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配不上他,早就配不上子郁了,从你这个畜生最初将我强占了之后,我就配不上了!可我还是要回到他的身边去,哪怕他娶别的身家清白的女子,哪怕我给他做妾做小,给他当奴婢,我都要回到他的身边去我就伺候他一辈子,服侍他一辈子”

他惨白的神色就如没刷好漆粉层层散落,“这样了你还要回到他的身边,哪怕做个小妾”

寡淡地笑着,自嘲地反问着,一步一步后退着,直至被一株梅树绊倒,踉跄趔趄。

而我也只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无神地走了几步,三个月来,自子郁离开后我累积至今的想念相思,伤怀难过,从草原到来这里一路的奔波,自知道龙御夜的这一次的欺骗以及刚才的凌虐,终于,精神虚脱了,人也脱力晕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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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是在车驾上,是被车驾颠簸醒的,而龙御夜就坐在我身边。

想来已经离开了梅庄,不顾车驾的颠簸,醒来便是对他一阵推搡摇晃,“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我要回草原,你放我离开!”

“去肃州。”他默默道:“去肃州了结一些战事,然后,我们就回京。”

回京?

“谁要跟你回京,你放我离开,你听到没有,我要回去草原!你这个畜生,我一眼都不想看到你,你卑鄙无耻,放我离开”

车驾外有些紧张,显然周遭的侍卫宫人都是听得到我骂他们的帝王的,龙御夜也不得不注重形象,点了我的哑穴,又将我禁锢在怀里,抬头恨恨地瞪着他,他也风轻云淡,“听话一点,不要再惹怒我。”

想起寝房里那一场挑衅的后果,挣了几挣,只得安静下来,却还是不眨一眼地瞪视着他。

他撑着颚,头痛不已。

此后每到夜里在行馆留宿下来,亦是这般吵嚷不断,初时他劝慰在一旁听着,后来,终于受不了我的口不择言,以及那一遍一遍地说着的要离开的话,不管在他的监控下,外面有多少人守卫着,都想要逃走的心思。

终于,直接被他软禁了起来。

每日除了他,除了按时服侍我的宫人,竟是不允许外人踏进寝房一步。

连德妃和兰修容几次要来看我,都被龙御夜屏退。

而淑妃,当日燕军兵围皇城,听说,她就失踪了。倒是安绚,越发的小鸟依人。而龙御夜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暧昧不明。

好在他没有再动我的心思,而我伶牙俐齿,他就是由那心思,也逼迫不了我。

常常捶打着门哭嚷着要离开的话,他听得不耐烦了,有时候除了赶路,露宿期间几日几日都不愿面对我。

但我知道他虽然不见我,却必然在门外,越发地哭诉着要离开的话,哪怕无人应答,哪怕每天这样叫着嗓子都嘶哑了。却还是在夜半叫的累了,哑着声音一声声子郁子郁地呢喃着,屋内烛光倒映着跪坐在地板上的我,也将他常常半夜站在我屋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终于,半月后到了肃州,德妃的故乡。

而我想要离开的意志一日也未曾消减,肃州的都督府里,半夜常常见的到屋外的他沉默隐忍地站着,听得到屋内我的叫嚷。

直至一日,为了不流失体力想要离开而用过晚膳后,就什么也不晓得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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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州都督府。

当德妃的父亲肃州都督走进内殿的时候,愣住了:夜斜靠在软榻上,看着手中的奏折,而茼茼则趴睡在他的膝上,似乎睡着了!

两月,皇上驾临肃州都督府已是两月。

前半月,他未出战前,日日见得公主对皇上的恨怒谴责,这出战一月再回自个儿的官邸,一切竟然都变了?

“皇上。”他轻呼作揖,目光则落到夜膝上的女子身上,他们两人之间的平静令他有些意外。

夜看了一眼肃州都督,“有事吗?”随后又将视线移到奏折上。

“京城的燕寇已除,皇上准备什么时候返京?皇上离开京城差不多半年了。”

“回京的事过几天再说吧!煌灼那边有什么情况?”

“将军那边的战事也即将结束,慕容殇负伤正在潜往燕国的途中。”

睡梦中的茼茼也不知是因为“煌灼”二字,还是单纯地被他们说话的声音吵醒了,见她缓缓睁开眼睛,夜放下手中的奏折,温柔的笑了笑,“不睡了吗?”

她摇了摇头,转过身看向肃州都督,美丽年轻的容色掩不住的病态梨白,迷茫的眼神如同蒙了一层水雾,长睫更是无意识地轻颤,睡梦伊醒的浑浑噩噩将慵懒自然而然地流露,少了往日的佻达,但那属于女子的柔媚,高贵典雅的纤柔气质,别有一番风情。

也不避讳肃州都督在场,夜便吻了下来。

而茼茼看了肃州都督一会儿,似抵挡不住困意,又继续趴在夜的腿上继续睡了!

“皇上给公主吃了什么?”肃州都督看出茼茼的不对劲。前些日子他还亲眼看到她是如何歇斯底里的发疯,如今却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迷魂丹。让她心神安定的药。”夜吻了一下她的脸,然后冷凝的看着肃州都督:这不关你的事!

“迷魂丹?”抽了一口冷气抬头看夜,他的思维难道不正常了吗?“皇上,那是南疆的禁药!一旦食用者服食久了,就会神情恍惚,再也清醒不过来!皇上,你想让公主一辈子不清不楚的生活吗?”

“只记得煌灼的那段时光,她也不清不楚,不也过的挺好吗?现在朕只是让她只认得朕依恋朕而已。”太厌倦了她成天哭闹个不停,成天子郁子郁地喊个不停,厌倦她疯了一样要离开他的样子!“我们现在相处的很好,她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只要她留在我身边,什么都不重要了。”夜笑着看肃州都督,神色极为满足。

肃州都督哑然不能言语,又见万忠手捻拂尘立于夜的软榻之侧,眼眶微红,还拿官服揩了一下眼睛。感触到都督的视线,两人对视。

肃州都督愕然一惊,再分不清是对公主的怜惜,还是对他们的帝王的悲悯。

或许,这很好。后宫的几位主子,皇后疯了,淑妃失踪了,公主再继续被皇上喂药的话,过不了多久就该变作白痴了。后宫管事的,就只剩下德妃了。

她的女儿。

两三日之后,夜亲自给茼茼喂粥的时候,茼茼不吃。自从被喂食迷魂丹神智丧失后,茼茼的饮食就是他在亲自照料,一连几日她都吃得甚少,夜也有些心惊。想来是迷魂丹的缘故,也未深想。怕她营养不良,便继续喂食。没料到,再喂的时候,茼茼竟然俯在他的腿上呕吐了起来。

夜终于忧心忡忡,赶紧叫来御医问诊。

不想御医一把脉,俯地叩拜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夜沉吟,“喜从何来?”

“皇上,公主的这是喜脉!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与此同时,满屋子的人皆是笑颜,黑压压跪了一地。

“恭喜皇上!”

“贺喜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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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人都兴奋过了,一丝笑容才在夜的脸上漾开,笑容溢到最圆满的时候,蓦地起身,“可有号错脉?”

“回禀皇上,此为喜脉,千真万确!公主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以前也曾经有幸为公主号过一次喜脉,那时煌灼虽然与公主成婚,奈何半年不曾入将军府,只道公主所孕之子为皇上的骨肉,奈何当时皇上与煌灼同在,教他们做太医的,恭喜皇上也不是,恭喜煌灼也不是,难做人啊。

这次,可错不了了。

这三个月,在公主身边的男人只有皇上没有煌灼,这一个多月的身孕,公主腹中的孩子,若不是皇上的,还能是谁的?

夜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的孩子。

没错,这是他的孩子!

他和茼茼的孩子!!!

三月前在梅庄,他和茼茼就有过一次夫妻之实。在肃州都督府的这两个月,给茼茼喂食迷魂药的期间,他们也一直同床共枕,有着正常的房事。

这孩子是他的!

“哈哈哈”克制不住地朗声大笑,“有赏,全都有赏!”

“谢皇上!”

众人谢过恩,太医才又吞吐有言,欲言又止,夜心情大好,见状,坐下问道:“爱卿有话但说无妨!”

“皇上,公主这有身孕了,迷魂丹再吃不得。恐怕会伤了胎儿”

“是!是!太医说的是。赶紧解了公主的药效。”夜喜状莫名,“公主有孕期间,太医可还有教诲?”

“臣随行皇上与公主左右,十月怀胎,任重道远,臣自是鞠躬尽瘁,直到公主平安生产。”

“好!那就倚重爱卿了。”

一时众人散尽,夜才将一直半睡半醒俯卧咋床上的茼茼横抱在怀里,吻着她微颤的眼睫,迷蒙的眼。

“有了我的孩子了,我们就要是一家人了,你再不会吵嚷着要离开我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这真是个惊喜,茼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高兴。你曾承受了一次丧子之痛,这次,我再给你一个孩子,你一定会高兴的,一定会开心的,对不对?我再不给你吃迷魂丹了,我们的孩子一定要健健康康的成长。你快点醒来,醒来和我一起分享这好消息。有了孩子,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没有谁再能把我们分开了”

可惜,意识尚未清醒的茼茼,听不懂夜的话,也读不懂夜眼里的喜悦和冀望。

看了夜一会儿,就又困倦地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感觉睡了冗长的一觉,仿佛再也醒不过来的久,全身酥软没有一点力气,睁眼便是明黄色,明黄色的大床,一应明黄色的陈设,除了一殿的客人外,似乎还被谁抱在怀里。

明黄色又敢抱我的男人,除了他还有谁!!!

食过迷魂丹后的两月的记忆被毁灭,然而在那之前与龙御夜的争执,他再一次对我的强迫,被软禁了一月求他放了我,喊着要回到子郁身边去的矛盾却记忆犹新。

见我醒来,一抹笑容才在他脸上绽放,我已一把将他推下了床。

“你给我滚!谁叫你过来我身边的?谁叫你碰我的?你这个畜生!”跳下床就穿衣服穿鞋子,我要离开他,我要回到子郁的身边去。子郁子郁,我这一觉好像又睡了很久,子郁是不是已经知道我落入龙御夜的手里,他又该怎样的心情?

一刻也待不得,一刻也待不下去,我要马上离开!

但他摁住了我的肩膀,我才奋力去推他,他已喜悦地说:“茼茼,你听我说!”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梅庄之事,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我现在要回去子郁身边。做不了他的妻子,我就只做他的妾他的奴婢,我再也不会离开他,再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然而龙御夜的悦色不减,“茼茼,你不能再回到煌灼的身边了!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我们不是毫无关系的人了,我们是孩子的父母亲,我们现在是一家人”

“谁跟你是一家人——”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愣怔了半晌,胸口犹如被钩抓着紧紧地疼,牢牢地不放,问,“什么孩子的父母亲?”

他就像个孩子一样的笑了起来,初为人父的喜悦将他整个笼罩,他那样的高兴,“茼茼,你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孩子,是我的!”

巨大的空白由胸腔扩充到脑海,游转于四肢百骸,便像水窟破了一个洞,像一切的良辰美景皆变作了水中月镜中花,一切已然被抛上云端,待得掉下大地,就灰飞烟灭了。

四叔叔最后的生命里,我想给他生个孩子延续他的生命,因为之前喝过两三年的避孕药,药效未除,怀不上孩子。

和子郁在一起的那几个月,我也想尽快怀上子郁的孩子,弥补我们三年前的遗憾,药效还在,孩子也未曾怀上。

如今,不想怀龙御夜的孽种,倒是怀上了

天意啊天意!

当初就是不想怀龙御夜的骨肉,所以喝那避孕的药,现在避孕的那药的药效根除的日子,也恰在再次栽倒他手里后。

阴差阳错,他的种

“公主——”

伴着一屋子宫人面如土色的叫喊,我起身跑向寝殿的石壁,就那样地,一头撞在了石壁上。

鲜血从破了洞的头上汩汩往下流淌,迷糊了我的眼睛,迷糊了我所有的心智。眼中所呈一片血光之色,人也由石壁一寸寸软下。一壁的血,一殿的血。

子郁,再次被龙御夜玷污,我还一心想着应你的话,回到你的身边去,如今,怀上了他的孽种呢?

子郁,我回不去了。

子郁,身子再次不清白,我想着,我就给你做小妾做婢女,做个卑微的暖床的女人和丫鬟,现在呢?

子郁,我只愿来生,现在只愿来生。让我下辈子嫁给你,做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和你恩恩爱爱的夫妻,这么容易,又这么难。下辈子,我们下辈子。子郁,我们下辈子再在一起。我先去了,你以后要好好的活着,我去阴曹地府里等你,下辈子,我们都不投身帝王家,我们就到个穷乡僻野里投胎转世,做一对平民夫妻,和一堆简单的人在一起生活,身边不要再有这么多的阴险和算计

子郁

血色的眼前渐次模糊,整个身子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明明没有了意识,也似看到龙御夜立在床榻前,呆若木鸡。

向来那么委曲求全只为活着的我,爬在他脚下拉住他的裤脚求他不要再用鞭子打我的我,那么不管处于怎样的逆境,只要活着就好的我,把自己的命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的我,竟然一心求死。

在听到有了他的骨血后,第一个反应,就是一头撞死。

以他的功力,想要阻拦一个求死的人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可是,意识到我听到有了他的骨肉,第一个反应就是一头撞死,他就呆在那里了。

所有的人在知道他有了皇嗣的事,都那么高兴,整个肃州都督府早笼罩在了一片喜色中。都以为,公主有了他们皇上的骨肉后,公主再是不待见皇上,公主和皇上的日子都是能过下去的。

女人嘛,无非如此。时间长了,日子久了,皇嗣再一诞生了,凭借母子天性,公主与皇上之间有天大的隔阂,也是能愈合的。他们的皇上是个明君,又英俊绝伦,对公主又好,哪个女人不爱?

所有的人都以为,不久之后,他们的皇上和公主必将是孟不离焦的一对。

因为有了孩子,他也这样以为。

可是,他亲眼看着,他的茼茼在听到有了他的骨血后,就一头撞死了过去。

结局卷 君子好逑 141 大结局

睁眼所见不是地狱里的阴暗,仰见头顶的明黄帐缦,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我怎么不死?

我怎么不死?

怎么撞也没撞死?

腾地坐起来便向床陵撞去,浑然没意识到这一动,牵动了头上的伤口,刹时纱布下的伤口又绷裂了,鲜血汩汩地流淌下来。毫不知觉。

“公主——”

明明床边静静的,才一动,好多宫人就立刻活过来一般,好像她们之前才是死的,紧紧地将我拽住,显然怕我再次寻思。

床陵撞也撞不死人,跑下床才一朝四周望,宫人们立刻就贴到墙上去了,显然是怕我再次撞墙。赤足一环视,桌子上的一把剪刀赫然映入眼帘,才一扑过去,万忠已将剪刀抢到了手里,接着踢了那个太医的跟班:

“剪了纱布也不知道把剪刀收好,拖出去杖毙!”

“是!”

那么多人如临大敌地防备着,想死也死不成,才塌了肩在殿内转着走着,边惊见了坐在床榻下的地板上,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有如死物的龙御夜。刚才跑下床,就从他身边经过,竟然没有看到他。

原来他真像死了般,像不存在一般,所以就那么被忽视了。

跑往他的身边,还算好,宫人们见我是过去他们的帝王的身边,没有人前来阻拦,他坐在地板上,我就也跪坐在地板上,推搡了他的衣服好一会,他才抬眼看我。

他这样子,突然也是见到我在有了他的骨肉后寻死,而心灰意冷吧?

“龙御夜,你也看到了我宁愿死也不想把你的孩子生下来,你让他们都退下,你就成全我好不好?我想死,你成全我好不好?龙御夜,你从来就没纵容过我一次,这一次,你就纵容我一次好不好?龙御夜,我们何苦彼此折磨?”

“龙御夜,你还要一厢情愿到什么时候,你就把我掐死或者一杖把我打死,省得我那么恨你,你也解脱了!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你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也要一刀把你杀了!我恨死你,我恨死你”

抓住他的龙袍扯攘着,再不顾那是何等连城价值也求不得的东西,“我恨死你,你误了我的一生,开始误,现在还要误,都是因为你!这辈子,我遇见了你真是上辈子造的孽,你把我整个地毁了,我的人生,我的爱情,都毁在了你的手上!到现在,蹉跎光阴和子郁修得的那点幸福,又被你整个地毁了,你是魔鬼,走到哪里都有你无处不在的阴影,是我命里的煞星,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嚎啕大哭也磨不平心里的恨痛,眼睁睁看着托手间,幸福由手中飞散。

地板上坐着的他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像是已经死了般,不说话,也没有一点的表情,想来将我从死神手里抢救过来,也是万忠的命令,龙御夜,他已然死了似的。

便又拽抓着他的衣服推搡,“我知道我说什么,他们没有一个人会听我的,你说话啊,你开口说话啊,叫他们去给我煎一碗堕胎的药过来,你开口下达命令啊,我不要生下你的孽种,我不要生!我不要生!我告诉你,现在你不叫人煎药给我,以后我也会自己想办法把药弄到手!就算没有那堕胎药,我要落下孩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再有人看的严照顾这孽种的紧,也经不起月份大了我去摔上几跤!我要把它落下来,落下来!我要和它一起死!

一拳一拳捶打着我的小腹,就想把那孽种打死,把它处死了,我这个没资格也不配做母亲的人,再以死谢罪,陪我没能出世的孩子一起死,

“公主——”

才听得熟悉的声音,已被人拽住我捶打小腹的拳头手臂,是连翘啊,竟是连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