门,他将手一松,几乎是将人丢了出去。

杨家管事好不容易站稳,再抬起头来时,林家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这……”他对着林家大门瞪眼许久,才愤愤道:“一群粗鄙之人!”

等骂完了,他才想起来,大夫人交代的事情他可没办成呢!只是林家这般粗鲁,连话都不给说的机会,就直接把他赶了出来,他就算是想,也没办法办。

杨家管事与紧闭的大门大眼瞪小眼许久,只能暂且回歇的地方,等之后再想办法。

林府之中。

虽然说是把人赶出去了,可所有人却还是满脸忧色。

“好端端的,杨家为何要派人过来?”奶娘说:“要是他们当真有这个心思,小姐上京城的时候,也不会这样磋磨小姐,早就该把小姐娶了,万万不会等到现在。杨家这些狠心肠的人,若是真心对小姐,也不会随便派个下人过来接。”

“可他们忽然要接小姐去京城,也实在是奇怪。”管家道:“小姐在京城这么多日子,他们都不提婚约的事,小姐回来了,他们反而又提起来?”

缈缈也连忙说:“当初我走的时候,还遇到了表哥。亲口与表哥说过并无婚约,也无信物,表哥也应了,我离开的时候,他也并未阻拦,这回忽然派人过来,我也觉得奇怪。”

李大厨:“若是他真心想娶小姐,先前的不提,这回也应该亲自过来求娶,派个下人过来,哪里是将我们小姐放在眼里?”

奶娘愁眉苦脸:“今日虽然是把人赶走了,可我看杨家人可不会那么容易死心,下回还要来。他们若是铁了心要把小姐接回去,软的不行来硬的,真要做点什么,我们可不一定能防得住。”

“不会。”

众人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容景。

缈缈仰着头,呆呆地看着他。

如今她六神无主,也或许是因为容景在山匪手上救了她一命,在她心中一下子变得可靠了起来。这会儿听着容景的话,她也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

她的护院总是能在危急时救她一命。

容景沉声说:“从今日起,我就会加紧府中的布防,派人每日在周围巡逻,若是再看见那人,就把赶走,绝对不会让人有可趁之机。”

他语气郑重:“我不会让人有机会把小姐带走的。”

有婚约也不行,有信物也不行。

他的将军夫人,只能是他的。

第24章 第 24 章

提防着杨家的管事会有什么动作, 容景当天便将林家的护院集中起来, 紧急布置了一番。同是护院, 也没有分高低, 可他一开口, 其他护院便情不自禁的应了,照着他的话做。

李大厨今日一早炖了鸡汤, 炖了一天, 连肉都炖的软烂,炖出来的鸡汤金黄金黄的, 泛着诱人的光泽,他给缈缈盛了一碗,直起身时还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李大厨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说:“丁鹏虽然是个护院, 可派头倒是足的很,我今日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听他讲的头头是道, 似乎是挺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