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皇地看着龙御夜看着那些侍卫,一个个地都默不作声,便要去摇醒那个陌生男子,问他是谁。这时候,李展翼终于应道:“齐国魏国公,正是他。”

“不!”我听到我尖锐地否决,不是他,怎么会是他呢。然而李展翼怎么会说谎话呢,我甚至用不着再一次地找人证实。我要弄醒这个男子,要亲口问他,要他承认他不是魏国公。先前还是那样怜惜地擦着他满脸的血迹,此时,却是一桶冷水浇到了他的头上,“你給我醒来啊…..”

男子终于悠悠醒转,便推搡着他问道:“你是谁,告诉我,你不是魏国公。”

“吾是….齐国魏国公。”刚醒来的男子,再一次昏厥。

心里的信念突然就破灭了,推搡着那男子,拳打脚踢。又拾了马鞭一鞭鞭地抽他,“你胡说,你们都胡说…..”

“够了!”手腕被龙御夜拽住,他的眸光冰冷,阴鹜地咬牙冷笑,“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这就是那位‘魏国公’,他对你的情意?”已然分不出嫉恨还是悲伤,他如此地,含恨地,想要毁灭煌灼在她心中的形象。

却是一把推开他,挣脱出我的手,怨恨地怒斥道:“是不是这些都是你早就安排的,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个男人,说他是我的子郁,让我以为,子郁对我的山盟海誓,子郁对我的承诺爱情全部都是骗人的。是不是,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混蛋…..”

他的手卡住我的脖子,气息拂在我的脸上,我听到他的骨指关节咯咯作响,像是像掐死我一样。这样不问情由不辨是非,就要置我于死地。

血红的眸色,可以想见他浑身地愤怒。“你为什么还执迷不悟,为什么就不相信事实不相信我…..”

“咳咳咳…..”若不是李展翼不顾以下犯上,硬是将龙御夜拉开,我毫不怀疑他真的想要把我掐死。

而我在认清子郁真的不是齐国魏国公的现实时,便像是失去知觉了。龙御夜愤懑的想要杀我,我竟也不知道要反抗。这时候,重获自由,竟是一步步往牢狱的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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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更愤怒了,却强抑出要爆发的火气,问,“齐国人高粲,是你的什么人?”

她全身一激灵,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生父是齐国人高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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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突然一颤,初闻她喜欢的人是齐国魏国公,他心中不是没忽闪过那个人是煌灼的念头。却条件反射,不让自己以为那个人是煌灼;初见玉坠时,已起疑。几乎马上就要认定她与煌灼的恋情,煌灼的一句笑语‘鄙人的岳父大人正是高粲’的话,又让他令自己撤销那想法;煌灼与无衣私奔未遂,他问煌灼与无衣出了什么问题,闻得煌灼讲述与她的恋情后,再一次地,煌灼便是她的心上人的念头占据了脑海…

那个人不能是煌灼,不能是!他怎么去和煌灼争女人,怎么做的到将煌灼喜欢的女人从煌灼的怀里抢过来?

所以,他一而再地逼迫自己不承认。甚至清晓了煌灼是那个强暴她的人,也逼迫自己不要承认。可是此时,又怎能不承认。当亲眼看到她和真正的魏国公素不相识时,当她叫魏国公‘子郁’时,当她承认她的生父是齐国人高粲时

这一刻,所有的事实像城墙一样坍塌在了他的面前,他又如何能否定的了?教他如何給自己借口如何说服自己去否定?他说她自欺欺人,他一直以来又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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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来,她早已跑了出去。

他疯了样地追出去,他知道,这一次失去她,或许就是永远地失去。煌灼此时必定因她有身孕之事候在将军府里,她一回家,子郁与无衣,这对恋人兼夫妻,还有属于他们的孩子,他们一家人,从此就在一起了。唯独他什么都没得到。

见皇上与公主跑走了,所有的侍卫也赶紧跟去护驾。

他终于在刑部的大门外追上她了,一把把她拽住,恨怒地低喊道:“你还不明白吗,那个魏国公他一直在欺骗你的感情。他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愿意告诉你,对你他又有多少的情意呢?他是个骗子,是个骗子!!”

明白在齐国时煌灼嫁接魏国公的身份做卧底,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隐瞒她的。可是这一刻,他就是想这样说。嫉恨悲伤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就是想这样毁灭煌灼在她心中的形象。

她气得急了,连眼中都泛着泪光:“你放手!”

胸中的焦躁又狠狠地汹涌而起,他咬牙切齿:“你要怎么才肯认清现实呢…..”

不待他说下去,挣开他的钳制,就往骏马那里奔去。他冲过去时,她又一扬马鞭,策马离去。他全然不顾刑部大臣,这样大臣那样大臣,还有那么多的侍卫在刑部大门口看着,已是翻身到了另一匹马的马背上,夹腹猛地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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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郁,我到底该不该相信你,该怎样去相信你?你不是齐国的魏国公,你到底是谁呢?

真像龙御夜说的,你一直在欺骗我的感情,连你的真实身份都不肯告诉我,对我,你又有多少的情意呢?

身孕,魏国公的七十二房妻室,魏国公的真人露面,龙御夜的愤怒与纠缠,理不清了理不清了。此刻才明白,这一团乱,原只因为觉得与子郁,觉得与你的距离越来越远,我才那么手足无措。

强暴,身孕,突然觉得那些都不算什么。比之对你的丝毫不了解,比之连你的身份,连你到底是谁都不清楚,那些又算的了什么呢。

心中突然空落落了,好像不知道自己活了十六年到底是为什么,活着完全失去了意义一样。身体与思想都像是吊在万丈悬崖上,却连那唯一支撑自己的藤蔓也抓不住,失去了唯一悬吊着自己的绳索,坠到了万丈深渊。

纵马驰骋回往将军府,清风呼啸而过,突然觉得你是谁我心中或许有些明了了。却仔细想时,脑中乱的又理不出丝毫的头绪。

不是蠢笨的没有怀疑过你,只是,我的子郁啊,我从来就百分百地信任你呀。即使一起疑,心中条件反射地又勒令自己不许去多想。我的子郁怎么会对我有丝毫的欺骗呢。

我一定要找到你问个明白。欺骗我做什么。回趟将军府,一纸休书换得自由后,我就去找你。一定要问个清楚。

龙御夜的骑术真的是精湛啊,早就赶上了我,早就超过了我。却在我毫无章法地挥鞭下,拦得住我却控制不住我。就这样地,两两纠缠到了将军府的大门外。才一下马要冲进将军府,已整个被他拽住。

“龙御夜,你滚开…..”

他凶猛而憎恨地堵住我的嘴,不让我再发出任何声音,硬生生撬开我的唇,像是要把所有的痛恨都堵回去。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我只直觉他今天一定是疯了。往日再是失控也不像今天这样绝望这样歇斯底里。毫不,毫不顾忌跟上来的那些护卫他安全的一帮大臣和那么多的侍卫啊。他都是在做什么,想狠狠地推开他,他却吻的越是凶狠。似乎只是想将我碎成斎粉,然后挫骨扬灰。

绝望,绝望,感觉到了他身上绝望的气息。好像这一刻留不住我,他会觉得这一辈子就再不可能将我留在身边一样。他就像是在做最后一次的努力。

可是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留在他身边啊。迟早都要绝望的,就让他在这一刻彻底地清醒。许久以来积蓄的委屈与痛楚终于爆发,动武一样地咬破了他的唇,被他逼急了,想也不想地脱口道:“你这个混蛋!”

或许是吻我他也吻的懵了,我手中的马鞭朝他抽去,他也不闪避,终于得了空跑进了将军府的大门,却在又跑了几步,到了大厅外面时,手再度被他拽住。

以为他又要暴怒,却是低低的,几不可闻,沙哑地含糊不清的话,“留在我的身边。我什么都依你。你的孩子我当作自己的,视若己出,让他生下来。”

“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我都不会喜欢你!”还是那句话,蓦地转身不看他,抬眸便是十米远的将军府的大厅。

一个手中拾了盏茶的男子,在听到我的声音抬眼看我时,身体僵如石化。‘铛――’地一声,手中茶盏掉到了地板上,粉碎。

男子一袭洁净白衣,蔼然如云。

第二卷 帝心悠悠 069 震悸

夏虫唧唧的轻啼,花开花落的细微变替,慵懒地在大厅门口睡懒觉的我的猫一声倦怠拖长的‘喵’吟,偶尔一阵清风拂过,我和我看着,也看着我的男子,衣袂微动的声响,亘古走动的时光,继续走动的脚步声

什么声音都有,唯独没有人声。

并不是没有人。有很多人,将军府混杂着我的宫人和下人,那依旧胆战心惊地站立在花圃那边的魏国公的七十二房姬妾,已入得将军府大门正心思各转地看着几个呆若木鸡的当事人的龙御夜的侍卫和那些见过的没见过的大臣们。

可是每个人都僵住了。

或者,真正僵住的,只有两个人。我和将军府大厅里两两相看的男子。

男子一袭洁净白衣,蔼然如云。

我的子郁,或者,现在该说他是龙煌灼,我的夫君?

自回绝了龙御夜,转身抬眸看着将军府大厅的主位上坐着的那拾了盏茶的男子,我就知道,那个男子,是大周国的护国将军,我的驸马,龙煌灼龙将军。

从刑部回往将军府的路上,我还因突然模糊了子郁的身份而觉得自己坠身万丈深渊,那一刻终于失去了对子郁以往从不曾怀疑过的信任。

那一瞬,便猜测起子郁的身份。却心乱如麻头痛的理不出丝毫的头绪。

却在看着子郁,看着龙煌灼的这一刻,觉得那些头绪都不用去理了。

曾经没去思虑过的,方才思虑不清的点点滴滴,都汇聚成了线索。就像纷乱的桑丝,织成了一匹华丽的锦帛。锦帛已展开,便是一幅幅的画面映在了我的眼前:

四年前在护国寺,听到我说我爹爹是龙煌灼时,子郁诧异之后,每每唇边隐忍的笑意;坦言已有婚约,且誓言不负我,必定拒婚于未婚妻,也要弃了她迎娶我,导致的龙煌灼对公主的厌弃,婚后大半年来不踏进将军府一步的的决绝;身为‘齐国魏国公’,却将齐国赈灾米粮拱手送于大周的匪夷所思;督促他做好魏国公份内之职,他也懒于齐国的政务,是在被我迫的无奈的敷衍;每每与那位帝王互通书信,看得出来他与那位帝王的情深意重;燕齐联盟,明明是对齐国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他却从中作梗,让燕军全军覆没,毁掉燕齐两国的盟约。甚至射伤慕容殇,已绝大周的后患;齐帝高崇兵围城下,他对我淡笑,两千铁卫对付高崇的二十万大军。足矣;送我离开后,他果然仅仅调用了两千铁卫,便将高崇挫的一败涂地

这一切,原只因为,他本就是大周的臣子,是那个与大周帝王情同手足的兄弟,那个战绩赫赫,一手成就百战不败的神话的英武男子。

父皇为我赐婚的当日,二皇兄龙天泰就说过的,那个天下最英武的男子。

我爱的人,子郁,早与我有婚约,早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我该高兴的,却笑不出来。

我知道的,只是他的一抬眸,睿智如他,在我理清了所有的线索,在看到我出现在将军府的第一刻,也就知道,我是他的无衣,更是公主,他的妻子。

两个都很聪明的人,却兜兜转转四年,相逢对面人不识。一次又一次地,错过,擦肩。

聪明反被聪明误。或者,两个交付出真心的人,保留了身份,却从未保留过真心。因为对彼此的深信不疑,从不曾,去犹疑过什么。或者在犹疑的时候,暗哂自己的行径。怎么能将怀疑的心思用到我的子郁,他的无衣的身上呢?

如今彼此以正面的身份面对,再是处变不惊的子郁,也震悸的失了他向来雅然的风度。

僵立在大厅外,和所有人一起看着子郁,看着传闻几年来,一直厌弃我的,婚后大半年又从不曾踏进将军府一步的,我的夫君。看着他强作镇定,一步步地走到了我面前。

他们全都抽了一口冷气,惊异地看着他们的那位冷酷的将军定定地落在我面容上的目光。传闻有误么,这哪里是传闻中的他们的将军对待公主的目光?或许先前多人抱有戏谑抱有看笑话的态度,且不知到了将军府,他们的将军该如何厌弃地面对从未蒙面的,如今又身怀他人骨血的妻子呢。

子郁似试探了好久,才涩然地低唤了一声:“无衣?”

他犹记得,先前在大厅喝茶时,听到外面的躁动,他还随意问了句,外面怎么回事?管家禀报,皇上和公主从刑部回来,一直在争吵。这会儿吵回了将军府呢。他微微一笑,夜和公主两天不吵,第三日必吵得早。夜这样子,怎么行呢?两人还真是冤家呀。

然而还没在心里感叹完,已觉躁动尽在大厅之外,显然的,夜和公主已入得将军府。

他还没抬眼去看公主,公主与夜吵闹的声音已传入耳中: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我都不会喜欢你。

这句话,公主该是第三次对夜说了吧。他抿唇一笑,然而,笑意才牵扯出,已经僵在了唇边。那样熟悉的,无衣的声音。他抬眸时,她正好蓦的转身不看夜,俱是抬眼,便撞进了他的眸子里。

便觉得全身僵如石雕,拿捏不住茶盏,甚至茶盏掉地破碎的声音也被他忽略了。眼中看着的心中想着的,依然全是如他一样,僵在大厅之外的女子。

他的,妻子。

在齐国魏国公府已打算与无衣成亲,孰料高崇大军兵围城下,终是将亲事搁置到了一边。怎知,他想要娶的女子,早就是自己的娇妻?

无衣既是他的妻子,那么,私奔那夜,无衣说的那些与她夫君琴瑟晋好,心仪他夫君的话自然都是虚言了。心中恍然大悟,她之所以会那么说,定是因为她被人玷污了的事。她不知玷污她的人是谁,煌灼,他这个肇事者,还能不知道么?

竟然,他竟然强暴了无衣?

怪不得,怪不得会把公主当做她,原本,她就是公主呀。若不是公主是他的无衣,再是醉酒,他又怎会乱性?数日与无衣同床共枕,都能把持住的煌灼,又怎会在酒醉后,唐突旁的佳人?

可是,终究是自己毁了她的清白。一刻间,煌灼已然悲喜不分。

若是,若是没有发生他强暴她的那档子事,他们即使错过了那么多年,此时相见,晚虽晚矣,终是不迟啊。他知道她或许不在乎她的清白,却因为他而不能不在乎。

若是没有那档子事,从此,他们夫妻破镜重圆,那什么堕胎药,那什么休书的,全都扔到一边。兜了一圈,将加倍珍惜团圆。便是只羡鸳鸯不羡仙,该有多好。

没关系的,煌灼安慰自己,她是他的妻不是么?她的一生早与他绑在了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一月来,品尝够了失去她的苦楚。既然命运出现转机,翻天覆地。让他以夫君的身份站在了他的面前,从此,便再也没有谁能将他们分开!

那么多人注目他,他浑然不觉,心里眼里完全只有了她。站起身,强作镇定,一步步地走到了她身边。走近了,又恐眼前的她是虚幻,低声试探地唤一声,在看到他的眼睫,在抬眼看着他时,在他轻唤了那个只属于他的她的名时,蝶翼一样地颤了一颤,他始才觉得不是梦。现实又真实。

一直紧张一直震悸的俊容,便雅然地笑了。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何时,看到他们大周国冷酷的将军有着这样的笑容?

连翘以手肘衬了一下李鹤:“子郁公子真的是驸马爷?”

李鹤呵,连翘今天突然在将军府见到李鹤,还以为公主拒绝了子郁公子后,子郁公子不大甘心,是来抢人的呢。一上午,公主随皇上去了刑部后,他则在将军府与李鹤大打出手。怎么说,虽然公主喜欢魏国公,公主没应允,魏国公抢人就是不对。他可是忠仆呢!

闻得连翘的疑问,李鹤只笑不语。

哦,龙煌灼哦。连翘思忖着,原来还以为子郁公子的笑容是与生俱来的,毕竟她在魏国公侍候公主,平日里托公主的福见得多了。此刻在子郁另一身份的现实下,瞬间了然了为何那所有人都惊震于子郁公子雅然的笑了。若不是之前见过子郁公子,此刻仅仅以龙煌灼这身份眼见那温雅笑容,她也要大吃一惊呢。

这所有人自然不包括夜。

绝望,是的,绝望。她先前感觉的没有错误。在她回往将军府的路途挽不回她的心,待到她这时与煌灼见面,他便再无机会了。

先前的失控,在她和煌灼的眼里只有彼此时,在他们彼此两两相看僵住时,夜已经冷却了火气。在最后一问她与高粲是什么关系,她正面回答后。他终于不能再自欺欺人,不能再逼迫自己否决煌灼与她的恋情的事实。早知道事实,又何来震惊?

便很旁观者地,看着煌灼一步步走到了她身边,那样旁若无人的注目,试探地唤她的名,由紧张震悸转为雅然的笑容。

夜很想很想脱口而出,很想再像先前那样一把拽住她,告诉她,那晚强暴她的人就是煌灼。可是,可是,他悲哀地发觉他做不到。根本就说不出口。

回往将军府的途中,他可以在她面前指控煌灼欺骗她的感情,力图毁灭煌灼在她心中的形象,可是现在呢?

看着几步之遥的煌灼,煌灼二十年来与他的友情铺天盖地地映现眼前,与她这一年来让他情根深种的爱情搏击冲撞,夜的身体,由胸腔而生出了一种脱离感。

他看着煌灼在她面前雅然的笑容,便想起煌灼也那样对他笑过。或者因为他是太子,或者是煌灼的性情使然,从小到大,煌灼总是让着他。那样的笑容啊,那样看似温雅却内敛强势的力量啊,多少次在他希冀温暖的时候,春雨润无声,煌灼不着痕迹地,予以他暖意?

男人之间这样的情谊,又怎可能甫一交锋,就输给女人的柔情?

明明知道,那个玷污她清白的人就是煌灼,告诉她这事实,虽不能将她揽回他的身边,但至少可以在她与煌灼此刻的团圆中,扔下一颗炸弹。却什么都不能说。说不出口。他们既是恋人又是夫妻,他已经,出局了。

再不能待下去,好在,他们的眼里此刻只有彼此,也注意到他的离开。

他、她和煌灼各自的心思流转,不过眨眼间。

龙御夜打算离开的时候,子郁刚唤了我的名,一直紧张和震悸的俊容雅然地笑了。怔怔地仰头望他,有些虚弱地问:“你还是我的子郁么?”

“是。永远都是。”子郁俯首看我,眸光迷离,缱绻一片,温润地道:“我本姓魏,字子郁。无衣的子郁。”

亦如齐国江北重逢,他如此答我。时光恍如倒回数月,停留在我们的人生最美好的岁月,安定了我的心。

可是,有些事情我还是有必要说清楚。他既是煌灼,那么,我被人玷污兼有身孕的事他定然晓得。即使他一无所获,我也是不想欺瞒他的。而我再也拿不出什么借口对他谎称,我对他了无感情。想必刚才一见我,他已猜出我之所以拒绝他的情意的原因。他晓得我的理由不过是借口,又怎会放手?而我,失去了他一次,自私的再也不想失去。

“我有身孕了,你还愿意要我么?”嗯,我必须问清楚。

子郁静静凝视着我,眼中的怜惜似化于春风,漾成春水般透明的涟漪,在迷离中散开:“我只怪自己,委屈了你那么多年。”手指抚上我的笑容,微颤。

如此回答,无异于给我吃了一粒定心丸。便抱住他的腰身,面容贴在他的胸口:“我不怪你。对茼茼你有多么冷淡,对无衣,你就有多么真心真意呀。”

“无衣”子郁再抑制不住,紧紧将我拥于怀中。

那样清芬干净的气息呀,鼻息里便全是子郁身上的味道。悲喜不分地在他的怀里闭了眼,感受着他身体的轻颤。

全然不知我的身后,子郁的对面,夜与子郁目光交集,步步后退。在子郁复杂难言的目光下,转身离开。那帝王的身影,比任何时候都要孤高寂寥。连子郁自己都分不清,触及到夜的目光,他身体的轻颤是因为我,还是因为那与他手足情深的帝王。

两者都有吧。随着夜的离开,那些御林军那些大臣也都尽数离开。子郁的眼里全然没有他们,只看着那位帝王离去的方向。

夜,什么都可以妥协商量,她不行。

大半年来终于郎情妾意的将军府外,不同于大周帝王的神情冷滞,在龙辇一离开后,大臣们纷纷发表己见。

由此而传出了两个版本。

有人说大周的公主天香国色,是男人便抵不住魅力的。一向对公主厌弃另有所爱的煌灼乍见公主便神思不属,对故人负心薄性。

(基于这个版本,煌灼几日后闻得,唏嘘地标榜自己,这世间最专情的男人,反倒赢一个负心薄幸的骂名。往日是对公主薄情,如今倒与公主恩爱,又落一个负心于‘故人’的狼籍名声。)

第二个版本便有些符合事实了。虽然纯属大臣们的猜测,却八九不离十。

这时便有臣子瞧见自皇上和公主从刑部离去后,就一直没再言语的左相大人。左相大人是正儿八经的国丈,是皇后的父亲。今日皇上不顾身份与公主纠缠不清,这,确实令左相大人颜面无存。右相自新帝即位虽没丧权,却实力消减后,终于逮到了羞辱左相的机会。左相也不搭讪,莫测如深地离开。

蒲历师看着众臣,痛心疾首地喟叹:“败国之象已现呐!”

“哈哈。”无人理睬蒲历师,更有甚者踩低几句,“蒲历师又想午门问斩了”

“上次午门问斩有龙将军保你,这次,驸马爷也不一定保得了你呢”

称煌灼,一句龙将军一句驸马爷,话里却是大有璇玑。皇上对公主的情意大家心照不宣,如今公主与驸马爷,啧啧。“祸水啊祸水啊”蒲历师摇头而去。

恋恋不舍的离开子郁的怀抱时,将军府的闲杂人等早已离去多时。这事候,早就乐见此情此景的我的宫人和将军府的下人们全都汇聚一片,在我和子郁成婚后,第一次正式拜见我和子郁。称子郁的,自然是‘驸马’二字。

知下人们的用心,子郁一笑,摒退了众人,然后给我引见李制李鹤。说道:“李鹤你认得,我便不提了。李制是李鹤的大哥,都是我身边的人。”

看着李制,笑道:“我认得他。”

李制却无半分笑意,如同子郁的那些铁卫一样没什么表情,倒是对我极是恭敬,作揖:“公主。”

这时子郁瞥了眼那七十二个女人,问道:“她们是?”

“魏国公你的七十二房姬妾啊。”

子郁知我故意拿魏国公堵他,也唏嘘道:“公主闻知在下有十二房,可有吃醋?”言语一如在齐国重逢问我小姐贵姓时,那般轻佻风雅。

我道:“这不刚从刑部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