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要告诉她呢?就算她当时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内容,可事后顾淮景也从来没有承认过他和仇尽的关系。

但现在,他自己主动提了出来,而且还告诉了自己。不仅如此,顾淮景今天还带她来着见仇尽的地方。他到底要干什么?难不成是打算对自己灭口了,所以干脆让她死个明白吗?

“我这段时间想了想。”他说话声音有点轻,但因为两人离得很近,鼻子几乎贴着鼻子,所以赵安玥听的很清楚,“发现你知道的事情有点多啊。”

赵安玥急了:“我答应过你我不会说的,我也确实没有说过,不信你可以问青兰和绿衣,她们一直跟着我。”

“青兰和绿衣也不够妥当。”顾淮景道,伸手抬起了赵安玥的下巴。

他用的是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赵安玥看了过去,又眨了眨眼睛。

他的右手力道有些轻,赵安玥侧一下头,就把自己被他捏在手心的下巴解脱了出来。

顾淮景道:“你是我夫人,和我一起生活,总是不可避免的会知道一些我身上你不该知道的事情,你说我该怎么办?”

赵安玥眼睛转了转:“这…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我们还算好了。刘姐姐和我说,其他夫妻还同住一房。夫妻间总是会不经意撞见点什么,这也不能怨我。两回我都不是故意要看到或者听到的。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说的。”她瞧着他看不出情绪的脸色,加了一句,“以后就算再看到什么,我也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顾淮景静静的看着她,等她说完后,顿了顿,才开口:“玥儿,我这次是认真的,你要好好听明白我今日对你说的话。你我是夫妻,这辈子是被捆在一起的,且你我同在侯府,我所做的事情,多多少少你都会知道一些。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不要说,也不要问,烂在你心里。”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她心脏跳动的地方,“否则,我不会心软。”

他的神色难得很认真,赵安玥愣愣的看着他,咬了咬唇。

从那天听到仇尽和顾淮景有关系后,赵安玥就知道顾淮景身上有很多秘密。他似乎在做一些事情,虽然赵安玥不知道是什么,但涉及到皇子,总是不太好的事情。

赵安玥低着头犹豫了很长时间,抬起头开口问道:“那…那你会害我父皇母后吗?”

顾淮景望着她,瞳孔微微一缩,他没想到赵安玥会问出这个问题,其实她在某些方面,非常的聪明,几乎一点就透。

顾淮景回答的很快:“不会,日后等事情尘埃落定,说不定我可以带你回一趟大宴,让你见见你父皇母后。”

“真的吗?”赵安玥眼睛亮了起来。

从她嫁入大祁的那天起,赵安玥就知道她这一辈子也回不了大宴,再也见不到父皇母后了。可顾淮景却说,有可能。

他顿了顿,道:“真的。”

赵安玥的眼中荡漾出笑意:“好!我答应你不说不问,但你记得你说的!否则我会把你做的事情弄的人尽皆知的。”

**

赵安玥睡了个好觉,顾淮景今日的态度和说的那段话,算是解决了他们两个目前的矛盾之一。

而且还给赵安玥带去了希望,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是她无比希望他要做的事情快点完成,这样她就能早点见到父皇母后了。

第二日,赵安玥依旧盛装打扮,一早就出了侯府。

今日,有一个菊.花宴,各府的夫人女眷很多都会参加。

看到赵安玥进来,其他女眷们纷纷看过来,眼里似乎都带着一点同情,还有些人眼里带着幸灾乐祸。

虽然生的漂亮,但漂亮又有什么用?都享受不到人间乐事,真是白瞎了这幅好脸蛋好身材。

赵安玥很茫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也并不放在心上,左右四顾,看到姜佩绮她们就凑了过去。

“昨日发生了何事?你竟未来赴约。”姜佩绮看到赵安玥,迎了上去,低声问道。

“就是!我们等了你一会儿,你都没来,后来还是你那丫鬟青兰来说你有事来不了。我们最后也都没去赏秋,各自回了!”编修夫人声音就大了一些。

赵安玥:“啊?你们没有去赏秋吗?”

丞相少夫人笑得温婉:“缺了你,像是缺了点什么,也没有赏秋的意味,我们也就回了。”

四人相处的这个月,竟是让她们熟悉了赵安玥在的感觉。赵安玥不在的时候,氛围都没那么欢快,玩的时候兴致也都不高。

“你们真好,我还以为你们都去了呢,弄的我昨晚心里还觉得可惜。”赵安玥扬起一抹笑,拉起姜佩绮和丞相少夫人的手,对着三人道,“我们再约一天去赏秋罢?明日如何?”

丞相少夫人秀美微皱:“明日不行呢,府中有事。要不三日后如何?”

于是,四人便把这事重新敲定了下来。

编修夫人拉过赵安玥,嘱咐道:“这次你可别再出状况了啊,不管如何,定要赴约。”

赵安玥赶紧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不过——”编修夫人凑了过去,“玥儿,你昨日到底是何事没来?可是和侯爷有关?”

赵安玥没多想,笑着点点头。

编修夫人瞧着赵安玥那笑,脸色露出八卦之色,媚着眼凑过去:“玥儿,姐姐瞧你春风得意,昨日可是和侯爷,做那事了?”说着挤了挤眼。

赵安玥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红着脸摇头:“才没有,刘姐姐你别乱说!”

编修夫人:“哎呀,不会罢?这两月,侯爷也没和你那个?”

赵安玥羞得脸红红的,但她向来都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于是点了点头。

编修夫人:“这可不行啊!玥儿,你嫁给侯爷都快半年了,他如今还只碰了你一次?”

赵安玥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姜佩绮开口道:“刘姐姐,行了,你何必问人家房中事?”

编修夫人瞅了姜佩绮一眼:“佩绮,我这不是关心吗?”

丞相少夫人也道:“刘姐姐,这事还是不要问好,而且你…”她微微叹气,但怕伤了情谊,也没往下说。

四人都很有默契的岔开了这个话题,找了个桌子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嗑瓜子聊天。

快要回去的时候,姜佩绮拉住赵安玥,在她耳边低声道:“玥儿,你日后别把这等隐私事和刘姐姐说,刘姐姐心眼不坏,人也好,但是却守不住秘密的。”

赵安玥没察觉异常和姜佩绮的言下之意,笑嘻嘻的点头,没心没肺的样子:“好,我下次不说了,我们三日后见!”

**

菊花宴只举办一个上午,载着赵安玥的马车绕过稍微幽静的街道,往顾国侯府而去。

这个时间,热闹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人,如果从那过,马车花的时间会久一些。

这条街道上有赵峰的统领府。

马车还离十几米的时候,有一只小黄猫从侧门门缝下钻了出来,下一秒,侧门被打开,统领府的下人追了出来。

“快把那畜.生抓住!”

“别让你小畜.生跑了!”

小猫还很小,看起来刚学会走路不久,速度有些慢,慌张的朝马车跑来,那些下人也跟着追了过来。

马车倏然停下,赵安玥的身子跟着晃了一下,勉强稳住。

樱鱼连忙扶住她,桃鱼撩开帘子,走了出去:“这是发生了何事?!”

统领府的下人们步伐飞快,已经将那猫抓住了,手一把提着猫的脑袋,拎在空中,见了这顾国侯府的马车,退到一边:“府中逃出一只恶猫,我们特地来抓,竟是冲撞了贵人。请轿中贵人恕罪。”

小猫很害怕,喵喵的叫着,声音十分的尖锐刺耳。

赵安玥听了,撩开窗帘,探出头去,眼睛刚好对上那只小黄猫的两只眼睛,那只小猫的眼睛很漂亮,黑黑的。只是拎着它脑袋的大手很用力,能轻而易举将猫掐死。

她想了想,脆生生的问:“这猫这般小,你为何说是恶猫?”

下人看了赵安玥一眼,那容貌让他心中一惊,他连忙低下头,讨好着笑道:“夫人,这猫竟然敢偷吃大人的膳食,还惊扰了夫人,可不是恶猫吗?我们这就把恶猫带回去剥了皮!”

赵安玥抿了抿唇,很生气。

她最讨厌猫,因为大宴宫中养的那只肥猫,老是会叼走池塘中她养的鱼。说起来,那肥猫其实也是赵安玥一手养大的,其他地方都好,冬日还暖手暖脚,就是这点不好。每每发现池塘中的鱼又少了几只,赵安玥就很生气,并打定主意,以后只养鱼不养猫了。

可是她也不能忍受有人对小猫做这种事情!

赵安玥竖眉道:“你把猫给我,我来处置。”

下人们顿了顿:“夫人,这…”

“既然侯爷夫人喜欢,就给她罢。”赵峰从统领府中走了出来。

赵安玥看了过去,下意识道:“你是赵峰统领?”这位统领,她在秋日围猎上见过,因为这人比他人五官更加的深邃立体,是大祁女子和蛮族男子所生,而且和蛮族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因此赵安玥印象深刻。

赵峰微微行礼:“没想到夫人还记得我。”他看了看那只小猫,“把猫给侯爷夫人罢。”

下人连忙拎着猫走了过去,桃鱼接了过来,抱在怀中。

赵安玥看了看那猫,又看了看面前这个男子,抿了抿唇,道:“谢谢。”

赵峰的眼窝极深,朝赵安玥微微一笑:“夫人客气了,一只猫而已。”

赵安玥轻轻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放下了帘子,阻隔了赵峰看她的视线。

他的视线,怪怪的,让赵安玥很不舒服。

马车重新上路,那猫窝在桃鱼怀中,乖乖的一动也不动。

其实动物对人最为敏感,谁有恶意,谁怀好心,是很清楚的。

赵安玥看着那小猫,小猫黄白相间,是最为常见的猫,但是它的毛其实长的很好,是一只挺漂亮的小猫。

赵安玥向来受不了毛绒绒的诱.惑,比如马厩里的棕蹄,看到它的一身毛,就忍不住想摸一把,比如大宴那只肥猫,还比如眼前这只。

于是她伸出手,摸了摸小黄猫的脑袋,认真地对它道:“本来我是再也不要养猫了的,但是你还挺漂亮的,那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猫了,但是你千万不能不能不能叼走我的鱼哦。”

小猫似懂非懂,朝她喵了一声。

**

赵安玥带回小猫的第二日,是顾淮景受伤后上朝的第一天。

皇帝问了一下他的伤势,给顾淮景封了镇国大将军,但顾淮景手里依旧没有兵权,京都军营有其他人管理。顾家军也早就在顾淮景一年前回京都时,上交给了皇帝。

他目前最主要的职责,如皇帝所说,便是为朝中将军传道授业解惑,讲解兵法,和分析战场局势,为朝廷培育中更多的将才。等那时候,皇帝估计再也无后顾之忧,可以彻底杀了他罢?

顾淮景笑了笑,谢了礼。

下朝之后,他便准备去往京都军营,给大家讲兵法,但是在外头被大学士冯安重给神神秘秘拦住了。

冯大学士今年三十五,才高八斗,在朝事上很有见解,常常为皇帝出谋划策,影响皇帝的决策,深受皇帝信任。是一名能臣,也是一名忠臣。之前三位皇子都想尽办法要拉拢他,冯大学士皆不搭理,而且为了避免见各位皇子,行踪成谜,狡兔三窟,很少被堵到过。

就比如下朝的时候,冯大学士往常定然快速消失在人群中,今日居然拉了顾淮景。

实在是令顾淮景十分的讶异。

“顾侯爷。”冯安重不高不矮,身形有些胖,腰有些弯,五官有些富态,但细看却还可以,据说年轻的时候,也是风流倜傥的男子,“可方便到旁边一叙?”

“大学士请。”顾淮景微微一笑,两人互相礼让着,到了一处无人之处。

“不知大学士可有何事找我?”顾淮景问道,风度翩翩。

冯安重抬头看着顾淮景,心想,这大将军英姿飒爽的样子,和自己年轻的时候可真像,就连那方面的毛病也挺像,因此心里就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但这个事情,还是很私密的,怎么说也是个讲究,冯安重手抵于唇前,咳了咳,探过头去道:“听闻,顾侯爷你那方面,也不太行?”

顾淮景是真的愣住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望着大学士那神神秘秘的面容,才确定‘那方面’应该就是他想的‘那方面’,但是这个问题是怎么回事?难怪今日朝廷之上,他总感觉文武百官,连同皇上看自己的神情都带着几分惋惜?

作者有话要说:平安夜快乐,都吃苹果了吗?

058(二合一)

冯安重看着顾淮景那变幻莫测的脸, 连忙安抚道:“我知你此刻定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我懂得。我丝毫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我以前也有和你一样的毛病。最后还是我夫人帮我在人间找了位大夫, 拿了张方子, 吃了一段时间药后才好的。”

“…”顾淮景此刻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这位大学士身上的毛病, 因为他夫人的关系,整个朝廷官员都知道,连他也略有耳闻。可顾淮景,并没有觉得自己那方面有任何问题。一个男人, 被怀疑那方面有问题, 内心坚定如顾淮景都做不到不在意。

冯安重从自己腰间掏.出一张方子,递了过去:“这就是方子,每日早晚两次, 喝一个月就会大有改善,持续三月就能根治。我好了有几年了, 这方子还是昨日我和夫人找了很久,才找了出来的。”

顾淮景实在伸不出手去接,嘴角微微抖动, 很是无语。

冯安重心里叹了口气,当初她夫人拿着方子给他的时候,他也是十分抗拒的。唉,冯安重心里又多了几分惺惺相惜,于是直接把方子塞.进了顾淮景怀里, 拍了拍他的左手:“男人这方面有毛病心里都苦,而且都不好意思,这滋味确实相当不好受。但也不可讳疾忌医,你若心里有不舒坦的,可以找我说几句。”

说完后,冯安重抬腿便离开了。他的脚速非常快,没过多长时间,就走得看不见踪影。

顾淮景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随意扫了一眼方子,墨迹已经有些模糊,纸张发黄,看起来确实有些年头了。

他把方子塞.进怀中,走出了宫门,掀开帘子进了轿子。

顾淮景去了京都军营,给最近几年科举武试中表现不俗的年轻将士讲解兵法。

这些年轻将士听过不少顾淮景的事迹,对顾淮景十分崇拜,所以异常恭敬。

顾淮景知道皇帝心中盘算,但也并没有藏私,把自己所知所想所感悉数教给他们,但他们能领略多少,顾淮景也管不着。

在讲解过程中,他想起那位大宴将军张树玉。想必那本兵书已经在他手上了罢?兵书中有他往日看时留下的注解,不知这张树玉又能领悟多少?

结束的时候,已是傍晚,顾淮景回了侯府中。

他召来了顾青,站在窗前,双手捧着水杯,虽看不到脸,但语气很冷:“最近京中可有什么关于我的传言?”

顾青脸一白,复又一红,低下头,吞吞吐吐:“侯爷,这…”

顾淮景转过身:“看来确实是有,你为何不说?京中所有事情确实不必都告知于我,我知你也懂事情的轻重缓急,所以向来不多问,但有关于我自身的传言,你也不说?”

顾青尴尬的沉默。这种有关主子那方面的事情,要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怎么开口?

“说,给我一五一十的道来。”顾淮景砰的一声重重把手中杯子掷于桌面。

顾青连忙凛神,低下头,战战兢兢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事情是从一个月前开始流传的,应是由那位向来嘴碎的翰林院编修夫人在各夫人间传开,说是顾淮景二十五未娶是有原因的,和那位大宴公主结婚数月,居然只同房一次,那方面不行,难怪一直都不敢娶妻,且对女子深恶痛绝。这件事情是从翰林院编修夫人那里传起,大家都知道,最近翰林院编修夫人和那位大宴公主相交甚深,所以深信不疑。

言毕,顾淮景闭上眼,淡淡道:“知情不报,仗责三十,自己去领。”

**

赵安玥昨日带回来的小猫有点轻伤,她特地让刘大夫看过,配了点药,说是没有什么大碍。

赵安玥便放心了,让樱鱼给小猫的一条腿上了药,把小猫放在自己身边养着。

她刚用过晚膳,背躺在床上,双腿交叉置于床边,手里拿着本杂书,边上躺着一团小黄猫,脚一晃一晃的。

正看得津津有味之时,门外传来樱鱼她们的请安声,顾淮景来了。

赵安玥心里一惊,腾的从床上弹起,将手中杂书往床底下一扔,动作非常迅速。

小黄猫受惊,喵了一声,瘸着腿跑到了最里边,缩在床角。

顾淮景一脚踢开了房门,大步走了进来。

赵安玥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被他这脚踢的吓了一跳,床脚的猫也抖了一抖,缩着身子不敢动。

樱鱼和桃鱼很急,但是青兰和绿衣守在了门口,还关上了门,对着院中其他丫鬟轻轻摇了摇头。

她们在侯爷身边很久了,侯爷什么样的人她们看不清,但总归不是个能违逆的人。如果贸然进去,反而会再惹怒侯爷。

赵安玥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和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居然下意识自我反省了一下,想了想自己最近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