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风从容不迫地道:「你我不是那个人,似乎便少了最合适的立场。」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各怀心思。

队伍继续向前,等到他们看到温若水主仆的时候,所有人不禁哑然失笑。

三岔路口的风有些大,风吹动马上之人的衣袂,也吹乱她颊畔的长发。金色的阳光洒落在一身浅黄的她身上,顿时耀眼得让人无法逼视。

而在她的马前,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个蒙面人,散落一地的刀剑足以说明他们是些什么人。

「谢谢女侠。」旁边是一群惊惶甫定的行人。

「小姐,王爷他们来了。」杏儿向主子通报。

李逸风从车上下来,眉头皱紧,「他们是些什么人?」

「一群不长眼的土匪喽。」杏儿笑嘻嘻地回答。

耶律飞雄闻言哈哈大笑,「说得是,休说是这几个小毛贼,即使是千军万马,温将军又何曾惧怕。」

「耶律将军谬赞了。」温若水敛了眉眼道。

众人突然发现,刚刚她那张扬凌厉气势瞬间消失殆尽,仿佛一切不过是他们的错觉。

她的人便如同一潭湖水,无风时平静无波,若遇狂风,必定波涛汹涌,气势惊人。

耶律飞雄眼神不由得一深。

「咳咳……」李逸风伸手抚胸,面现痛色。

温若水从马上一跃而下,伸手扶住他,略有责备地道:「外面风大,你出来做啥?」

「你没事吧?」

「有事的是躺在地上的人。」杏儿在一边插花。

「回车上去。」温若水口气半带命令。

「好吧。」他点头。

温若水回头看了一眼地上哀哀乱叫的上匪,冲着自己所带护送使节团的军上将领纷咐,「带一队人马将这班人扭送青州府衙后赶上来。」

「属下遵命。」

「去吧。」她不再看那些人,迳自扶着丈夫走回马车。

身后的耶律飞雄眼神一黯。或许只要她愿意,哪里都能是她翱翔的天空。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两队人马在边城前互道珍重,耶律飞雄最后看一眼温若水,这才拉转马头扬鞭而去。

眺望眼前熟悉的景致,温若水闭上眼,感受边塞那带着沙尘的风拂面而过。

不过,短短数月,她却仿佛已经离开很久很久。

「小姐,这里风大,我们回城吧。」杏儿伸手遮挡着忽来的一阵风沙,一开口就吃了一嘴的沙子,「呸、呸……」

温若水转头看她一眼,满眼的笑意,轻斥一声,转回城门。

一进城门,就看到李逸风的马车停在不远处,他的人也正撩帘朝城门看来。

心思一转,她拍马迎了过去。

「怎么不回驿馆休息?」

他笑了笑,「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吧。」她打量他的气色。一路舟车劳顿对他的身体有害无益,脸色至今仍旧不见血色,反而更添憔悴之态。

「其实我们在这里长住也无妨。」他原本就是一闲散王爷,且性喜游历,父皇向来是默许的。

温若水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边塞苦寒,王爷住不惯的。」

「你可以,我便可以。」他坚定地说。

她不想与他争论这个,噙着淡笑看着街上百姓安乐往来的画面,心中充盈的是无法言喻的喜悦。

「明日护送的卫队便要回京,不知王爷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我晚间修书一封,要他们带回呈给父皇即可。」

温若水点点头,看着杏儿在不远处与人买卖交谈,笑出了声,「这丫头倒像是放出笼的鸟,完全不记得我这个主子了。」

李逸风宠溺地看着她的笑脸,心道:你又何尝不是,满心满眼的边塞旧景,眼中可还有我的存在?

离京城越远,她脸上的笑容便越多,果然她始终觉得京城是束缚之地啊。

「小姐、小姐,你看,」杏儿眉开眼笑地跑回来,将手上的东西献宝一样拿到主子眼前晃,「上好的狐狸皮哦,今年冬天可以帮你做条狐裘围领了。」

温若水打趣地看着她,「哟,我家杏儿可真是有心呢,就不知等到有了丈夫后,是不是也还这样记挂着我这个主子呢?」

杏儿毫不示弱地反唇相稽,「奴婢不管怎样心中都有小姐,可是自从小姐有了姑爷就冷落杏儿,这倒是真的。」

「死丫头——」温若水作势扬鞭。

杏儿笑着钻进马车,最后还不忘朝主子扮个鬼脸。

「你们先回驿馆吧,我在街上走走。」她下了马,将马缰交给一旁的侍从,如此吩咐。

李逸风掀帘下了车,「我陪你走走。」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他也很想透透气。

温若水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也好,你们回去吧。」

杏儿从车窗探出脑袋,挤眉弄眼地道:「小姐,你也算半个当地人,可要善尽地主之谊啊。」

「快走吧,就你话最多。」温若水笑骂。

看着侍从将马车驶走,温若水这才转向丈夫,「我们也走吧。」

两人漫步在街头,不经意间也引来不少好奇的视线。

像他们这般锦衣玉服,容貌俊雅秀丽之人,一看便知身份不凡,也难怪边城百姓会侧目。

好在,两人早已习惯,处之泰然。

看到街边茶棚,温若水顺口道:「咱们喝杯茶吧。」话一出唇,才想到身边人出身贵胄,于是改口道:「前面有家茶楼,到那里喝吧。」

「不必,我不是那么娇贵的人。」李逸风拉住她。

「那好吧。」她无奈的说,跟他一起走进茶棚,对老板说:「两碗茶。」

「马上来。」

李逸风看着老板熟练在桌上放了两只粗瓷大碗,捏了两把茶叶放进去,然后提过炉上热水一冲,笑道:「两位慢用。」

温若水看他有些怔愣的样子,不由得噗哧一笑,「若是不习惯,不要勉强。」

李逸风硬着头皮道:「不会。」

她脸上的笑容益发的欢畅。

他有些不甘心被她看扁,端起碗就喝。

温若水来不及阻止,就看到他被茶水烫到直用手扬舌头,忍不住掩嘴笑起来。这般幼稚的事情他也做得出来啊。

「娘子——」她也太不给他面子了,笑得这样明目张胆。

她一边笑,一边把手怕递过去,「擦……擦一下……哈哈……」摘掉皇子的桂冠,抛却儒雅的外衣,其实,他还真是满——可爱的。

李逸风颇有些不甘的接过手帕擦拭嘴角和身上的水渍。

等他终于把茶喝到嘴里的时候,不免微微蹙眉。这茶水的味道真的不怎么样。

「我说过你喝不惯的。」她幽幽的说。

「喝多了就习惯了。」他不以为意。

温若水摇摇头,将自己碗中的茶一饮而尽,把铜钱放在桌上,「老板结帐。」

「两位慢走。」

李逸风追着她跑出去,不料胸口一痛,不由得弯下腰。

温若水感应似地回头,见状忙奔回他身边,蹲下身子问道:「怎么了?」

「被风呛到了。」他这身体真是越来越像病西施了。

「算了,还是回驿馆吧。」她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

她忍不住叹气,「你这是何苦?」

李逸风看着她没说话。因为爱她,他做了许多自己以前根本连想都没想过的事,既然牵了手,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放开。

送走老大夫,温若水站在驿馆的院中看着天空若有所思。

急怒攻心之后,又郁结心中,气血两亏加上血气不畅……她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最后老大夫还说下句,心病还须心药医,她开始有些明白了。

「小姐,大夫开的还是些补气养血的药。」杏儿过来报告。

「我知道。」

「一路上,姑爷吃的都是这样的药,可为什么还是不见起色?」杏儿忍不住怀疑这些大夫都是庸医。

「心病。」温若水勾起一抹苦笑。

杏儿犹豫了一下,说:「小姐,你就当可怜可怜姑爷,别这么冷淡对他了。」

不是她想,只是每当他想与她亲近之时,她就本能的有些排斥,她自己也很无奈啊。

「我尽量吧。」她做出承诺。

杏儿在她身后悄悄摇头,「那奴婢先去帮姑爷煎药。」

「嗯。」

温若水朝房门看了一眼,迟疑一下,抿抿唇,还是走了过去。

一进门就看到他半卧在床上,脸色极差,双唇更是毫无血色。也不知道究竟是边塞的风霜加重了他的病情,还是他的心病又加重了。

「不知道你究竟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我。」她语气尽是无奈与幽怨,迟疑着在床边坐了下来。

「你会心痛吗?」他的手伸了过来,又缩回去,垂下眼轻轻地道。

「为什么不会?」她反问。

沉默,让人心慌窒息的沉默。

「那就从不再打地铺开始证明吧。」许久之后,他打破两人之间过于凝滞的气氛。

温若水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好。」

李逸风看着她欲言又止。他本不想逼她,只是他已经无法忍受她继续如此排斥他。痛,那便一起痛好了。

等杏儿端着药进来时就感觉屋里的气氛很怪异,不禁小心打量两位主子的神情。

「小姐,药好了。」

「给我吧。」

「奴婢告退。」杏儿明智的决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听到房门被带上的声音,温若水不觉芜尔。这丫头……

李逸风看着她拿瓷勺搅拌药汁散热,不时吹几下,神情柔和而专注,仿佛这世间只有这件事是值得她去做的。

柔软的唇线微扬,随之响起的,是她特有的清亮中透着一丝软柔的音质,「温度刚好,快喝吧。」

他伸手接过,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温若水又替他倒了杯茶,让他漱去口内的苦涩之味。

「时候不早,我们也早些歇息吧。」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她的神情变化。

果然,她在听到他的话后,眉头微蹙,双唇微抿,略微的迟疑之后,点了点头。

将一切收拾妥当,她将门栓插上,慢慢走回床边。

今夜无月少星,屋内的烛光也不甚明亮,两人对坐在床头,有片刻的无言。

「上床睡吧。」他发出一声轻叹。

温若水起身要去吹熄烛火,被他阻止,「太黑你会乱想的。」

她垂下眼帘。这人今夜果然是不打算放过她了。她不免有些垂死挣扎地说:「你的身体……」

「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他毫不留情的摧毁她的藉口。

温若水慢吞吞地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脱落,当只剩桃红抹胸时停住手,用力闭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