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呐呐应下。

……算了,到那时候,再带小姐回桐州就是了。

第20章 第 20 章

容景一回去就拆了信。

容景信得过自己副将的为人,并不认为他会阳奉阴违,因而把信看的十分仔细。许副将在信里头把事情前因后果全都讲得清清楚楚了,包括他将此事交给妹妹,包括后来许思月解释的话,一封信写的很厚,生怕他们将军会担心。

要不是容景自己就在桐州,亲自见到了缈缈,说不定就真的信了。

他眉头皱起,盯着信中“妹妹”二字,不禁思索起来。

许副将的妹妹,他当然也见过的。

许副将家中的老人早就去了,与他的妹妹相依为命,早年许副将投军,就是为了养活他妹妹。他们军营里头都是大老爷们,许思月小他们几岁,平日里能照顾的,也就多照顾几分。容景也见过几面,印象并不算坏,可也没有别的想法。若非那是自己副将的妹妹,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信中她的说辞也没有不妥之处,婚姻大事的确是至关重要,事先问过对方的意见也并无问题。可问题就出在,他与小姐事先早就有过接触。

小姐失了清白,那会儿已是六神无主,她恨着杨家人,只是苦于无法报复,才逃回桐州。若是当真有将军上门来负责,一为清白,二为报仇,无论怎么想,也都会先答应下来。杨家并非是好人,若是她失了清白的事情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又怎么会先按捺着等待他回来。

再则,小姐已经回了桐州,话里话外都不知道将军府的事情。她又是在何时亲口问了小姐,亲口问了谁,才得了这样一个答案?

容景本来不想怀疑,这会儿心中也疑窦横生。

要不是许副将的妹妹出了问题,就是杨家出了问题。他对杨家并无什么好印象,只听小姐的话来形容,这等贪慕虚荣背信弃义之人,若是能找到攀附将军府的机会,定然也不会放过。杨家的表小姐已经跑了,他们要么找个假的,要么就会想把小姐带回到京城。

若是要找个假的,也不会先回绝,早就把人送到了将军府里。那或许……这个时候,从京城里来的人已经在路上。

容景不禁沉下了脸。

而后他又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要是京城里真的来人,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到桐州了。要是找了个假的代替,他回去后立刻就能拆穿。还是杨家也不知道此事?

容景脑中,许副将妹妹不太清晰的脸一闪而过。

若是杨家都不知道此事,那就是这儿出了差错。

许副将的妹妹……叫做什么来着?她为何要撒谎?

……

缈缈发觉,吃了她一块糖糕之后,自己护院看她的眼神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那眼神里竟是装满了愧疚,半点也不加遮掩,缈缈每回与他的视线对上,都不禁要愣上一回。她把那一油纸包的桂花糖糕都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回头都忍不住有些困惑。

她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就吃一块糖糕而已,这有什么好愧疚的?

又一回拿到容景特地出门为她买来的桂花糖糕,缈缈打开油纸包,桂花香扑了满脸,她闻了闻,虽然嘴巴里馋,却是不敢下手了。

缈缈捧着糖糕,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为什么天天都给我买糖糕?”

“小姐不喜欢?”

“当然喜欢。”

“既然小姐喜欢,那小姐就多吃一些。”

缈缈不解:“再喜欢吃的东西,也没有天天吃的。今天,昨天,还有前天,我可都没有让你去买,你怎么就自己买回来了?我问了林伯,他说你也没有去支银子,花的都是自己的银钱。”

“这不值什么钱。”

“就算糖糕不值钱,你也不能这样浪费,我给你的月钱,你反而把月钱全花在我身上了,也不为自己多考虑一些。”缈缈一本正经地道:“等你以后成家了,可处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现在把银子攒好了,以后才好娶媳妇。”

她顿了顿,在容景的注视之中,还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上回听奶娘这么说的。”

奶娘的儿子不住在府中做事,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她。缈缈撞见过几回奶娘数落儿子,如今都能将话背出来。

容景道:“我要考虑的,也就只有小姐一个人。”

缈缈:“……”

缈缈与他大眼瞪小眼许久,率先转头移开了视线。

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这回缈缈拿着糖糕,却没了原先的期待。她想了想,干脆便分了容景一半,让他陪着自己慢慢吃。

容景将小小的糖糕拿在手中,他垂眸看着糖糕上的桂花,耳边听着小姐嘀嘀咕咕说他奇怪,看了许久,忽然开口道:“小姐还有没有想过京城里的事情?”

缈缈动作一顿。

她慢吞吞地把糖糕放下:“京城里的事情……还有什么好想的。”

“我这几日就在想着这些。”

“你想这些做什么?”

“若是……若是小姐没有回到桐州,而是留在京城,或许会受很多苦。”

“……”

杨家并非是好人,能为了退婚想出这等阴险手段,容景收了信之后,便忍不住多想。若是缈缈没有回到桐州,若是那日杨新立闯进来时缈缈没有来得及逃走,他以为离开时自己安排的足够妥当,可又发现还是不够。

失了清白的姑娘,若是身边连个护着的人都没有,就已经要遭受风言风语,更别说杨家人别有用心。许副将的妹妹故意隐瞒此事,若是连他的名号都不能借,缈缈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虎狼环绕的杨家会过上什么日子,容景不忍多想。

也幸好缈缈机敏,及时逃走,又离开了京城,碰巧与他撞见。要不然,等他在桐州的事情办完以后,再回到京城,或许他的将军夫人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哪怕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愧疚却如排山倒海将他吞没,令他心神不宁。

要是人都没了,再报仇还有什么用?

容景哑声说:“是我的错。”

缈缈从回忆之中回过神来,又纳闷地朝他看去:“我在京城里发生了什么,怎么又成了你的错?”

“是我没有保护好小姐。”

“可那时你也不认得我。”

“小姐有危险,就是我的错。”

“……”缈缈叹气:“唉,你这呆瓜。”

上辈子她留在京城,也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头,可除了杨家人之外,缈缈也知道怪不了谁。管家等人远在桐州不知道她的事情不说,就说眼前这人,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在谁家当护院呢,与他有什么关系?

可又想想,要是她上辈子就遇到这人,不介意她已失清白,一心为她打算,在那个噩梦环绕的京城里,要是真有这样一个人,说不定她都舍不得死了。

要是她死了,说不定这呆瓜还会去为她拼命呢。

缈缈拍了拍手中碎屑,说:“都没发生的事情,你就别放在心上多想啦。”

容景不吭声,抿紧了唇,脸色绷得紧紧的,一看就还介怀的很。

明明是自己吃了苦头,可这会儿缈缈还能面不改色地去安慰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京城了,杨家人也不会千里迢迢赶到这儿来,以后我与杨家连面都见不着,想这么多,你还不如多吃两快糖糕呢。”

缈缈很放心。

这辈子她跑得快,嘴巴也紧,也没有对杨家人透露自己的家产如何。杨家人只当她是一个小孤女,哪里会瞧得上她,巴不得她自己走得越远越好。

容景回过神,对着面前糖糕,一时又有些发愁,后槽牙仿佛都疼了起来。

他瞥了缈缈一眼。

今日的小姐仍旧是桂花糖味,脸颊上的酒窝娇俏又可爱,仿佛盛满了桂花糖,瞧着比糖糕还要更惹人喜欢一些。

他仓促收回视线,又垂眸去盯着糖糕上的桂花瞧。

这样好的小姐,怎么就有那么多人想要害她呢?

容景抿了抿唇,说不清心中想法如何,只从心里本能觉得,他更想娶小姐了。

……

京城。

杨二叔已经顺利回京述职,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他们一家都在杨家住了下来,府中一直为他们留着院子,安置好了,杨二婶便忙碌走动起来,与自己离京之前交好的夫人们重新拉好关系。

等一波走动完,她回府时见到杨新立也正好回来,寒暄之后,心中不禁咦了一声。

要是她记得没错,她们回来没几日,她的妯娌便过来打听了好几次关于林家的事情。杨二婶哪里不知道她打的什么念头,却也没藏着掖着,该说的都说了。

只是她以为,这事情本应该是由她这侄子亲自去办。大夫人可不是什么耐的住性子的人,按理说早就该派人去桐州了。可杨新立还在京城,杨家也没少了哪个主子,这么一瞧,似乎是随便找了一个下人就打发了。

杨二婶心中唏嘘。

可怜她那外甥女,原先她见到时,也是千娇万宠的,如今却是一个下人都能欺负到头上去。

杨二婶心中叹了一声佛号,却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杨家若是真得了好处,那自然也少不了她的一份。要怪就怪林家富贵,藏着掖着不与外人说,连着亲近人都防。

第21章 第 21 章

缈缈并不知道京城已经派了人过来,如今已经正在赶往桐州的路上。

她被限制了出门的次数,在家中呆的久了,反而有些无聊起来。平日里有什么想要的,也都是下人跑腿买来,铺子里的管事有事也是到林家汇报,至于家中内外的事情,一切都还有管家与奶娘处理,她在家中反而无所事事的。

奶娘见她待得焦躁,便提议道:“不如小姐出门去散散心,去城外观音庙中拜拜。”

“拜菩萨?”

奶娘应道:“听闻城外那观音庙十分灵验的很,那些多年生不出孩子的夫妻去拜了,回来就有了身孕。大夫说小姐这胎怀的不容易,去观音庙里拜拜,菩萨保佑,让小姐少受些苦。”

缈缈摸摸肚子,听了之后,也有些意动。

众人很快便决定好了行程,找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便出门了,奶娘陪着她一块儿去,而容景这个保护小姐安危的护院自然也是要跟上。

只有容景听到他们要去城外观音庙的时候迟疑了一下:“我听说桐州城外,似乎是有山匪的。”

“那山匪在桐州城外待了这么多年了,也没有闹出过什么大事,平日里大家都从那儿经过,也没有听说过谁遭遇过什么意外,你也太过紧张了。”奶娘并没有把这放在心上:“平日里出城进城可都要经过那儿,每日这么多人进进出出的,也没有发生大事。若是有,官府早就去派人围剿山匪了。”

容景仍然皱着眉头:“可小姐还怀了身孕。”

奶娘看了缈缈的肚子一眼,一下也变得犹豫:“小姐如今是受不得一点惊吓的……”

缈缈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俩。这可是自己难得的出门机会,眼见着两人一应一和就要取消了,她连忙说:“我不碍事的。”

“小姐的身体最重要,怎么能不放在心上?”

奶娘这边行不通,缈缈便眼巴巴地朝着容景看去,目露祈求:“你是我的护院,若是我遇到了山匪,你也能保护我。有你在,我也不用担心会遭遇什么危险的。”

容景与她对视一眼就撑不住了,犹豫半晌,也跟着她一块儿朝着奶娘祈求看去。

奶娘:“……”

奶娘没好气地道:“这反而我成了恶人了?”

管家拉来一辆马车,众人收拾妥当行礼,由容景做了车夫,几人便朝着城外观音庙去了。

马车里,奶娘握着缈缈的手,口中还道:“小姐今年过得可不太好,又是老爷夫人去了,又是在京城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如今回来了,坏事也还是不少。小姐在庙中拜拜,去去晦气,接下来可就会好起来了。”

“等小姐的孩子出生了,再给小姐找一门好亲事,有人与小姐一道抚养孩子,小姐也能省心不少。”

“奶娘!”缈缈视线往外看了一眼,马车行驶晃动,车帘偶尔晃起来,露出坐在外面的人影。缈缈只看了一眼,然后飞快地收回了视线:“你怎么又说这种事情了。”

“我可是认真的!”

“这事还不着急,再说了,有你们帮忙,我也累不着的。”缈缈的声音都低了不少,小声催促:“你不要再提这事了。”

奶娘张了张口,还想要说点什么,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说,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面马叫声响起,马车里的人也下意识地往前倾倒,险些滚了出去。

奶娘连忙扶着缈缈坐稳,不禁板起脸来,掀起布帘就要骂人,可她第一个字都还没说出口,剩下的话就被吓得咽了回去。

马车已经出了城,周遭本该空无一人,可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一群人来,个个手中都拿着锋利的刀刃,满脸不善地指着马车。

奶娘连忙松手躲回了马车里。

“奶娘?”

奶娘捂住了她的嘴巴,小声道:“小姐,别出声。”

缈缈也不禁紧张起来。

她虽然没看见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看奶娘这么紧张的样子,也知道定然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再联想起平日里桐州外山匪的传闻,顿时脸色一白,缩进了奶娘怀里。

平日里这条路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从未有人出过事,怎么偏偏他们这么倒霉?

她紧攥着奶娘的衣袖,一面还反过来安抚:“奶娘放心,还有丁鹏在,他身手了得,定然不会有事的。”

马车外,容景一动不动,冷静地看着眼前人。

若是他猜的没错,这些人便是城外山头上的山匪,也是他要调查的目标。容景视线微微往旁边移,果然在树影斑驳间隐约看到了人影。那些应当是他的人,容景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暂时别出来。

先前他以将军身份来到桐州时,也刻意遮掩,这些山匪应当并不知道他的模样。

他扬声道:“不知诸位有何要事,若是无事,还请诸位让开,我们还要赶路。”

那些山匪问:“马车里头的是林小姐?”

容景微微皱起眉头,马车里的缈缈也听到了,脸色煞白。

这些人竟然是冲着林家来的。

容景:“诸位既然有备而来,那有何目的直说就是。”

山匪头子冷笑道:“我们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请林姑娘上山头说说话。”

“然后呢?”

“什么?”

容景面不改色地道;“是要求财?还是用林小姐做人质,威胁桐州城里的什么人?”

“你……”

“我们小姐平日里深居简出,也并未与谁交好,几位事先调查过,又大费周章地来拦路,应当只是求财了。”容景从怀中掏出钱袋,掂了掂,里面装着满满的银子。“既是为了银子,又何必这样麻烦。”

山匪们互相看了一眼,领头的人又道:“既然你这样识趣,就将林小姐交出来,我们不伤人,只求财,只要她把林家家产尽数奉上,我们就不会为难他。”

容景抬起眼,冷淡地扫了一眼他们:“你们口气倒是挺大。”

“既然你清楚,就识相一点,把林家的小姐交出来。”

容景把那一袋银子收回怀中:“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转过身,撩起布帘探入半身,见马车里的缈缈被吓得满脸惊惶,脸色苍白,容景不禁放柔了脸色,温声哄道:“小姐别怕,在马车里等着,别出来。”

缈缈惶惶不安地点了点头,眼角还有些红。

容景面上镇定,无半分惧色,竟是令她也情不自禁地安下了心。她只见自己的护院松了手,车帘落下,竟是要赤手空拳与这么多山匪搏斗了。缈缈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拉他,可她却拉了个空,又被奶娘拽了回来。

外面是一片兵刃碰撞声,奶娘连忙捂住了她的耳朵,将她揽入怀中。冰冷的手掌挡住了大半声音,可她仍然能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动静。在马车里什么也瞧不见,她也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了,可却忍不住想出自己的护院浑身鲜血的模样。

缈缈攥紧了衣角,心中后悔不迭。

明明他们都劝过了,为何自己还要固执地跑出来,若非如此,今日也不会遇到这种事。她明知道桐州有许多人惦记着林家,竟也不知道小心防范,还招惹了麻烦过来。

若是今日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外头的动静渐渐低了下来,缈缈的心也提了起来。

她屏住呼吸,奶娘松了手,她仿佛听到了有远及近的脚步声,而后一只沾了血的手伸了进来,撩起了马车布帘。

直到看见容景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才浑身一松,泄了力倒在奶娘怀中。

容景依旧是方才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小姐,无事了。”

缈缈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吸了一口气。

“那些山匪……”

“都已经被打跑了。”容景微微侧过身,让出了一大片空档,让缈缈看的清楚。外面歪歪斜斜倒了一群人,武器散落在地上,就是那些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