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一年多不见面,这一刻的四目相对,恍如隔世。

护国寺,魏国公府之齐国江北,将军府五年来,不管是相遇还是相处的每一个点滴,我们的山盟海誓,欢笑快乐,还是感情危机后就一直吵吵闹闹,每一段相处每一个片段都像是碎片,穿透了时光的痕迹,与君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与龙煌灼两两相看,时间凝滞,言语都是多余。根本说不出话来。

竹席上坐着的,靠着墙的那个人,真的是我的子郁吗?

本就瘦削的脸,剩的基本只有美好的轮廓了;温润的黑眸,几时多了那数不清的忧郁?骄傲自负的气度,哪里来的颓唐落魄?清新的竹叶香气,什么时候被熏天的酒气替代了?不染纤尘的白衣上,怎么满是酒渍?那白袍哦,里面怎么空荡荡的那么宽松?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也就罢了,那气色里,却全然昭示着他被囚禁燕国时,过的是什么日子。

之前本揩了眼泪,告诉自己不能流泪的。可看到此情此景,还能忍得住吗?

“啪!”

还没流下泪,我的左脸已一热,只觉头冒金花,被淑妃的一耳光甩的几要站立不住。

“清嫣!”淑妃的第二耳光甩过来的时候,龙煌灼已经跨步过来,拽住了她的手。淑妃极力挣脱,龙煌灼竟然拽她不住。紧接着,淑妃已持剑向我刺了过来。宫中文文弱弱的淑妃会武功呢。我早该想到,将门之女,怎有弱不禁风的。

龙煌灼再次拽住了淑妃的手,淑妃挣道:“比起你受的苦,杀了她都不为过,打她几个耳光又如何?”

“清嫣,你明明知道打在她的脸上,疼在我的心里。”龙煌灼温声说道,语气竟然完全不带风流轻佻的味道,真正情急之下的一派认真。

淑妃见挣不脱,便向龙煌灼刺去,龙煌灼自然避开,淑妃趁这功夫已撤回了那虚晃的一招,杀意逼视地刺向我。我移身避开了几次,也懒得避了,想着她说的对,杀了我都不为过。就让她刺几剑泄泄怒火吧。

然而见我有意被刺,龙煌灼竟是一把将我拉到了他的怀里,紧接着,他转身迎了淑妃的那一剑。

见到龙煌灼肩上鲜血直流,淑妃大急,直要掉泪。龙煌灼也不顾他带伤,只顾着看我有没有伤着。依刚才的形势,龙煌灼明明是想要化解淑妃的剑招,并不是要以身替我挡剑的。若知道他以己救我,我又岂会白让淑妃刺我?

淑妃的身手是不错的,然而,又怎么敌龙煌灼的分毫?刚才的那一剑,龙煌灼因避不过,不得已为了救我以自己挡剑。他竟避不过。

竟避不过!

这意味着什么。不仅是他的体力他的身体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也意味着

看着拉我在怀的这清减美好的男子,颤噎着问道:“你的武功呢?”

龙煌灼低眼望着我,似发觉了我的不安,苍白之极的面容上,居然挤出极温和的轻笑:“到了燕国被囚禁后,就被喂了化功蚀骨散,武功废了。”

恬淡温雅的声音,像是在诉说一件极平常的事。语气如斯风轻云淡,却听得我和淑妃两颗心都在一抖一抖。

对于武者来言,武功意味着什么?对于龙煌灼这样天下罕逢敌手的高手而言,那一身绝世武功,又意味着什么?

目光一点一点的上移,对上他依旧清澈的黑眸,忍住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我尽量克制地问道:“被慕容殇废了武功,还被他囚禁了你怎么会落到慕容殇的手里,还被他囚禁,折腾成现在这副样子?”

他并不回答我,只望着我,虚弱地一笑:“你怎么来了?”我不知道如何作答,好在他立刻说道:“李制他们太多嘴了。”

我垂了头,低声说了句:“你先去沐浴换身衣服吧。”不能,再让他喝酒了。

他闻了闻自己满身的酒气,温润笑道:“好。”

当他一身干净地过来时,我已经做了些清粥小菜,看向他,他穿的衣服还是宽松的很,也不知他瘦了多少。李制他们说,这一年来,龙煌灼就不思饭食,时常几天难得好好吃顿饭。当他见了清粥小菜,果然本能地皱了眉,歉意的看我:“我有些厌食,不怎么想吃。”

他说有些,就是很严重了。很严重的厌食。

他瘦削的身体,怎么都该补补。笑了笑,“我做的。”

他看了看我,终是拾起了调羹。

我正松了心,他却俯身吐了起来。李制赶紧取来钵盆,李鹤又端来水给他漱口。显然的,这样的状况,已经多有发生。他实在吃不下东西,我除了惊惶,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看着我,再次歉意地笑了笑。在众人的注目下,都以为他罢了,他却再次拾了调羹,勉强吃了两三口。

众人悬着的心还没放下,他却又吐了。如此两三次,在众人的忧色下,他终于放下了调羹。淑妃早盈了满眶的泪,李制向我使眼色,我走上前去,拾了调羹舀了清粥。

他没有吃,只勉力的看着我,“无衣,我真的吃不下。”

晚膳,除了龙煌灼独自在屋内看书外,众人都用着饭。我喝了口汤,却咽不下去。

匆匆舀了碗银耳羹,就跑去了龙煌灼的屋里。龙煌灼倚在床上,没再喝酒,在青灯下看书。见我来了,温和一笑。

我走了过去,在床边,他的目光落到了我手中的银耳羹后,脸色暗淡了下来。没理会他暗淡的神色,径自舀了一勺羹汤,喂往他的唇边。他倒没躲闪,默默看着我,半晌后,终是张开了唇。

看他脸色不对,估摸想吐时,我却俯身过去,堵住了他的唇,温柔摩挲轻吻。能感受到他口中的银耳羹,甚至羹汤触及着我的唇。然而,龙煌灼不过微微迟疑,硬是不辨滋味的吞咽了下去。

不过这样吃了几勺,他便不老实了。封住了我的嘴,深度吻我,我才要退却,他瘦削的手臂已将我禁锢住,“我不想吃它,让我吃你。”说着话,竟是唇舌浸入了我口中,我又万舍不得咬他一口,只得在他气息不稳前推开他。

我涨的满脸通红,他看着,却微微的笑了。

他舀了勺羹汤喂给我,我不知作何反应,只得吃进口中,才要吞咽,他却道:“喂我。”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却含笑看我,“以前不吃东西,酒是五谷酿制的,喝酒还能吊着命。现在我不喝酒了,再不吃东西,会饿死的。”

我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听来温柔的话,却是狡黠的利用着我不会看着他死的心态,亲昵我。

如此每每喂他羹汤,总免不了唇舌缠绵一番。好不容易最后一口羹汤喂完,我正要推开他,他却加深了吻。待得他吻够了肯放开我,我才要混沌懵然的跑开,他却紧紧地抱住了我。本能地想要推他,颈上却湿意连连。

不是我的眼泪呀。

是他的吗?

“无衣。”他枕在我的发丝间,哽咽地道:“在燕国地宫的那半年,你知道我吃的什么么?全是死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死的动物尸体还是人的尸体。在那里没有酒喝,不吃就要饿死。他们不让我饿死,尽都是塞给我吃。每次一吃完,我就全吐了。离开燕国地宫后,我还吃得下东西么?”

难怪他厌食,难怪他吃什么吐什么。

不知何时,我已经伸臂抱住了他:“以后的饭菜都是干净的,你要不放心,我每天亲自做给你吃,你在旁边看着。”

“你会给我做多久呢?”他呢喃着问。我心里一颤。聪慧如他,怎不知我到此只为了唤回他的求生意志,根本待不了多久?我答不出什么话,他竟也不似往次一意留我在身边永远,只轻轻要求道:“晚上也陪我,好吗?”

尽管我知道晚上陪他是什么意思,我也几乎本能地就要应一个“好”字,煞那间龙御夜临离开,我对他的承诺响彻在耳边。我已经对不起一个了,不能连另一个也对不起。陪了另一个男人三百多个晚上的我的身体,有什么脸面再陪在他的身边?从他怀里抽身出来,跑了出去。

即使龙煌灼没了武功姓名攸关身体虚弱,他也是个危险体哦。不与他保持距离,我怎阻止的了两人情感的死灰复燃?

第二卷 帝心悠悠 097 私会(2)

昨晚没睡好,翌日醒来已觉有些迟了,简单取了根簪子绾了头发,本仓促的想去给龙煌灼煮粥,没料经过饭厅的时候,淑妃等人已经在用早膳了。

出人意外,龙煌灼竟然也在。

龙煌灼搅着粥,漫不经心地吃着,本就苍白的面容因为没睡好,更显得有些暗淡。

一向在宫里就视我不见的淑妃更完全没当我存在,李制他们在称呼我与不称呼之间犹疑,唯龙煌灼抬眸见了我,黑眸闪过亮色,暗淡的容颜幻出笑容:“过来。”

除了龙煌灼,其他的人都是不待见我的吧。

李制以及那些铁卫,此番若不是想着我或许能唤回龙煌灼的求生意志,怕早就翻脸相待了。他们那般忠心护主,龙煌灼那样骄傲自负的人在燕国所受的苦楚,够他们铭刻于心了。

淑妃这个爱慕龙煌灼的女子就更不用说了。

在这里,他们所有的人真的很与我格格不入呢。他们的排斥,是我该收受的。

龙煌灼自然早察觉了他们对我的态度,莞尔一笑:“我也拿他们没辙。”

我勉强笑道:“没事,等你好些了我就离开,不会让你为难。”

此话出口我才意识到失言,果然,龙煌灼才浮上笑容的黯淡面容又灰白了下去。接着,是他掩袖压抑的低咳,低哑的几声咳嗽,却听得满屋子的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惊悸。

心里似被冰水浸了一下,猛地疼痛收缩。

“公子!”李制上前欲服侍龙煌灼,龙煌灼却一摆衣袖,李制只得顿步,与满屋子的人一起目不转睛的看着龙煌灼。好在龙煌灼咳过了,虽气色依旧不好,气息却平稳了些。

我好不容易才从龙煌灼身上收回视线,却正对上淑妃清冷的眸子。

淑妃步入厨房去照看给龙煌灼煲的汤,行到厨房门口,忽而清浅一笑,“我的厨艺不怎么好,听闻公主很会煲汤?”

说完此话,淑妃就进厨房去了,我自知她怕是有意将我叫开为难,也只好起身去了。

从龙煌灼身侧走过,被他拽住了手:“清嫣若为难你,别再傻乎乎地只让她欺负,知道吗?”

说话的时候,龙煌灼并没看我,说完了这话,便放开了我的手。

即使是在他受了那么多的苦楚,一个人承受了失去龙御夜和我的痛苦,又这番的身体虚空下,从昨日相见到现在,他也不曾有丝毫怪罪于我。

一年以来,我对他的误会,他饱受的委屈冤枉,待到我如今可能承受一丁点委屈的时候,他却也丝丝毫毫为我想着

这是怎样的宽容包容,在这份宽容包容下,又有着怎样体贴入微的心?

暖流在四肢百骸流荡,说不清是温暖还是羞愧,忍住鼻中层层涌上的酸涩,去了食香缭绕的厨房。

淑妃的厨艺怎可能不好?有她照看龙煌灼的汤料,我在一旁完全像个多余的人。

终于,淑妃转身看我:“不怎么会说话,就别开口。免得又说些不受听的。”

我知道她指的是我先前说的那让龙煌灼面色灰白咳嗽了的话。

这冷言冷语本是我该收受的,也没资格要求她对我的态度好点。昨日巴掌刀剑,今天的排斥冷淡,看起来态度转变的快,然而我知道,本质上毫无区别。

她能认同我留在这里,不过和铁卫们一样的心态。龙煌灼今日肯进食了,谁都看得出来这莫大的进步。

午间李制等人守护在远处,龙煌灼坐在溪边的竹椅上晒太阳,抱着我的猫,抚摸着它光滑油润的毛。

五年过去了,当年的波斯小猫早长成了肥硕的大猫。这一年来,龙煌灼消瘦了这么多,却没见这猫哪点瘦了。似知道我在想什么,龙煌灼微笑道:“在燕国,慕容殇把把它照顾的很好。”

你呢,那半年你何止是不好?

“你不恨他吗?”慕容殇呵,在魏国公府的时候我就不该救他。

龙煌灼靠在背后垫着的软枕上,温和平缓地回答:“他也很可怜。我若不是自愿去燕国,他也‘请’不走我。如此,恨他做什么?那半年惨无人道的生活,把我的心病治好了。”

心病,我和龙御夜带给他的积郁。

若不是之前就积郁成疾,依他的身体,半年地宫的生活后,身体也不至于虚空成现在这副样子。

可是那心病是怎样治好的呀?要受过怎样的肉体折磨,才能与心里的疼痛达到饱和点,互相抵消?三个月,三个月令人发指的刑具,治好了他的心病。

剩下的三个月里,心病好了的后三个月,每每没有心病抵消,那肉体上的疼痛,他又是怎样承受过来的?

清苦的涩笑泛出,他闭了目,金灿的阳光照射在他脸上,颓显出病态的潮红,呢喃般的低语几不可闻:“不恨,又怎会不恨呢”

以他的尊严和骄傲,承受如此的侮辱和苦楚,怎会不恨呢。

而他此刻只是深深,深深地望着我。

曾经那样谈笑风流的男子,几时染了满怀的寂寞和忧伤?

那对漆黑的瞳仁,隐忍的苦楚和落拓,那样清晰的被阳光折射到我的眼中。

我多么想就此扑到他的怀中,多么想呼吸他身上清新的竹叶气息,如今又混杂着药香的味道,多么想从此以后就守在他的身边,一刻也不与他分离,多么想说出不再离开他的话,多么想倾诉无论怎样的误会嫌隙,却一直未曾变过的对我的子郁的情感

我的神情有瞬间的木然,淡红的唇边蠕动了两下,终于什么也没说出。

那看着我的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渐渐散了光彩,黯淡。

龙煌灼终于低了眼没再看我,只沉静地抚摸着我的猫。

我的猫窝在他的怀里懒洋洋地睡着,一如一年前在他怀里睡着的我。

在他的抚摸下,那猫舒服地伸了伸腿,眼也没睁,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酣睡。

看着猫,他移不开眼,我也移不开眼。

可我们脑海里思及的画面,那一切的美好,都只是过往,都只是曾经。

在那里待了三日后,龙天羽捎来信,顺便从齐国捎来了一些珍贵药材,说齐国冰寒之地的那只冰蟾蜍刚被人提走了,只得去找雪莲。说雪莲该能解了龙煌灼身上化功蚀骨散的毒性。即使解不了毒,对龙煌灼病入膏肓的身体也有莫大的益处。

李制等人满怀希冀,龙煌灼却只看我,“我们去赏月吧。”

与他走在月下,问道:“解了化功蚀骨散的毒,就能恢复武功,你不关心吗?”

龙煌灼微笑道:“服了化功蚀骨散太久了,非冰蟾蜍不能解。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况且解了毒又如何,疾已入髓骨,司命之所属。怕是回天乏术了。”

“很多人都在关心你,淑妃李制他们,你的那些手下,无不对你忠心耿耿。生死攸关的是事,你怎么能说的那么风轻云淡。”

他浅笑问道:“你关心吗?”

心里的弦颤动了一下,却只是装作未闻他的话,不敢去回应。两人虽是一同走着,肩与肩的距离,却一直隔了半丈。似乎是在来这里的当晚意识到性命攸关的他也是危险体,对我的感情有着致命的诱惑后,就时刻警惕与他保持着距离。

这一刻,我虽也停了步,却一步也动不了。想做出漠不关心他的样子,却始终不能自然。只怕还适得其反,越发欲盖弥彰了。

“你关心吗?”他温润的黑眸中,渐散着紧迫的压力。迈开步子,缓缓地过了来。

心里‘咚咚’的跳着,脸上红晕了起来,颈下也烫的厉害。仓皇退开了两步,才狼狈地道:“我当然希望你好起来。”

他眸中的紧迫,我竟不敢去看。低了眼,看着的几乎是自己的脚尖。

短暂的静默后,他的手伸了过来。我本能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惊异地感觉他食指的指腹搭在我的脉搏上,我还不明所以的时候,他懒懒的,却又邪气的声音蛊惑的传来:“和夜在一起,也有这样的心跳吗?”

错愕的仰脸看他,他的黑眸分不清是自负还是嫉妒,我始才后知后觉他的问话的含义,一时间心里不知是被他窥视了真情实感的羞急,还是对他那话的思索。

和龙御夜在一起,何曾有过这样的心跳,每一时每一刻,因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而起的心跳?何曾有过?

怅惘中,怔怔地望着龙煌灼的黑眸,他那样深潭样的眸色,几要望到我的心里去。我的目光忘情地流连在他熟悉的面容上,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每一个五官。

才有这样的意识,自己就被自己吓了一大跳,喘息着退后了两三步,失态的神情过了好久才恢复镇定。

龙煌灼将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看在眼里,那些细微的心理变化,也瞒不过他的眼。

在他的目光的紧迫下,强制自己平静下来,这样说道:“从过去的三百多日起,我就是龙御夜的女人。”

我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更不能再做那负心薄幸的女人,去把他忘记。

就算没有他临走时对他的承诺,也不能在陪了他三百多日后,再来陪龙煌灼。那样水性杨花般的‘随便’,是对他,也是对龙煌灼的侮辱。一个是帝王,一个是龙煌灼,他们都是那样有尊严的男子。

龙煌灼沉默了很久,问的还是那句话:“和夜在一起,也有这样的心跳吗?”

“有没有那样的心跳有什么关系。”我喃喃道:“淑妃在宫里一样没有那样的心跳,一样活得好好的。”

龙煌灼沉吟半晌,才问出口:“活得好好的?夜对你好么?”

三百多日来,终于有个人,如此问。

想起龙御夜,心里不是没有温暖的。在这样的月夜下,终于能微笑:“他对我很好,什么都依我。和我夫妻一年来,再没临幸过别的嫔妃。他用帝王的胸襟包容着我的任性,每次有嫔妃找我的麻烦,也是他在帮我善后。在那座勾心斗角的皇宫里,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龙御夜未必信我,我却信龙御夜。

“对夜,你也不是没有感情。”龙煌灼温和看我,“既然如此,就别再喝那避孕的药了。给夜诞下皇子,想必夜定不会委屈他,会力排众议立他为太子。你以后,也有依靠。”

心中升腾起莫名的怒意,让我忽视了他的语气根本依稀透着日薄西山的淡凉。

龙煌灼根本没留意到我的惊怒,只是安慰道:“放心,就算夜无意立你所带出的带有齐人血统的皇子为太子,我的人,也会逼他。睿清王,也一样地会逼他。”

我也不知道我心里的惊怒因何而来,是因为他妥帖地替我安顿余生,彻底的对我放手吗?

明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他不放开我,可那样惊怒的感觉,就是在心里徘徊不去。

强力抑制住手心里的颤抖,嘲讽道:“你会帮我和龙御夜生的皇子夺位,这样的话, 你也说得出口。你凭什么替我作安排,我的未来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的骄傲和自负呢?”这样的话,换做龙煌灼以往任何正常的时候,他都不会说的。更不会心甘情愿这样说的。

他面容上清浅的微笑不减,话语舒缓宁和:“一直以来,我因为有骄傲和自负的资本,所以才骄傲和自负的。如今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