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插上还留着钉子孔,她让青兰把钉子对准孔插进去,然后把钉子尖端对准门后留下的遗迹,再用力挥动小斧头,卯足了劲往里敲就是。

砰砰砰砰砰砰,门剧烈颤动着。

樱鱼她们站在门外,生怕下一瞬间门就应声倒下。

青兰也怕,敲了几下就不敢继续了。

坐在旁边看着的赵安玥甩着左手,非常大气:“没事,你尽管敲,门坏了算我头上就是。”

青兰无奈,只能继续。

事后证明,顾国侯府的门还是非常结实的,赵安玥让青兰折腾了好一会儿,把门插装上后,门还是好好的。

门插好不容易被装上,自然是要用起来的。

当天晚上,她早早洗漱好,就锁上了门,爬上床睡了。

不仅如此,她在锁门之前,还在门外贴了张白纸,纸上端庄秀气的四个大字,加一个龙飞凤舞的感叹号,还画了只小乌龟。

——睡书房罢!

之后赵安玥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夜深,然后莫名其妙的醒过来了。

她不知为何,彻底没有了睡意,干脆爬了起来,拥着被子,跪坐在床中间。

顾淮景现在是不是在书房睡着呢?

赵安玥咬着左手手指,突然间想去看一看。

她掀开被子下床,凭借着往日对房内的熟悉,一路走到门口,拔动门插,小心翼翼的开了一道门缝,鬼鬼祟祟的用右眼,对准小缝往外看去。

今夜月色很好,月光很亮,房门外也挂着几个灯笼。故而视线不受黑夜所限,基本上能看清外头。

此时,外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时,树叶窸窸窣窣声,还夹杂着嘎吱嘎吱的轻响。

这声音来这秋千在的地方,赵安玥朝那看去。

在月色下,赵安玥的秋千上,坐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低着头,在秋千上微微晃动着,看不清楚面容。

但那个人是顾淮景,赵安玥很肯定。

大半夜他在秋千上坐着干什么?居然没去睡书房?

赵安玥愣了一下,心下觉得很是奇怪,开始为他这异样的举动找理由。

他坐在秋千上,是在反省自己吗?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对她委实过分了一些,所以特意坐在她的秋千上,进行反思,并且想以此获得她的谅解,期许明日可以和她一起睡?

赵安玥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越想越觉得顾淮景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她于是又朝那边瞅了几眼。

月光笼罩着他,他的身上仿佛披上一层银霜,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有几分孤寒萧瑟。

看起来有那么几分可怜呢。

赵安玥咬着唇,小声的打开门,然后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顾淮景低着头,不知是不是在秋千上睡着了,没有什么反应。

她左手托着受伤的右手,见此更是竭力放轻了脚步,绕了一个大圈,慢慢的踱到他背后。

六步,五步,四步。

赵安玥脸上绽开了一个笑容,屏住呼吸,眼中闪过狡黠之色。

三步,两步,一步。

赵安玥伸出左手,猛地就朝他身上推去,脸上自动变幻出一个鬼脸:“啊!”

顾淮景闭目浅眠,熟悉的环境让他少了很多警觉。

可是危险已在近前,他再放松也反应了过来,身体的速度比头脑还快,迅速从秋千上弹了起来,然后一个转身,手一把抓住伸过来推他的罪恶之手,下意识使力就要折人手臂。

这些动作发生在电闪火光之间,很快,快得赵安玥都懵了。

还是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脑海察觉出来人是谁,顾淮景制止了自己的动作,才没把赵安玥完好的左手也给折了。

可是那力道很大,赵安玥疼得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喊了一声:“疼!”

顾淮景连忙松开手。

赵安玥没吓到人,反而自己被吓了一跳。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发现左手手腕都红了一圈。

顾淮景跟着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手揉上自己的眉心:“这么晚了,你不是睡下了吗?怎么出来了?”

赵安玥给自己的手腕呼着气,闻言道:“我醒来想出来坐会秋千吹吹风,不行吗?倒是你,你为什么坐在我的秋千上?”

顾淮景伸手执起她的手,看了看,发现只是红了一圈,但没什么问题,于是把手给她放了回去:“我浅睡的时候,不要吓我,否则受伤的是你自己。”

赵安玥闻言很气愤,她把他给放回来的左手,又摆在他眼前,让他看得更仔细一些,硬气道:“我才没有吓你呢,只是你占了我的秋千,我要把你赶走而已。结果你还把我的手弄红了!”

顾淮景看了看月色,顺势拉上她的左手,把人往房里牵:“很晚了,睡罢。”

赵安玥甩开他,坐在秋千上,仰着头看着他:“要睡你自己去睡,我要坐会儿!”

顾淮景看了看她,发现她确实没有任何睡意,于是走了回去,停在她面前,弯下腰:“不困?”

赵安玥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理他。

顾淮景一笑:“也罢,那我们一起坐会儿。”

她立马摇头,看了看秋千,虽然她一人绰绰有余,但两人就很挤了,于是理由充分地拒绝了他:“秋千坐不下两个人!”

顾淮景伸手,把秋千上衣裳单薄的人打横抱了起来,然后自己再坐下,赵安玥坐他怀里。

秋千嘎吱响了几下,但顾国侯府不止门结实,秋千也很结实。

赵安玥自然不依,就要挣扎。

顾淮景却轻而易举用一句话抵消了她的挣扎,他说:“齐皇贵妃死了。”

赵安玥愣了愣:“真的?”

“真的。”顾淮景一手抱着赵安玥,一手揉着她的左手手腕。

她蹙着眉,抬头看着他的侧脸,有些好奇:“怎么死的?你让人杀了她吗?”

顾淮景看了她,轻轻一笑,摇头:“那是最笨的做法。”

赵安玥总觉得‘最笨’两个字意有所指,她忿忿道:“那不然呢?”

顾淮景把她抱紧了一些,脚撑在地面上,秋千微微晃动着:“我只是让人送了一碗粥,沏了一杯花茶而已。如果齐皇贵妃自己不那么做,今夜什么都不会发生,皇帝也有美好的一夜。”

他说的不清不楚,赵安玥听不懂:“什么意思呀?”

顾淮景今夜耐心很好,一五一十的把今晚皇宫里发生的事情当睡前故事般讲给赵安玥听了。

他的怀抱温暖踏实,秋千一晃一晃如同小时候的摇篮,就连他的说话声,也轻柔得像摇篮曲似的,赵安玥听得昏昏欲睡,

末了,她打了个哈欠,朝他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道:“顾淮景,你真坏。”

顾淮景不置可否地一笑:“是吗?”

“嗯。”赵安玥阖上了眼睛,声音轻轻的,“你太会算计人了。你是不是也算计了我?”

顾淮景笑意微敛,没有说话,低下头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嘟囔道:“你肯定算计过我了。”仿佛梦话一般。

他摸了摸她白皙的脸颊,眼中明灭不定,轻声道:“如果我算计你了,你会怎么样?”

赵安玥的呼吸已经变得悠长平缓了,声音轻得渐不可闻。

顾淮景低下头,耳抵于她唇边。

她说话的时候,仿佛在吻他一般。

她说:“那就让你,睡书房…”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间还带了点浅浅的笑容。

顾淮景低头盯着她半晌,然后吻了吻她的唇,抱着差不多已经睡着的赵安玥起身,朝卧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九点还有一章,么么哒

097(二更)

第二日, 宫里便有消息传出来了。说是齐皇贵妃服用滋补汤药,强行怀胎, 胎儿不稳, 昨夜突发意外, 一尸两命。皇帝得知此消息后, 圣体抱恙, 取消早朝。

不仅如此,接下来的五日,宫中都常常有消息传来,说是皇帝让道士进宫作法, 赶去邪祟之物。

在此之前, 大祁皇帝是最不相信这些邪祟之术的,可不知是何原因,这些日子变得非常的疯狂。

皇宫里的疯狂和赵安玥没什么多大关系, 她只是知道快要变天了。

虽然之后的天和她有很大的关系,但她也没什么感觉。天塌下来了, 总有高个子顶着,高个子都顶不住了,那就车到山前必有路罢。

她右手伤得不重, 已经拆了布带,行动恢复如常。她这几日爱上了木工,这起因当然是因为那门插。

门插虽然不是她亲手装上的,但让她有种满足感,听说侯府内有擅长木雕的人后, 她便抽空跑过去看了。

她看了一天,大概知道了木雕的大致步骤,于是拿了上好的木料和刻刀,在房中自己开始摸索着。

樱鱼怕她伤到手,不太愿意让赵安玥玩。但是顾淮景见了反倒不怎么管,还给赵安玥亮了几手。

赵安玥很惊奇:“你会木雕啊!”

“以前走江湖的时候,玩过。”他淡淡说道,很平常的模样。

应该是当怀南公子在永安大陆乱逛的时候学的,赵安玥想着。

顾淮景武功高强,会打仗,会画画,还会木雕,听说棋也下得好,毕竟那么会算计人。

她这么一想,就觉得顾淮景有点厉害。

当然,她只能想想,断然不会说出口的。

要她亲口承认顾淮景厉害?那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事情!

赵安玥小心翼翼的刻着,一不小心,刻坏了一处,这个木雕都毁了,她之前的心血都白费了。

她很生气,把刻刀一扔,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经过下人院子的时候,刚好看到刘大夫进了桃鱼的房间。

桃鱼已经醒来好几天了,伤势也渐渐恢复,刘大夫会隔一天过来给桃鱼换药。

赵安玥于是跟着走了进去。

桃鱼躺在床上,见到赵安玥,笑道:“夫人!您来了。”

刘大夫也给她行了一礼,她点点头,站在一边,待刘大夫把完脉后,问道:“怎么样?桃鱼可好了?”

刘大夫摸摸胡子,笑道:“请夫人放心,桃鱼姑娘已经无碍,再养几日就可以下床了。”

赵安玥和桃鱼都是一喜,刘大夫合上药箱,就打算离开。

赵安玥坐在床边,开心的摸了摸桃鱼的头,看到刘大夫要走,突然间想起什么,叫住了他:“对了,刘大夫。”

刘大夫脚步顿了一下,看向赵安玥:“夫人可是有事吩咐?”

赵安玥歪着头:“我这些日子总觉得有些嗜睡,这是为什么?”就比如她之前都不怎么午后小憩的,可这些日子,每日午后都定要睡一会儿,否则一天都不得劲。

她难道是得了什么大病?

刘大夫闻言,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嗜睡?”

赵安玥点头:“对啊。”

刘大夫抓着药箱的手微微一紧,连忙道:“不知夫人是否方便让属下把把脉?”

赵安玥十分大方,径直伸出右手:“你把罢。”

倒是刘大夫自己很是注意,从药箱里拿了条帕子,让赵安玥坐到桌旁,右手放于桌上,然后把那帕子搁在赵安玥手腕上,再把自己手指放了上去。

**

顾淮景回来的有些晚,赵安玥已经用了晚膳,刚洗完澡,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

他在脱下外衣的时候,床上躺着的赵安玥一直在瞥着他,两只眼睛如上好的葡萄,亮晶晶的。里头闪着狡黠的光,仿佛在筹谋着什么。

顾淮景顿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发生什么了?”

赵安玥重重的叹了口气,问道:“你看到佩绮生的孩子了吗?”

顾淮景摇头,听杨卫礼说,是个好动的小子。

赵安玥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我看到了,很可爱呢,小小的,很好玩的样子。”

顾淮景:“…”好玩的样子?

她用余光打量着顾淮景的神色,又道:“你几月前不是说要和我生个像我的孩子吗?可是那么久了,我还没有怀上。是不是你之前那毛病还没治好呀。”

顾淮景脱下的外服刚好放在手上,闻言身形一顿,偏头看了过去。

赵安玥也在看着他,眼里带着怀疑和打量,仿佛在说他不行。

他把衣服扔于一旁,朝赵安玥走了过去:“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赵安玥点头,“你要不要再找冯大学士要一些方子,再吃几月呀。我看你这几个月,根本就没有再喝药了。肯定就是这样,我才没有怀上的!”

顾淮景额头跳动着,一把拉过赵安玥,把人压在床上,嗓音低沉喑哑:“几日前,是谁和我说受不了的?”

赵安玥顿了一下,看着他,有些委屈:“那为什么没有孩子呢?”

顾淮景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安慰她,摸了摸她的头:“别多想,可是谁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赵安玥可怜地点头,找他告状:“很多人都说我嫁给你一年多了,都没有孩子,说是我不行,要让你纳妾。那你以后是不是要纳很多妾啊。”

顾淮景皱眉:“谁说的?”

赵安玥眨眨眼睛:“很多人说的。”

“你别听她们乱说。”顾淮景扯上被子给她盖好,就打算起身离开洗澡去了。

赵安玥却一把拉住了他,很难过的样子:“顾淮景,我想要生一个像我那么漂亮的小宝宝。”

顾淮景觉得今天的赵安玥非常不对劲,心想肯定是白日有人对她说了什么。他微微皱眉,心里已经打算待会找她的丫鬟问个清楚了,但面上只能道:“此事急不得。”